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举着手里的雪影长剑,苏瞳脸颊上浮现出一种醉酒的红,她手舞足蹈,俨然疯癫!

人心就是一座城。

有时候明明已经外界的禁阵给打破,但有些人却终生都无法再迈出城池一步,因为那迷阵已经转移到了心里,在最柔软的地方,筑起万丈高墙。

将自我封锁于自己的城中,永远都不再受伤。

同时也永远失去了真实。

“啊哈哈哈哈!”笑声自苏瞳身上传出,她已然抛下傲青,狂奔去了远方。

“我不怪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但求你日后,能清醒过来,不要再被自己折磨!”傲青用尽全力嘶吼出这样一句话,用风传到远去的苏瞳耳中。

于是那渐行渐远的狂笑,便成了凄厉哭声。

------题外话------

写这章我挺纠结的,因为单看这一章绝对入坠云中要被苏瞳气死,可是这样设定又很有趣,这章我写了很久,也改了很多,一咬牙豁出去了,最喜欢现在呈现出来的样子。

走向不剧透,毛毛只能保证,不虐,无尿点。

第088章 诛心

我没有杀错人!

苏瞳踉跄狂奔,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前,再也没有曾经阵法能阻拦她的脚步,她冲出了雾色,冲入密林。

小道的泥土下,露出很多青砖残迹,也许在很多年前,泥上铺着整齐的青砖,但随着时间流逝,久无人来修葺,竟连顽石都风化开裂,渐渐沉入地下,只露出一些凹凸不平的棱角,还在无声述说着此地多年前的历史。

苏瞳的脚底,与那些掩埋于泥土下的断裂青砖摩擦,发出沙沙声响,狂奔半日,青砖上竟渐渐有了血痕。

奔至山巅,已是一日之后,苏瞳累得身体直打哆嗦,在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之后便噗通一声重重砸倒在地,久久没有爬起。

她的心,走不出来了。

如果承认夜吹雏翎乃至傲青都惨死在自己剑下,那么她必定会痛不欲生,心裂而亡。

所以她只有坚定地相信自己看到的,经历的,通通都是一场入魂极深的迷阵,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与信念。

一场大雨落下,将跌倒在地的苏瞳彻底淋湿,她蜷缩着颤抖的身体在水潭中挣扎,那些从天空掉落的雨点,如一枚枚由精钢铸炼的子弹,重重打在她的脸颊,她的四肢,她的胸口。

疼痛,而且寒冷。

苏瞳的牙齿上下撞击,发出咯嗒咯嗒的响声。

都是假的!

苏瞳在暴雨中晕厥,而后陷入了一场梦,她期待自己清醒之后,看到的是迷阵未解,傲青又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又是一天过去,雨势已竭,苏瞳这才悠悠转醒,猛地张开双眼,看到的…依旧是无根山山巅的风景。

被打湿的衣物贴在身上与地面上,已经被体温捂干,双腿已经不再抽筋,苏瞳失神地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向山顶的小楼走去。

此楼古朴自然,原来最能承受得起岁月腐蚀的东西,是朴素而不是繁华。

它通体由松木榫卯而成,上面刷着最简单的桐油,经雨洗去尘土,木质乌棕油亮,似乎与千年前没有什么不同。

苏瞳的嗓子眼在烧,大雨并没有缓解她心中的焦虑,她在思考,这一场通通为假的幻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既然看到的一切已经不再真实,那么她接下来的时间,便要用自己的感觉发发现隐藏在阵法里的漏洞。

她抬头看了一眼。

这松木小筑的门楣上,曾挂一面牌匾,但此刻那木匾已一分为二,不知道是曾遭雷击还是因为木质失水而自然断裂。前一半那个“碧”字已经摔在了地面上,后一半那个“空”字,却如笑话一样,歪斜地钉在墙中。

“空…”

“哈哈哈哈!”苏瞳踩着“碧”字踏入楼内。

此时她突然觉得卞之问这“碧空殿”的名字题眼便在“空”上,无尽繁华,千年过后不过一场空!

此地便是卞之问收养的那些童子的居所,中央是个较大的庭院,环绕院子,有一摆依次相连的小房间,规格陈设皆相同,只是整个松阁一片颓废,它们的主人早已不在此地。

抱着想来这里寻找线索的想法,苏瞳花了三天时间,将松阁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翻了个底朝天。

由耐心变得疯狂,再演化成神经质,苏瞳将自己可以看到的一切,通通砸了个粉碎!

