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待她好不好,谢家几房人待她好不好,谢家这些小的会不会欺负她。

末了,贺二夫人疼爱的摸摸她的头,“若是谢家住的不好,就来贺家,你是你娘唯一的孩子,这院子给她留着,也算是给你留着的。”

“祖父祖母都很疼我,大伯他们对我也很好,二舅母放心吧。”谢满月笑着,双手放在椅子上,微侧了侧身,视线落在内屋,靠窗的卧榻上也都没铺什么垫子。

“那谢老夫人都给你添置了什么,是不是和你大伯他们的都一样。”贺二夫人显然是不想听都好,循循善诱着问她。

谢满月笑嘻嘻的回了三个字,“都一样。”

“谢家每月给你添置的月钱够不够。”贺二夫人又提早钱上,谢满月转头看她,睁大着眼睛一眨一眨不语,贺二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尴尬,自圆其说,“这些应该是够的,你一个闺中小姐哪里使的了这么多。”

谢满月低下头,她想回去了。

正此时耳畔又传来了一句贺二夫人的试探,“满月啊,二舅母问你,谢家有没有把你娘的嫁妆交给你。”

微晃的腿一顿,谢满月抬起头,贺二夫人笑的是一团和气,“你回来都这么久了,又单住了一个院子,老夫人就没和你提起你娘的嫁妆?”

谢满月看她眼底的殷切,心思一转,摇头,“祖母没和我说起来过。”

贺二夫人忽的抬高了些音量,“那可怎么好,那都是你娘的东西!”

“祖母以后会给我的啊,等我出嫁了我娘的东西都是我的。”谢满月说的懵懂,按理来说就是应该如此。

“傻孩子。”贺二夫人一脸的严肃,“等你出嫁了那儿到底还剩下多少东西你怎么知道,这些要早点拿在手中,那可都是你娘的嫁妆,谢家这做的可不地道。”

十一年前贺氏出嫁,贺家两老疼女儿,嫁妆备的十分丰厚,可贺氏嫁过去才一年多,孩子刚生下就出了事,那嫁妆根本没怎么动,这十年时间里,谢家忙着找谢满月,贺家忙着盯谢家会不会吞了贺氏的嫁妆不还,要是孩子找不回来,这些东西都是要原封不动抬回贺家的。

如今谢满月回来了,贺家还怀疑谢家是不是故意找个人回来搪塞,就想硬留下那丰厚的嫁妆,直到谢满月进了贺家,贺家两个老夫人看到了这才压下一些疑惑,谢满月生的和谢仲伯他们太像了。

这也足以说明为什么谢满月前来拜年,贺家同辈的几个表哥表姐都不在贺府,嘴巴上说的在理,初五的日子这都出去走亲戚了,实际上比谢家某些人更不愿意接受谢满月回来的事实,贺氏的嫁妆要不回来了。

谢满月嘴角扬了扬,一口咬定,“放心吧二舅母,祖母会给我的,我现在还小,才刚刚学着打理庶务,娘的东西可不能给我败光了。”

“好孩子,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也得以防万一。”贺二夫人拍着她教导,“贺家是有你娘出嫁时的嫁妆单子,等你回了谢家,问老夫人要你娘如今的单子,这上头可勾清楚了如今还剩下些什么,你把这给二伯娘送来。”

谢满月心中冷笑着,嘴上疑惑的很,“为什么要送过来。”

“我给你存着,将来等你出嫁了往这儿一清对,不就清楚了谢家是不是把你娘的东西都给你了。”贺二夫人循循善诱,说的全是为了谢满月考虑的。

“我自己存着就好了。”谢满月握着手捏了捏。

“你存着不作数,他们不认怎么办。”贺二夫人说的振振有词,“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不懂,你娘出嫁的时候你外祖母可是给了她四间城里的好铺子,还有个庄子,这些每年都有银子进账,算不算在嫁妆里头你怎么知道,等你出嫁了那些东西再给你,这么多年这些银子的去向你也不知道,要我说,你应该现在把你娘的嫁妆拿过来,铺子不会打理不要紧,二伯娘替你去打理,谁让你是咱们贺家唯一的外孙女,二伯娘铁定帮你,可不能让人仗着你年纪小蒙了你!”

