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渐渐过去,原本安静的大殿渐渐有了喧闹之声。众人虽未指指点点,但穆青暖静静地站在正中央,接受着各种不同的目光,一身火红的衣裳如同一只等待展翅的孤傲凤凰。

“皇上驾到。”

伴着恭敬的弃迎声,穆青暖终于看见,一身白色袍子的段宵,淡笑得翩然而来。

白色的袍子衬得段宵不然纤尘,身材比起三年前更为纤长而消瘦。墨色的长发随意绾起,几缕青丝搭在肩头。那双墨色的眼眸,笑意盈盈,顾盼生辉,竟将这火红的正殿都比了下来。

穆青暖不得不感叹,段宵继承了他母亲绝美的面容,不愧是父皇所有皇子中长得最柔美的一位。 此时他一个随意的打扮,竟惹得所有人的注目。

“陛下,婚礼吉日怎么能穿一身白衣呢!这于理不合啊!”一官员忍不住出声劝诫。

“朕爱穿什么便穿什么,爱卿,你有意见?”段宵愣愣地望着礼部侍郎,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压迫感。

礼部侍郎闻言后满头大汗,最终不再答话。陛下一直阴晴不定,他不可想因话触他逆鳞。

“爱妃可是等得着急了?”段宵扬起隽秀的眉,走进穆青暖,身体微微一倾,凑近她的脸庞,笑吟吟的问道。

她与段宵并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可现在,望着那倒映着自己微微涨红的脸的深邃墨瞳,她竟然又片刻失神了。

“爱妃,还呆愣着干嘛?该拜堂了。”

那一句暗藏讥讽的话语猛地将穆青暖拉回现实,逐而意识到了段宵对自己的轻蔑和嘲弄,以及刚才自己的失态。

命人用简陋的小轿将她抬进正殿,让她在正殿苦苦等候了一个时辰后才姗姗开迟。她的皇弟啊…似乎并不喜欢叶瑶,为何又要娶她?

掩饰着那莫名的苦涩,穆青暖笑道:“是。”

仪式很为简短,正当穆青暖以为一切都妥当了,可以松口气时,段宵突然走进,一双狭长的凤眼,似有无数流光在眸中滑过。原本该握着穆青暖的手,却轻挑地挑着喜帕。他嘴角看了看殿中的众人,在一片道贺声中,他戏谑道:“听说爱妃国色天香,不如将容貌露给众爱卿看看。”

“陛下,不可以,这坏了规矩…”身边侍奉的嬷嬷刚想劝解,却在段宵的冷眼下止住了口。

段宵的动作让穆青暖吓了一跳,她还未抬手阻拦,喜帕已被段宵掀丢在了地上。

倏然回神,她的目光一瞬间就被段宵锁定,她的耳边回响着段宵强压着怒气的声音。

“怎么是你!?”

一步错,步步错,她早已没有了回头路。

紧撰衣袖,穆青暖惘然一笑,正视段宵道:“我就是你要娶的人,叶家的女儿,和亲的对象。”

好一个叶家的女儿!

别人或许没听出穆青暖话中的潜在含义,可段宵又怎会不知。

从看到穆青暖的容貌那刻,段宵的英眉便愈拧愈紧,他一直以为,叶家只得一个女儿。他差点忘了,南周的郡主穆青暖也是。

此时,段宵觉得自己被南周戏耍了。穆阮明知自己要娶的是叶瑶,却还做出这场移花接木的戏。不惜将未来的太子妃代替叶瑶,穆阮和穆祈究竟在盘算着什么!叶瑶竟有如此重要?

原本,段宵娶叶瑶是有三个目的。一是,叶瑶是叶战的孙女,又是一名将军。娶过来后,能分散南周的军力。二是,想知道叶瑶究竟长得如何,又是怎样性子的人,为何让皇兄念念不忘。三是,想要利用叶瑶牵制后宫那些蠢蠢欲动的女人。最好让她们斗得两败俱伤,他也乐得清静,逍遥。

其实,在听到叶瑶入皇城的种种事情后,他也有些迷惘。该怎么对待女子,还真有些伤脑筋。

现在,来的人却不是叶瑶!段宵一瞬间忘记了原本的初衷,强压的怒火蹭蹭蹭得往上冒着。

此时,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她不是叶瑶,他的面子又置于何地!这场可笑的册封仪式又该如何结束?

