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片刻之后回了亭子,前来踏春的人渐渐多了,在湖边赏景的人也多了,谢满月喝着花茶,一旁坐着的谢初幽情绪一直都不甚高涨,谢满月转头看她,对上目光,谢初幽哼了一声,扭头过去。

谢满月知道她计较什么,前几天去祖母那儿请安,祖母送了她和大姐姐一人一块翡翠玉碟,质地很不错,是别人送来给祖父的,就是只有这么两块,就只送了大姐姐和她,其余的几个祖母另外备了宝石,其实成色也不差,论价值没差多少,可谢初幽就是不乐意了。

没有谢满月,那她还是谢侯府的二小姐,祖母有两样东西,一份给了大姐姐,还有一份肯定是她的,如今谢满月回来,夺了太多祖母的注意力,连本该属于她的东西都给了她。

谢初幽计较的就是这个,本该属于她的却给了谢满月。

“出来游玩,别绷着个脸。”谢初华提醒她。

谢初幽重重的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里头的茶水都溅了出来,她冲着谢初华撒气,“大姐姐有祖母送的东西自然是不在意,既然大姐姐这么好心,不如把你手上的翡翠玉碟给我好了,我把祖母送的宝石给大姐姐。”

“你闹什么,你不是有祖母送你的宝石,都是一样的你何必计较。”谢初华劝了一句,谢初幽却不领情:

“好啊,你觉得一样的,那你的和我换,你是大姐姐,总要让着妹妹一些,师傅不是说了要兄友弟恭姐妹情深,你既然觉得都一样,你也别计较,和我换啊。”谢初幽一张利嘴,要是换做以前才七八岁的祁玥,肯定是说不过她。

谢初华也说不过她,她微沉着脸看她,“你还胡闹,既然祖母送了自然有她的道理,难不成祖母每次给的东西不一样你都要眼馋一番。”

“你不愿意换就不愿意换,劝我做什么,你心里也不肯的。”谢初幽一句顶了回去,谢初华气的没了话,她还真不愿意把祖母送的玉碟拿出来换她的宝石,那可是祖父带回来仅有的两块。

谢满月微低下头,嘴角扬起一抹笑,三妹说的话粗理不粗。

谢青衣离开亭子就这么一会儿,等她回来,亭子里的气氛就变了个样子,谢满月坐在那儿自顾着看风景吃东西,谢初幽依旧是沉着脸,活似和盘子里的糕点有仇,吃的特别凶狠;而谢初华则是一脸委屈,好像哭过了,眼眶红红的,瘪着嘴忍在那儿。

自己看着长大的几个侄女,什么脾气谢青衣也了解,肯定是又拌嘴了,看呆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谢青衣让夏堇她们收拾东西,轻拍了拍谢初华的肩膀,“好了,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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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为了免她们再吵架,谢青衣和谢初幽坐了一辆,后头谢初华和谢满月一辆,她们来的早,回去的也早,沿途马车不多,走的也顺畅。

过了官道距离城门口还有两三里路时,马车忽然慢了下来,紧接着停了,谢青衣拉开帘子一看,前面停着两辆马车,拦了大半条的道,车夫喊了好几声才有人出来,出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常家三少爷。

同从马车上下来的还有好几个身体强壮的护卫,谢满月从后面马车探头看,这几个人竟团团的围住了姑姑的马车。

谢青衣呵斥,“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请谢姑娘下马车一叙,之前在湖畔怎么邀请谢姑娘都不答应,常某就只好来这儿等了。”常家三少爷装正经不行,耍流氓倒是有一手,让人围着马车,一手搭在马身上,笑的得意,“要是谢姑娘不答应,常某只好上来请你了。”

拦路的是两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内始终没什么动静,谢满月跳下了马车冲了过来,她还是孩子,和男子之间忌讳没有姑姑这么大,这要是让别人看到常怀安与姑姑拉拉扯扯,真就说不清了。

谢满月拦在常怀安面前,仰头看他,“光天化日这么拦人,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常怀安笑着,“就是光天化日才要拦人,我等仰慕谢姑娘已久,不过是请去一叙罢了,小丫头,你也想一块儿去?”

常怀安拉了谢满月一下,没用多少力气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身旁,毕竟是力量悬殊,谢青衣沉着脸看他,“常家三少爷,把满月放了,我可以不计较这件事,你若再执意如此,休怪我不客气!”