谢满月这冷笑也藏不住心底,直接显在了脸上,如今你不就是仗着我年纪小来蒙我来了么。真当她是三岁小孩,哄骗她把娘的嫁妆往外祖家拐,又让她这样去和祖母讨要,到时候和谢家生分了谁负责,贺家负责呗。带着这么多的嫁妆到贺家来,和谢家又因此生了隔阂,她一个女娃娃,最后还不得给啃的骨头都不剩。

021.嫁妆的筹谋(下)

“二舅母,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如今我是一点儿都不清楚这数目呢,也不知道铺子里赚了多少钱,很多吗,岐山镇上一间十尺长宽的店,后头加个小院一个月收租就有二两银子,够乡下用一年的。”谢满月抬头看贺二夫人,一副没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那可不,那才十尺的店,你娘的那四间店,最小的长宽都有二十尺不止,还有二层,后头一个单立的小院儿,在兆京闹市得赶上这个数。”贺二夫人甚觉得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有什么难搞定的,看谢满月好似动了心,加紧着劝,“起码得十几二十两一个月,一年下来租金就得上百两,若是自己开铺子,生意好的还不止这数,你年纪小还不懂事,这些啊得有人替你看着,二舅母这儿不正好。”

“可是我去和祖母说,祖母不会答应,因为我什么都不懂。”谢满月听着眼底闪烁着光芒,半响湮灭了下来,嘟囔着,“我还小,祖母可不会让我现在就打理。”

“你去老夫人说,你娘留给你的东西当然得是你的,你让舅舅家帮着打理能有什么问题,谢家家大业大的,怕是顾不着。”贺二夫人见她越加动心,开始教导起她怎么能从谢老夫人手里把贺氏的嫁妆拿回来,最好是都往她这儿送着打理。

“那也不行啊。”谢满月一脸为难,忽然她抬头看着贺二夫人,“有了,二舅母,我有办法了!”

贺二夫人说的有些口干,端起茶喝着,“和二舅母说说,二舅母给你出主意。”

“祖母不是不信我能打理好铺子嘛,那二舅母您给我一间铺子让我打理,我只要把您的铺子打理好了,祖母自然就信我了,她就会把娘的铺子交给我,这样我就能让二舅母您帮我打理了。”

贺二夫人一愣,“那你得打理多久。”

谢满月歪头想了想,“短则两三年吧。”

贺二夫人一口茶梗在那儿,险些上不去下不来噎死,她放下茶杯伸手兜了一下嘴角的茶水,咳了几声,“要学什么得两三年。”两三年进出就好几百两了,她哪里能给这丫头折腾。

“二舅母,我小时候没念过书,不识字,现在都还没认全呢,我得慢慢学,特别快学起来祖母也不信,两三年过去,离我出嫁还有好几年呢,祖母看我打理铺子做的好,自然就把娘的东西给我了啊。”谢满月觉得自己的办法十分的好,继续仰头看贺二夫人,笑嘻嘻得问她:

“二舅母,那你什么时候给我一间铺子,我好学起来了啊。”

谢满月脸上写满了真诚,她可真的想学好了,从祖母那儿拿铺子过来给二舅母打理呢,可贺二夫人听着却戳心的很,让她给她铺子,那怎么可能,一个小丫头片子字都没认全,不得弄的亏本。

贺二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满月啊,二舅母就算给你,你如今也打理不好,你听二舅母的,直接去和老夫人说,她啊一定会把你娘的东西给你。”

“我不要。”不待贺二夫人说完,谢满月转头直接回绝了她的建议。

“你不想知道那里头有多少银子了,不想自己都清清楚楚的了?”贺二夫人有种孩子不太好哄的感觉,但是理智上还是分析着这孩子好摆平,看谢满月一脸犹豫,“你可知道,这些都事关你将来嫁了人在夫家地位的高低,谢家大房有两个女儿,二房也有一个,四房也有,你爹和你娘都不在了,除了两个老的,谁能给你做主,万一早走了,你大伯他们可不会对你婚事这么上心,你的这些东西要早早的握在手中,腰板儿硬了,做什么事儿都硬气!”

