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白石牛鼻子,你是瞎了眼还是聋了,本姑娘说过去祁府做客,岂有逃脱之理?再说了,你是不是不相信祁二公子的人品,还是根本面子上过不去,非得撂句狠话再走?”花依美目睁大了瞪着白石,冷冷的讽刺道。

“你……”白石气得脸皮发紫,新仇旧恨一起发作,提剑就要砍过来。

“呀,被我说中了,老羞成怒了吧?”花依飞快地闪到萧劲寒身后,继续闲闲地说。

“够了。”萧劲寒伸剑拦下白石去势冷冷道,“白石掌门,跟南宫回家救人要紧,不要在这儿跟一个小姑娘夹缠不清。”

白石自忖打不过萧劲寒,无奈只得收起剑,狠狠地瞪了花依一眼,心中暗骂:小狐狸精,下次碰到一定结果了你!

“哈哈哈哈!”南宫春水摇着手中的扇子爽朗地大笑,“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事不宜迟,我和白石掌门就此别过,再不回去,我爹的耳朵可能要废掉了。”

“好,南宫,我带这两位回去,有事再给我传书吧。”祁湛与萧劲寒飞身上马,其他人也各自上马,两批人拱手道别,分别从小道的两边岔路口离去。

相较于南宫春水以及白石的焦急赶路,祁湛这边显得悠闲很多。

花依和阮映雪并骑在前面慢行,祁湛和萧劲寒不急不慢跟在她们身后。

“花依姐姐,我们这样去没有关系吧,毕竟是武林世家的江南祁家,我怕他们会刁难我们。”阮映雪压低了嗓音悄悄地问。

她的疑惧还有另一个原因,她并不想让祁湛发现她是四年前赠药之人,她的烦恼已经足够多了,不愿再跟任何江湖世家扯上关系。虽然当日未曾见到她的相貌,但是那晚两人对话甚久,依祁湛的精明,时间一长难保不被看出来。特别刚刚祁湛另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她岂会没有发觉?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答应要过门做客,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莫离,不用担心,我看祁家二公子是个潇洒随性之人,想必他府上也不会是些宵小之辈。再者,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祁二公子向来重诺,直管相信他便是。”花依仍旧戴上白纱覆面,露在白纱外面的双眼充满笑意,就好像这次真的是去别人家做客一般悠闲,丝毫不见紧张或者畏惧的情绪。

阮映雪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原本不愿与江湖有任何牵累,只是世事难料,自从认识了花依,她也不免卷入了江湖纷争之中,虽然无奈,但是总要去面对,她也就坦然了很多。

去祁府做客么?大概不会出什么变故吧,大概只要把自己当做一个正常的被邀客人就可以了。阮映雪甩甩头,抛去担忧和无措,心里明朗起来。

身后不远处,祁湛和萧劲寒之间的沉默终于有人忍不住打破了。

“祁湛,你今天邀这两人回府,是有什么目的吧?”半天没有吭声的萧劲寒将视线从前方两个背影转移到好友脸上,“不知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首先是因为解药的事情,白石咄咄逼人,这玄衣教教主亦是棘手人物,带她回来是事出无奈,这样处理比较好交代。另一个原因,你猜。”祁湛轻轻地一笑,“你也应该感受到了。”

“是兵器共振。”萧劲寒瞥了阮映雪的背影一眼,沉声说道。

祁湛微微一颔首:“天下能让玄苍和赤焰共振的兵器仅有一柄,就是传说中的泣血金匕,不过几乎没有人见过这柄短剑究竟长什么模样。适才那个小兄弟将他的长匕回鞘时,我们的剑轻微震动了一下,很可能他带的长匕就是泣血金匕,不过好像他自己并没有发现兵器振动的事情。”

“功夫太差。”萧劲寒面无表情地批评。

“不过这个小兄弟的轻功倒是不错,而且轻功路数还很眼熟,只是我一时之间没有能想起来是哪个门派的。我很好奇他的师传来历。”祁湛微蹙了下眉头,“所以借机请他们回府,这样就有机会打听了。”

