祁家大小姐怎么死的,两年前官府追击在逃贼匪,这几个贼匪沿街杀了好几个人,其中身份最尊贵的就是祁玥,当时祁大将军忍着悲痛监斩了这几个贼匪,这件事只要在兆京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孙赫明只觉得眼前的丫头是在骗他,要打听祁家和孙家的关系这也不是难事,孙赫明认真的看着谢满月,“死者为重,这件事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谢满月知道他不会信,低头看脚,一晃一晃,“她确实托梦给我了,还说你会帮她的。”

谢满月抬起头与他对视,孙赫明看她坦坦然的样子,失笑,“她为什么说我会帮她。”

“她说你输给她这么多回,算起来你还欠她三个要求。”孙赫明本是轻松的神情猛的一怔,看谢满月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还有难以置信。

他开始信了,谢满月弯着眉宇笑眯眯看着他,她现在还顶着谢家二姑娘的身份,重生到了另一个人身上的说法不会有人信,只当她是着了魔中了邪,说不准请了法师回来得给她作法驱魔。

过去她没这么信鬼神之说,可当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时她就不得不信,真要请人作法驱魔,谢满月也怕,她怕自己会真的被驱逐出去。

但是托梦就不一样了,先帝在世曾传言有太皇太后托梦说皇陵不安,第二天前去派人查看,太皇太后安葬的陵墓被鼠物惊扰,驱除修缮后先帝就没再梦起。托梦这一说法,不是没有。

孙赫明心中惊讶万分,他寻思着小丫头说过的话,他和祁玥之间输赢比试的事除了他们之外没别人知道,就算是有也是贴身的丫鬟,这丫头不可能知道。

孙赫明再度打量谢满月,难道,真是祁玥托梦给她。

但是这托梦也得找亲近的人,两年前这丫头还在村子里,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有什么理由托给她啊,“她为什么只托给你。”

“我也不知道啊。”谢满月苦恼着神情,脸上有胆怯之色,“两年前四月的时候,下了好大一场雨,雨停了我就跟着去山里捡山货,下雨过后路太滑我不小心摔倒了,直接从崖坡上摔下来晕过去了,一个月后我才醒来,之后我就常梦到她,她总是穿着一身白衣服,胸口破了这么大一个洞,血淋淋血淋淋的,好可怕。”

“四月的什么时候你摔下崖坡的。”孙赫明追问。

“四月十六,我记得是月半后的一天。”谢满月思索着日子,四月十六,也就是祁玥死的那天。

“难道是因为同一天的缘故。”孙赫明无需别人提醒,自动的想到了这个前提条件,也许是因为同一天出事,鬼神之说中多有玄乎,如此托梦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满月听到他的嘟囔声眼神一闪,不管信几分,只要是开始相信她的话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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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赫明还在想,耳畔传来了谢满月不耐烦的声音,“孙大哥,你想好了没有,你要是帮了我,我以后不做这噩梦了,我就帮你讨姑姑中意。”

孙赫明转头过去,谢满月晃悠着腿盯着他,小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你要是不相信,那我就告诉祖母,反正我也帮不了她,让祖母给我找个大法师,把她从我梦里赶走,打她个魂飞魄散,省的我总睡不好。”

自从祁玥出事后孙赫明从来没梦到过她,他倒是想她给自己托梦来着,一听谢满月说要让她魂飞魄散,孙赫明心里一紧,还是惦念着好友,看着谢满月语气也低了不少,“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了,就算是她没嫁人就去世了,是她的东西还是她的,那些给她准备的嫁妆就算是她用不着了也不准给别人,让祁将军去陆家要回来,还有,以后不要让那个陆凝雪去她坟前扫墓了,她烧的纸钱都不能用。”

“齐夫人不是阿玥的好朋友么。”孙赫明看她小小年纪非要一副大人口吻,憋着笑问。

“蠢货,祁姐姐去世不到半年她就和齐家少爷定亲了,这能叫好朋友,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难道就能染指?”谢满月瞪了他一眼,孙赫明一怔,这口气这眼神,怎么就这么像祁玥呢。

但是孙赫明并没有去琢磨谢满月和祁玥之间的关系,而是沉着脸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来,“你是说,齐夫人骗祁家说她是阿玥的好姐妹。”

“差不多吧。”谢满月含糊了一声,险些就说多了,“她也没说很多,就是要你去帮她,别的我也不知道了,她和齐夫人是不是好朋友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她定亲前后那两年我不在兆京。”孙赫明低叹了声,还想知道的多一点,但是接下来的,谢满月都摇头说不知道了,最后实在是被问的不耐烦,“等她下次来托梦了我再告诉你!”

