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绾了袖子,将稍长的裙裾结起,深提一口气,如燕一般轻盈翻身上了围墙,在墙上矮身疾走几步,寻了杂草最密之处,一纵身又无声地跃入草丛内。

第六十七章 暗定联合计

阮映雪悄无声没入草丛中,猫腰借着半人高的枯草遮掩疾行至透出光亮的房前。

抬眼一看,这荒园中的房屋甚是精巧雅致,那间雕梁画栋的房位于园子的东北角,透出昏黄光亮的雕花木窗正对着廊前同样荒废的鱼池。

阮映雪见那窗扉紧闭,模糊可见纸窗内的一灯如豆,心念一转,提气纵身轻巧地跃上房顶。

正待伸了手去揭那房顶的瓦片,她忽然心中一动,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不由住了手按住瓦面沉思许久;隐隐约约她似乎也曾在某个入夜时分攀高走低上过屋脊,再往深里去想,却又怎么也记不起来,她只得无奈地笑笑,止住了深究的念头。

此时,屋内却响起一阵重如捣蒜的磕头声,惊得她回神,忙伸手小心翼翼揭开了一片瓦,矮身蹲下,将眼凑到那洞前向下看去。

这一看,她越加的吃惊!

门窗严实紧闭的屋内,悬了一帘藕荷色纱幔,将内堂隔开成两处,一个华服胖子跪在地上,对着那纱幔不停磕头。

纱幔后坐了一个人,隐约看得到面部轮廓,细长双目高挺鼻梁,正是这凤府的主子凤莲城!

那胖子不出声,只不住地磕头,重重地磕在内堂地面铺就的银红色绣毯上,一阵闷响。

许久,纱幔后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冷冷哼一声道:“罢了,你起来吧。”

胖子千恩万谢,忙不迭爬起身。

凤莲城皱了眉,又道:“站一旁去,别在跟前碍眼。”说话竟是极不耐烦,那胖子却如蒙大赦,战战兢兢侧身站到一旁,伸手捉了衣袖不住地拭额。

阮映雪看得真切,那胖子站起身走到一旁,浑身颤抖如筛糠,又伸手不断擦拭满头的大汗,显然是心中惊恐已极。

凤莲城又厌恶地哼一声,把那胖子吓得险些瘫软下去。

“是哪阵暖风把格齐大人吹来的?”凤莲城讥讽地笑道。

胖子惶恐万般,擦了擦汗躬身恭敬道:“二王子让下官前来请四公子……”

话未说完,凤莲城厉声大笑,一反往日微笑模样,面目张狂神情狰狞,吓得胖子扑通一声,面无人色地跪下。

许久,凤莲城笑声渐止,掀了重重纱幔,一步步缓缓走到堂前来。

阮映雪屏住呼吸望着,只觉他脸上神情竟是极为诡异,浮起一阵道不明的暴戾之气。

只听得凤莲城嘿嘿冷笑几声,在堂前绕着颤抖如筛糠的胖子踱了很久,忽然间温柔地笑开,抿了抿嘴角,轻声道:“你说,这园子好看么?”

胖子心中害怕,也不敢开口答话,只得不住大力点头。

凤莲城也不管他,缓缓踱到纱幔前,望着那垂及地的重重轻纱,轻轻叹口气道:“这藕荷色,原是我娘亲最爱的颜色,她去了以后,我便将它留了下来,睹物思人。”

阮映雪见他忽地神情柔和,蓦地心里一酸,原来他凤莲城却也是有着真挚性情的人。

她正暗自嗟叹着,胖子格齐脸色却越加的苍白,撑着地面的双手如打拐一般抖着。

凤莲城像是勾起了回忆,远远立在窗畔望着那如豆灯火,微微一笑道:“我年幼时爱听故事,每每缠着我娘,她便笑着垂下纱幔,抱着我坐在那纱幔之后的榻上,慢慢说与我听。”

“后来我大了些,她也不再给我讲故事,换成教我功夫,只是时辰换成了鸡鸣之时,那时候,我时常偷懒不愿起来,她也不生气,仍旧一早就起,去园内帮着丫鬟摘那沾露的海棠花。”

“我现在时时心中觉得悔恨,为何那时不曾好好学武好好学医,竟至于后来眼见着她被人下毒,毫无解救之法,眼睁睁看着她胎儿不保,七窍流血而亡!”

