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怀抱很温暖,就像死去的哥哥一样

我趴在他肩上,极力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死死地扯着他的衣服。

那夜,他没有离开,不停地对我说:别怕,有我在。

我依旧害怕,却不再孤单。

从那天后,他常常来陪我,照顾我。他总会给我讲外面的事,讲到有趣的事他会笑个不停,而我,大多时候还是在望着被他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窗发呆。

窗外,天高云淡

日子在短暂的白昼和漫长的黑夜里无声的度过,周围的气流始终压得我呼吸困难,阳光总会在我身边留下暗影,起初我每天都在想念着妈妈身上的味道,爸爸生硬的胡茬扎在脸上的痛

无数次的美梦,噩梦结束之后,我发现思念不能让一切回到过去。

我已经是一个孤儿,我的家已经都被一个残酷的男人毁灭了。

我一遍遍回忆着那一张脸,让他的样子刻在记忆深处,包括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韩濯晨,有一天我一定会去找他!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那么快就找到了

一个夏日的黄昏,阳光照进房间,投射在飞扬的灰尘上。

我望向窗外,小景正在给我梳理着凌乱的头发。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院子里停下,一个挺拔的身躯走下车。黑色的衬衫,长裤在夏日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急忙趴到窗边细看,真的是那张让我永生难忘的脸。

韩濯晨,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

那一刻我像是挣脱了许久的束缚,发疯一样向外跑。

头顶是闷热的骄阳,脚下是飞舞的尘沙。

我站在他面前,异样的寒冷。

他很高,所以我要努力仰着头看他。

他的五官没有变,眼神却比两年前阴沉了许多。

“你认识我吗?”他有点吃惊地在我面前蹲在,拖起我的脸仔细看着。我以为他认识我,可他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陌生人。

“小丫头挺漂亮的,就是太瘦了。”他身后的黑衣人说。那个人我也记得,狭长的脸上长着一双死鱼一样暗淡无光的眼睛,是他一枪打死我妈妈,把我从二楼阳台丢下去

仇恨顿时宣泄而出,我猛低下头,用尽全部的气力对着眼前那只修长的手指咬下去,不管他怎么挣脱我都死命地咬着。

直到他用另一只手扣紧我的双颊,痛得我牙齿无法合上,不得不松开口。

他看看自己流血的手指,又看看我,面容依旧冷静,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动。

我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报复,一个小小的身躯突然冲过来。

是小景!小景一脚踢向他的脚踝,他刚闪身避过,小景紧接着用头顶向他的腰部。

那动作一气呵成,敏捷得完全不似一个十几岁孩子。

可惜小景想拉着我离开时,他身后的黑衣人突然冲上来,从背后扣住小景的双手手腕,让他无法动弹。

“这小子反应挺机敏。”黑衣人摸了摸小景的肩和腿,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晨哥,他的身体素质相当不错。”

“嗯!是不错!”韩濯晨低头整理整理衣服,向着他车的方向走去:“你去跟院长谈谈,就他了。”

他的话让我突然想起两年前的一幕:哥哥看见我从楼上跌下来,从马路对面伸着双臂向我冲过来。可惜,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那时候我张大口想要喊他,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最后都没有听见我叫他最后一声:“哥哥!”

“不要”我受惊地扯着黑衣人的手臂,大叫:“不要!”

我什么都没有,小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的依靠,我不能再失去他。

在小景奋力挣脱了钳制,紧紧把我抱在怀里的一瞬间,我落下了两年来第一滴眼泪,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哥哥快走”

“清!”又是那听来悠扬无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连这个女孩儿一起带走。”

“是!”