“你到时候去和你祖母提了,也别说是二舅母吩咐的,这显得你多没主见,如今你要像个大人一样,事事都能自己做主了,这样你祖母才会信你。”贺二夫人摸了摸她的头教导道。

要不是换了个芯,谢满月指不定真让她给忽悠进了,从头听到尾都是为她考虑的,无父无母,势单力薄,唯有钱财嫁妆都在手中握紧了才不会受人欺负,任人摆布。将来出嫁了也有说话的份。

可这些铺子庄子,到了贺家手里,真的是替她攒银子的么。

“二舅母,要显得我有主见,那也得我能办事,二舅母可以替我置办一件铺子,我自己来打理,打理好了祖母就信了,您说的那些法子都不顶用,我一个孩子怎么能和长辈顶嘴呢,不能惹祖母不开心,万一不让我住了怎么办。”

“那你住到贺家来,二舅母照顾你。”贺二夫人心里头乐呵了一声,好啊,吵翻了回来自然是最好,一个孩子能花多少银子,养大就行了。

谢满月正经起神情来,看着贺二夫人一板一眼道,“二舅母,您这话说的不对,您怎么会觉得和祖母顶嘴后可以住到贺家,这不尊敬长者,村里老人说了,这是要遭雷劈的!”

贺二夫人怔了怔,一时说辞有些梗,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费了这么多口舌,还不肯松口,让她替她置办铺子,她可从没想过。

谢满月见她没说话,眯了眯眼睛,泛着困意,“二舅母,我清早出发午饭都没吃,还饿着,时辰都快过了,您不饿呢?”

拖着她忽悠了这么久,再不吃就下午了。

贺二夫人缓过神来,带着谢满月到了前厅,那儿早就备好了饭菜,贺大夫人身子不适没来,谢满月又是小辈,就由大夫人的小儿媳妇王氏陪着她。

王氏身后的奶娘怀里还抱着十个月大的儿子,正是哎哎呀呀想要说话的年纪,也不认生,看到谢满月就想凑上来。

谢满月逗了逗他,转头看王氏,“小表嫂,刚刚我去了我娘的院子,怎么院子里这么空呢。”

“我也不甚清楚。”王氏也没瞒着,“我才嫁进来两年,来的时候那院子就空了,里头的东西都已经搬出去了,前些日子知道你要来,本是要添置一些进去,后头想想那儿久未住人,你住着也不舒坦,这就另外给你安排了客房。”

谢满月点了点头,神情里不甚在意的模样,又说起贺家的习惯,什么时候走亲戚,初几家里人最多,后来问道贺二夫人这边,王氏的神情微闪了下,笑着摇头,“二婶素来比母亲亲近些,母亲的身子时常要调养,府里的事二婶也有帮忙。”

半分家状态下再一起过日子,许多东西其实都拎不清,冬日里来去炭火这得怎么算,大房二房谁用的多谁用的少,几斤几两那也都得清清楚楚,轮着算不清的,更是一团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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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满月在贺家住了一夜,到晚上的时候才见到大舅舅和二舅舅,相对来说大舅舅对她还亲近一些,至于那些贺家的表哥表姐同辈,谢满月还是没有见到。

第二天一早,谢满月去大舅母二舅母那儿道别,离开了贺家。

本来起码得住个三四日,九年来头一回见着,怎么也得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可贺大夫人瞧着寡淡的很,贺二夫人又一直盯着嫁妆试图洗脑,谢满月呆不住,以她的脾气再多呆半天都不行。

马车回到谢家时已经快中午,谢老夫人得知孙女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没问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让李妈去准备孙女爱吃的,把谢满月招到自己身边,摸了摸她的头,“他们送了你些什么。”

“大舅母送了我一对金镯子,二舅母送了个金锁,小表嫂给我一对儿钗凤。”其余的,两个舅舅给的都是红包。

听谢满月细数完,谢老夫人哼了声,“贺家就是好花墙外被人摘,烂草全死在自己家里头,我给你准备的东西送去贺家的都不止这些,多少年没见了,他们可真送的出手。”

谢满月低着声音和谢老夫人说起二舅母提及的嫁妆一事,谢老夫人神情变了变,眼底里有痛恨,锤着身旁的垫子啐骂,“和你一个孩子说这些,这心可真是蒙了猪油黑了透!”