如果幻阵只是一座阵法,对虚设的物件一定不可能面面俱到,绝对会有什么东西遗漏了细节,只要能找到破绽,她便能解此局。

三人之后,松阁毁于一旦,苏瞳从废墟中摇摇晃晃地走出,眼中俨然已经失去了神采。

她…没有找到。

“我走错了方向!”

在山巅孤独地站立了几个时辰,任山风洞穿她本就单薄的胸膛。苏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心脏与血液的温度,踏着虚浮的步伐向山下走去。

完全不去躲避那些从泥下露出的砖块棱角,也没有凭借灵气让自己瞬步如风,很快她的鞋底便完全磨穿,脚底的血痂掉落,一路青石上,再次有一血的痕迹。

从山上下来的路,仿佛比上山更长,感觉走了一辈子,苏瞳才走到半山腰下曾悬挂云翼尸体的地点。

现在这里有四具尸体。

傲青背着云翼,倒在最靠近苏瞳的地方,苏瞳木讷低头看了看傲青,他脸颊上还带着微笑,他那不责怪自己的话仿佛上一秒还在耳内萦绕。

苏瞳眼中涌出的不是泪水,而是鲜血。

但她不敢停留,不敢放下自己的心防,咬着牙越过傲青的身体,跌跌撞撞继续下山。

很快她又看到了雏翎与夜吹,夜吹死不瞑目的那张脸,记录着他生前的怨念和诅咒,已如附骨之疽一样,一点点蚕食着苏瞳的灵魂。

“不!不要!这不是真的!”苏瞳尖叫着快速冲下山去。

在层层密林中,滚出了一个狼狈的女子,她脸颊上被枯萎的灌木划出数道血痕,五官扭曲得与昔日容貌大相径庭。

顾不得自己的狼籍,苏瞳四肢着地,向前攀爬,一直爬到了无根山下两道分岔的地方!

左道为直通昼宫四重天的琉璃大路,右道为傲青曾经选择的泥泞山路。若再给苏瞳一次机会,她绝对不听傲青的安排!

对对对!就是这里!

直到此刻,苏瞳惨白扭曲的脸上才出现一丝兴奋,她用沾着泥的手胡乱扒开糊在眼前的碎发,而后如猴子一样蹲在分岔路口,一个人傻笑不停。

只要无根山下一直没有人上来,便说明自己还身处在迷阵之中,毕竟这个迷阵,只能囊括她与夜吹、傲青和雏翎四人,并不知道还有那么多修士上山,可不可能将前来争夺屠坤战车的修士身影容貌,也引入幻象中。

苏瞳耐心地等着,早已失去星火的眸里再一次有点燃神采的趋势,但这份喜悦还没在她心头停留一秒,山道之下,便飞来了一只猛禽…

两个黄袍剑修从猛禽背上一跃而下,甚至没有看到苏瞳藏身的泥道,便昂首阔步地大步朝着直通云门的琉璃大道走去!

“师兄!下面还有许多人,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可以凭借驭兽的法子来到昼宫三重天…”

二人兴奋的对话声涌入苏瞳耳际,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都通通被人无情掐断!

她真的已经出来了?!

走出迷阵,却失去了自己在乎的所有人!

“啊啊啊啊!”发出一阵凄厉尖叫,苏瞳捂着自己的双耳,疯狂向来时路上逃去!

“天啊!”那是什么鬼东西?被苏瞳的尖叫声吓到,刚踏上无根山的二人一阵警觉,提剑跟上。

“师兄!原来这里还有一条岔路!”较年轻的那位,用剑尖拔弄了一下,立即让后来者看到了泥泞小道。

“我们追不追?”