他们将我和小景带去一个偏僻陌生地方。

房子盖得跟城堡一样大,一进门,就是一个空旷的房间,房间大到连细微的脚步声听来都很刺耳,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走在上面如履薄冰。

偶然间,我看见地面上倒映的人影,略有些肥大的白色棉布裙子松松地挂在身上,及腰的黑发散乱,消瘦的脸上全是惨白的颜色,俨然一个女鬼的装扮。

我吓得退后几步,发现地上的人影也在瞪着惊恐无助的大眼睛望着我。

我才意识到,这个人影是——我的。

我难以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脸,那张丰盈红润的圆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怪韩濯晨认不出我,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小景握住我的手,小声对我说:“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我看着他天真的眼睛,无话可说。

他要是和我一样,清楚地知道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可怕到什么地步,一定不会这么说。

那个叫清的人走到韩濯晨身边,俯身说:“这是景的资料。这女孩儿的资料没找到,院长说她从福利院转过来时没有资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这不重要。”韩濯晨接过清递给他的一叠文件,随意翻了翻。抬眼看看我身边的小景:“你过来。”

小景抓着我的手收紧,一动没动。

他见小景没动,丝毫不生气,抬眼看看清,指指我。

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可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别无选择,只能眼看着清推开小景,将我拖到韩濯晨面前。

两年来,我一直想找的人就在我对面,他手指上的齿痕,血已经凝结,可见咬他一口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然后呢,我该怎么做?

我努力在想。

他伸手我摸摸我的头,拖起我的下额。“你叫什么名字?”

我摇头,睁大眼睛,努力去认清他那张恶魔的脸。

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波如漆,还是初见时那么俊美的脸。

“好吧,从今以后你叫韩芊芜,是我女儿。”

女儿?一个害死我全家的人跟我说,我是她的女儿,多么可笑!

“你放开她。”被清拉住手臂的小景大叫。

韩濯晨笑了笑,看向他:“你喜欢她?”

小景愣了一下,微黄的脸上泛起红晕。

“我明天就安排你去受训。我给你八年的时间,如果你回来时能让我满意,我会送你一样你最想要的,如果你做不到就别怪我了!”

小景看着我,清瘦的脸上是十五岁男孩儿本不该有的深沉。

韩濯晨伸手抱起我,放在他的双膝上,修长的手指攀上我的颈项,并用拇指轻轻抚摸着我的肌肤。

我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我相信,以他残忍的个性,他随时都有可能掐死我。

“我听你的。”小景终于开口。

“好!”他满意地点头,抱起我走向楼梯。“芊芊,明天爸爸送你去上学。”

记得小时候,爸爸给我讲童话故事的时候说过:恐怖的恶魔并不可怕,最可怕的魔鬼长着一张天使的脸

那时候我不明白,现在懂了!

如果小景说不,我的生命可能已经被那双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手扼杀。

从那天开始,我没再见过小景。

但我知道他会回来,有一天他一定会回来接我。

第 3 章

深夜,我坐在床边的墙角,望着窗外的星空发呆。

年幼无知的我胸腔中涌动着刻骨的仇恨,记忆中还残留着惊吓过后的余悸,许多杂乱无章的想法一齐充斥在我脑海,一时间茫然无措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猜到是谁,所以更加害怕。

门被推开,借着满月的光,我看见韩濯晨在一步步向我走近。

我不敢动,咬着手指,浑身发抖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站在我身边,垂首看着我的眼睛。

他似乎看出我的恐惧,对我温和地笑了笑。“你很怕我?”

我点了一下头,觉得不妥,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你只要听我的话,我不会伤害你。”

我的心跳得极快。

“以后不要坐在地上,地上冷,会生病的”说着,他弯腰拖起我的身子,将我抱到床上,拉过被子给我盖上。“早点睡吧。”

被子又轻又暖,细柔的棉质贴着脸上软软的,还残留着淡淡的皂香。

他出门之后,我又坐回角落,才发现地上真的很冷,阵阵寒意在骨缝中凝聚,冻得浑身颤抖。

忽然,门被推开,韩濯晨侧身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看着我。

我吓得跳起来,手忙脚乱爬上床,抱着被子偷看他一眼。他还在看着我,借着白色的月光我隐约看见他在笑,或许是光线的缘故,我看见他眼底流露出一种特别的柔情。

他说:“换了新环境可能睡不惯,适应一阵就好了。”

他走后,我一直坐在床上双目紧盯着门,可他再没进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我又见到爸爸,我拉住他的衣袖:“爸爸,别离开我。”