“祖母您别生气。”

一般人家谁和孩子提这事儿啊,谢老夫人拍拍谢满月的背,“祖母不气,祖母和她们置那份子气做什么,李妈给你准备好吃的了,一早就出门,赶紧过去先吃着。”

看着孙女出去了,谢老夫人神色一变,十分的难堪,“当年可真是看错了人。”

“您也没看错,贺家老太爷和老夫人都是好的,三夫人也是个好的。”李妈忙劝着她,“二姑娘也是个长心眼的,不会被她蒙了去。”

“四年前亲家去世的时候他们就上门来讨过小三媳妇的嫁妆,那时亲家才刚走多久,没人拦着了,火急火燎的过来跟我们拍板,说什么六年过去了,活着早就寻着了,没找到就是死了,我们不该还克着嫁妆。”

说起来谢老夫人就来气,谢家忙着找孩子,贺家倒是好,俩老人在世的时候还会关切一下,俩老人一走就直盯着谢家要小三媳妇的嫁妆。

“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会吞了小三媳妇的嫁妆不成,要真吞了,我找孩子做什么,我看贺家这两年越发不济,越活越过去了!”谢老夫人就是受不得贺家这嘴脸。

“他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尽心尽力的在照顾二姑娘,不论是三老爷还是三老夫人,他们若是泉下有知,都感激着您,您也不必气,二姑娘一直都是向着您的。”李妈给她摸了摸背劝着。

谢老夫人笑了,提起孙女心情就好了不少,“这孩子是个机灵的,像小三儿,聪明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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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耳房内谢满月吃了饱,回到主屋谢老夫人已经歇下了。谢满月回了玉溪阁,谷雨正等着她呢,昨天一早她走没多久就有人送东西过来,是以孙家铺子里送东西的名义送到她这里的,谢满月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对儿镶玉,盒子底下还暗着抽格,里头静躺着一封信。

022.魏王府来试探

孙赫明平日里行事作风虽说粗一些,但在这些事情上他却很谨慎,尤其是考虑到别人的声誉,不论是送到谢家给谢青衣的礼物还是如今给谢满月送的信,都是隐着来。

十来天前刚刚教导过他送给姑姑的礼,后来谢满月没回信,孙赫明等不住了,派人送信过来,要问问谢满月到底谢青衣是个什么反应。

信纸加起来四五张,前三张都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打听,后面两张才是关于祁家的事。

谢满月看信的神情由笑转严肃,何妈妈端了糕点进来后退了出去,只留下谷雨一个人侍奉着,屋子里安静得很。

年前祁家往陆家和祁家都送了年礼,这是第三年,头两年也如此。

祁家不缺钱,这一点谢满月很清楚,小的时候娘去世后父女俩的生活水平一下就降低了一个档次,倒不是说没钱用,而是不知道怎么用,要不是还有几个妈妈伺候着,谢满月还不定被当成男孩子糙养大,祁大将军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朝廷奖赏的金银珠宝他花的时候少,家里人口又简单,所以攒下的家底很丰厚。

如今谢满月每看孙赫明写的一句话就肉疼一次,齐家也就别管了,陆家送些什么过去,那也叫年礼,祁家还翻倍翻倍的回,这冤大头做的也够史无前例。

孙赫明之前建议过是不是要写信去毫安,提醒祁大将军提防陆家和齐夫人,那时谢满月借着祁玥的名头反对了,她怕以爹的耿直性子,到时候打破砂锅问到底,孙赫明直接就露馅了,如今看来这信是非送不可了。

谢满月让谷雨备纸笔,她都和孙赫明说了一回托梦了,何不再用一次,就让孙赫明写信去毫安,祁玥托梦给孙赫明了,借着他来告诉爹,先上点心眼,把这冤大头的行为先给断了再慢慢算账!

