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乾清宫,侧殿中入夜还点着灯火,皇上和魏王爷都在,还有一个中年人,穿着古道仙风的,和宫里的太医比起来气势的确是不一样。

皇上见儿子来了,笑着让他过来,到皇上身旁,他拍了拍乔瑾昊的肩膀,神情慈爱的很,“今日元宵灯会看的如何。”

“儿臣看的很开心。”乔瑾昊笑起来的时候很像早逝的岚妃,这可是皇上对他宠爱这么多年的缘故之一,听闻他说开心,皇上也朗笑着,让那大夫过来给儿子请脉,这头又命人去煮一些宵食过来。

魏王爷在一旁看着早就已经习惯,皇兄的孩子多,素来都是区别对待,对太子严厉教导,二皇子从小就送去了麓山,余下的几个孩子受重视的不受重视的都立着父亲的威严,唯独是对十皇子,岚妃在的时候受宠,岚妃过世之后更是把对孩子们大部分的关注都给了这个病弱的孩子。

皇上心疼爱妃的孩子,又因为儿子的遭遇更加怜疼他,即便是如此,一个常年要坐轮椅,汤药不断的皇子,再疼爱也不会引起别人太大的戒心,他这辈子是与皇位无缘。

大夫的把脉持续了不少时间,乔瑾昊抱的希望并不大,之前无数太医都看过,体内的毒是早就清干净了,可损的內腑坏了就是坏了,好不了,他要这么病怏怏一辈子早就是既定的事实。

半柱香的时辰过去,大夫又看了他的腿,最后起身禀报,“回皇上的话,十殿下现在的情况还可以改善的更好一些。”

听到他这么说,皇上和乔瑾昊的神情都有了变化,魏王爷代替问,“罗大夫,这得如何改善。”

罗大夫恭敬的看着乔瑾昊,“十皇子殿下如今是否尚未成亲。”

乔瑾昊摇头。

“殿下的腿不能长久坐着轮椅,若是能够多走动走动都是好的,施以针灸,再以药汤为浴,先把殿下的內腑养起来。”罗大夫说的语气显得很确信,似乎乔瑾昊的病在他眼底里不值一提。

“能养好?”

“自然是能,手骨腿骨断了都能养好,內腑之害也能养好,只不过时日需长,更需要调和,最重要的还是殿下您心绪上的调养。”

“怎么调养?”

乔瑾昊对他的话来了点兴趣,抬眸看他,罗大夫只说了两个字,殿内安静了片刻,罗大夫的声音再度响起,“成了亲,阴阳之调和,殿下的心绪稳了,若是皇妃诞下孩子,殿下一定亦是高兴非常,只要殿下的心绪好起来,身子就会好的更快。”

乔瑾昊一愣,这样的说法还真是闻所未闻。

就是皇上眼底也是疑虑,而这罗大夫的脸上却更添确信,“皇上,十皇子殿下的身子,这样调养两年之后成亲,不出五年,必定是能站起来行动自如。”

还没有人敢说几年之内就让他站起来的,罗大夫此言一出,殿上安静了一会儿,皇上的神情中是有些许期望的,是希望这个大夫所说的话能成真,也是对儿子能够站起来这件事抱着期望。

当年乔瑾昊才四岁多,吃了几口岚妃喂给他的糕点,岚妃当场毒死,他则是口吐白沫晕了过去,这些年来皇上是想尽了办法想让这个儿子的身子好起来,这是爱妃唯一留下的孩子,怎么都得照顾好,可总是失望的多,太医们束手无策。

魏王爷了解皇上的心思,笑着对罗大夫说道,“罗大夫,你这边请。”

......

侧殿内就剩下了皇上和十皇子,乔瑾昊对罗大夫的话还将信将疑,但是皇上却抱了不小的希望,他慈爱的看着乔瑾昊,“若是这罗大夫所言不假,就算是再多用上几年,只要是能站起来行动自如,父皇就放心了。”

“让父皇担心了。”乔瑾昊坐回轮椅,笑意释然,“如今也不会觉得哪里不便,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至于儿臣的婚事,罗大人所言还是不必,以免耽误了姑娘。”

“你不用担心,父皇一定会为你选一门顺心如意的婚事。”皇上眼底闪过一抹凌然,他的儿子,再怎么样都不会到耽误谁家姑娘的地步。

“父皇,儿臣的婚事却是不急,九哥的婚事都还没定,儿臣不能先越过他去。”乔瑾昊摇头,“说起来九哥从毫安回来任职,也该是定下来的时候。”