“不必你亲自下来,我们替你驾马车就行了,至于这个小丫头,先与我同坐一辆。”常怀安自然不会强行去拉谢青衣,一旁的侍卫听了他的吩咐直接把车夫从马车上拉了下来,自己换上,常怀安则是要抱着谢满月上马车。

“放开我。”谢满月挣扎不开便使劲闹腾,常怀安抱不稳,直接把她架起来背在了肩膀上,谢满月肚子压在了他肩头,胃里一阵挤压,难受的想吐,抬起头看向远处正要喊救命,那儿道上滚滚烟尘袭来,两辆马车快速的朝着这边奔来,为首的那一辆,驾车的正是孙赫明。

第30章

谢满月脸上一喜,来的可太是时候了,垂在常怀安背后的手努力朝着那边跑来的马车挥了挥手,生怕他看不见,张口喊道,“孙鹤明,我在这儿!”

一想不对,谢满月很快改口,“孙大哥,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常怀安扭头看到那滚滚袭来的浓烟,马车来势汹汹,这头关着门的马车内一个声音沉稳传来,“赶紧上马车!”

常怀安利索的把谢满月把马车内一塞,谢满月没坐稳,几乎是滚了一圈滚进马车的,脑袋砸在车框上,疼的她眼冒金星。

这头那个护卫听令之下马上驾车要先绕过去,可刚刚开跑的哪里比的过那头飞快奔过来的马车,四辆马车才没跑多久就被赶上了,孙鹤明的那一辆急转之后直接拦在了他们前面,常怀安他们的马车不得不叫停。

谢满月又是一撞,这回是撞在了常怀安的身上,她双手扒住他,恶狠狠凶道,“放我下去,否则我就告诉你爹,让他打你打的你娘都不认识!”

十岁的小姑娘凶狠着神情说出这样的话来能有多少威慑力,常怀安把她架在了胳膊底下,打开门,孙赫明已经下了马车,他身后还有一辆跟着,马车外坐着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车夫。

看到孙赫明,谢满月手舞足蹈的冲着他嚷,“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把他揍下来,姑姑还在马车上呢。”

要不是场面的气氛很怪,孙赫明看到她这样绝对是要笑的,他瞥了一眼那一直没有开门的马车,再看坐马车门前的常怀安,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自己放人,还是我打的你放人。”

此话且听霸气的很,又显得自己多能打似的,有装的成分,可在场的唯有谢满月清楚的知道他不是装的,常怀安他们只知道孙家和祁家一样出身武学,却不知道他跟着孙大人出去打仗时,十四岁就敢提刀上阵,是杀过人见过血的。

常怀安自然不信,这几年接触这个孙家少爷哪有这么厉害,顶多会一些拳脚功夫罢了,他人多啊,常怀安一手压着些满月避免她乱动,右手一挥,“来人,陪孙家大少爷练练手。”

魏王府的护卫再经乔装,看不出是哪家出来的,但功夫一定不差,常怀安信心十足,他这还有个‘筹码’在手,他们只不过要邀请谢姑娘去小坐而已,一没伤人二没轻薄,打赢了就带走,话都是随他们说的。

孙赫明拍了拍裤子,一路来烟尘滚滚,都积了层灰了,抬手敲了敲马车,在常怀安的诧异之下,两辆马车上走下四个人,一看身板,皆是习武之人。

这年头,谁说逞英雄得孤身一人,谢满月安静下来看着,五对十二,也不是没有胜算。

谢青衣拉开帘子看到这副情形,神情里闪过一抹担忧,这,不会受伤吧。

她的视线定在了孙赫明身上,只见他撩起了袍子的一端系在腰间,只朝着她的马车走来,这几个护卫要去拦,孙赫明身后的四个人一齐涌上来,堪堪挡住这几个人后,孙赫明十分顺利的到了马车旁边,三招把驾马车的护卫给扯了下来,踹了开去。

谢初幽胆子不小,见这个护卫都已经被打下去了,直接打开门开,马车内的情形自然露在了孙赫明面前。

这么近见到谢青衣,孙赫明紧张了。

谢青衣清晰的看到他忽然泛起的脸红,瞥见后面冲上来的护卫,见他失神似的没反应,脱口而出,“小心啊!”