谢满月写了四大张,叠好了之后交给霜降,跑一趟孙家的铺子,再去远一些的铺子里卖些蜜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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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刚出门,谢满月欲午睡,谢初华来了。

请她进来,谢初寒没跟着一块儿,就只有谢初华一个人,满月让谷雨把何妈刚做好的果饯子茶端来,谢初华坐了下来,手捧着杯子,神情里带着一抹矜持,求证着问她,“二妹,宫里的事你不会告诉祖母的吧。”

谢老夫人她们都不知道谢满月生病的真正原因,以为她就是受了寒,实际上她是在碧澜宫给吓的,谢初华思来想去,怕满月会告诉祖母,所以又特地来了一趟嘱咐她,“这事儿祖母要是知道,肯定会责备我们。”

谢满月眉宇微挑,要责备也是责备她,怎么会责备自己呢,“大姐姐,你就怕我说出去啊,我还以为你是来关心我身子的呢,忽然发了烧,祖母都吓坏了。”

谢初华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会,我自然是关心你的身子,一早就来看过你,只是你还睡着。”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大姐姐你和马家姐姐看六皇子的眼神。”傻子都感觉的出来。

“别胡说。”谢初华羞红了脸,“六皇子那样的,哪里是我们般配的上。”

“谢家家世又不差,大姐姐怎么会般配不上六皇子,刚说了亲的二皇子,皇妃的家世也没谢家好啊。”谢满月可不觉得会配不上,只可能是不愿娶。

“你说真的?”到底是少女怀芳,谢满月这么说一句谢初华又觉得有了希望,熠熠着看谢满月。

年轻时候衷情一个人,一点点的事一小句话就能牵动着情绪,谢满月看她如此,点了点头,尽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很有诚意,“真的!”

谢初华抬手摸了摸脸颊,不忘记嘱咐她,“那你可记住了,谁也别说,否则让人知晓我们乱闯别的宫,可是会被治罪的,尤其是碧澜宫,惹了圣怒就惨了。”

吓唬谁呢,会惹怒皇上你们也敢去。

谢满月瘪了瘪嘴,点头答应,“知道了,不会说的,大姐姐你也别总惦记着,那么吓人的一个地方,你总是想着,不会做噩梦么。”

不就是马茹嫣装神弄鬼才吓的她们逃走,还丢下了谢满月,又有那阴森森的蜡烛,谢初华胆子没谢满月这么大,多说一句她就觉得怕了,忙捂住谢满月的嘴,“不许说了!”

谢满月无辜的看着她,谢初华松开手坐端正后理了理衣服,恢复神情,“你准备午睡了吧,我就不多打扰,先回去了。”

谢初华离开了玉溪阁,谢满月真的困了,到头就睡,一觉醒来天色微暗,又开始下起了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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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不大的雪一直下到了初八,终于停了,谢家出去走亲的二房初八下午才回来,到了谢老夫人这儿请安,小道消息一向灵通的范氏和谢老夫人说起了这两日在娘家听到的一件事。

“娘,年前魏王世子不是送了年礼过来,其中大都是给青衣的,我听说啊,这魏王世子有意咱们青衣呢。”范氏呵呵的笑着,说起来神采飞扬的,被魏王世子相中那也是与荣有焉啊。

“你听谁说的,这事儿可不能乱传。”谢老夫人听着没有很高兴,过了年女儿都十七了,一提起来谢老夫人就头疼。

“这事儿我哪敢乱说,您知道的,范家隔亲里有在宫中伺候的人,是那魏王世子进宫看太妃的时候亲口说起来的,太妃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呢。”范氏低了低声音,“那淑太妃可是魏王世子的亲祖母呢,魏王世子早两年就该定下亲事了,这几年魏王妃和淑太妃都急着呢,如今魏王世子亲口和淑太妃说的,那还能有假,指不定魏王妃就要派人打听我们青衣来了。”

范氏说话的口气活似她亲耳听到魏王世子这么说过,谢老夫人的眉头越皱越深,“这些话其中传言的成分多,尚且没定数的事情你也拿来说,在家说也就算了,要是出去和别人说不得让人笑话死,还以为我们谢侯府要攀着魏王府去。”