“你也是有心了,还替你九哥的婚事上心。”皇上看着这个儿子,眉宇间神似过世的岚妃,又是一阵伤神,“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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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乍暖,二月初,桃花开的早的地方已经是粉色一片,谢侯府内,二爷谢远卿荣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二月初正是下定的日子,前院准备了许多东西,范氏忙前忙后的,清点完了之后派人送去了范家。

要了生辰八字之后送去合,合送回来的结果让范氏合不拢嘴,三月初时选定了日子,把婚书送过去,日子就定在了入秋的十月。

两个孩子的年纪都不小了,谢远卿荣外任的事也已经定下来,公文下发后明年年初就要上任,范氏早早的想把儿媳妇娶进门。

此时在外任期了六年的谢远卿终于回来了。

三月十四这天一大早,谢家一大家子人都在前院等着,这情况比当初谢满月被带回谢家时更是热闹,当初只有谢老夫人一人高兴,如今谢家长孙回来,是合家上下都开心。

外 面管事来通禀,马车到了。前厅里一行人拥着谢老夫人一块儿出去,大门口这儿停着数量马车,正大门位置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妇人,继而是两个男孩子,谢老夫 人眼眶一湿,哎哟了声,这儿的年轻妇人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后背,大的看起来五六岁,小的不过才两三岁,朝着谢老夫人这儿奔来,奶声奶气的喊,“曾祖母~”

“哎~我的乖乖。”两个孩子一块儿冲入怀里,谢老夫人被撞了个满怀,后面有人搀扶着,乐呵呵的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当初孙媳妇跟着长孙外任去的时候才四五月的身孕,这一眨眼,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娘,咱们进去说。”谢大夫人陈氏也高兴的很,长子回来了,这六年在外不仅成绩做的好,儿媳妇还生了两个孙子,真是什么都不缺了。

“好,好进去说,进去说。”谢老夫人转过身,两个小的闹腾的很,一人牵着一遍谢老夫人,奶声奶气的说着曾祖母我扶您进去,逗的谢老夫人哈哈大笑。

前厅当中嘘寒问暖了好一番,都是些老夫人和孙子孙媳妇说话,中间还插着两个小的,这脾气不像爹也不像娘,活泼好动的很,尤其是小的泽哥儿,仗着今天回来了,往后再也不会被爹爹关在书房里,家里会有好多人帮他。他就一直黏在谢老夫人怀里,怎么都不肯下来。

谢老夫人高兴,任由他呆着,这儿前厅热闹了好一阵,谢大夫人让人把他们的行李都搬回院子里,临近中午,偏厅内摆了桌子,李妈进来提醒,一家子朝着偏厅涌了过去。

等到吃过了午饭,这儿扶着谢老夫人去梧桐院,家里大大小小的就又去了梧桐院这儿,谢老夫人这才向孙媳妇介绍满月。

“你 四叔把满月找回来的时候你们两口子才刚去一年,这一晃啊,五年过去了。”谢老夫人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有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前几年的事,女儿出嫁,去年谢初 华也出嫁了,下半年很快又要迎来谢远卿荣的婚事,谢远卿航也是到了议亲的年纪,这一桩一桩,谢府要连着热闹上好些年。

“娘给我们 写的信中提及过了,祖母您一直惦念着,如今能找回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相公还说满月和三叔三婶长的像,如今算是一家团聚了。”林氏笑着说道,一旁谢承泽好 奇的看着谢满月,谢满月冲着他笑了笑,小家伙还回过头来朝她扮了个鬼脸,转而又一本正经的坐在祖母身旁,谢满月看的忍俊不禁。

“说起来我们满月也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两年啊,我们谢侯府的门槛可又要让人给踏破了!”范氏坐在下面笑着,进屋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插话进来,老夫人问的都是些外任的事,大房那儿这次回来侯爷安排的差事可不低,过个三年等自己儿子回来,岂不更出息。

谢满月在那儿闷着没出声,谢老夫人其实也正有那意思,等长孙的差事安排下来,这就要准备给孙女议亲了,娘家这儿多一份兄长的助力就多一份好,按着谢老夫人的心思,这婚事必定也不会往低了去。

......