凤莲城忽地声色凄厉,低声吼道:“你可曾见过如此温柔的王妃?你可知道为何她会被人下毒?”

格齐已是匍匐在地,惊惧万分,冷汗只向下淌。

趴在屋脊的阮映雪被“王妃”二字惊得浑身一震,半天不得回神。

凤莲城一阵狂笑,咬牙恨道:“只为了那足以拱起太子的后位!”

这一句惊天霹雳一般打下,格齐顿时血色尽褪,身躯一僵,双眼一翻吓晕过去。

“我那父亲,只一句玩笑之语,便将我娘推入了血腥。说什么再次诞下皇子之时便是封后之日,哼,我娘何时将后位放在眼里过?即便是我,也不曾想过那东宫之位。”

凤莲城双目赤红,冷冷笑道:“却不知,我的好二哥早早存了觊觎之心,终于联合了他的母亲,乘着冬令暖补之时,在我娘的大补汤药内下了毒!”

“那一日正是小雪,我眼见着她倒在雪地中,腿间、七窍流满鲜血,染红了满地雪白……”

话未完,已是泪流满面。

阮映雪心中惨然,原先的震惊倒是淡了下去。

凤莲城长叹一声,也不拭擦泪水,冷笑数声走到格齐跟前,伸脚踢了踢那肥胖身躯,讥讽道:“怎么,堂堂宰相大人身体如此不济,只一会就跪晕过去了?”

格齐见假死诡计被识破,只得狼狈地跪坐起,掩饰地擦擦额头的冷汗,颤声道:“下官……下官……”

凤莲城忽地火起,伸脚踹了他一个跟斗:“你这老贼,当年还只是个太傅,伴了我二哥几年便混到了宰相一职,敢说这事你不清楚?在我跟前装死,还当我是当年的十三岁孩童么!”

格齐面如死灰,重又俯下身磕头如捣蒜:“四公子饶了小的、四公子饶了小的……”

此时,凤莲城已是恢复原先的淡然神情,伸手抹了把脸,坐回纱幔后的榻上,淡淡开口道:“停了罢,磕坏绣毯你如何赔得起?”

格齐大喜,忙抬起青肿的额头,跪行几步至纱幔之前诚惶诚恐道:“二王子知晓四公子您无意帝位,便派下官来诚恳拜求四公子能回去辅佐二王子得大金天下……”

凤莲城一径冷笑,寒声问道:“他怎知我无意帝位?他又算是什么东西!他以为我年幼时与他最是亲近便认为我愿意佐他么?他怎的记不起我娘当日惨死雪地的情境?”

格齐冷汗涔涔,低头不语,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个喜怒无常的四王子。

凤莲城不再开口,满室皆静,他心中害怕,将一副肥胖身躯瘫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现如今可是二哥出尽了风头呢!”凤莲城忽地改了口,嗤一声笑道,“我看即便是有三哥跟着大哥帮衬,怕也是赢不过二哥。”

他特意加重“二哥”那两字,吓得格齐又是一阵腿软。

他抹了抹额头横流的冷汗,壮着胆子颤声道:“二、二王子倚重四公子,愿以半壁江山以及宋国长江以北地区作为谢礼邀四公子一同得这天下……”

话未完,凤莲城哈哈大笑数声道:“莫不算是一字并肩王?”

格齐连连点头称是,一双绿豆小眼眯了眯勉强笑道:“恳请四王子稍作考量……”

“谁允你唤我四王子的?”凤莲城冷哼一声,目光如利剑扫了过来,格齐心中一惊,忽地想起凤莲城不喜旁人唤他王子之事,忙磕头道:“是是是,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凤莲城冷冷望着格齐拼命磕头,许久,面露厌恶:“够了,站到一旁说话!”