“祁二公子果然精于算计。”萧劲寒仍旧面无表情。

“这句话我权且当作是对我的夸奖。”祁湛看向萧劲寒,淡淡的笑道,“劲寒,你夸人的方式还是那么特别。”

“哼。”萧劲寒轻轻哼一声,不再出声。

夜幕降临,一行四人终于走进了临安城祁家的大门。

临安祁家是江湖上与南宫家齐名的武林世家,只不过南宫家世代以行商为业,掌控着江南一带经济的命脉;而祁家几乎每一代必有入仕之人,就像这一代的祁家大公子祁顔,十七岁时考取武状元,靖康年间曾任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兼大理寺卿;只是在这奸佞当道,皇帝昏庸的乱世一腔热血无处倾洒,五年前因多次劝谏惹怒钦宗,被撤职遣返临安。

在祁顔被撤职不久,靖康二年,被囚禁的钦宗被金人废为庶人,北宋自此灭亡。可怜祁大公子忧心国事,又无力挽回时局,在消息传来的那一天夜里一夜白发,令人嗟叹。

(可叹虽已是南宋建炎四年,时局仍然动荡,金人隔江而治,南宋小王朝风雨飘摇。)

阮映雪曾经听说过祁顔的事情,在踏进祁家大门的时候心里不禁暗暗唏嘘。

花依没有除下蒙面的白纱,自进门后就一直好奇地四处打量,边走边不住地点头。祁湛见两人神情各异,不由觉得诧异:“两位是对在下府上环境不满意么?”

阮映雪一听赶紧辩解:“祁二公子误会了,没有的事。”

花依环顾四周,赞道:“二公子,你府上环境不错,楼宇齐整,院落错落有致,各处的景色清幽别致,想必花了一番心思布置。”

阮映雪这才抬起头放眼环视四周的环境,倒真的如同花依所说,别致齐整,而且清雅不俗。

祁湛微微一颔首:“二位喜欢自然是好。”顿了一下接着道:“这整个家里的布局全是按照大哥的意思布置的。大哥的住处在北苑,他平时不喜旁人打扰,还请二位尽量不要接近北苑。”

阮映雪闻言一愣,心里一瞬间涌起莫名的伤感。

“好了,我们先去前厅小坐一下准备吃晚饭,这几日就委屈二位在这住下了。”祁湛淡淡地笑着在前面带路,对跟随的老总管吩咐道,“祁叔,让下人在西苑给贵客准备两间房,打扫干净,东西准备齐全。”

老总管领命退下。

“你想住哪?”祁湛这才想起一直默默跟着的萧劲寒,回头歉意地问。

“老规矩,你旁边的屋子。”

第五章 夜探

花依和阮映雪在祁府住下,祁府上下待二人如贵客一般,细心招待,笑脸相迎,丝毫不见怠慢轻视之意。花依暗暗称奇,不愧是武林世家,连仆妇佣人都言语谨慎,举止大方得体;这几日所见的仆佣,无论是打扫庭院的长工,还是随侍的小丫鬟,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觉得愉悦以及心安。

“花依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整个祁府都像笼罩在祥和的气氛里一样?”阮映雪推开南边的窗子,望着夜幕里祁府房屋模模糊糊的影子,好奇地问。

两人的房间就紧靠着,阮映雪莫名烦躁地睡不着,就偷偷溜过来找花依聊天,没想到花依也没有休息,两人便淘气地把房间里的灯熄了,一起趴在窗前轻声聊天。

“莫离,你难道没发觉这祁府的主子便是这祥和气氛的源头么?”花依懒懒地伸手托住下颚。

“恩,初次见到就觉得他很温和,安静,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阮映雪轻呼一声,补充道,“还有处变不惊……”她是想起了祁湛中青花散的那次。

“哦……”花依轻轻地调侃,“小妹有兴趣?”