那边的棍子砸过来,孙赫明头一歪躲过,抓住棍子把那护卫往他这儿带,抬脚一踹,那人当即四叉趴在了地上,激起一股烟尘。

谢初幽后怕的往谢青衣怀里缩,孙赫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伸手替她们把门关上,声音不如刚刚和常怀安喊话时候那么的酷,反倒是透着颤,“外头风大,把门关起来。”

谢初幽年纪小都感觉到这孙家大哥哥的不正常,更何况是谢青衣呢,她抱着谢初幽拉开窗户帘子看,外头已经混打成了一团,五个人打十二个护卫还是有些吃力。

常怀安看着也着急啊,一群蠢货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五个人,抓着谢满月的手一紧,谢满月嗷了一声,抬手就往他脸上赏了个小巴掌,还留下三道红痕,常怀安吃痛要揍她,谢满月气鼓鼓着神情瞪他,“快放了我,弄疼了我,祖父和祖母都饶不了你!”

“嘿我说这小丫头片子,你这是在我手上,还反威胁起我来了,信不信我弄死...”常怀安作势要掐她吓唬,谢满月瞪大着眼睛看着他,忽然,双眼一眯,张开嘴巴大哭了起来。

“你要弄死我,你要弄死我,孙大哥,你快来救我,这人要弄死我。”谢满月挣扎了起来,双手一点都没闲着,又是掐又是闹,常怀安又不能真掐死她,他就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好歹露出点害怕的样子啊,可这也太两极化了,刚刚虎着脸威胁他,现在哭的跟杀猪一样算是怎么回事!

“别吵!”常怀安气死了,在她头上拍了一下。

谢满月一愣,转而挣扎的更厉害了,冲着孙赫明喊道,“他打我,他还打我,他要打死我,呜呜,他打我。”

孙赫明朝着这边看了一眼,退开几步,十二个护卫伤了六个,还有六个护着马车,继续往下打,肯定是能赢,但是谢满月还在常怀安手上,谁知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还打不打。”孙赫明看着常怀安,“把人放了。”

常怀安也看出来了,再打下去自己也得挨揍了啊,下意识的看向后头的马车,那儿终于有动静了,微低沉的声音传来,“孙兄,我们不过是想请柳家几位小姐去河畔小楼一聚,并没有恶意。”

“还 没见过这样请人的,打了车夫强行带走马车的我也是头回见着,欺负几个弱质女子,亏你也能说没有恶意。”这里距离小湖畔不过十来里的路,再者又有一大半的路 是官道,接近兆京的,哪个胆儿肥的劫匪敢在这儿劫人,所以这条道上许多年来都没出过什么事,常怀安这么一拦,就是要争当第一人了。

“若是柳家小姐不肯,我们也不会勉强。”马车内又沉沉的传来声音,这边孙赫明还没说什么,柳青衣打开门,朝着那边的马车冷声问责:

“魏王世子,既然已经来了,何必藏着掖着,故作玄虚,我早已经言明何意,你执意要带我们走,有何居心你自己心里明白,魏王和我父亲也是交好,你若是想因此事让魏王府和谢侯府恶交,你尽管把我们带走。”

谢青衣这番喊话,那边马车内忽然就没了动静,谢青衣看了一眼常怀安,“现在把满月放了,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不会与我父亲提及,但若还有下次,必是要闹的满城皆知。”

谢青衣说完,谢满月还不服呢,半响,那边马车内闷闷的传了一声,“放人。”

常怀安不太情愿,谢满月扭头瞪着他,“还不快放了我!”

常怀安气不过,伸手想去捏她的脸,谢满月一个回击,常怀安的脖子上又见几道红痕迹,孙赫明赶紧走了过来,谢满月拳打脚踢的挣扎要他放人,常怀安实在是架不住她了,只得松手。

孙赫明顺势接住了从马车上翻滚下来的谢满月,谢满月委委屈屈的抱着他的脖子,贴着他耳朵轻声来了一句,“英雄救美啊,心里可乐呵了吧。”

孙赫明神情微囧,把她抱到谢青衣身边放下,那头常怀安惺惺的笑着,苍白无力的解释,“谢姑娘,我们是真的想要请你去小坐,并不想对你做什么,也没有要伤人,你可千万别误会。”别告状到孙家去,他爹揍起人来真的不手软。

