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苏见她惊讶,笑道:“南宫家来人向来由公子亲自招待,因此便特地在观云居内建了一座小楼,专门给南宫少爷们住。”

呵,好大的面子!阮映雪了然,却仍旧有些惊讶,凤莲城这般身份,却对南宫家礼遇有加,只是因为有大桩的生意来往么?

她心中略有疑惑,却也不曾去深究。

待得婉苏匆匆掩了门离去,她才想记起自己在凤莲城书房内捡到的那一册薄薄的书。

醉东风。

她记得那一手隽秀飘逸的蝇头小楷,以及书脊下端的那一方红印。

这样的书名,也不知道是什么书?

诗集?手札?抑或是其他?

她好奇地将书自贴身之处取出,一翻开便觉好笑,也怪凤莲城的母亲太过诗情画意,这书的内容根本便与书脊上那三个诗意盈然的小字不相符,不是诗集,也非手札,却是一部药经。

更令她吃惊的是,这本薄册中的内容,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她极为熟悉的。

这册子,竟是与之前凤莲城初次给她看的那部药经如出一辙!

字句、药理,处处一致,她大致翻了翻,心里便已笃定,原先那一册书定是凤莲城所抄,而这一册定是原本。

她手中这册书的纸张老旧泛黄,字迹与书脊上所题字迹相似,定然也是凤莲城母亲手笔;而原先凤莲城给她看的那一册书,那龙飞凤舞一般的遒劲字迹显示出自男子之手,想来该是他所誊抄。

只是……

她心中仍觉古怪,随手翻了几页,忽地心中一动,连忙翻到记忆中所猜想的缺页之处。

此处竟是完整的,巧合的是,这缺页的内容大致是草药相关,虽无特别之处,却也刚巧是与前后毫无关联之处。

蓦地血往上涌,她兴奋已极,忙埋头细读,待细细咀嚼完两页所述草药特性,不觉有些失望。

只是两种开花难遇的草药罢了,也算不得怎么蹊跷的东西,为何心细如凤莲城却会在誊抄之时独独少抄了这两页?

她暗自琢磨着,夜檀,初秋植于冰雪中,惊蛰后一日,天明前开花,片刻即颓;青藤萝,生于暗湿处,花如米粒,子时花开。

青藤萝难候花时,她是知道的,只这夜檀,着实难伺候了些,又要冰雪浇灌又需等候至惊蛰,只一项初秋植于冰雪中便是极难,这初秋夏末之际叫人上哪里去寻这许多雪水给它?

想是凤莲城也觉这夜檀不易种植,不誊抄也罢。

夜檀么?除去做迷幻之用,她也记不起有旁的用途,想想也觉甚是浪费那一番呕心沥血的栽培。

她摇头笑笑,总算宽了心,便将这一册《醉东风》与凤莲城最初给她的那一册药经一起收了放回桌旁。

浑浑噩噩又三日,阮映雪日日倚着窗扉晒太阳,偶尔去凤莲城书房随手取几册诗集翻翻,倒也过得很快活。

只是偶尔记起那一日祁湛临走之时说的话,以及那一抹坚定的眼神,她心中总会微微一颤,莫名惘然。

这一日清晨,日光微盛,她倚着窗,托了腮正入神地听树尖的喜鹊喳喳叫唤,婉苏进来拿被褥出去晒,听得树梢间叫得热闹,不由笑道:“这喜鹊叫得这么欢快,莫不是有客人要来?”

话音刚落,前院一个小厮匆匆跑进听风阁院墙,也不敢走近,就在月洞门那里畏畏缩缩地立着,小声唤了一声:“婉苏姑娘在么?”

婉苏耳朵尖,听得那一声叫唤,连忙走出去笑道:“声音像蚊子嗡嗡叫,我哪里能听得见?”