“祁伯伯在毫安还没回来,既然她说齐夫人烧给她的纸钱她都不喜欢,不能用,我回去就给她烧一些,她脾气这么倔,要是因为没钱在底下得罪鬼差可就麻烦了,你来兆京后她还没有托梦给你。”孙赫明叨念着转头看谢满月。

谢满月满不在乎的点点头,“有啊,说的都差不多,我都懒得听。”

“你怎么能懒得听,下回你认真听,听了都告诉我。”孙赫明板脸孔,一下又觉得谢满月不大靠谱,“算了,你来兆京都梦得到,她应该也在这里,我改天去请个师傅看能不能请仙,她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告诉我,总比告诉你这么个小丫头强。”

谢满月鼻头发酸,眼眶顿时湿润,她只比孙赫明小了一岁,小的时候去孙家,孙夫人总是说她是孙家的小闺女,是孙赫明的妹妹,那时候他多傻,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就喊自己妹妹,稍大一些他们总凑在一起,只是自己老爱欺负他,他就不肯承认她是他妹妹,再大一些因着男女避讳,见面的次数少了,也没有小时候那般亲近。

“嘁,你能请的到再说吧,要是谁都能梦到她怎么会托到我这里来,我不管,你把她的心愿都完成了,我就不会再做恶梦了,不然我就让祖母请大法师来。”谢满月低了低头,说的蛮不在乎。

忽然头顶一记疼,孙赫明的声音传来,“胡说什么,请什么法师,她是个好姑娘。”

“骗人呢,和你这么熟的,肯定也很蠢。”谢满月忍着声故意哼哼着。

又一记疼,孙赫明那略得意的声音响起,“你懂什么,我可是她大哥。”

泪水从她眼中滑落,啪嗒滴落在手背上,谢满月耳畔是他神神叨叨的说话声,她吸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下眼睛,仰头看他,红红着鼻尖,颐指气使,“好了,你去查,查出来了我就告诉你怎么讨姑姑欢心。”

说罢,谢满月跳下了长椅,头也不回的朝着山坡下走去。

孙赫明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神情里疑惑着,这丫头眼眶红什么,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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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满月走到坡下,恢复了神情,远远的看到姑姑带着大姐姐和三妹朝着这边走来,转头看霜降,“刚刚的事你知道怎么办吧。”

霜降恭敬低头,“我都听姑娘的。”

谢满月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迎向谢青衣她们,“姑姑,上面看下来更好看呢。”

“不要再上去了。”谢青衣拉过她,“享院那边上来的人多,撞见了不好。”

“是啊二姐,男女授受不亲,你能在村子里和人家打架,到了这儿可不行。”谢初幽笑呵呵的说着,一改刚刚苦大深仇的模样,到了外面就是一副姐妹亲近的好相处样。

“那是大宝他们受欺负了,若是谁欺负三妹,二姐我一定会上前帮忙的。”

谢初幽一瞪,“谁要你帮忙了。”

“幽儿。”谢青衣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谢初幽闷闷的低下头去,她早就和娘说了不想来赏梅,非要她来。

“满月是你姐姐,往后不可以这样说话了。”谢青衣摸摸她的头,转而看谢满月,后者忙点头,“姑姑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待三妹的。”

谢青衣笑了,眼角似月牙弯一般的动人。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山坡上一群人的眼底,三五个人站在那儿,视线投注的就是山坡下那几个亭子。

“魏王世子,你看那谢家大小姐如何。”其中一个还手执扇柄,好一副风流样,指着亭子里的谢青衣,转头看魏王世子。

后者微眯着眼,半响才吐露出四个字,“不可方物。”

众人相视一笑,“可惜是得不到的美人,谢侯府的门楣,怕是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她可是连康王府的二公子都拒了。”

魏王世子乔钰一直在看谢青衣,一娉一笑,耳畔是他们的讨论声,过了一会儿,他转头看他们,眼底满是自信,“远方有佳人,绝世而倾城,翩翩入我怀,她定不会拒了我。”