在 小湖泊遇见后,乔钰吃了这么一回冷门,又被许家大少爷嘲笑了一番,自然心情不好,常怀安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于是就想出了这招,要兆京的那些传言不攻自 破,就是把谢青衣她们请到城中闹市区的茶楼,一起下马车,魏王世子在前,谢青衣在后,一起上楼,进同一间包厢,呆些许时候,再送她离开。

如此一来都不用他们去说,看到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寓意,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这样约出来私下相见,在众人眼中和不就是两个人看对眼,到时候再找人吹鼓一下,啧啧,就算是这婚事成不了,魏王世子的面子总该拉回来了。

常怀安考虑的还十分深远,比如说万一谢家姑娘不愿意去,于是还带了十几个护卫,就是用来防止她们中途逃走,再制服车夫,自己驾她们的马车去,他还把谢满月带在自己身边能让谢家小姐心甘情愿乖乖跟着。

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就是中途冒出了个陈咬金,孙赫明这个例外。更例外的是,他的身手怎么能好成这样!

常怀安不甘的喊了一声走,护卫们相互搀扶,驾车朝着城门口跑去,孙赫明见他们走远了,刚刚的气势忽然削减了大半,因为谢青衣问了一句,“孙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你也去踏青了?”

他没去踏青啊,他就是习惯性的在她远远的地方望着,她出来时候他就远远看着,谁想这回还真的出事了。

看孙赫明一下尴尬下来的神情,谢满月往谢青衣身边挤了挤,“姑姑,幸亏孙大哥及时出现,否则的话我们就真的被强行带走了,那魏王世子可真够小心眼的,我们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的,就应该传出去让别人好好看看。”

“你 也说了他小心眼,要是真闹出去,难保他下回不会在小心眼的起什么心思做什么事情出来,孙公子打伤了他的护卫,外头传开来,他面子上抹不去,暗地里若是做些 什么岂不是要受伤。”谢青衣也想好好治一治他们,但是治了之后呢,小心眼的人他存着报复心,永远都惦记着要把脸面找回来。

“没事,他们打不过我。”孙赫明呵呵一笑。

谢青衣摇头,“孙公子,话虽如此,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再好的身手能抵过十人,还能抵过百人,能抵过刀剑?你时常外出,总不能一直带着这么多人,别人若是有心要害你,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盯着,而你并不能长时间都提防。”

孙赫明顿时羞愧。

“他们有错在先,我们给了台阶下,回去之后他会觉得丢脸,但无人知晓的,他就不会再起心思来报复,再者,传言这东西都是越传越甚,到时与事实不符,惹的他恼羞成怒,也是不必。”谢青衣细细说来,谢满月也觉得羞愧的,和姑姑比起来,显得她有勇无谋了。

谢青衣说罢,看着孙赫明,还是没忘记刚刚的问题,“孙公子,今日你也出来踏春了?没在湖畔看到你呢。”

孙赫明一个情急之下就想说实话,看过来时谢满月使劲的朝着他眨眼警告,孙赫明顿了顿,改口,“我刚好和几个朋友外出,远远看到你们的马车本来想打招呼,瞧着有些不对劲,这才赶过来看看。”

谢青衣低头看还在挤眉弄眼的谢满月,谢满月赶紧低头。

“原来如此,今天的事多谢孙公子出手相助,你没受伤吧?”谢青衣笑了,没再继续追问,而是关切他有没有受伤。

“没...没事,我好着呢。”孙赫明想甩两下胳膊表示自己一点儿事都没有,和刚一甩手神情就不对了,刚刚不小心被他们打到过一拳,动作大了就疼。

谢青衣把这些看在眼里,“孙公子,时候不早,我们...”

“我送你们进城。”孙赫明赶紧接上,走到自己马车上,在前面带路,后头是她们的马车,缓缓朝着城门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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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安静的很,谢青衣让谢初幽去了后面和谢初华一起,这边只有她和谢满月,她伸手替满月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低头看她,谢满月却把头垂的更低了。

“抬起头来。”谢满月不肯,谢青衣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脑勺,谢满月哎呀了声,疼的顿时眼底冒泪,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怎么了?”本来还要问她话的,看她这样顿时担心了起来,伸手在她后脑勺摸了摸,好大一个包。

“刚刚被常家三少爷扔进马车的,撞到了。”谢满月撅着嘴,“疼!”