那小厮拿眼瞄一眼开着的窗子,低声道:“前院流光少爷让我来告诉姑娘,南宫少爷已到了门前,请姑娘赶紧吩咐下去迎接。”

婉苏眼睛一亮,喜道:“南宫少爷来了么?那我这就去准备。”

那小厮欲言又止,瞟了一眼倚着窗扉露出半张脸的阮映雪,压低声音道:“流光少爷又吩咐小的来告诉姑娘,这事不必惊动听风阁……另外,凤公子交代让阮小姐好好休息,不得让南宫家来人惊扰听风阁的人……”

婉苏一怔,一时也理不清心头的疑惑,只听得南宫家少爷已到得府中,心中大喜,连忙应道:“好好,这便去办,你回流光少爷就说他只管前厅接待喝茶休息,其他交与我办便是。”

小厮领命匆匆离去,婉苏回身将被褥铺开晒了,见阮映雪仍旧托了腮静听鸟鸣,只当她没听见她与小厮说的话,立在原地犹疑片刻,终是大声道:“小姐歇着罢,过会婉苏给送些糕点茶水来。”

也不知她听见没,只见窗户内伸了只手出来随意摆了摆,婉苏便匆匆出了听风阁的园子,向观云居小跑过去。

只是,耳聪目明如阮映雪,早将那一番话听入耳内,只天气甚好,她不舍的这满园子的和煦日光;再者,府中诸人好似防着她与南宫家人碰面,她若是冒冒失失闯去了,婉苏也不好交代。

因此,便赖在窗畔晒一早晨的日光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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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与婉苏接了人进府,笑得合不拢嘴。

来人果真是南宫家大当家南宫春水,除了两三个家丁和四个南宫府的武师,南宫春水带了整整三车的“薄礼”来,西湖龙井、陈年女儿红、扬州糕点等等江南各地特产成盒成坛,装满了车,两边的下人往下卸货之时,只把流光与婉苏看得目瞪口呆。

且惊且喜之时,南宫春水慢慢踱过来,摇了摇手中的摺扇,含笑道:“婉苏姑娘多时不见了,近日可好?”

婉苏受宠若惊,上前施一礼笑道:“托南宫少爷的福,小婢一切安好。”

南宫春水与流光相视一笑,环顾周围,赞道:“只不过两年不曾来,凤兄已经将自己的府邸修葺得这般雅致,妙啊!”

流光随着南宫春水的目光在亭台楼阁间转个来回,听得他赞叹这园子修建得好,不由得意道:“今年是大少轮值,咱府中自然得修整一新,得让大少住得舒心不是?”

南宫春水扬眉,有趣地打量流光半晌,笑道:“年余未见,小流光嘴皮子倒是滑溜不少。”

“不过,这话听了倒还真是舒坦,哈哈!”他朗笑数声,拍拍流光的肩,“既是如此,我也不可罔顾了凤兄一番好意,来来,且带我去转一转如何?”

流光瞥一眼听风阁方向,眉头微微一皱,欲言又止;那神情变化虽是细微,却已叫南宫春水看在了眼里,他也不动声色,只转向婉苏,挑起眉淡淡一瞥。

婉苏在一旁听着,见南宫春水转向她,忙上前拽过流光,低声道:“你只管去,避开听风阁便成。”

流光只是不语,又听得婉苏低声骂道:“你这呆小子,听风阁是你住处,大少若是问起,你便说还是旧时模样,不曾一同修葺不就得了?”

流光只得点点头,回身朝南宫春水点头歉道:“大少既是有这雅兴,流光自当相陪。”

孰知南宫春水抚掌大笑之后,只是吩咐家丁将卸下马车的礼品同凤府下人一同抬进去,便径自走进前厅坐下,端了侍女送上的热茶慢慢品着。

尾随而入的婉苏与流光见他如此,对望一眼,皆是满心疑惑。

南宫春水好似知道他二人心中困惑,低头吹开茶盏中浮起的碧绿细叶,轻轻啜一口,抬了头似笑非笑道:“二位莫非打算拖着我这长途跋涉劳顿之躯去游遍偌大的凤府?”

顿一顿,作叹息状道:“诶,不过既然婉苏姑娘这般好客,我也不便推辞么。”说着作势起身便要往厅外走。

婉苏流光二人一听他暂时不打算四处观赏,却是正合他二人之意,连忙上前陪笑道:“大少远来车马劳顿,稍作休息再作打算不迟。”

说着,婉苏心念一转,赶紧吩咐奉茶的侍女下去准备饭菜给南宫春水洗尘接风。

流光也顺势上前给南宫春水添茶倒水,找了旁的话题和他闲聊,心中惴惴半晌,却不曾再听见南宫春水再提游园之事。

时已正午,下人们上了酒菜,凤莲城手下三个北方的执事相陪,由流光代凤莲城向南宫春水敬酒洗尘;一顿饭热热闹闹吃过,两人正喝着茶看下人撤席,婉苏领了好几个侍女,抱着簇新的被褥席枕进来,朝着南宫春水施一礼笑道:“大少,客房已收拾妥当,我这就带人过去将原先的被褥换新,稍等片刻后让流光少爷带大少过去休息罢。”

语毕,盈盈一笑,领着众侍女袅袅地走了。

南宫春水微微颔首,赞许地笑笑:“强将手下无弱兵,凤兄府中竟都是机灵聪慧的人那!”