“别闹了,那可是可蓉要好的朋友,招惹了她小心可蓉找你算账。”秦靖羽见他们起哄笑着提醒,再风流倜傥也别招惹自己妹妹的好友。

“谁闹了。”乔钰笑着打开扇子,转头看亭落中的谢青衣,嘴角一勾,“你怎知我不是认真的。”

016.公主府赏梅(下)

私园和享园就隔了一道墙而已,赏花的山坡还是两侧各半,等到客人来齐之后享园那边魏王世子就派了人过来,说享园那儿赏梅题诗,邀女眷一同前去。

秦可蓉不答应,她请她的客人,大哥请大哥的客人,分开来就好,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也说不清,毕竟这是在公主府,她还得担着责任呢。

只是没多久,又有人过来了,这次过来的不是魏王世子身边的人,而是秦靖羽身边伺候的丫鬟,恭恭敬敬的对秦可蓉说了几句,秦可蓉神情变了变,再看亭子周围的受邀而来的女眷,不耐的摆了摆手,“说了不去,大哥怎么跟着表哥一起搀和。”

能对魏王世子这种态度的也就秦可蓉了,她身侧那些姑娘可不这么想,其中多是爱慕乔钰的,能受邀一同赏梅题诗,她们可求之不得。

这不,其中就有人见来来回回请了几趟了,出言安抚秦可蓉,“郡主,这腊梅开的好,也独是二公主府中才能见的美景,能题上一首也是乐事,不如我们过去瞧瞧。”

秦可蓉转头看,是葛侍郎家的小姐,与自己尚算熟,口气便缓了缓,“你们真想去?”

“吟诗作对我们可不输给他们。”

“是啊,这么好的景致不题上几首也是可惜。”

开口说话的都是想过去看看,其余的虽说矜持着不说,脸上的神情也能辨的一二,秦可蓉也知道其中有些只是想吸引别人注意罢了,可谁让她是邀请的主人家,也不好拂了她们的意思。

“好吧。”秦可蓉点点头,走到谢青衣身旁,似是想起什么,多提了一句,“等会儿你就跟着我一起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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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眷们拥着前往享园,那里已经摆好了题诗的桌子,亭子旁的假山侧还摆着一架古琴,此处观山坡上的腊梅正好,近中午的天阳光倾泻于山坡,更添美景。

男女还是分了桌子,中间隔了一道小溪,要过去就是架于溪上的石桥,乔钰看着一众女眷,脸上始终是如沐的笑意,偶尔视线短暂停留也是绅士的颔首,礼节上就令人称颂。

谢满月总觉得这魏王世子的眼神不像是随便扫过,装那么不经意,起码在姑姑这儿看了不下三回,抬头去找孙赫明,发现他站的并不前面,大约是文采上弱了一势的缘故。

“素来听闻谢家小姐文采过人,听从谢侯爷的教导还写的一手好字,不知今日这开场题字谢小姐能否赏脸。”乔钰踱步上前,笑着往向谢青衣,“谢侯爷的字可是连圣上都称赞过。”

“世子过奖,青衣才疏学浅,更不敢当说写的好。”谢青衣微微一颔首,笑着摇头。

“谢小姐不必自谦。”乔钰没再往下说,而是提笔直接在宣纸之上写下了咏梅二字,放下笔,他儒雅的朝着谢青衣作了个请的姿势,此时要再拒绝,未免显得太过于矫情。

“姑姑,我去写好不好,前几天你刚刚教我写了呢。”谢满月觉得魏王世子图谋不小,轻拉了拉谢青衣,想让自己代她去写。

“二姐,你别打肿脸充胖子,这时候凑什么热闹,你又不会。”谢初幽低着声音劝道,眼底一抹幸灾乐祸,“你要真去写那才丢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谢满月仰头看她,一旁秦可蓉推了她一下,赞同道,“行,你去写,有什么事我替你圆。”

秦可蓉继而看着乔钰笑道,“谢小姐前几天不小心伤了手,世子若想见一见谢侯爷的手笔,就由谢家二姑娘代替她写,你们看如何?”

