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东揪着他的头发,大声问:“说!安以风在哪?”

“我不知道……”韩濯晨口齿不清地回答,颈上的动脉都是青紫色的,很明显是药物刺激过度。

“MD,再给他打一针,我就不信他不说!”

阴暗得发霉的地下室,安以风疯了一样冲进去。在他的激愤中,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他枪口前倒下去,一条条生命在鲜血中被终结,血流遍地的同时,他的良知彻底被仇恨麻痹……

“晨哥?”他冲过去拉起韩濯晨。

韩濯晨的目光开始涣散,不停地呕吐。可意识模糊中他还在说着:“我不知道……”

他毫不犹豫背起韩濯晨,奔向最近的医院。

一路上他深刻地体会到一句话: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

医院的急救室门外,安以风度过了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两个小时。

他的耳边始终萦绕着韩濯晨如遗言般绝望的声音:“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安以风痛苦地用染血的双手捂着脸。韩濯晨不知道他的藏身地点?他不知道就没人知道了!因为他藏身的仓库正是韩濯晨帮他安排的。

幸好韩濯晨年轻,身体素质好,抢救又及时。经过两个小时的急救,医生总算把他的命从阴曹地府抢回来。

第二天的深夜,他终于度过危险期。

他醒过来看见安以风,松了口气,才问:“那个混蛋死了没有?!”

安以风张开口却找不到任何声音,只得点点头。

“有没有帮我多砍几刀?”他艰难地说。

“嗯!”安以风搓搓脸,强迫自己笑出来。“帮你剁成肉馅,包成包子了……估计够你吃一个月的。”

“靠!”

……

他看看韩濯晨被缠满绷带的身体。“晨哥……你为什么不说?”

韩濯晨苦涩地笑笑。“说了也是死。”

“至少死得痛快点!”

“我相信你会来!”

昏暗的病房里,他们依旧笑着。

兄弟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名词。

……

休息了半个月,韩濯晨的伤势基本没什么大碍,但有些东西已经侵蚀了他的血液和伤透了他的灵魂。他开始沉迷于两样东西,海洛因和女人……

两年后。

那一年他们不到二十岁。

自从霍东的事轰动了整个黑道,安以风黑道称为第一杀手。随着雷老大不断吞并其他的帮派,扩张势力,安以风和韩濯晨早已不是刚出道时拿命去拼的小混混。他们也有了自己的手下,自己的势力,雷老大还分给他们两间夜总会,与他们兄弟相称。

道上混的,除了崎野没有人不给他们几分面子。

结果也许是辉煌的,但过程有多么惨烈没人会知道。

想起杀霍东的过程,安以风心口一阵憋闷。他将车停在街边,买了一条韩濯晨最喜欢的香烟。坐回车里,他慢慢拆开包装,把十包香烟塞进车子的置物箱里,继续向健身房的方向开……

红灯时,安以风摇下车窗,雨后的天空洁净得的如刚刚被水清洗过。

倒后镜里他看见一个女孩儿在街上奔跑,如黑缎的直发和淡黄色的长裙在风里飞荡,看上去似秋天的落叶……

他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倒后镜上灰尘与雨滴凝结的污渍,看着女孩儿越跑越近,纤细的身材让他禁不住担心她会被风托起来……

当后面的车发出催促的喇叭声,他才发现绿灯亮了,刚要启动车子,女孩儿突然出现在他车前,按着下腹不停地急喘。

她的脸上都是汗水,略显凌乱的长发黏在没有任何修饰的素颜上,半遮的眼瞳黑白分明,流转的眼波清凉如山泉。

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多了,追他追得气都喘不过来的他还真没见过。为了她这份执著,安以风决定下车表达一下“关心”。

“妳不要命了?!”他大声怒吼。

女孩儿按着下腹足足喘了三分钟,才将拿着钱包的手伸向他。“你的钱包……”

他哑然失笑,原来是他买烟的时候把钱包掉了。

他接过钱包,见她轻咬着因为剧烈运动而充血的红唇,手指把略湿的发别在耳后。一丝孱弱的美让他心生怜惜,有种想去为她理顺发丝的冲动。

他不禁起了逗逗她的兴致:“追我追得这么卖力,我还以为妳是警察呢!”

“嗯?”她愣了一下,一点没有领悟到他的幽默感。

“开个玩笑!”

她僵硬地笑了笑。“这个玩笑很好笑!”

他讲笑话有这么冷嘛!太很打击他的自信心了!