谢青衣失笑,“你也知道疼,那你还鲁莽的下马车来,以后不可以这样。”

“他要威胁姑姑啊,那我怎么肯,不能让他碰了你,否则传出去可不好听。”谢满月年纪小,被他抱一下也就算了,姑姑待嫁年纪,和什么人走近一些都是忌讳,惹了闲话总是女儿家的名声受损。

“好好说说,你什么直呼孙家少爷的名字,还和他这般熟稔。”谢青衣没打算放过她,谢满月装可怜也没有用,于是叹了一声,小大人似的说道:

“那还不是他太惹眼了,这么多人对姑姑示好,他是最笨的那个,也是最坚持的,上次街上遇见他还想讨好我呢。”谢满月含糊其辞,“想不记住都难。”

小 心翼翼看姑姑的反应,其实她有想过告诉姑姑,其实孙赫明出现并不是偶然,这几年她每回出来,他都会远远的看看她,保护她。但这事儿宜晚不宜早,她是清楚孙 赫明的为人,听到了会觉得他好,但是有些人听见了,也会把这行为当成是一种变态,她可不想冒险毁了孙赫明在姑姑心中刚刚建立起来的好感。

“你觉得他好?”

“挺好的啊,又能保护人,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比起魏王世子他们那是好上千百倍了,姑姑你说呢。”

看她笑嘻嘻的冲着自己,谢青衣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你啊。”

说完,微微有些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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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谢府后过了五天,谢满月收到了孙赫明的来信,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到孙赫明的高兴劲儿,原来是姑姑派人送了谢礼去孙家,还额外给他送了伤药,用来涂抹筋骨痛的。

谢满月都能想到他拿着伤药不舍得用的模样,继续往下看信,神情微沉了几分,毫安那边爹爹有消息了。

上 回让孙赫明送信去,借由托梦一事,提醒祁大将军陆雪凝并非她闺中好友一事,这次祁大将军回信给孙赫明中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有点用处,信中 提到陆雪凝想让祁大将军帮忙把陆家小公子安排到军中去跟着他,方便能很快升迁,到时候再回兆京有了推荐就能谋一个好差事,祁大将军考虑再三后把这件事推托 了并没有答应。

如今孙赫明问她祁玥还有没有托梦说什么,可以转达给祁大将军的。

谢满月放下信,这大概是几年来爹爹第一次拒绝陆雪凝吧,她肯定会再接再厉送信去毫安求爹爹,她必须让爹爹更信服一些她是居心不良。

末了,谢满月忽然想到了什么,下笔很快,写下了两张纸,她应该先弄清楚陆雪凝到底跟祁家跟爹爹说过些什么,一字不差弄的清清楚楚她才好知道陆雪凝究竟把这个谎话撒到什么地步。

信很快送去了孙家的铺子,谢满月等了三两日都没消息,静下心来不再去想,而是时常陪着姑姑,偶尔说说孙赫明的好话,再看看姑姑是什么反应。

出去踏春回来路上发生的事谢青衣有和谢太夫人私底下提过,谢太夫人气归气,和谢青衣也是一个意思,孙家比起魏王府还是有悬殊,不能因为她们让孙赫明和魏王世子树敌,到时候麻烦事儿一堆,也防不住。

除此之外,谢太夫人对孙赫明的好感倒是增加了不少,孙家夫人提亲那几回来的诚恳又勤快,本来就挺有好感的,谢太夫人瞧着女儿的反应,也是笑而不语,暗暗的看着。

又过了几天,临近三月末,齐家那儿齐老夫人来帖邀请谢太夫人过去,说是有事商量,谢太夫人把谢满月也带着一块儿前去齐家。

第31章

谢太夫人平日里走动最多的就是去齐家,与齐老夫人几十年的姐妹,又嫁在了同一处,谢太夫人娘家那边兄弟早早过世,如今能说得上那些老话的,也就齐老夫人。

到了齐家后谢满月跟着谢太夫人去了齐老夫人的院子,进屋后谢满月乖乖向齐老夫人问好,齐老夫人呵呵的笑着,让谢太夫人坐到她对面的榻上,命人上养生茶,又给谢满月端了一桌子的吃食,哄着她,“都是一早命人做的,你尝尝,哪个喜欢的,再让她们做。”