阮映雪脸上蓦的显现疏离的神情:“我只想早点去跟师公相伴,不想与这个江湖有什么瓜葛,武林世家的公子么……更不在我的亲近范围之内。”

花依正待说句什么逗一逗阮映雪,忽地阮映雪伸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小声说:“噤声,有人来了。”

花依竖耳细听,果真屋脊上传来细微的声响,好似瓦片碰撞的声音,音量极小,似是有夜行人在房顶走动。

两人对视一眼,警觉起来。

阮映雪心里纳闷:江南祁家是武林世家,祁二公子武功深不可测,府内各处守卫很紧,怎会有人胆大到深夜至此,所为何来?如是寻衅恐怕也不是一般的事端。好奇心骤起。

阮映雪片刻之间下了决定,低头小声道:“我去看看。”旋即轻轻一跃翻出窗子,足尖一点地飞快地腾身上了屋顶,远远跟着前方三个黑影翻过祁府的重重屋脊直奔北边一个院落而去。

花依来不及拉住她,随即想起她虽功夫不济,但轻功已属上乘,遇事脱身应该没有问题,便静坐在窗边等候。

阮映雪一路尾随三个黑衣人,怕被发现行迹,只敢远远跟着,见越来越靠近北苑,不由得心下狐疑,北苑是祁家大公子祁顔的住处,祁顔从不在江湖上走动,也从未听说祁顔与江湖上什么人结仇,这三个黑衣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深夜至此?

正怀疑间已经靠近北苑,虽然已是深夜,北苑仍有一间屋子透着亮光,三个黑衣人脚步稍稍一缓,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直向那间房顶掠去。阮映雪悄悄跟上,尾随过去。

黑衣人轻轻飘落院中,为首的手一扬,三人同时向亮着光的窗子走去。阮映雪略一思索,从屋顶掠下,飘落至斜对着窗子的一棵茂盛的香樟树上,借茂密的树叶遮掩自己的身形,她轻功极好,落在树上竟没有发出一丝响声。

窗子关着,微微从窗子缝里露出点光,窗子上影影绰绰,有个高瘦的影子,一动不动。三个人黑衣人走到窗前,为首的刚刚要伸手敲窗棂,屋里轻轻一声叹息,一个清冷淡然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既然来了,三个人都进来吧。”

黑衣人浑身一震,惊骇不已,却不知树上的阮映雪更为惊讶,听他的语气好似知道了来人的个;黑衣人的轻功已经算是一流的,能听出三个人在窗外,这耳力可想而知!

话音刚落,窗子已被缓缓打开,屋内的景象也随之落入窗外众人眼中,这应该是一间书房,四壁皆是书架,塞满了书籍,书桌上却只铺了一张纸,一边摆着笔墨砚台;窗前站了一个负手而立的白发男子,相貌极肖祁湛,只不过脸上多了些许沧桑,想来这便是祁家大公子祁顔了。

三个黑衣人一起抱拳,为首的道:“祁大公子,容小人进去禀明。”

祁顔微微一颔首,三人跃进窗内,最后一人同时反手掩上窗户。

阮映雪暗骂一声,从树枝间闪身,轻轻一提气纵跃至屋顶,一个倒挂金钩悬在窗边侧耳细听。

“诸位深夜到此有何事?”祁顔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相爷想邀请祁公子复出共事,出任新皇的兵马指挥使。”黑衣人恭敬道,”祁公子如若应允,相爷会在新皇面前举荐祁公子,如此,祁公子就可以留在朝廷,继续为国效力了。”

“秦相爷的条件是什么?”祁湛的声音仍旧是无波无绪。

“相爷只是希望祁公子复出后能与相爷相互照拂……”

“就是说让我跟他站在一条线上?”

“相爷大概意思便是如此,相爷说如果祁公子答应了,倾朝兵权皆可交与公子手上,绝不会让韩世忠等人威胁到公子。”

“哼!回去跟秦桧说,通金卖国的事情他自己做,祁顔绝不为他卖命!”“砰”的一声,似是掌击硬物的声音。

阮映雪正细听,不由得吓一跳,钩着屋檐的左脚一松,眼见就要掉下房顶,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拽住她的左脚,一拉一扯,眨眼间又将她拉回屋顶上。

拉扯之间屋顶的泥瓦松脱掉落下去,“啪嗒”一声,惊得屋内的黑衣人旋身扑出窗子沉声喝道:“什么人?”