谢芸姗姗来迟,却见众人的注意力并不在她。她抬头望去,见青华殿上,段宵一身白衣,脸色阴沉,修长的手指死死按在一旁的座位上。而那座位因她踏入殿中发出的轻响,“啪——”的一声碎裂了。

一旁凤钗喜服的女子静静地立在段宵的对面,喜帕被挑落在地上,仿若印证着不祥之兆般。她垂眸敛神,不漏半分表情,俏丽脸庞透着淡淡的飘渺之气。

这,就是南周战神一般的女子——叶瑶?

美虽美,可是…这性子似乎并不讨陛下的欢喜。

谢芸抿嘴轻笑,想不到这戏,她还未到便已经开始了。

下马威

“接下去该是什么仪式?”静默了半响后,段宵收敛怒气,咬牙开口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堂也拜了,总不能再将对方打包退回南周。

“回陛下,现下该给娘娘赐个封号。随后,由娘娘给太后敬茶。”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了,陛下一见到娘娘的真面目便怒气冲冲。可众人随着陛下的目光望去,南周国的将军叶瑶并不是因为丑陋而遮掩面容的,而是如传言所言一般极美动人。与姗姗来迟的贵妃娘娘一比,叶瑶身上特殊的气场,倒是将贵妃绝代风华的容貌给比了下来。

可陛下为何还要生气?得一美人,得一敌国将军,是西锦之幸也。

“哦?”段宵懒懒得开口,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心下也清明了许多,他淡淡道:“赐叶瑶淑妃称号,以及——华容殿。”

那句话之后,段宵轻轻地加了一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青暖郡主,没想到我们以这种方式又见面了。你给朕听好了。只要你乖乖的在这里生活,朕可以享你荣华富贵。如若你是南周派来搅乱西锦的棋子,别怪朕到时候…”说道这里,段宵便没了音。他心中的疑惑之感渐渐浮现。其实,作为棋子的话,叶瑶明明比穆青暖更为适合。为何派来的是穆青暖,这点果然要派人到南周查查。

听到段宵的话语,穆青暖微微一怔,低眉应道:“谢谢陛下。”

华容殿…原以为段宵在见到她不是叶瑶时,会将她放在离他的寝宫偏远的地方,这样,她晚上秘密行动起来也方便点。谁知竟然就在他的寝宫附近,在他的眼皮底下。是怀疑她的目的,为了监视她吗?

“淑妃娘娘,该给太后敬茶了。”穆青暖顺着目光望去,正殿边,正坐着的一位华服妇人,柳眉,凤眼,朱唇——二皇子段烨之母,曾经的贵妃娘娘李燕,父皇后宫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

段烨贪迷酒色,但他的母妃却是个人上人。她暗看着大皇兄的生母贤妃与皇后相斗,自己在一旁冷静地分析着所有的事情,偶尔在贤妃耳边煽风点火,掩嘴轻笑,尽一切力量为段烨安排好一切,铺好前程锦路。

母后曾评价她,说李燕是后宫中最危险的女人。一直按兵不动,等候时机,伺机而动。

然而,当时的局势,大皇兄谋逆,身为太子的她被害,二皇兄应该是顺理成章的皇位荣登者。可是,处心积虑想要为自己的皇儿谋夺太子之位的贵妃娘娘李燕,在这一片对她有利的局势之下,支持的居然不是自己的亲身骨肉段烨,而是支持段宵登上皇位,自己成为太后,段烨被封为王爷。

穆青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李燕为何要如此做?段宵和李燕之间,难道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这才导致了李燕扶持段宵登上了帝位?

穆青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端着杯子跪在垫子上,双腿落在垫子上的一瞬间,眉便皱了起来。竟然有人在软垫上放针!

儿时,她只在母后口中得知后宫中尔虞我诈的事情。没想到,重生后,她竟然也沦落到成为后宫争斗的女子了。

众目睽睽之下,穆青暖跪在垫上,不动不响,目光中没有脆弱,甚至没有一丝怯懦。她忍着剧痛,仿佛自己根本不是在针尖上跪着般,对着太后扯了一个笑容,道:“母后,请喝茶。”

太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狭长的指尖伸出,按了按穆青暖的手指上。穆青暖的手一阵刺痛,她的手随之晃了晃,几滴滚烫的水珠洒落在她的手背上,渲染出几处红点。刚才若不是她稳住身体,整杯茶就倾倒了出来。倒在她自己的身上倒是好说,若是倒在太后的身上,这以下犯上的罪名她可担当不得

穆青暖紧紧地盯着太后。她刚才是故意为之,是想要看她出丑?警告?还是只是单纯的试探她?