格齐不敢违逆,连忙站起身弓腰立到一边。

凤莲城也不开口,隔了纱幔静静盯着他,格齐不敢抬头,察觉到那寒冰一般的目光牢牢注视着自己,不由汗湿脊背,心中哀哀大呼。

许久,凤莲城忽地笑开:“这事么,也不算不好商量。”

语气温和,倒是和刚才判若两人。

格齐心中又惊又喜,却也不敢再造次,只得小心翼翼问道:“四公子意下如何?”

二王子派他来做说客,他若是说动了喜怒无常难缠闻名的四公子,想来荣华富贵的极致离他也便不远了。

他暗暗盘算,悄悄抬头望了望凤莲城,隔了纱幔看不大清楚他的神色,但投来的目光却不若之前的阴寒了。

屋内一片岑寂,格齐噤了声,阮映雪趴在屋顶,进退维谷;她脑中轰乱如麻,却也不敢出一声,就怕惊动了屋内两人,不好收场。

“二哥打得好主意,他现下手中握了一半兵权,又有将军兀术效力麾下,若是再拉拢了我这个北地的奸商,泼天的财富岂不是随他取用?”凤莲城伸出纤长五指轻叩桌面,笑道,“如虎添翼么,这算盘打得甚是精啊!”

语毕,也不看堂下的格齐,偏了首沉思。

格齐一听这话,心中擂起鼓,忐忑着,生怕凤莲城一时不快逐了他出门;只是逐出门也不算什么,就怕他不愿与二王子结盟,日后的荣华富贵怕是要飞走了……

他惴惴不安,听着凤莲城伸指轻叩桌面的响声,越发的胆战心惊,却也不敢开口催促。

良久,凤莲城倏地站起身,隔着纱幔淡淡笑道:“你已是他遣来的第七拨人了,若是我不允了他,我这年怕是没法好好过了。”

格齐一惊,抬头望向纱幔后的挺拔身影。

“回去告诉你主子,要我辅佐那是容易,但是不必期望我能服从他。”凤莲城冷笑道,“希望他能记得你今日代他许下的承诺。”

“是是是!半壁江山、长江以北……下官一定回禀二王子。”格齐心中暗喜,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一径地点头哈腰。

凤莲城说了半日,忽觉疲倦,伸手抚了眼皮不耐道:“回吧。”

说罢,重倚回长榻,合了眼养神。

格齐不敢逗留,连忙跪下磕了个头,起身匆匆往外走。

“慢着。”凤莲城蓦地想起了一件事,闭眼寒声道,“顺带捎个话给兀术将军,碍我眼之人我便不给他安生,让他好自为之。”

格齐临出门又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脑子转一转,忽地想起前段日子宋国遣秦桧来迎韦贤妃回国之事,迎接队伍遭劫,劫车之人无一存活,却尽是金兵,将军兀术自觉颜面大失,查了许久也不曾查出真相,莫非……

他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多猜测,连忙抖抖索索应一声,飞奔离去。

第六十八章 故人双双至

格齐掩了门离去,阮映雪便也悄悄将瓦片放回原处,飘然跃下房顶,仍旧沿了原路出了荒园。

瓦落无声,凤莲城微微睁了眼冷笑。

阮映雪出了荒园,矮身贴着墙根往前疾行数丈,寻了藏书楼前一株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跃上树枝,将身藏于茂密的枝叶间。

她倚着粗壮树干静默半晌,重重喘出一口气,无意中得知了这样一个惊天密事,自知脸色必不会好到哪里去;府中众人有心瞒她,见她这般神情必然起疑,她不如在这树上稍作平静再回听风阁,也省得又要经受婉苏一场絮叨的探问。

只是,这凤莲城的身份着实叫她吃惊,金国四王子,何等的尊贵,他却弃了那地位,窝在宋金边界做了个商人!