梧桐院里聊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谢侯爷回来了,两个小的跑着又去粘曾祖父,大一些的谢承恩看到曾祖父比自己爹爹还冷凌的脸有些却步,泽哥儿却撒欢的很,天不怕地不怕的扑到了谢侯爷的怀里,一口一个曾祖父,喊的可甜了。

谢侯爷一向绷紧的神情里露出些许笑意来,把泽哥儿抱了起来,远处谢远卿走过来,泽哥儿赶紧搂住谢侯爷的脖子,生怕爹爹等会儿要教训自己,那装可怜的模样,逗笑了一群人。

入夜时吃过了晚饭,前厅那儿还在聊天,六年之中谢远卿外任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不论是祖母还是大伯他们,都有很多话要说。

反而是他们这些小辈,吃过饭后在前厅呆了一会儿谢满月就回了玉溪院。

第二天一早,谢满月在睡梦中被人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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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上凉飕飕的,谢满月睁开眼,泽哥儿趴在她床边上,歪着脑袋正看着她,见她醒了,笑嘻嘻的抬手在她脸颊上一闷,“姑姑,起来了。”

谢满月被他手上这凉意给直接冻清醒了,抬眼看窗外,这天儿还没多亮呢,抬手一把把他抱到了床内侧,看他笑嘻嘻的样子,直接裹进了被窝里,“还早呢,再睡会儿!”

“起了起了,太阳晒屁股了,姑姑你快起来。”泽哥儿在她被窝里蹬腿,谢满月怎么都睡不好了,只好做起身子,看着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泽哥儿,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这么早做什么!”

“起了啊,每天这个时辰爹爹都要我和哥哥起来。”

泽哥儿看起来精神奕奕,一点儿都不像是被人催起来的,谢满月打了个哈欠,“要你们起来做什么。”

“扎马步,哥哥都练了三年了。”

谢满月的哈欠顿了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蹲马步?”就这小不点儿的样子还蹲马步?

泽哥儿翻起来站在床上就给谢满月示范了一个蹲马步的动作,呵,还别说,有模有样,只不过大哥也太残暴了,泽哥儿才多大的,两三岁就要开始蹲马步,又不是学武艺,当年孙赫明都没学的这么早。

实际上是因为谢远卿出任的地方偏北,距离岐北并不远,那儿一年四季冬日长,春秋短暂,为了两个孩子身体好一点,谢远卿特地请了个武师傅回来教导两个孩子强身之术,本来是为长子请的,也才刚学了一年,是泽哥儿喜欢凑热闹,跟着一块儿在旁蹲,蹲了一年后也像模像样。

谢满月无奈的被泽哥儿拖了起来,一问之下,原来选她这儿的理由是三哥那儿敲不开门,四弟迷迷糊糊的让他来找二姑姑,这不,她就成了第一个被他叫醒的人。

叫醒了她之后还要和她一块儿吃早点,再要她带着自己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带着他去过梧桐院和祖母请安,小家伙又缠着她回了玉溪阁,要她教她写字,还要她教他唱歌,精力充沛的似乎又永远使不完的劲。

末了,大嫂派人把他带回去时,他还开心的告诉谢满月,他明天再来。

谢满月整个都不好了,趴在桌子上看谷雨,“刚刚孙少爷说什么,你听着没。”

谷雨和霜降都笑了,姑娘可是难得遇上对手,“孙少爷说明早请您过去看孙大少爷练剑呢。”

谢满月哀叹了声,“明天要记得锁门啊。”

第66章

第二天一大早谢满月还是让泽哥儿叫起来了,大哥的院子内,才五岁多的大侄子手拿着桃木剑正有模有样的挥着,泽哥儿喜欢凑热闹,拉着谢满月在一旁坐下,如今的时辰还很早,内屋中林氏走出来,身后的丫鬟手里端着点心和果茶。

“明天要是他还去找你,让丫鬟拦他就成了。”林氏看谢满月困乏的神情,笑着端茶给她喝,“那边没什么玩伴,回了家可就疯了。”

“大嫂,你们去了六年,真的是一趟都没回来过呢。”谢满月挺喜欢这个温婉的嫂子,和大哥那冷凌的样子比起来,大嫂简直就是温暖三月阳。

“回来一趟,来去得两个月,你大哥那儿的公务没法耽搁这么久,我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一路也不安全。”泽哥儿跑过来趴在林氏的腿上,奶声奶气叫着娘,讨了一口水喝之后又去了哥哥旁边蹲马步,林氏转头看谢满月,“好几年了,在这儿住习惯了吧。”

“嗯,已经习惯了。”谢满月点点头,“就是有时候会想起陈家村的事,陈伯家的两个孩子,如今也不小了。”她离开的时候大宝二宝才两岁多,如今有七八岁了,不知还记不记得她。