流光点头道:“恩,婉苏倒确实是公子不可少的左右手,连我姐姐都说她灵巧娴淑……”

话一说出口,他便知不妥,连忙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大少此次便在府中多住几日,待我家公子回来便能与大少好好叙叙啦。”

南宫春水眼中倏地闪过笑意,也不去盘根究底,只笑了笑道:“正有此意,只怕住久了你与婉苏姑娘厌烦呐。”

只一句玩笑话,流光便急了,蹭地立起身大声道:“大少只管住下便是,凤府上下必当好生伺候着!”

南宫春水见他当了真,不由得大笑一阵,挥挥手道:“玩笑而已,流光不必当真。”

说着,舒展下手臂,顿觉倦意上涌,倚着椅背片刻,终是抗不过困倦,便让流光领他去客房。

流光心中松一口气,连忙在前头领路,出了前厅,往观云居行去。

第七十七章 水尽石突显

南宫春水的客房在观云居内最为靠近凤莲城卧房的一栋小楼上,临窗便是园子里的荷花池,虽是冬日,池中无花,但那一池碧波在暖阳下粼粼泛着光,亦是一番景致。

婉苏带着侍女们早就将屋内物什收拾齐整,南宫春水进得屋去,只见窗明几净,各处被褥椅垫都换了新的,且屋角竟摆了两个火盆,暖了一室,不觉莞尔:“婉苏姑娘当真是心细如尘。”

婉苏笑道:“大少怕是过不惯这西北的冬日,因此下人们便特地准备了两个火盆。”

顿了顿,笑着对南宫春水施一礼道:“大少原来奔波劳顿,想来应该很累了,先请歇息罢。”语毕,朝流光使个眼色便走。

流光心领神会,朝南宫春水点头示意,掩了门离去。

南宫春水目送着两人离开,摇了摇头自语道:“祁二啊祁二,你可莫要急,我得先好好歇一歇。”

说着,嘿嘿一笑,脱了外衣躺上榻去,闭眼养神。不多时,倒沉沉睡了过去。

冬日里日落得早,他一觉醒来,已是天色灰暗;刚刚下榻披了外衣,婉苏已在门外轻轻叩门:“大少,晚饭已备好。”

南宫春水在屋内应一声,穿戴妥当,开了门,笑吟吟地随着婉苏去前厅吃了饭,觥筹交错一番后,仍旧由流光伴着回了观云居。

流光站在门侧略略客套了几句便匆匆告辞走了,南宫春水望着他疾走的背影,伸手摸了摸扇骨,了然一笑,缓缓走到门边,将门掩上。

婉苏刚送来的茶水尚且热着,他伸手将桌上倒扣着的茶盏翻转,提起茶壶将两个茶盏都徐徐满上。

茶水碧清,犹在袅袅冒着热气,他忽地轻笑一声,坐下慢条斯理地啜一口,待得热茶滑下喉咙,暖了肺腑,才满足地叹一声:“诶,这冬日里毕竟天寒地冻,若是有杯热茶在手,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烛火明昧,映着他淡淡笑着的脸,那笑容竟有一丝狡黠。

屋内寂静无声,只听得窗外北风呼啸,吹打窗棂的声音,声声入耳,顿觉寒意上涌。

南宫春水仍旧笑了笑,放下茶盏,拢了拢衣襟:“诶,窗子外边寒风凛冽,屋子里可是温暖如春呢。”

说着,哈哈大笑数声,起身走到窗畔,将窗开了,含笑道:“屋内暖和,何不进来一叙?”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扑面,他偏首闪开,只见倏地一条黑影自窗外闪电般跃入屋子;他也不回头去看,神态自若地伸手去关了窗,踱回桌旁坐下,端起茶水啜一口,才抬头去看那坐在他对面之人。

只一眼,他便笑了,支颔打量那人许久,赞道:“凤兄真是好大方,竟将我锦绣坊内最好的织品扣了下来给了你。”

“不过裁成女装给你穿,果真不错,阮家妹妹。”南宫春水笑吟吟道:“总比金环束发、素衣白马要好看上千倍。”

阮映雪一怔,望着他挑眉轻笑的俊朗脸庞片刻,忽觉亲切,原先的戒备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去;她上下打量南宫春水许久,好奇道:“你……果真是认识我?”