“淑妃,你既然进了西锦的皇宫就是西锦的人。哀家不会偏袒后宫任何一个人。”太后淡淡地望了一眼在一旁咬牙的谢芸,关怀地握了握穆青暖被烫伤的手,语重心长道:“陛下纳的妃子并不多,肚子也没有一个是有消息的。哀家十分期盼淑妃你能在不久的将来给陛下带来喜讯,怀得龙种。”说完,太后轻抿着茶杯沿喝了一口茶。

“谢谢,母后赐教。儿臣铭记在心。”穆青暖淡淡地抽回被太后按伤的手。段宵纳妃三年都未怀子嗣,那些后宫里的女人对于龙种定是十分盼切。太后的话语明面上理解是希望她多加努力,语中处处透露着对她的期盼,暗地里却嘲讽那些未怀龙种却受得恩宠的妃子。

穆青暖突然一怔。不,没那么简单。李燕想要的不是嘲讽,而是战争。

穆青暖望向刚刚姗姗来迟的贵妃谢芸,见她在太后的几句话下气得脸色发白,紧咬唇瓣,衣袖都被她折皱了。见她那双如水般的玉眸略带朦胧地望了一眼仍紧紧凝视着穆青暖的段宵,面上的委屈之情惊显。看样子,往后的日子,自己一定会被谢芸视为眼中钉手中刺。她的表妹啊,竟然被这老妖婆的几句话就给激将了。

谢芸又如何不气!那时,父亲助段宵,不过是看在天时地利与人和。她原是一国皇后的命!那时,她心属太子哥哥段钰,父亲也觉得很是适合,总算说动了皇后姑姑,偏偏被外公阻拦,给段钰纳了一位低贱的侧妃。

后来,段宵登位,却是封她贵妃。离她心心念念的位置只差一里,却是天上天下的待遇。册封仪式办得再奢华隆重又有何用,总有一天,会有一名女子爬到她的头上,手持凤印,头戴凤冠,占着属于她的位子。

段宵对于后宫女子向来冷冷淡淡,这是第一次向敌国讨一名女子,册封她为四妃之一。更何况,两人的寝宫如此之近,让她如何不担忧。

穆青暖缓缓地从垫子上站了起来,膝盖因为细针被戳出了好几个血窟窿,鲜血渐渐地在喜服上晕染开来,只不过颜色太过相似,并未让他人察觉。

“礼…”一旁宣礼的嬷嬷刚想说礼毕,却听段宵淡淡开口。黑眸里蕴含着浅笑和戏谑:“怎么未向芸儿敬茶?芸儿不是贵妃吗?”段宵转而对谢芸笑了笑,谢芸的心情一瞬间由低落转为了欣喜,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陛下,没有这个规矩…”嬷嬷擦了擦脸上的汗。这都是妃子,怎么能行礼呢。可陛下的眼神太过吓人。她只好歉意地看了看穆青暖道:“淑妃娘娘,这边请。”

穆青暖脸色沉了下来。若是叶瑶到来,他也要如此侮辱吗?还是因为她是假冒的,才突然奇想地作此决定?

穆青暖僵硬着疼痛的双腿走到谢芸的身前。谢芸高扬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理所应当的样子。熟悉的面容,让她恍然如同前世。

母后有一位丞相哥哥谢振平,唯有一女视为掌上明珠,那便是谢芸——与她的前世——太子段钰长得七八分像,可谓是她的女版。

母后曾动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让她女扮男装称帝,并让谢芸怀孕所产之子偷偷抱来做太子的念头。外公是千万个不同意,而她那时又因为不想做太子正与父皇闹僵着,这才让母后罢去了念头。

段钰见过谢芸几次,影响最深的是她为四皇子之时的初次见面,那时,谢芸还是个小娃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粉可爱,那时她羡慕着谢芸自由快乐,不像她连女子漂亮的长裙也碰不得,终日在母后的期盼教导下学着国学,论语等等治国之论。

那时,谢芸总喜欢跟在她的身后,用着轻快明亮的声音喊着:“太子哥哥。”

那时,谢芸讨厌总是跟在她身后的跟屁虫,痴傻的七皇子段宵,总希望这个小电灯泡不在他们俩独处的时候。

那时,谢芸总想嫁的便是她。可是,要娶一个和自己长得七八分像的女子,这压力可不是一星半点的。更何况,她还是女子。

没想到三年不见,这两人竟然凑成了对。

各怀心思

“淑妃娘娘,垫子。”一名侍女将那软垫递上。穆青暖略一迟疑,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

她跪在冰冷的玉砖上,凉飕飕的冷气顺着她的膝盖侵袭着她的整个身体,让她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身。但穆青暖神色从容,若无其事一般,到是让谢芸神色不宁了。