她转身离去,毫无留恋。

安以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风吹乱了她长长的直发,她淡黄色的裙摆……

第 5 章

安以风刚上车,接到韩濯晨的电话,他说临时有事不能去练拳,安以风只好一个人在夜总会喝酒打发时间。

“生活啊!!” 酒过三巡,安以风感慨万千。“太TM无聊了!!!”

对有些男人来说,安以风过的日子堪称“醉生梦死”。除了偶尔有事做,他每天睡到中午,起来后去夜总会吃点早餐兼午饭,和韩濯晨去健身中心练练拳,再回夜总会和兄弟喝酒喝到午夜,有时他直接睡在夜总会的沙发上,有时回他除了睡觉不会呆的公寓。

生活灰暗不要紧,没有彩虹五颜六色的绚丽也没关系,人生总不能一点色调都没有,过着一成不变的百无聊赖的生活。

他的手下阿苏非常善解人意地凑过来:“风哥,要不要我给你找个美女?”

“美女?!”他抬眼扫视了一圈“波涛汹涌”的夜总会。“没劲!”

以前他也想过找个女人填补一下寂寞的时间,有一次他看见一个女人长得挺不错,样子也蛮清纯的。于是叫她过来聊聊,谁知他开场白还没想好,名字还没来得及问,那女人便靠在他肩上,柔腻的小手在他的大腿上来回抚摸,涂着淡粉色眼影的眼睛紧盯着他半敞的领口……

如果他不是个男人,他一定会说:“先谈谈感情不行么?妳没发现我挺有内涵吗?!”

……

阿苏见他一脸厌烦,又贴近他一点,覆在他耳边小声说:“夜总会新来了几个男的,长得不错……”

“男的?!”因为他太过惊讶,声音不自觉提高。当他发现他的手下们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时,他一巴掌拍在阿苏的头上。“滚一边去!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男人?”

阿苏揉着头坐到一边,茫然看看大家,表情似乎在说:他不喜欢男人,难道喜欢女人?

傍晚时分,安以风实在忍受不了夜总会的灯光,开车回家。他刚走下车,意外地看见中午追了他几条街的女孩儿后来他才知道,她叫司徒淳。

那天是司徒淳第一天搬来这个区,她左手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右手提了个旅行袋,背上还背着一个比她肩膀还宽的双肩背包,样子看起来好无助……

他正欲绅士一次,以回报她追了他五条街的壮举,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跑过来,行动敏捷地掏出她口袋里的钱包,飞奔而逃。

她愣了一秒,没像别的女孩儿一样惊慌失措,也没大喊大叫,而是直接丢下手里的行李追了过去,她跑得很快,身姿轻盈,没超过两百米便抓住小男孩儿的手臂。

“你……”她喘了口气,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滴:“你几岁了?”

安以风闻言不自觉牵动一下嘴角,这问题问得实在很可爱。

“放手!”男孩儿试图挣脱,发现怎么努力都是徒劳,他只好把钱包丢在地上,不满地大叫:“还妳!”

“这么小年级就敢抢东西,跟我去警察局……”

男孩儿泛黄的眼珠一转,随即跪在地上,可怜兮兮说:“我才十一岁……我妈妈病了,我想给她买药。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别想骗我。”

“我说的是真的……妳饶了我吧。”男孩儿声泪俱下中,一个一瘸一拐蓬头垢面女人扑过到她们面前,抱着她的腿恸哭:“他才十一岁,进了警察局他以后还怎么做人!?妳送我去吧,都是因为我有病……都是我的错……”

司徒淳看看面前年幼无知的孩子,又看看骨瘦如柴的女人,目光渐渐由愤怒变成怜悯,她的手也一点点松开。

“你们住哪?”

女人指指街边垃圾一样的生活用品。“我就住这里。”

孱弱的旧报纸铺在街边的一个角落,报纸上放着满是油污的薄被,薄被边摆放着又脏又破的碗筷,水杯,还有一些她根本分辨不出为何物的东西。

一个住在这里的人,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司徒淳俯身拾起地上的钱包,拿出里面仅有的几百块钱。“这些钱先拿去买点药,明天我帮你们联系红十字会,让他们接你去治病。”

“谢谢!妳真是个好人!”

“我应该做的,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我住这栋楼的A座501号。”

在女人和孩子的感激声里,司徒淳没有一点轻松的表情,步伐反而更加沉重。她走回楼前,拾起地上的行李时又看了一眼街边铺满旧报纸的角落,沉重地叹息。

但她不知道,她进门后不久,女乞丐便满眼贪婪地跟小男孩儿争抢着她同情的施舍。

看完整个过程,安以风无奈地摇头。

“这么笨的女人来这个区,早晚被人卖了!”

何为缘分?