他抱着我,我能清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我想你,想妈妈!”这个梦比任何一个都要真实,我双手紧紧搂着他,趴着他肩膀上哭起来。“我知道,你天亮就会走我怕我好怕”

“这个世界没有事情是可怕的,是你不敢去正视。”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一下一下,直到我不再害怕。

是的,我不能害怕。

天意安排我在仇人身边,不是让我怕他,而是让我讨回他该偿还的

十一岁的时候,我天真的以为:我可以趁韩濯晨不注意,在他背后用刀狠狠地刺向他。就像电视上演得一样,血会染红他的白衬衫,然后他转身指着我,瞪着一双难以置信,死不瞑目的眼在我面前倒下去。

一个晴天,我趁王婶不留意,溜到厨房里找尖刀,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声。

我趴在窗边向外看。

只见有个秃头的男人大摇大摆走进来,身后带着二三十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他们吵吵闹闹地踩着草坪走进院子。

韩濯晨坐在泳池旁的圆桌边纹丝不动地喝着红酒。

光头男人在韩濯晨对面坐下来。

“晨哥,好久不见!”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韩先生。”韩濯晨漠然笑笑:“你也知道我好多年前就不在道上混了,不习惯别人这么叫我。”

“你少跟我摆架子。”光头男人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阿豹是我兄弟,你最好给我个交代。”

“我最近记性不太好,想不起来谁是阿豹。”

光头男人一把抓起他手边的酒瓶,在桌上砸碎,用尖锐的断口抵着韩濯晨的喉咙:“少跟我装模作样,你以为这还是六年前?我给你面子叫你一句晨哥,别以为我是真怕你。”

韩濯晨瞄了一眼酒瓶,无所谓地将身子靠在椅子上。“你不用给我面子。”

“我知道阿豹的货让你吞了,还通知警察抓他!”光头男人缓了口气,又将酒瓶顶到他的胸前,阴狠地道:“我告诉你,只要你把货吐出来,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

他的“否则”还没说清楚,韩濯晨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脚下一扫,顺势手一用力将酒瓶送进那人的胸膛。

一切发生的太突兀,等跟进来的那一群人反应过来,伸手向衣服里摸的时候,韩濯晨已经拖着哀号的光头男人挡住身前,指指他们的身后。

那些人一见自己身后站着许多拿枪的人,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韩濯晨抬脚将光头踹得摔了二米远,拿了个纸巾擦擦手上的血,不疾不徐对身边一个保镖说:“通知警察有人私带枪械,擅闯民宅,可能意图杀人吧!”

说完,他又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后,笑着说:“风,你小子做事什么时候能干净点?那些破事能不能别牵扯我”

“”

“不用,已经解决了,小事”

“”

“毒品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少碰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

“美女?你送几个美女给我压惊,不如直接派几个身手好点的人保护我,这年头多活几年比什么都强”

晴朗的天空碧蓝如海,云那么白,水那么清,草那么绿,血是那么的红

看着那个浑身肌肉的男人在草地上捂着伤口呻吟,抽搐,再看看我瘦弱短小的手臂,我立刻放弃了从背后刺杀他的想法。

十三岁看电视的时,我想起在他食物里下毒的方法。当然,我实在没有办法在不被他发现的情况下找到电视里用的氰化钾一类致命的毒药,凭我有限的药理知识,只能用几夜不睡觉的方法骗来了一瓶安眠药。

有天晚上,我战战兢兢捧着放了药的咖啡杯走进他的书房。

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双眉紧锁。

夹在他指间的香烟火光就快烧到他指间,他还没有察觉。

我放下咖啡杯,小心翼翼把烟头从他手中抽离,轻烟飘乱,一根长长的残灰落在地上,摔成灰烬。

他睁开眼,静静地看着我,黑瞳周围浸着血红的颜色。

我吓了一跳,不自觉退后一步。“我吵醒您了?”

“没有。找我有事?”

“我看您累了,给您煮杯咖啡提神。”

他紧皱的眉峰舒展很多,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嗅了嗅,没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