好久没有跪地板了。穆青暖恍然想起以前自己调皮,总惹得母后生气。母后一气之下,就喜欢让她罚跪。后来,她也长了一个心眼,在膝盖处做好护垫。母后见她总是乖乖跪地,以为她有了悔改之心,十分欣慰,哪知她那些小动作。

现在,就当自己是在被母后罚跪吧。

“贵妃,请用茶。”穆青暖将茶递上,见谢芸低眉浅笑就是不接。她仰头抬手有些酸疼,才听到谢芸假装嗔怒道:“贵妃,贵妃,本宫听着太生疏了。不如你我以姐妹相称吧。本宫比你虚长几岁,怎么样啊,妹妹?”谢芸接过茶杯时,狭长的指甲不经意间扫过穆青暖手背上之前被烫伤的地方。那处之前早已红红的,如今,被谢芸一划,都划出了血丝。

又是本宫,又是姐妹。谢芸只不过入宫三年,心智也随着那些后宫女子一般了吗?

从前真姐妹,如今虚假情。

“是,姐姐。”穆青暖垂首恭谨,轻叹着。这些女子都喜欢留长指甲,是不是因为在关键时刻,狭长尖锐的指甲可以顺便作为暗器啊…

“礼毕——”

穆青暖站起时,身子摇晃了一下,脚上似踩着棉花一般,有些漂浮。但她很快稳住了身子,仿佛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她很有礼数的对段宵行了一个礼,双眸微抬,问道:“臣妾可否告退?”

段宵微微一愣,微感惊讶,毕竟这种情况之下还可以保持镇定的女子并不多。更何况,她是南周国赫赫有名的刁蛮郡主啊。可是一联想到九州时,桃花下他们的相遇,他又觉得穆青暖并不是传言所说之人。是传言误人,还是穆青暖刻意所为?为了引他注意?

不论如何,他是西锦之君,而穆青暖,不管她以什么目的,不管她用什么理由,终究成了一国之妃了。

穆青暖刚向着大殿门口走去时,突然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手腕被人紧紧握住,耳边是段宵轻浮的呼吸声与轻挑的话语。“爱妃何必那块离去?朕同你一起走。”

笑声双靥,段宵温然道:“今日,可是你我的洞房花烛之夜啊…”

脚下一个踉跄,穆青暖险些摔倒,膝盖冰冷的刺痛让她走路都有些勉强。刚才,她佯装走了几步,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好回去看看她膝盖处的伤势。可是段宵的一句话,却将她所有的坚强给瓦解了。

此时,好在被段宵扶着,穆青暖才勉强站立着。她的手好巧不巧地抵在他的胸膛处,温热的触感,跳动的心脏,一点一滴地灼蚀着她的手掌,她的思维。

“爱妃在想什么?”凤眼微眯,段宵一个侧抱竟然将穆青暖横抱了起来。

恍然回神,感受着谢芸杀人的眼神,穆青暖佯装镇定,垂眸道:“皇上,放我下来。”

她曾以为,段宵会是特殊的人,是她曾经唯一涌出想要保护之心的对象,是她最喜欢倾诉的对象。却想不到,上天给她开的一个玩笑。一切,只不过是她的妄想而已。段宵并不痴傻,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却像是个傻子般。傻傻地相信他,傻傻地照顾他,傻傻地喜欢对他谈心。

倏然回神,段宵已经将她放进了轿中,一并坐了上来。

“去华容殿。”

轿帘放下的瞬间,段宵坐得远远的,望着窗外,沉默着,眉目肃然,墨色的眼瞳如翻腾的江海。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见面,她未有护他。或许,现在她的心脏所在之处就不会钝痛了,或许,在得知他称帝的一霎那,她就不会那么伤心和有被欺骗过后的难过了。

穆青暖本欲说些什么,但犹豫片刻后,却只是轻轻得叹了一口气。胸口不知何为,在重遇段宵的时候便开始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

这时,过于执着于被欺骗和表面某些东西的穆青暖,对于不管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在发生的,以及日后一些事情的出现,她都被某些肤浅的表现蒙蔽了双眼,思索不清,困入局中,上下挣扎着。

那些真相,近在眼前,却始终探寻不得。

但,不只是穆青暖,那些所有因为段钰而陷入局中的人亦是。

只是,穆青暖有一点想错了。从她嫁给段宵的那刻起,她的决定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轨道。很多事情,到了最后,全都超乎了她的想象,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一到华容殿,段宵一掀帘子便下了轿子,完全不等身后穿着厚重衣服,戴着重重的凤冠,步伐缓慢的穆青暖。他是故意的,因为现在,他看到穆青暖那张脸就心烦。可偏偏戏得做全,让一切都顺着他最初的计划进行。