她初一听那胖子道出“二王子”三个字,便知他必非常人,却不知他竟是侵吞大宋半壁江山的金国皇帝之子,憎恨之情不由暗生;直至凤莲城望着重重纱幔轻声叹息,那一刻,异样情愫掠过她的心头,她忽然之间竟觉得凤莲城亦是可怜之人。

富可敌国又如何?武功绝世又如何?总抵不过少年时心头遗下的那道伤。

眼睁睁看着娘亲倒在血泊之中,自己却毫无回天之力,这感觉何等的绝望。

阮映雪抹了抹不知不觉间淌满双颊的泪,长长叹了口气,心中对于凤莲城的愧疚越发深了。

她浑浑噩噩,又联想起自己的身世,感怀许久,不觉已过了大半个时辰,正待起身,忽地凤府东南方向一阵吵闹,竟是一群家丁提了灯笼举着火把向着东北角急奔而来。

她大吃一惊,虽不知那么多家丁为何而来,但却也明白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心知避嫌要紧,连忙足尖一点树干轻盈落地,拢了袖子便要使轻功溜回听风阁。

忽地一阵劲风扑面,黑暗中一个身影如鹰鹞般闪过身旁,在险些撞上她之际闪电般将手外翻推向她。

这一推其实力道不大,只是会将她轻轻推开数尺,哪知阮映雪身体骤生反应,举手做刀状向那推来的手掌砍下。

待得柔柔的掌风袭面她才意识到,这夜行之人并非要伤她,仅是打算将她推开些许,好闪身过去。

这一瞬间,掌到身前,她的手也凌厉劈下,再难收回。

只听得那人惊讶地“咦”一声,不知用了什么身法,灵蛇般转了个身,将手掌脱开离了她劈下之处,掠到三丈远处站定。

阮映雪使了大力,一时收不住,只得仿了穿花绕树之法,将身稳住,单脚点地旋了半圈才堪堪站稳。

两人皆在黑暗之中,只可见对方一双晶亮的眼。

阮映雪心中疑惑,却也知道眼前这人身手不凡,若是动起手来她在数招之内必然落败。她心中盘算停当,望了望三丈开外那人的熠熠双眸,也不说话,只是哼一声,转身便走。

既不是冲着她来,何必趟这趟浑水?

她料定那人不会追来,家丁的咋呼之声已近在咫尺,若是他与她纠缠不止,过不多久这整个凤府都会被惊动,到时候即便是插翅也难脱身了。

那人在黑暗中迟疑半晌,轻笑一声,说道:“多谢姑娘放行!”

语毕,盯着她的背影片刻,终是转身飞快消失在夜色中。

阮映雪止住脚步,脑中忽地一震,这语气、这声音如此熟悉,究竟是何人?

她转身望向身后茫茫夜色,那人已经离去,临走时那清朗低沉的声音为何如弦般在她心中微微拨动,呼之欲出,却又无迹可寻。

她茫茫然往前走,不几步便见那一群家丁举了撩天的火把迎上来。

家丁中多数人认得她,见她独自一人从藏书楼前慢慢走过,连忙将手中的灯笼递了过去道:“这府中来了个贼人,小姐赶紧回听风阁休息,我们兄弟先过去追他。”

语毕,招呼一声,众人便分头向府中四散寻去。

阮映雪哪还有心思管那贼人之事,接过灯笼默默点了头,脚步蹒跚地朝着听风阁方向走去。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足以让她惊骇许久,她暗暗叹了口气,暂时撇开纷乱的心绪,快步走回听风阁。

婉苏在屋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她提了灯笼回来,不由松了口气,连忙抢上去接过灯笼道:“小姐你不是去找公子么,怎会去了那么久?刚才流光少爷来说府中有贼人闯入,让我将小姐找回来,我心里担心死了……”

阮映雪听得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不禁莞尔:“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顿一顿,又道:“诶,可惜不曾寻到你家公子,也不知他去了哪里,竟不在观云居待着。”

不在观云居待着,却在他娘亲的旧居内秘密会见那格齐……

她叹了口气,又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直看得婉苏莫名其妙,笑道:“小姐不必着急,明日去寻我家公子也是不迟。”