既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还是同一天,午夜十二点。

安以风下楼去便利店买烟,刚要付帐,意外地看见角落里的司徒淳拿着试用的口红涂在柔软丰盈的双唇上,略有些苍白的脸上顿时染上色彩,清雅得摄人魂魄,可她努努嘴,扬了扬尖尖的下颚,说了句:“难看死了!”放下口红,抱着几桶方便面走向收银台,付款。

安以风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没有存在感,他们几乎要挨到一起,她完全对他视而不见。

他随口问:“妳住对面那栋楼?”

她看看四周,没见到其他人,才确定安以风是在跟她说话。“嗯,怎么了?”

“这附近住的全都是坏人,妳最好别相信任何人!”

“这么说你也是坏人?那我应不应该相信你的话?”

“我?!”他凑近她,嗅到一阵幽幽的馨香,比起刺鼻的香水味那味道说不出的诱人,引人犯罪。“我是最坏的……你晚上见了我可要小心点,最好绕着走。”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这个玩笑挺好笑!”

“我是认真的。”

她装好方便面,从他背后绕过去。走到门口,对他回眸一笑。“你要真是坏人,见了我可要小心点,最好绕着走!”

他看着她消逝在夜幕里,拿出根烟。“这女人,有点意思!”

便利店的小弟立刻拿出火帮他点上:“风哥,这女孩儿一看就是良家妇女!”

“是吗?”安以风勾勾嘴角,吐了口浓烟并吹散在空气中:“我最喜欢良家妇女!”

有人说,爱情是寂寞的产物。

所以,有些事也许是偶然,但偶然中往往存在着它的必然。

比如年少轻狂又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安以风与聪慧可爱又多情司徒淳相遇。

第二天中午,安以风正坐在车里思考着去哪转转,偏巧又遇见司徒淳提着牙膏香皂等生活用品从便利店走出来。

他认定了这是“天意”,下车迎上去挡住她的去路:“我请妳吃饭!”

“为什么?”她迷惑的表情十分可爱,清泉一样的眼眸化成轻烟。

“因为妳捡到我的钱包,追了我五条街。”

她恍然大悟,随即摇头:“不用,那是我该做的。”

“因为,我喜欢妳!”

他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直奔最近的饭馆。

饭馆里,司徒淳低头专心致志吃着饭,一句话都不说,只偶尔偷偷看他,遇到他的目光又紧张地避过,白皙的脸上布满红晕……

那种遇迎还拒的羞怯,看得他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解解痒!

“妳有男朋友吗?”他直奔主题。

司徒淳愣半晌才咽下嘴里的米饭,摇摇头。

“我也没有……女朋友。”他笑着欣赏她更加红晕的脸,见她拿起冰水,放在唇边刚喝一口,他坏坏地一笑,说:“不如我们两个凑合一下吧。”

她被水呛到,咳了好久才喘过气,脸更红了,但依旧不说话。

“妳说句话吧。到底行不行,妳总该表个态!”

她还是沉默。

安以风等得没了耐性。

这是什么态度,不拒绝?也不接受?

“再不说话,我当妳默许了!”

她看着他的脸,眨眨明眸。“我有权保持沉默。”

安以风忍住骂脏话的冲动。“我又不是警察,妳怕什么?!”

“我怕你是坏人。”

说的也是!!!

为了增进了解,他决定先讲明一下他的缺点和优点。“我这人稍微有一点坏,不过我本性善良;我长得虽然不帅,但我很有内涵……反正妳也找不到男朋友,妳将就一下我吧。”

她的唇角轻轻上挑,垂下脸偷偷笑着……

很明显她不讨厌他。

安以风顿时被她的笑容鼓舞,缓缓伸出手,很慎重地将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她迟疑一下,抽回放在桌上的手,但那种又软又暖的感觉流淌进他的血液。

手摸起来都这么舒服,不知道其他地方……他禁不住好奇心看向女人最柔软,最迷人的地方……那唯美的曲线看得他一阵热血上涌,男人最原始的罪孽被她全部勾引出来。

司徒淳看出他眼中的火焰,有些无措:“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她仍然保持沉默。

安以风送她到家门口,忽然有点不想她消失在他的视线。他抓住她的手,再次“深情无限”的表白:“我喜欢妳!不管妳愿不愿意,从现在开始妳是我的女朋友了!”

她小声问:“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没得商量!”

“哦!”她快速转身,跑进阴暗的楼梯间。

安以风望着她消失的背影陷入迷茫,“哦!”是什么意思?!

那晚,一向嗜睡的安以风竟然失眠了,他躺在床上一回忆起她羞怯的笑意,便忍不住遐想万千。难怪色狼都喜欢调戏良家妇女,有点意思,相当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