范氏神情微讪,她在婆婆这儿可不是第一次说,这两天在范家,可不得为了这事和嫂嫂们聊个透,那魏王府可真是皇亲了,魏王又受皇上器重,也就是魏王府一直没动静为世子说亲,这两年赶着扒着过去的数都数不清。

范氏回去后谢老夫人总觉得这事儿显得不靠谱,倒不说魏王府不好,而是这魏王世子不靠谱,她一个甚少出门的老人家耳边都没少听魏王世子的风流韵事,她也不求着女儿攀多高的枝,过得好才是实在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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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夫人没把这事往心里头放,过了几日,十一这天,城里头的雪融的差不多了,魏王府真就请了人过来谢府,向着谢老夫人试探谢家的意向。

魏王府请的是和陈氏相熟的一个夫人,与谢家也有走动,并没有带官媒,主要是为了探探谢家的口风,若是两家人都中意,觉得合适,那再走请媒人的步骤,要是没什么意思又大张旗鼓的来了,魏王府脸面上首先过不去了。

谢满月是在那夫人来了有一会儿时才知道,此时她正在栖凤院里跟着姑姑练字。

丫鬟跑进来说起这件事,谢青衣落笔的手颤了一下,谢满月看着那墨汁抖落在宣纸上晕染出了一个大点,抬头看姑姑,她的神情倒是镇定的很,轻斥了丫鬟不懂规矩,她练字的时候不许打扰。

丫鬟退到了一旁,她就是紧张小姐的婚事,平时怎么都不会来打扰的。

谢青衣拿开压着的青石换了一张纸铺上,转头看谢满月,“你写完了?”

谢满月忙摇头,“姑姑,魏王府请人来,要是祖母答应了,你应不应。”

“好好写,别问些不该问的。”谢青衣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谢满月哪里肯歇,这魏王世子真的是想娶姑姑么,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要安定的样子。

谢满月放下了笔,实诚的看着谢青衣,“姑姑我现在没法静下心来练字,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姑姑会不会应。”

明明不应该呢还这么理直气壮,谢青衣气笑了,“你想知道这做什么,小小年纪总问这些。”

“我得确保这个人是不是值得姑姑托付终生啊,要是不好,那我得拦着姑姑,郡主说了,女子喜欢一个男子那都是盲目的,她们才看不清真面目呢。”谢满月说的煞有其事,拉住谢青衣,装可爱眨巴眨巴眼睛看她,“姑姑,那你会不会应。”

谢青衣无奈,“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老问这些,要是写不进去就回玉溪阁学红女去。”

“我写的进去。”谢满月不肯走,重新抓起了笔,时不时抬头看姑姑,发现她虽看着自己,眼神却有些迷离,似是走了神。

情况不太妙啊,谢满月心头转了几番,最后放下笔,谢满月回神看她,瞧见纸上歪歪扭扭鬼画符一样的字,气笑了,“你这是练字?”

“我回去学女红。”谢满月嘿嘿一笑,把写的乱七八糟的的宣纸折了几折拿在手中,“姑姑那我回去了。”

不等谢青衣说什么,谢满月忙跑了出去,离开栖凤院,往谢老夫人的梧桐院走去。

023.听了个墙角

谢满月到梧桐院的时候前来说合的夫人还没走,谢满月等在耳房内,待大伯娘送那位夫人离开,这才走进主屋,看谢老夫人坐在那儿,捱到她的身旁,脆生生的喊道,“祖母,刚刚和大伯娘出去的夫人是谁呢。”

谢老夫人看她一副谄媚的样子,捏了捏她鼻子失笑,“明知故问。”

谢满月呵呵的笑着,“我只知道她是来给姑姑说亲的,祖母,魏王世子我之前见到过,在二公主府里。”

“嗯,你看着如何。”谢老夫人见她煞有其事的样子,配合着问她。

谢满月摇了摇头,小脸认真极了,“我觉得不好。”

谢老夫人让她逗笑了,“怎么不好了,说说。”