坐于新房的床榻之上,穆青暖为了掩饰慌张一直低垂着头,她的手里早已暗藏了几根细针,上面事先涂好了迷药 。若段宵真想洞房,她不介意让他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可她左等右等,却偏偏等不到段宵的身影。

他明明比她先进宫殿,却偏偏在她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待穆青暖准备起身出门寻找时,一人推门而入,对她压低声音道:“淑妃娘娘,皇上让奴才告诉你,他有事要处理先回书房了。今晚,娘娘不必等皇上了,待皇上办好了事情,便会过来。娘娘可以先行安寝。”

“莫空…”穆青暖有些微怔,一时间呐呐自语着。那个儿时一直随段宵被人欺负的小太监,也随着段宵的登帝,一跃成了内侍监总管。

莫空微露不解,迟疑地问道:“是,奴才莫空,娘娘认识奴才?”

“皇上眼前的大红人,本宫自然记得。”穆青暖唇角微扬讪笑着,望着莫空关门离开。

华容殿。穆青暖微敛眉头,她也是在达到时才发觉这竟然是段宵母亲曾经住过的荷塘园。段宵从小随母亲住在华容殿,对于华容殿的布局肯定是知晓的一清二楚,说不定这殿中还有暗道。

段宵刻意留了一个他留在华容殿安寝的假象,真的是因为有事要处理吗?怕不是有事那么简单吧,而是为了引人入局!

是单纯的为了让后宫的女人因此争锋吃醋?还是为了制造一个他宠幸于她的假象?

穆青暖在这个假设上疑惑不已。

那段宵根本不必特意的离开,在华容殿待一宿明明更容易达成目的和不易穿帮。难道…她就这么不堪入目吗?连一晚他也不愿意多看…?

膝盖处的伤口突然刺痛了起来,穆青暖发现,自己刚才顾着想段宵的事情,竟然忽略了为伤口上药。

可是,究竟是谁在软垫上放着细针呢?

南周国,太子府。

昏暗的墙壁之上,人影飘摇摆动。一名黑衣男子,跪倒在地,对着轻抿茶杯的人恭敬禀告道:“启禀太子,属下所探得的消息,果然如太子所言。”

“下去吧,继续监视。若发生危险,宁愿暴露,也要护郡主安全。”

“是!”话音一落,那跪倒在地的男子便消失无踪。

“太子如何测出妹妹会代替我而去,又是如何知道我会来寻你?”

屏风后走出一名女子,熟悉的面容暴露在昏暗的烛火下。

看着眼前的佳人,穆祈垂眸,淡淡道:“这只是下下策而已。其实当初向父皇提出替代的建议的时候,并不认为可行。至于为何叶将军会来,主要是因为叶将军护妹心切的心理让本王猜中了罢了。”

“青暖孤身一人在西锦,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当初若不是被她偷袭…”叶瑶的眼中浸满了担忧。若非担心妹妹的安危,她也不会特地夜晚来到太子府找太子殿下寻求解决的方法。

“叶将军,西锦所发生的事,下属都会在第一时间通报给本王。所以,郡主的事,叶将军可以完全放心。而且,过不了多久,本王会亲自前往西锦。”穆祈垂下眼,嘴角微露浅笑,“这几年,本王在西锦布下的局即将完成,到时候,有劳叶将军为本王收网了。”

“是。”叶瑶恭敬作揖道。

西锦国,皇宫某处。

御前带刀侍卫凌宇跪地向段宵禀告着:“陛下,有人中了设下的暗箭,趁着夜色暗沉躲进了院子的某处。属下已经派人将院子全全包围,只等陛下命令。”

“陛下?”久久不见陛下回应,他疑惑地抬起头,却见段宵脸色惨白到极点,正忙着在桌子上翻找着什么。

段宵阴沉着脸,暗沉的眼眸似将人吞噬,“莫空人在何处?”

凌宇微愣道:“在门口候着。”

段宵咬牙,手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让他滚进来见朕。”

凌宇何时见过段宵如此大发脾气,也不知是自己亦或是莫空何时惹怒这个帝王。他颤颤巍巍叫来了莫空,莫空亦是满脸不解,惶恐地跪倒在地上。

“朕的画呢?!”段宵咬牙一字一句道。

“被,被贵妃娘娘拿走了…”

究竟是谁

“箭射中对方右臂。对方黑衣蒙面,但依身形看是位女子,而且年纪尚轻。”见段宵息了怒,随他一同前往了事发地,凌宇便仔细地述说起了来龙去脉。

“陛下让属下在皇宫各处布下天罗地网,让众人以为皇宫因操办婚事而有所松怠,实则是隐于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