“厨房今日做了些小点心,小姐来尝尝。”说着,笑着端了两个精致的小碟子过来摆到桌上。

阮映雪一番跑动,腹中也是有些饿了,见那点心做得形状甚是精巧讨喜,便伸手取了一个轻轻一咬,顿觉一股茉莉清香满溢唇齿。

她大喜,凑近鼻尖一嗅,果然是茉莉香,不由面露欣喜:“诶,我最爱这茉莉的香味了,不想也能掺进这点心里。”

婉苏咯咯笑道:“小姐喜欢就好。”她顿了顿,眼神却极尖,一眼瞥见阮映雪裙裾上的尘土和草屑,皱了皱眉:“这些家丁白日里干什么吃的,连石子路都打扫不好,倒叫小姐沾了一裙子的灰和草屑。”

她偏头想想,又笑道:“小姐先吃着,我去找干净衣服给你换上。”

说着脚步如风,已经转身出了门。

阮映雪正打算说明日早起时再换无妨,婉苏却已转身出去,她只得咽下口中的点心,无奈地笑笑。

婉苏真是待她极好,若非这一夜所见,她或许会改变心意留在这凤府;可惜……

她拍去手上沾上的点心细屑,看着脚上一双花色淡雅的绣鞋沾了满脚的尘土,蹙了蹙眉自言自语道:“赶紧换了罢,不然等婉苏来了,又一阵絮叨。”

婉苏平日里会在窗下摆上两双绣鞋,一双底子较硬,给她出门溜达之时穿着,另一双却是婉苏自己用绸子衲的底子,极柔软,是给她在屋子里晃悠所穿。

硬底的被穿出去踏遍荒园沾了一脚尘土,她拎起那双软底绣鞋转身进到床侧的屏风后,随性踢掉脚上的鞋,弯腰正待去了藕荷色罗袜,只听得屋中一阵极为细微的悉索声响,她心中警觉,不及穿鞋,捉了裙摆便自屏风后奔出。

已是迟了,厅内无人,且几乎无一物丢失,梳妆台上凤莲城遣人送来的各色珠玉一件未少,桌上碟中的点心倒是被偷了个精光。

不爱珠玉明珰,只窃点心,看来这贼人并非一般偷窃鼠类,却是个随性之人。

阮映雪心中忽地心情大好,提了绣鞋站在厅内笑道:“也不知点心合这偷儿口味么?”

话音未落,窗外倏地掠过一道黑影,她心中一惊,奔过去倚窗往外看,却见那身影极为神速,只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那人的声音倒是隔了夜空遥遥传来:“妙手不弃点心腻,但取茉莉清香故!”不伦不类肖似打油诗的两句话清晰传入阮映雪耳内,忽地惊起她心中某一处蛰伏的记忆。

妙手,妙手……这名号,这般熟悉,却又是何人?

她大感头痛不已,今夜这凤府究竟潜入了几人?为何个个都似曾相识,偏就丝毫也记不起。

窗外月上半天,阮映雪愣愣立在窗前吹着冷风,听着凤府四处捉贼声声,直至半夜,终究一无所获。

第二日,不知道婉苏从哪里打听得消息,说昨夜府中并未有贵重之物失窃,只是巡夜家丁发现观云居厨房内忽起明火,进去查看究竟时,竟发现有生人窝在墙角满手油腻地在啃鸡腿;待家丁上前盘问之时,那人便嘻嘻笑着翻身出窗,绕着大半个凤府转了一大圈,实实在在耍了他们一回。

婉苏说与阮映雪听时,神情憋着笑,倒像是在说一个大笑话。

想来府中必是太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阮映雪只是笑笑,蓦地心念陡转,问婉苏:“凤莲城知道这事么?”

婉苏一呆,继而点头又摇头道:“公子知道,只不过公子只是笑笑,也不曾说什么。”

见阮映雪仔细听着,她又笑道:“既然府中并未损失什么贵重东西,大家也就作罢了,昨晚是因为公子不在家中,若是公子在家,哪里还能让那偷儿溜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