“祖母,我觉得魏王世子太浮夸了。”谢满月斟酌着语句,也不能一棍子就把人打死,“上回姑姑带我和郡主见面,在茶楼里我们也看到过魏王世子,他坐在游船上弹琴呢,大哥只比魏王世子大了一二岁,早两年就外任去了,祖母您说这个魏王世子怎么这么闲,俗话说成家立业,他也不小了,怎么没有立业呢。”

以魏王受器重程度,魏王世子要谋个差事那是极容易的,只是应试之后这几年,魏王世子一直兢兢业业于风花雪月中,半点没心思在公务上,如今挂的也只是个闲差。

这些对别人来说都不打紧,魏王世子可是皇亲国戚,就算没一官半职,他也是皇上的侄子,将来继承王府后还怕日子会不好过么。但是谢满月如今说出来了,自然是想着法儿要把魏王世子塑造成一个光败家不干正事的角。

谢满月抬头看祖母,见她听着,又说道,“这要是在村里头,谁家女儿嫁了个不干活的男人,那这辈子就算完了,比别人多几亩地也迟早会败光呢,踏实肯干的都有饭吃,饿不死!”

谢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踏实肯干的都有饭吃,可这吃的好吃的坏,还得看家世,先成家后立业,成了家有了孩子,心自然会收。”

见这套话起效不大,谢满月忍不住嘀咕了声,“那得多糟心。”

谢老夫人和谢青衣一样,总是把谢满月看成是一个孩子,能听她说,但不会采纳她的意思,这些事也不是一个孩子该搀和的,谢满月能在这儿发表意见问上这么多,纯粹是谢老夫人疼她,纵着她。

谢老夫人拍拍她的头,“你这么关心这事。”

“那是自然,姑姑教我认字,还教我练字,她对我那么好,她的婚姻大事我也要关心关心!”

谢满月拍了拍胸脯,谢老夫人笑着,“还没答应,再想想。”

得了这么一个答案,谢满月心里松了松,乖巧的伸手替她锤着肩膀,“嗯,要好好想想,祖母也想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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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也就魏王府请了人过来试探谢家的意思,没有谢满月口中的别人,早前有意的都被回绝了,人家也不可能再扒着赶着上门来。

十三这天,元宵节将至,热热闹闹准备元宵灯会的各集市悄然传起了一件事,魏王府要和谢府结亲了,魏王府都已经请了人前去谢家说亲。

一开始只是巷口街市说说,半日的功夫就传了开来,下午时谢家这边也知晓了此事,谢老夫人显然是气到了,两家人过礼都还没有,何来说亲一事,也就是请人过来看对方是个什么意思而已。

当初康王府和谢家的婚事都快成了时也没见谁在外面乱传过什么,如今魏王府和谢家八字都还没一撇,外头却传的好似两家人已经说亲了,不消多时谢家小姐就会嫁去魏王府做世子妃。

谢老夫人当即让儿子出去把这事儿压一压,不论成不成,如今肯定是不能这么传。思来想去又派人去了马夫人那儿,两天前是她替魏王府来打听这事儿,还得由她出面把这事儿周旋回来。

谢满月这儿也一刻不停呢,她忙着给孙赫明出主意,一见外面都传起了魏王府要和谢府结亲的传闻,忙着催孙赫明再来谢家提亲。

和祖母相处了好几个月,谢满月深知祖母最看中的是姑姑的声誉,就算是拒了这么多的婚事明面上都还是做的漂漂亮亮,不会让人觉得谢侯府有哪里不对,如今外头这么传,没有的事都说成有了,不管中不中意,祖母心里肯定不高兴,要是有人正儿八经的过来走说亲的程序,祖母视线一转,说不定看孙家就更顺眼了。

元宵灯会这天,谢满月求得了谢老夫人的同意,跟着三哥谢远航一起去兆京最繁华的西琅街市看灯会。

此时天刚暗,出门上了马车,谢满月就忙着和谢远航先约定,“三哥,等会儿你去和你的同学见面,我自己逛就行了。”

谢远航见她眼神闪闪,不答应,“不行,你第一次出来,初华亦没来,你得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