南宫春水但笑不语。

她一愣,蓦地记起一事,连忙自袖中摸出那几张盖有南宫春水小印的银票,递至他眼前:“这银票为何会在我身上?莫非我真与你相识?”

南宫春水也不去接那银票,只拿一双眼直直瞧定她,半晌后,一面笑着一面叹道:“诶诶,我可怜的祁湛兄,不曾想阮家妹妹果真是失了忆,竟连我这大哥哥也都丝毫记不起了。”

他语气颇为轻松,毫无遗憾之意,阮映雪微恼,狐疑地收回银票,却又听得他说了一句“祁湛”,心中一动,仍旧将那银票取出放到桌上,淡淡哼一声道:“不必做戏,只说重点便是。”

南宫春水抚掌大笑:“果真是阮家妹妹,连这说话语气都肖似十分。”

竟敛了嬉笑的神情,将那银票拿过,在灯火下瞥一眼,重重叹息一声:“若非在半途遇上祁湛,我也不会知道你竟在凤莲城府中。”

祁湛?阮映雪惊讶地“噫”一声,正想问他,却又听得南宫春水道:“幸好今年该我轮值来凤府,不然我却是碰不上你了。说来你离了临安也有近一年,却怎会失了忆?又怎会来了这凤府?”

其实说来也巧,祁湛那日离开了凤府便急急上路,去寻医治失忆之方,却不曾想在半途遇到了南宫春水;南宫春水本就是喜热闹的性子,当下便拦住他邀他同行,孰知祁湛行色匆匆,没奈何只得将事情前因后果略略说了,南宫春水一听阮映雪在凤府,便笑道:“可不是凑巧么,我这去的便是凤莲城的府邸。”于是便安抚住祁湛,让他在附近小镇候着,自己匆匆带了车马赶来凤府。

流光与婉苏神情遮掩,他并非不知;此时阮映雪趁夜潜进来,他正好憋了满腹的疑问,总算找到当事之人,便索性一股脑儿问个清楚。

阮映雪在烛火下望了望南宫春水似笑非笑的神情,略一迟疑,便将那一日被凤莲城相救带回府中之事大致说过。

南宫春水一面喝茶一面默默听着,神色沉静,叫阮映雪猜不透心思。待她说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见南宫春水放下茶盏,微微叹一口气,自语道:“就知道事有蹊跷。”

她不语,且听南宫春水淡淡一笑,低声道:“阮家妹妹且靠近些,我与你说事。”

她不疑有他,将身子向前倾来,熟料蓦地南宫春水身影陡起,伸指闪电般点了她的哑穴,她大骇,跳将起来便要往窗口奔去,南宫春水轻笑一声,鬼魅般闪身至她眼前,只轻轻一掌便将她推回原先坐着的椅子上。

她正欲起身,猛地发觉周身已无法再动弹,那一掌非但将她推回了座位,还同时点了她几处大穴,此刻她只得坐在椅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柳眉倒竖,怒得一双明眸只瞪着兀自笑嘻嘻的南宫春水。

南宫春水忽地又敛了嬉笑的神态,缓缓走近她身前,蹲下身小声道:“阮家妹妹莫要怨我,我只是怕待会你忍不住疼痛叫出声来,那便坏事了。”

阮映雪见他神情有异,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被点了穴道实在愤怒难抑,却又不能开口,满心的委屈怨愤忽地涌上心间,她心中长叹一声,默默垂下眼睑。

南宫春水见她如此,摇了摇头,转身走到椅后,俯下身道:“好,我动手了。”

阮映雪无法扭头向后看,只听得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掌风自脑后拍来,她暗叫声糟糕,闭了眼承受那骇人的掌力。

谁知那道掌风近得她脑后却猛地止住,她正诧异间,忽觉一股热气隔了发贴着脑后皮肤缓缓往里渗,一丝一缕自毛孔蹿入,且越来越是灼热,到后来竟如火一般炙烫,直灼得她闭眼银牙紧咬,整个头脑都如同被凿开一般剧痛无比。