阮映雪身边的身影在黑衣人扑出窗子同时捻起一块碎瓦片掷向香樟树,惊起正栖息的鸟,“哗啦”一声扑棱着翅膀从树枝间飞出。

黑衣人见鸟飞出,四顾无人,又回身跃进屋内,反手仍把窗户关严。

阮映雪惊魂甫定地看向身边那人,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祁湛。”带着些淡淡的笑意。

阮映雪又一惊,今晚尽遇着高手了,她在这儿悬着很久了,竟没有发觉房顶有人;而且祁湛靠她那么近,她竟然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听到,看来江湖传言不虚,这个祁家二公子的功力果真深不可测。

阮映雪眨眨眼睛,会意地趴下,两人继续侧耳倾听屋内动静。

不知祁顔说了句什么,只听得黑衣人语气一变:“既然这样,祁公子休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阮映雪大惊,刚想跳下屋顶,发现祁湛已经先一步跃下扑进了屋里,阮映雪赶紧跟随从窗口跃进。

里面已经开始动手,一个对付祁顔,两个在跟祁湛缠斗,阮映雪正待帮祁湛分担一个对手,忽见祁顔步子凌乱,掌风微弱,显是中毒了。眼看黑衣人一剑就要刺中祁顔的气海穴,阮映雪抽出泣血金匕一个凤点头翻向祁顔,架开黑衣人刺来的短剑,同时伸手从皮囊中摸出一瓶药粉洒向眼前的黑衣人,低喊一声:“后退!”祁顔见形势乍变,没有过多惊讶,闻言便勉强撑着向后退至书桌后跌坐在桌前。

黑衣人被洒了一身药粉,正待怒骂,忽然间觉得浑身搔痒难忍,提着短剑的手痒的难以控制,剑“哐当”掉地,随即开始疯狂地伸手在身上撕抓起来。不一会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得一条一条,露出皮肉,竟已被抓得满身血痕。

阮映雪自己吓了一跳,转身避开视线,不料黑衣人不堪忍受搔痒,眼露凶光,捡剑疯狂地向她刺来。她一回头便见到剑尖已快到面门,心下惊惧,闭上眼睛,吓得不敢动弹。正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耳旁听得沉重的倒地声,祁顔虚弱的声音响起在近处:“没事了小兄弟,可以睁开眼睛了。”

一睁眼,阮映雪便看到黑衣人倒在地上,睁大双眼,面目狰狞,甚是可怖,他的胸口插着自己的泣血金匕,此时还在微微地颤着。想是祁顔见势不好,夺了泣血金匕,用尽浑身气力才杀死了黑衣人。

此刻,祁湛也已经将另外两个黑衣人点住穴道,阮映雪这才松了口气。

祁顔扶着书桌站起来,轻喘着开口:“秦桧这奸贼是让你们灭了我口吗?”

两个黑衣人不能动弹,其中一个阴恻恻一笑:“祁大公子,既然没能将你撂倒,我们兄弟认了,只是你休想从我们口中得知什么。”说完两人同时咬舌自尽。

阮映雪这一晚上经历这许多艰险的事情,惊得目瞪口呆。

“大哥,你怎么样?”祁湛冲过去扶着祁顔坐到椅子上,焦急紧张地问道。

“中毒了,浑身无力,也无法运功……”祁顔闭上眼,淡淡地说,“莫不是老天今天要收我回去了……”

“大哥,你先坐着,我去南宫家取碧灵丹给你压制毒性。”祁湛回身便要走。

“哎,你别急,先让我看看……”阮映雪刚缓过神,看到祁湛急匆匆往外走,赶紧伸手拉住他。

“先让我看看再说,我……我是毒芍药的后人……”阮映雪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抬头道,“先让我试试解他的毒吧。”

祁湛和祁顔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毒芍药后人?”