“往后若是有机会,回去看看也未尝不可。”林氏朝着她笑着,“毕竟你在那儿也生活了不少年。”

大嫂说话总让人觉得有一股舒适,不远处泽哥儿跑过来,拉起谢满月要她也练剑,还往她手里塞了一把桃木剑,那儿坐着的林氏并不阻止儿子,只是笑盈盈的望着。

“姑姑,来,我教你舞剑。”半点大的豆丁要教她舞剑,谢满月掂量着手中的桃木剑,从一旁的丫鬟手中挑了一柄长一些的,看泽哥儿一愣愣的看着她,谢满月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

“姑姑教你舞剑。”

她也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这些了,祁老爹是个只会拿剑不会拿勺的人,还没去毫安时她总和孙赫明呆在一会儿,也没少欺负他,后来去了毫安,老爹就开始教她剑术。

男子舞剑与女子舞剑不同,女子刚中并柔,慢中致快,当初从毫安回来认识了云殊和合香,在桃花庵里时常是他们奏乐,她来舞剑。

说起来,她也有六七年没有碰剑了。

谢满月试了试桃木剑的长度,看着泽哥儿,笑眯眯着,“你看好了。”

挑,刺,转。

起初几个动作还生疏些,后来这一柄桃木剑在谢满月手中就行云流水了起来,她的剑术是老爹教的,舞剑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些都深刻在脑海里的,即便是好些年没有握她都能够很快想起来。

谢承恩在一旁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的和弟弟一起看着姑姑舞剑。

可真帅,谢满月每一个动作缓到快时都有一个停顿,这些动作并不华丽,看起来却很美,她也不是空舞剑的花架子,当初祁老爹教导的剑术中好歹是有些底子。

泽哥儿张大着嘴巴看着,半响,等谢满月十招结束,泽哥儿撒腿朝着谢满月奔过去,一下抱住了她的大腿,嚷道,“姑姑教我,姑姑教我,姑姑教我。”

谢满月被他给逗乐了,把桃木剑交给丫鬟,故而板着脸孔看他,“真的要学?”

泽哥儿点头如小鸡啄米,忙过去把哥哥也拉过来,拍着小胸脯,“我和大哥一块儿学,每天去叫姑姑起床。”

“......”谢满月看着他一脸的信誓旦旦,没绷住神情,噗一声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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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长达好几月的时间,谢满月开始后悔当初在两个小的面前舞剑,她一向对这爱撒娇磨人又聪明的孩子没辙,泽哥儿顽皮,嘴巴甜,谁想大侄子也是个会讨好的,总是张着眼睛看她,不教她自己心里头都过意不去。

偏偏大哥和大嫂还一点都不担心孩子受伤,男孩子,就该多吃点苦,摔疼些算什么,所以从三月到六月,初夏来临之际,两个侄子在谢满月这儿学了一季的舞剑。

谢老夫人问起来她在哪儿学的,谢满月一并推给了祁老爹,去祁家这么多回了,嗯,跟着祁靖一起学的,至于祁靖到底会不会,祖母只是随口问问,哪里会再派人去打听这些。

过了几日,六月初八这天,谢满月陪着祖母去福国寺上香。

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都去了,七岁大的谢远弘领着五岁和二岁的侄子,俨然已经是一副好小叔的模样,下了马车要走台阶,谢远弘一手拉着一个,娃娃似的脸上绷着一副‘我很成熟,我现在是长辈’的神情,后面谢满月她们看着,快要乐翻了。

一行人到了后山的院子里,男孩子的精力总是充沛很多,谢远弘领着两个小的,后头又跟了一群伺候的人,提醒不许走远了,就在后山这儿玩,谢满月她们则是陪着谢老夫人到前殿去祈福。

年初长孙一家回来,谢老夫人心想着就要来福国寺祈福上香,一来还当初长孙去出任时在这儿许的平安愿,二来是替几个孩子祈福。

谢家人丁兴旺,到了这一辈尤其的多,谢侯爷之上,已经过世的老侯爷那一辈兄弟倒是很多,但到了谢侯爷这儿,只有一个兄弟,还是庶出的,早就分了家算在了族亲内,平日里走动的也少,所以这一大家子,嫡出这一脉如今才是真的兴旺。

前殿祈福烧了之前,谢老夫人还额外带着谢满月她们去求签,求签的堂里人很多,谢满月却不想求,姻缘之事如果是天定,不会有更改的,那如今也无需知道,她只为自己求了一支平安签,谢初幽这儿在范氏的殷切要求下,倒是求了一支姻缘签。