不是什么正式的题字,秦可蓉开了口,女眷这边没人好说什么,那边的注意力都投注到了谢满月身上,她迈步过去,低头看了看宣纸,再看对面的乔钰,笑着拿笔,“世子这么想见祖父的真迹,回去我就和祖父说,让他写了送给你,何必再要迂回着让姑姑写呢,你欣赏的不是祖父呢。”

乔钰没想到秦可蓉还真让这么个小丫头上来写,听她这么清脆的提醒自己,乔钰多看了谢满月几眼,后者已经低下头去认真题字。

在场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个谢家二姑娘是什么来历,所以对谢满月的字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就连秦可蓉也是,她就是不想让魏王世子如意,开口就要青衣上来题字,什么心思。

满月提笔写下了叹梅二字,收笔时轻轻一抬,周围安静了片刻,待她放下了笔,站在旁边的丫鬟已经把她写的字放在了侧靠的板子上,叹梅二字写的还真有几分像谢侯爷的风格。

字算不上很好,比不过乔钰的;但也不差,比秦可蓉预想中的好很多。

乔钰对谢家有几位姑娘并不熟,看着叹梅二字,他笑着问谢满月,“谢家二姑娘学字多久了?”

谢满月脆生生道,“两个月。”

乔钰身后那一群自恃文采过人的少爷们低语了起来,谢满月笑眯眯的提醒,“你们不题诗了么。”

乔钰之前准备夸奖谢青衣的话此刻半句都拿不出来说,题字的不是她,拿来夸谢满月吧又显过了,更何况她只学了两个月,乔钰从容不迫的笑着,扇子轻轻一合,“今日好兴致,我抚琴,你们赏梅题诗。”

谢满月看着他走向古琴,抬头看姑姑,包括谢青衣在内,在场好些姑娘的视线都被魏王世子所吸引。谢满月在人群中找寻孙赫明的身影,果真呢,他脸上满是沮丧。

题诗吸引不了,琴艺他更是不会,在这儿还真没有发挥的余地,全让魏王世子抢了别人的眼球。

男子吸引人,也是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来的迷人气息吸引到女子,魏王世子乃皇族中人,家世不用提,模样俊朗,文采又高,风度翩翩不说,更重要的是他尚未娶亲,多少姑娘想去那魏王府做他的世子妃。

谢满月的耳畔都是对魏王世子的夸耀,她转头过去,其中几个待嫁年纪的世家小姐都是红着脸看魏王世子弹琴的,谢满月回头看乔钰,哪里值得她们芳心暗许,她怎么看这个魏王世子都像是涂了蜜的花粉,到处招蜂引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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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诗结束后没什么理由再留着女眷,秦可蓉又看的紧,把众人带回私园。

到了亭子这边坐下,秦可蓉盯着谢青衣嘱咐,“青衣,世子表哥混的很,你可千万别像她们那样。”一路回来都在夸。

“胡说什么呢你。”谢青衣瞪了她一眼,脸颊微红,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

“算我胡说的才好。”秦可蓉认识她这么久也没见得她对那个男子有过这样的神态,心中警铃大作,不放心的又添了一句,“你可记住了啊。”

谢青衣失笑,“行了。”

只不过秦可蓉提醒的再多都及不过乔钰刻意安排的遇见,秦可蓉派去的丫鬟领着谢青衣小解回来的路上,谢青衣再度撞见了乔钰。

乔钰手里捧着一副他写的字画,一袭穿惯了的白衣,笑看着谢青衣,“谢小姐,在下等候多时。”

“魏王世子。”谢青衣微微颔首,听到他说等候多时神情里有一抹诧异,很快闪了过去。

“听闻谢小姐喜爱,闲暇时所作,谢小姐可别嫌弃我这一副陋画。”乔钰身旁的小厮把画递给了谢青衣身旁的丫鬟,乔钰笑的含蓄,神态里就是一副‘我要和你探讨文采’的神情。

“世子谦虚了,您师出有名,陆明大师的笔墨你能像其七分,怎么会是陋作。”

打着探讨的旗号,乔钰不送名贵不送珍惜,就送了自己的字画,谢青衣也不会拒绝,再之问她讨要她的借以欣赏,谢青衣也欣然同意了。

“叨唠了,谢小姐请。”并没有拖延很长时间,乔钰推开让谢青衣离开,目送着她走进私园,脸上的神情转了转,转身回了享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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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主府赏梅之后步入十二月中,兆京新年的气氛越渐浓烈,大街小巷都能见到送礼的马车来去,十八早上,天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地,一上午过去,屋檐墙头上积累起了薄薄一层。