“恩。”阮映雪轻轻点头,“原本不想让人知道,不过为了救祁大公子,为了让你们相信,我也不得不说了。”

祁湛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惊喜的神色。

第六章 解毒

祁颜望向祁湛,后者微微点了下头,祁顔朝阮映雪轻轻一笑道:“那就烦劳小兄弟了。”这一句似乎耗费了他太多力气,说完他便闭上眼睛靠上椅背,双手慢慢地垂下来。

祁湛心里一惊,上前拂过祁顔鼻端,见尤在呼吸,仅是气息微弱,才稍稍放下心来。

阮映雪从囊中取出一个小盒,打开,里边摆了一排长短各异的银针,她略一思索,拈起左侧最短的一根朝祁顔左手劳宫穴扎下,又取出两根银针交给祁湛道:“二公子,麻烦将这几根针扎进大公子左臂曲池,左膝下足三里处。”

祁湛接过银针一一照做,也没有多加询问。

“大公子,这三个黑衣人对你吹了迷烟么?”阮映雪拉过祁顔的左手,轻轻地问道。

祁顔抬起沉重的眼皮微微笑了一下:“小兄弟猜对了,是迷烟,但跟一般迷烟又好像不同……”

“迷烟里还掺了酥骨散。”阮映雪仔细地看着眼前从祁顔劳宫穴拔出的尖端已经黑紫色的银针,肯定地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另外两根针上必然也是这样。”

祁湛闻言依次拔下两根针,果真如此。

阮映雪从祁湛手中取回银针放回另一个盒子里,而后在皮囊里掏了一阵摸出一个白玉小瓶递给祁湛:“拿里面的血玉丹给大公子服下一颗保护心脉克制毒发,然后运功辅助大公子将毒逼至四肢顶端,我会用银针刺破大公子四肢皮肤将毒引出来。”

见祁湛不解的看着她,阮映雪耐着性子道:“这种毒先是会聚在四肢,中毒之人会手脚逐渐僵硬,而后毒气会上行至心脉以及五脏六腑。虽然我没有解药,但是这是现下唯一的方法。”

“事不宜迟,二公子,我们开始吧。”阮映雪抓起一把银针,指着祁顔,“记住在我喊停之前不要停止。”

“好,听你的。”祁湛连忙扶祁顔就地坐好,伏在祁顔耳旁说,“大哥,一会我运功给你输内力的时候,你要自己把毒逼到四肢去,方便阮兄弟引毒。”

祁顔嘴唇已经呈现紫黑色,低低地应一声。

阮映雪往祁顔嘴里塞了一颗血玉丹,看着他喉头一滚咽下才放下心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祁顔脸上骇人的黑气慢慢退去,指尖的黑紫色越见深重,阮映雪迅速拈针将凝聚黑紫色的那处皮肤刺破,一道黑血箭般射出。待得黑色渐渐变淡,终于转为鲜红,阮映雪这才吁出一口气,在刺破的地方撒上止血的药粉。

又半个时辰后,阮映雪才将祁顔四肢的毒血放尽,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地跌坐一边,摆了摆手道:“停,停,可以了。”

祁湛收功扶起祁顔在椅子上坐下休息,回身又要扶起阮映雪,谁知阮映雪手一摆挣脱他,眼睛瞪着他道:“不要扶我,我自己可以站起来。”边扶着书桌站起来边轻声哼道:“给人输内力输这么多不见疲惫了不起啊……”

“呀”的一声,阮映雪跪在地上太久,腿一酸,往前就栽倒过去。

祁湛连忙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回,阮映雪正想再回头吼两句,忽然间觉得一股热流从腕间流入四肢百骸,浑身的疲累慢慢消失,身体渐渐觉得轻松起来。

阮映雪回身站好,祁湛才放开她的手腕,笑道:“阮兄弟,你对我有意见么?怎地感觉你的话有股火药味?”