谢满月先求的平安签,掉出来是上吉的时候她还乐了好一番,这儿谢初幽解出来之后,范氏的脸色看起来却不显得好。

谢初幽的姻缘签里标的是中吉。

大周这儿是有这样的说法,求姻缘的,上上签,上吉签都是好的,勉强一些有个吉字,可若是抽到中吉,必定是有波折和磨难在里面,这要是抽到了下吉或者下下签,此时估摸着求签的人要哭了。

以谢家的家世,谢初幽只抽了一个中吉,难怪范氏的脸色会是如此。

谢满月的签已经放在桌子上等僧人解了,回头看去,谢初幽瘪嘴站在那儿,范氏却把手里的签直接交给了守在那儿的小和尚,不打算解签了。

“施主,您这一世若是能知足常乐,定会安康和乐。”僧人把谢满月递给他的签交还给了一旁站着的僧人,谢满月微怔。

“大师,何谓知足常乐,若是日子平顺的,自然是知足常乐,若是日子不平顺,又岂容的了知足常乐。”谢满月反问他,这要是有人天天上家里来闹事,怎么知足常乐。

“凡是自有天道,要怎么做,贫僧自然不能替施主做决定,施主只要是持本心,是会安康和乐。”和僧人说话,总是这样半知半解,谢满月再问下去,保不齐是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结尾,当初她烧符纸的时候,那僧人是如何说的,适时放手就不会烧到自己的手。

这几年来谢满月并不懂他说的适时放手究竟具象的哪些意思,如今这位又说持本心。

难不成,她有幸重生,也是顺应天道?

谢满月回神,还是恭恭敬敬的朝着僧人拜了一拜,“多谢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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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求签堂,外面二伯娘和三妹的脸色还是不太好,谢老夫人看着这个儿媳妇,“既然求了签,你怎么能再放回去,这是不信还是不愿信,难不成你还想再求一次。”

“娘,上回带初幽去别的庙里求的都是上吉。”范氏心里可接受不了自己女儿的姻缘就只有一个中吉。

“既然你已经替幽儿求过了就不该来福国寺再替她求姻缘签,既然求了,就该让大师解,就算是有什么波折,你心里有数些难道还是坏事?”谢老夫人命人去求签堂里多添几份香油钱,“这样上哪儿都是不敬。”

求了再求,求的不好还不信,是要顺心如意,非要上上签才觉得没有错,别的都觉得不对,那还求什么。

在侄媳妇的面前被老夫人这么说,范氏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最后是惺惺的笑了笑,拉起谢初幽,“娘,我们去前面的符堂里给老爷和远荣求几道平安符。”

谢初幽不情不愿的被范氏带走了,李妈那儿在求签堂里捐了些香油钱,谢老夫人不再说什么,带着谢满月她们朝着下一个庙堂走去。

......

福国寺之大,这儿的庙宇都要拜遍得耗费上两日的功夫才走的遍,这次是谢远卿一家子时隔六年才回来,谢老夫人带着她们多走了几个庙宇,在后山那儿吃过了午饭,下午带着她们去了经楼。

谢老夫人每次过来福国寺都要来经楼里听经,谢满月带着谷雨在后山这儿走着,没消多少路,再过去就是僧人们的禅房。

谢满月转身回小院,那边小山坡上,平延下来的小路,一个侍卫推着轮椅下来。

谢满月由避不及,乔瑾昊却喊住了她,一声谢二姑娘让谢满月生生停住脚,转过身来看着他,神情恭敬疏远,“十殿下。”

“真是巧。”乔瑾昊笑盈盈看着她,好像是罗大夫的办法起了些效用,他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不巧,小女正要离开,十殿下您请自便。”

谢满月说罢转过身,乔瑾昊的声音缓缓传来,“谢姑娘你不必如此,本殿下没想对你做什么。”

“若是等十殿下您想做什么,岂还来得及。”谢满月转头,笑意里一抹讽刺,想得出下药毁姑娘名节的办法,这皇家中的人还真都是一丘之貉。

乔瑾昊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反而是更添笑意,“谢姑娘,那茶具你可还喜欢。”

“当了。”

谢满月不假思索直接道。

乔瑾昊脸色微变,他当然知道当了,可她在他面前竟然也敢这么说。

“谢姑娘是因为本宫所送的缘故。”