齐老夫人找谢太夫人过来确实有事要商量,也不多铺垫什么,给谢满月布置了一桌吃的让她自己坐,这会儿齐老夫人已经命人拿了好几张名帖出来,要谢太夫人帮忙一块儿拿个主意。

“是 我娘家那儿,你也知道,我这当姨母的有时候也没的可帮,三表弟是老来得子,一把年纪了才有这么个宝贝疙瘩,起初夫妻俩做挑选又捡的,谁都看不中意,如今那 孩子都已经二十了,这会儿开始急,找上我来拿主意。”乔夫人翻着这些名帖,其实她看着都是不错的人,可还是没让自己弟弟和弟媳看上眼。

“两年前你不是说了一回。”谢太夫人知道这件事,因着是齐老夫人母亲家那边的亲戚,虽然不在兆京,但听得多了而是耳熟能详。

“说了,那次被他们给说的,气的我再也不想管这件事,可如今求上门来了,我又不忍心,我家老祖宗过世的时候还念叨着让我能担待些就担待些。”齐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她这也是抹不开面子。

齐老夫人的母亲姓任,是兆京偏北解州人氏,早年嫁到了兆京旁的卯城,后来夫家发迹,给齐老夫人倒是说了一门好亲事,齐老夫人嫁到齐家后没几年,解州任家的兄弟来卯城投奔,任家太夫人念着姐弟情谊,对任家投奔的弟弟和侄子都很照顾。

任家太夫人去世的早,在这个侄子且刚刚成亲没多久就走了,照顾的任务就落到了齐老夫人头上,这些年齐老夫人能帮的都帮了,也算是尽心尽力,别的事情她都觉得好,唯独是外甥的这婚事,着实让她头疼。

“二十年方,你那表弟又只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这孩子如今也不上不下,你看的这些,人家未必肯应。”谢太夫人和她说话也没遮拦什么,有话直说,任家这条件,娶不到高门的媳妇。

“我说了,他们还嫌不够。”齐老夫人无奈,“前些日子送信过来,说是想来兆京闯闯,看看能不能给他在兆京谋一个差事,如今我想啊,谋差事这不难,难的还是婚事。”

任家人不难相处,唯独就是把自己的儿子给捧上了天,近四十岁才得的儿子,两口子都疼在心尖,要他们说,不是空口夸奖,兆京皇宫里头的哪一位都不如自己儿子稀罕呢,这么稀罕优秀的儿子,必定是要配一个同样稀罕优秀的儿媳妇才可以。

“你那外甥的为人如何。”

“孝顺孩子,对婚事上倒不这么上心,就是听他们两口子的话,愿意顺着老人家的意思。”齐老夫人如此一说谢太夫人就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只摇头给了一个字。

难。

“除 非他自己来兆京,你表弟他们不跟来,这还有的说,否则,你也就是操了心还白费劲,指不定还要让他们说你不尽心。”谢太夫人看都没看这些帖子直截了当道, “要门当户对的人家肯定看不上,娶个低门的还好说一些,要是还好高骛远的不肯低头,这辈子也就这么光棍着过日子。”

齐老夫人脸上的神情更无奈了,她看向谢满月这边,柔声问,“满月啊,是不是呆着无聊,让人带你去府里逛逛。”

谢满月看她们似是有话要说,点了点头,“好,祖母,姨婆,我去花园里逛逛。”

命人领着谢满月出去,齐老夫人看着人走出屋子,神情微凝在那儿,长叹一声看着谢太夫人,“都是些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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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谢满月带路的是齐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叫香菱,十三四岁的模样,对府里上下熟悉的人,一面领着路,一面告诉谢满月到了哪儿,是谁的院子。

齐府人丁少,从齐老爷到如今的齐少爷都是一脉单传,所以府中的人也少,不似谢侯府,进出几步路就是一院。

香菱带着谢满月到了小池塘边,喊人拿一蝶鱼饵过来,谢满月看着池塘里的锦鲤,抬头望去,那边池塘过去一些又是一个别致小院,谢满月转头看香菱,“那儿是哪里?”

香菱寻思半响开口询问谢满月,“那儿是大少爷的小别院,如今院子里的牡丹花开的正好,表小姐可要去看看?”