她总算知道南宫春水为何要点她哑穴了,若是她能开口,怕是早已大声痛呼了。

此刻脑际昏沉剧痛,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得知他在做什么,只隐约意识到似乎事情并非如她所惧。

阮映雪被点了哑穴,却仍旧听得见响动,身后南宫春水的气息渐渐急促起来,那股热气也逐渐越加灼热,她头痛欲裂之际忽听得“叮”一声,脑后的热力骤然散去,且有一股热流缓缓自她发间淌下。

她不及多想,蓦地眼前一黑,向前便栽倒。

一瞬间便失去知觉。

再醒来,已是在自己房间床上,脑后仍旧剧痛,伴着嗡嗡的声响回响在耳畔,奇怪的是,这痛法却和之前偶发的疼痛略有不同了。

她伸手去摸后脑,触手微湿,将手缩回来凑到烛光下一看,竟是点点半干的血迹。她一阵骇然,慌忙捉住颈后散发,伸指探到贴近头皮且剧痛之处轻轻一刮,忍痛凑近了看,却又是殷红的血迹。

脑子一瞬间“嗡”地炸开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撑起身倚在窗畔,一点点回忆之前的事,她潜入观云居去找南宫春水,银票、南宫春水……南宫春水忽然点了她的穴……然后便是一道掌风自她脑后拍来……

接着便是热气贯脑,剧痛如凿,后来她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祁湛,银票,南宫春水,为何南宫春水会说事有蹊跷?为何又要将她点住穴道这般折腾?

她昏迷之后,却是谁将她送回了听风阁?

脑中混乱如麻,她就像无头苍蝇,在彀中乱撞,却始终也走不出来。

阮映雪长叹一口气,翻身躺下,却蓦地察觉一件事情:这一回她绞尽脑汁思索许久,却不曾如刚到凤府之时,只略略想一想便脑后剧痛,此时这疼痛竟是她所熟悉的皮肉伤痛。

她越加骇然,望着指尖沾上的淡淡血迹,迟疑多时,终是起身在凉水里绞了帕子,坐到梳妆台前,将脑后的散发拨至右肩,对照着菱花镜,一点一点将发间沾上的血迹拭去。

收拾妥当后,她重又躺回榻上,闭眼养神,却已是毫无睡意。

疑重重,又惑重重,她望着不远处桌上燃着的烛火,忽然间暗觉身心疲惫。

第七十八章 疑团现端倪

阮映雪一夜无眠,待得天微亮时仍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脑后伤处应是不大,伸手摸去发觉已结了痂,只芝麻粒般大小的伤口,好得极快。

神奇的是,那阵疼痛竟也缓了许多,偶尔伸手去触摸颈后原先剧痛之处,再无那种撕裂般的痛楚。

她百思不得其解。

窗外逐渐亮起,阮映雪闭眼叹一声,取过衣物穿上。

不多时,婉苏便端了热水来给她洗漱,收拾停当后,流光却又抱了一摞书走了进来,笑吟吟道:“这几日姐姐都不必再走那么远去公子的书房看书了。”说着,将手中的书一册册放至桌面,“这些都是平日里自公子书房内取的,想来姐姐都还不曾看过。”

阮映雪随意地将长发挽起,放下桃木梳,走过来淡淡瞥一眼,见每一册均有百来页,便点点头:“也好,也省得我还得出听风阁去走一遭。”

婉苏与流光悄悄对望一眼,放下心来,忙笑着将早饭端上,看着她慢慢吃完,收拾了碗筷离去。

门掩上了,耳旁听得流光与婉苏二人脚步声逐渐远去,阮映雪抛下手中握着的书,走到窗边推开窗,纵身跃出。

听风阁中下人甚少,且大抵冬日严寒,府中下人大多窝在屋子里,不大出来走动,她一路沿着墙矮身前行,一直摸到观云居园子的后墙也不曾有人发现。

观云居却是很热闹,只因南宫春水住在这园子里,凤府多数下人都聚在了此处,处处可见忙碌的下人在匆匆行走。

阮映雪暗叫声糟糕,昨夜天黑潜入还容易些,这大白天又如何进得去?她一夜未眠,心中焦躁,却是心急则乱,忘了这观云居在白日里显是难进去的。

她一咬牙,瞅准园中人少之时,翻身过墙,飘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