“十皇子殿下,还请您往后不要再送东西过来,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误会。”谢满月讨厌这种她在哪儿总能遇见他的感觉,更讨厌抢了她的东西后再做顺水人情给她,他喜欢先下手买去也就罢了,算她迟了一步,可何必再送给她呢。

“听闻谢姑娘和九哥相识。”乔瑾昊这一番怒意到了脸上成了笑意,他低下头去,轮椅下的地方是一簇一簇盛开的花,他再抬头时神情里已经是添了如沐,“谢姑娘大可不必如此。”

“十皇子,我想您误会了,我与九皇子并不相识,只在宫中有过两面之缘罢了。”谢满月微仰头,语气冷淡,“十皇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尚还有事,先行告辞。”

谢满月转身直接朝着来时的路离开,乔瑾昊身后的侍卫低声请示,“殿下,是否要将她拦下。”

“不必了。”乔瑾昊微眯了眯眼,抬头看下来的山坡路,她刚刚走的那条路,明明就是朝着九哥住过的院子方向,在这儿等她,没有算错。

直到谢满月的身影看不见了,乔瑾昊转头看身后的侍卫,“项杰,你说罗大夫的建议是否可行。”

“凡是对殿下恢复有帮助的,臣都觉得是可行的。”侍卫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乔瑾昊听了这么些年早就听习惯了,他轻笑着。

“那你看谢家二姑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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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满月怎么都没有料想到,在福国寺见过十皇子之后的结果是在几天后等来了一道圣旨。

那还是上午的时辰,她刚刚陪着泽哥儿逛完花园,拉着要去大嫂的院子里吃刚做的糕点,谢侯府门口停下了宫里来的马车,皇上身边的石公公亲自前来宣旨。

谢老夫人换了衣服携带着一大家子到前厅接旨,谢家上下谁都不知这圣旨宣的是什么,更是猜不透皇上要给谢家下什么旨意,谢满月本来是跟着谢初幽她们跪在后面的,但那石公公拿出圣旨之后却喊了一句话,“谢仲伯之女谢初谣上前接旨。”

谢满月心里咯噔了一下,半拍着没缓过来,前面的林氏转头过来喊了她一声,谢满月这才起身到了前面跪下,众人心中的疑惑加剧,谢满月跪在那儿,低着头怎么都想不透皇上要给她颁什么旨意。

“奉 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谢侯爷之孙女谢初谣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十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谢初谣待 宇闺中,与皇十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十子为皇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石公公读完之后,跪在那儿的人全都镇住了,谢老夫人抬头看跪在前面的谢满月,眼里是掩不住的担忧,而后面跪着的陈氏和范氏她们脸上也是神情各异,石公公笑呵呵的看着谢老夫人,“恭喜您哪老夫人。”

继而看向了谢满月,“谢二姑娘,还不快接旨。”

谢满月压根没有缓过神来,成亲?赐婚?和十皇子?

她什么时候要和十皇子成亲了,祖父也不曾提起任何关于她婚事的事,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来了一道圣旨,要把她赐婚给十皇子。

耳畔再度传来了石公公的声音,谢满月抬起头,看着他把圣旨递过来要自己接,一双手怎么都抬不起来去接那道圣旨。

她不能嫁给十皇子。

她压根没想过要嫁给十皇子。

“谢二姑娘,还不快接旨。”石公公渐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看着谢满月,淡淡的提醒她,“谢二姑娘,这是皇上的圣旨。”抗旨不遵,可是要砍头的。

谢满月不是没听出其中的威胁来,她看了一眼那金黄锦革的圣旨,紧咬着嘴唇,背后是一道道注视的目光,她愣是没有抬手去接。

谢老夫人已经被圣旨的内容给惊了一回,又被孙女这样子的反应给惊了一回,就算是再不愿意,这圣旨也不能不接,谢老夫人看向孙女,正要开口,谢满月有反应了,她跪在那儿,朝着石公公磕头,“臣女不愿,请皇上收回成命。”

前院里几只鸟雀飞过,停在前院的石漆背景墙上,叽叽喳喳的叫唤着,它们好奇的看着前院里跪着的这么多人,歪头看着,前院这儿安静一片。

石公公沉着脸看着跪在面前的谢家二姑娘,他高高兴兴前来宣旨,没想到还遇到一个抗旨不遵的,“谢姑娘,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当然知道,从上辈子到换一个人生,她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不想嫁给十皇子,不愿意嫁给十皇子,一道圣旨要让她屈服了,那她还不如生活在陈家村里,当做从来没有回来过兆京,从来没有认过这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