谢府这边更是忙碌,每年到了这时候谢府的门得开着好几日,进出的人太多。

栖凤院这边,阁楼里烧着暖盆热烘烘的,谢满月写完一张纸,谢青衣纠正她的姿势,给她铺上另一张,门口丫鬟进来禀报,说是有东西送到栖凤院来。

谢青衣命人抬到阁楼,及膝的箱子,打开来东西放的满满的,粗一看多是字画和书籍,抬进来的丫鬟碧痕解释,“小姐,这些都是魏王世子派人给您送来的。”

府外送进来的东西,从大门往里抬,不论送到哪个院子都要在前院那边过目记下后再送到内院,所以魏王世子送的这么一箱东西给谢青衣,谢老夫人和大夫人那儿很快就会知道。

谢满月好奇上前看,魏王世子可真能送,姑姑喜欢什么他便送什么,连着稀缺的原本札记都送了,转头看姑姑,果真在她脸上看到了动容。

谢满月心下觉得不妙,连着这次算进,过年前这些日子魏王世子已经送了第三回了。

017.宫中晚宴(上)

谢满月捱到谢青衣身旁,“姑姑,魏王世子这不是私相授受么,要是让别人知道可是要说闲话的。”

谢青衣拿起一本札记,早些年的纸翻了些旧,但保存的很好,她翻开几页看了看,笑着轻指她的额头,“私相授受是私底下交换,不让别人知晓,这些东西顺着年礼抬进谢家,又没有遮遮掩掩,有何可说。”

“可是他之前还送字画过来了啊,那些又不算年礼。”谢满月嘀咕了声。

谢青衣放下札记,似乎是在想谢满月所说,半响她摇了摇头,“这也算不上。”

这样下去只要魏王世子再殷勤一阵子,即便是私底下送什么信物,说不定姑姑也能接受。

如此一想,谢满月忙着要回玉溪阁,她得先写封信给孙赫明,如今姑姑是尚未许芳心,等她真的对谁有了意,那说什么都晚了。

谢满月写了一封信,封好让霜降借买东西之由送去了孙家的铺子,孙赫明早与掌柜的打了招呼,信留下后差人送去孙府,一来一回,等谢满月收到他的回信已经是两天之后。

三天后,二十六这天,孙赫明派人往谢家送了东西,不似魏王世子那般大张旗鼓,孙赫明的东西是顺着孙家和谢家之间送的年礼顺道捎的,谢满月还额外跑去栖凤院看他到底送了什么。

东西放在谢青衣的屋子内,是一方云鹤砚台,还有一支笔,置于木匣之中。

匣子的外面雕有竹山纹,密处精致,稀处开阔,匣子用的是墨宝之绿,显得低调又不失沉稳大气。

谢满月趴在桌子上看,谢青衣嗔了她一眼,谢满月收拢双手乖乖坐好,手已经探向那砚台和笔,眼底满是对这礼物的赞赏。

魏王世子比孙赫明要聪明的多,只可惜他要用心的地方太多,身旁莺莺燕燕多,尽管他送的东西都是姑姑喜欢的,但在她看来还及不上孙赫明全心找的这一样。

“真漂亮。”谢满月夸道,抬头献宝给谢青衣看,“姑姑您看。”

“想不到他会送这个。”谢青衣接过她递来的笔,入手就是微凉的润滑,用上好的紫檀做的笔身,笔端镶嵌着几颗平玉,简单点缀,下笔的毛好坏谢青衣一看便知,如今铺子里是嫌少做这样精细的笔,再看那砚台,也属少见。

“那他以前送姑姑什么。”

“孙少爷并不常送小姐东西,只在过年过节时有名目才送,去年孙少爷送了一柄巧玩的匕首。”谢青衣身旁的琉璃笑着细数给谢满月听这几年孙家少爷送了些什么,赏玩的匕首,赏玩的短槍,赏玩的金箭。

谢满月眼角微抽,拿着砚台的手都险些不稳,要不是自己回信中建议他在笔墨砚台中选一样,孙赫明打算送什么,送精刀吗。

“我听说孙家和祁家一样世出武学,想必这些东西是孙少爷极宝贝的才会送给姑姑呢。”谢满月笑嘻嘻的凑在谢青衣面前努力替孙赫明圆回来,“我觉得能把自己珍惜的送给别人那也是另一种重视。”