听得祁湛不再自称“在下”,阮映雪不由得抬头看向祁湛,才发现祁湛脸上的笑容很深,神情也很轻松,跟平日里在江湖上的那个祁湛有点不一样,此时她的感觉就像是见到了一个揭下了温和面具的祁湛……面具?阮映雪嘴角抽搐了一下,讪笑着看向祁湛:“不敢……看在祁二公子也给我输内力的份上,喏,给你一颗天香丸,益气补血治内伤,就是被人打成重伤奄奄一息都救得回来……”

祁湛啼笑皆非,伸手接过阮映雪递过的白色小药丸,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若有似无的飘过鼻端。

“阮兄弟,这药丸怎么有股香气?”祁湛忽的心头浮起熟悉的感觉。

“只要不影响药性,我在做解药的时候都会加些茉莉花……怎么?”阮映雪表情痛苦地吞下一颗天香丸,皱着眉头拍了拍胸口,奇怪地问道。

祁湛有趣地看着她,拈起天香丸轻嗅了一下,低下眼睑:“没什么,就是觉得很熟悉,想不起何时闻到过。”

待重新抬起头,祁湛的脸上满是好奇和期待的神色:“对了,阮兄弟,你跟平江府阮家有什么关系么?”

阮映雪心里一惊,强笑道:“怎么可能!江南阮家可是武林世家,我只是小人物而已,怎么会跟那种人家有什么关系?”心里有点伤感,其实有关系也跟没关系一样啊。

“原来如此,只是阮兄弟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是毒芍药的后人,绝非小人物啊。”祁湛笑吟吟地指了指桌上装满了瓶瓶罐罐的皮囊道。

阮映雪暗叫声糟糕,一向不愿牵扯是非,不料今晚为了救祁顔而祸从口出……

定了定神,阮映雪压下心里的慌乱,笑嘻嘻地说:“诓你的,二公子,我怕你们不敢让我解毒,编出来诓你们的。”见祁湛一脸的愕然,她又补充道,“毒芍药这个名字我是在临安城外茶亭里喝茶时听说的,看起来他果真有名。”

“阮兄弟医术也非常人啊,想必尊师也是位高人。”祁湛不再纠缠毒芍药的事情,大概是相信了。

“这些是我娘教我的,她早就死了……”阮映雪轻轻地道,虽然有些出入,但也是事实。

“真对不住,让阮兄弟想起伤心事了。”祁湛歉疚不已。

“没事……对了,祁大公子的毒虽然已经解了,但是需要好好修养,十日之内三餐必须清淡,不得见荤腥,临睡前自己运气疏通一下各大经脉,不久就能还本复原了。”阮映雪在瓶瓶罐罐里拿出另一个瓶子,“这瓶活络丹给大公子每日一颗,助他疏经活络。”

交代完毕,阮映雪收拾起皮囊,看一眼祁顔,淡淡地说道:“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毕竟大半夜在祁府北苑晃悠不合适。”

“这三个黑衣人二公子还是早点料理掉为好,免得泄露风声多生事端。”阮映雪拎起皮囊走向门边,忽然停住,回头笑着说:“另外,多谢祁二公子刚刚拉我一把。”

祁湛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阮映雪离去,心里疑云大起。这个阮映雪明明轻功不错,功夫却很差,有时候给人感觉很亲近,转眼间又变得很疏离,就像刚刚,原本还在说笑,片刻之间就恢复到人前的淡漠表情;而且,阮映雪整日心事重重,极力隐藏身份究竟为了什么,以及为何有如此惊人的医术,或者是毒术……

祁顔轻轻呻吟了一声,祁湛收回心神,急忙走过去:“大哥,你现在感觉如何?”

祁顔微弱地开口:“好很多,手脚不麻了,多亏那个小兄弟,咦,他人呢……”

祁湛扶起祁顔,苦笑着说:“他走啦,夜深了,回去休息了。”

祁顔点点头:“是你带回府里的客人么?”

“算是吧……大哥,我扶你回房休息吧,阮兄弟交代你要好好休息,其他事情明早我再与你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