“好啊。”谢满月痛快的答应,把一碟的鱼食都洒在了池塘里,一大群的锦鲤蜂拥而上,谢满月看着小别院上刻着的荣泽轩三字,迈脚走了进去。

这儿和香菱说的一样,牡丹花开的正好,齐皓轩爱花,尤其酷爱牡丹,每每到了这几月荣泽轩里像是沉浸在花海中,红粉各色绽放,十分的漂亮。

荣泽轩就只有一间厢房一座小阁楼,最大的院子,院子中央还有一个观景的小亭落,谢满月才走过第一个花坛,小阁楼那儿走出来一个人,手里还拿着笔,似乎是在思考这些花应该怎么画。

齐皓轩看到了谢满月,毕竟只是远远的看过,他有些记不得她是哪家的孩子,香菱赶紧在一旁解释,“大少爷,老夫人吩咐我带表小姐出来走走,见您在这儿的牡丹花开的正好,所以进来看看。”

低头就能看到谢满月打量自己的神情,齐皓轩笑了,善意的看着谢满月,“原来是姨母家的满月。”

这带着一些些宠溺孩子的语气谢满月尤为的听不惯,尤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后背脊一挺,谢满月仰头看着他,“你不请我进去坐吗?”

齐皓轩失笑,“香菱,去备一些她爱吃的过来。”说罢带着谢满月进了阁楼。

阁楼里就是齐皓轩平日里风雅颂的地方,写几句诗,画几幅画,墙上还挂着好些珍稀的字画,谢满月一点都不认生,踱步走过去,把他挂在墙上的所有字画都看了个遍,最终脚步停驻在了其中一幅字上。

这幅字不是最好的,确切的来说,这一幅字是这么多字画中写的最丑的,底下署名,祁玥。

字旁边简单的勾勒了一些应接她字中寓意的画,一看画的水平就知道不是她的,是后来添上去的。

谢满月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这幅字画还有个背景故事,十四岁那年祁玥刚刚和齐皓轩定下亲事,因为喜欢这个温和谦雅的少年,她当时苦下心好好练字,想要作一幅字画送给他,最后只写了字就送给了他,本是半成品,闹着玩的,没想到他最后还添了画又挂在这里。

齐皓轩站到她身后,看她目不转睛盯着这幅画,“喜欢这个?”

谢满月轻哼了声,“这是这么多里面写的最丑的一幅,还没我写的好。”扭头过来看他,见他笑的温和,谢满月说的不客气,“这么丑你放着做什么。”

“一个好友所写,即便是最丑那也是她的心意,怎么可以论字的美丑来决断。”

“是吗,那她在你心中一定有很重要的位置了。”谢满月状若无意的问,却见齐皓轩真的点头了。

“是啊,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特别的人。”

看着他眼底流露出来的情深,谢满月忽然觉得心中梗塞,进而的,一股厌恶感袭来,祁玥去世不过半年就定了亲事,现在深情给谁看啊。

“是么,有多特别。”谢满月忍着,走到了桌子旁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齐皓轩见她直直的望着自己,一脸的好奇,回头再望那一幅字画,还真的勾起了不少回忆,只是他不知道,他说的愈多,坐在那儿的谢满月越觉得恶心。

要是他今日没成亲,谢满月说不定真让他给说哭了,可他成了亲儿子都有了,夫妻感情外传十分亲密,这时再摆出一副对过往念念不忘的样子,谢满月听的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放下杯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谢满月听不下去了。正要打断他,瞥见门口那儿走过来的人,谢满月淡定的问,“哦,那你怎么不多等她几年。”

背对着门口的齐皓轩看不见谁来了,见谢满月这么问,他愣了愣,继而笑着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这可时间无关,只要记得她,不论等不等都一样。”

谢满月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向门口那儿,果真,陆雪凝的脸色变了。

谢 满月见她似是要进来打断,忽然笑嘻嘻的冲着齐皓轩夸道,“表叔,那您一定对祁家小姐很深情了,肯定是因为家里催的紧,你没办法才匆匆忙忙又说了亲事,否则 怎么会一直留着她的字画呢,你也挺不容易的,我们村里的老人说过,这枕边人不是意中人,同床异梦,日子过得再好,可心里头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