谢青衣摸了摸她的头,“你还小。”

“那姑姑可喜欢这砚台。”谢满月不懈着问,谢青衣笑着并不作答,而是催她去学琴,就此揭过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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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既是大年三十,这天早上下雪,到了下午时停了,傍晚谢府这边谢老夫人带着谢满月出府上马车,后头跟着陈氏领着谢初华,年三十宫中隔年有宴会,四品诰命以上的夫人都收到了邀请。

谢老夫人打定主意要把谢满月往外带,年三十这样的宫宴,受邀前去的身份都不低,待到她们都见过了孙女,认得了这个谢侯府家的二姑娘,将来长大了说亲才更方便。

出发前一天谢老夫人吩咐了谢满月不少事,宫中多规矩,不可直视皇上皇后龙凤之颜,不可乱走动,在谢老夫人身旁跟着总不会出错。

马车朝着皇宫前去,傍晚的天雪停了后额外的敞亮,谢满月掀开帘子看外面,白雪覆盖的不齐,各家的屋檐顶皑皑雪色中还露着屋角的黑,偶尔一阵风刮过,垂在树梢上的雪还会簌簌的往下掉。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宫门口,这儿经过查问后放行,到了二宫门口下马车,步行入宫。

要经过一条很长的回廊才能到入宫的第三道门,这儿的墙建的很高,仰头看墙上还站有士兵,墙面泛着深黑。谢满月知道,等到开春后,这里会冒一些生气出来,那些深黑堆积的地方等到开春后就会化为点点墨绿,一片一片薄薄的青苔覆在这些石壁上,顽强的生存着。

这一条路要走上半柱香的功夫,等到了宫门口收回送去谢家的牌子,再登记上她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有宫人领着她们往宫内走。

皇宫是个会迷路的地方,大宫门,小宫门,谢满月数了好几个才到花园,偌大的园子里一眼望过去满是彩绸扎成的花,还有温房里培育的早春耐寒花种,把冬日里本是单调的花园装点的五彩缤纷。

宫人领着她们到了暖阁,宴会就在花园旁的百花厅内,等到宴会将要开始时又会有宫人把她们带过去。

从窗户看出去,在花园里逛的并没有几个,大都留在暖阁中等宫宴开始。

“等开春外头就热闹了。”谢初华笑着讲给谢满月听,一年下来像谢侯府这样的得入宫参加多少次宴会,“晚宴过半相熟的夫人会结伴聊天,到时候我带你去花园里走走。”

“不是说不能到处走动么。”谢满月扭头看她。

谢初华指了指远处的拱门,“不能在宫内乱走动,是怕有冲撞,在花园里没事,入夜人就多了。”

谢满月点点头,谢初华又说了不少宫宴的事,那边宫人前来请她们前去百花厅。

此时天色微暗,百花厅中灯火通明,两旁的灯架上点的都是十几只蜡烛架成的花烛台,斜对侧摆放着乐架,入座后没多久门口那儿就有高喊,皇后娘娘驾到。

谢满月跟着祖母跪拜,起身后坐下,百花厅中的乐声随之也响起了,众人的视线转向皇后所坐之处,远远的听完皇后说话,两侧才有帘子来开,十来个舞女上来献艺,谢满月朝着侧对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陆凝雪。

齐皓轩刚好是四品侍读学士,陆凝雪的诰命是在齐皓轩在她生下孩子后求的,宫中安排位置都有讲究,陆凝雪坐的靠后,正与旁边的夫人说着话。

陆凝雪感觉到有人看她,抬头望过来,接触到谢满月的视线,微微一笑,很快转头和旁边的夫人继续说着,谢满月收回了视线,晚宴过半,谢老夫人把她带在身边,和相熟的几个夫人聊了起来。

谢满月跟在谢老夫人身旁走了一圈,谢初华悄悄拉住她,“皇后和几位娘娘走了,我带你去花园里走走。”

得了谢老夫人的应允,谢初华带着谢满月到了百花厅外,花园内三步一灯笼,抬头还能看到漫天的烟火,谢初华带她到高处些的亭落笑着,“好看吗?”

有两年没有见到这样漫天烟火的情景,谢满月扶着柱子仰头,远处正巧绽放了一片,映的天空昼亮。

“好看。”谢满月露出一抹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