“不追!”年长者犹豫了片刻,而后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既然已有直通四重天的捷径,此地玄机,我已不放在心里,人不要怀着太多与目的无关的好奇心,不然会令自己的追求节外生枝。”

“师兄说得不错。”年轻人立即被自己师兄说服,二人放弃了对之前那发出尖叫的“野兽”的追逐,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左侧通天大道上去。

苏瞳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连滚带爬地冲回到众人死去的地点。

曾经觉得这里最是可怕,一草一木皆提醒着自己犯下的错误,但现在去发现只有这里才最安全,向山上走,没有路,向山下走,真相让她血脉凝滞。

只有陪着她已经逝去的朋友,她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我不信,我要在这里,一直看着你们的幻影消失!”苏瞳的脸上闪过一抹狞色,她俨然忘记自己来的初衷,也对卞之问的屠坤战车失去了兴趣。

她要破了这迷局,哪怕此局她已经一败涂地,但只要她不承认,便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挥袖祭出雪影剑息。

苏瞳持剑而立!

以剑为杖,剑尖点地,双手交叉紧握剑柄,这模样又像是防卫又像是进攻,如君王授剑之礼,带着一股磐石般的坚定。

她要,守在这里,与迷阵豪赌一场,用时间来证明!

一个月过去,苏瞳依然站着,地上的尸体没有*,因为他们都是大乘修士,金仙尸身,千年不坏,大乘强者,死后至少能维持百年。

虽然不腐,但雏翎的脸,有了脱水的征兆。

两个月过去,苏瞳的身影开始晃动,她却没有倒下,她如一株枯木,连抬头都及费力气。

从低头到抬头这细小的动作,她几乎用了半天才完成。

“十域修士…都已经越过昼宫三重天,去了更高的地方了吗?有人已经找到屠坤战车的所在,并将它收入囊中了吗?”连这念想,都变得极为淡薄。

一年过去,夜吹身上的衣物开始老化,毕竟他最穷,衣服什么的都是打劫而来,并没有经过器师加持,这一年之间风吹日照,布帛性状发生了改变。

三年过去…

苏瞳的发里,有了白霜,她虽然是个阳寿冗长的修士,但此三年,她心中忍受的煎熬,比百年光阴还长。

她的气息开始微弱,灵气开始滞留。

------题外话------

我对不起大家,字数限制,还在坑爹中,明天就不虐了…刀片已收到十箱,顶着三层锅,先退下了~新…新年快乐…

第089章 百年一剑!

十年过去。

此间山风不竭,偶有雨雪落下,谁从此地经过?谁最终得到了屠坤战车的青睐?这些事情似乎已经与苏瞳没有关系。

她如一尊已经死去的雕像一样,静立在山道上。

雪影剑息,光晕黯淡,似乎随时都能熄灭。

在此十年,苏瞳脑海里重演了自己的一生。

虽被君琰斩运,但她能走到此地已经极其幸运,每经生死劫难,不管过程多么艰难,都能在最后关头化险为夷,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我们都崇拜着故事里的主角,甚至梦想有朝一日也成为那样传奇的人物,但不要忘记,主角光环之下,有多少小人物还未来得及发光便已早夭。

千万海沙,也许只能成就一枚珍珠,万顷矿脉,说不定只能采出一枚钻石。

她的气运,是不是到今日便已用尽?从此真仙界的奇景,世间繁华都与她不再有关系?苏瞳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百年过去,苏瞳依旧持剑而立。

她的腿似乎已经与大地相连,裙摆上爬满青苔,皮肤由柔软变得坚硬,就算是有人经过她的身旁,也完全看不出她身上还有生机。

她的发,在区区百年间完全变白,因为她虽站立不动,精神力却比九十年前活跃百倍不止!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自己的精神力,令她的神识,渗透到了这座无根山的每一石一沙,一草一花中!

她的意识,在已经垮塌的山巅松居内沉淀,在琉璃步道上徘徊,跳跃枝头溪岸,洞悉每一细物在无根山上的变化。

从理性上说,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但在感性上,她不能承认自己的过失,只能日复一日在此地沙石中寻找阵法所谓的“破绽”,这已经由“执念”化为了她的心魔。

她存在的所有意义,都依附于此。

直到百年之期圆满,依旧一无所获。

她几乎已经麻木的眼,看了看地上的朋友们,夜吹的衣物早已经腐朽成灰,只有几根顽强的纤细还附着在他的皮肤之上。

伤口早已经没有了血痕,被百年风雨冲刷,断面清清楚楚,可以看见肌肉的纹理与内脏被切开的模样。

被傲青从悬崖上背下的云翼仙子是金仙之体,依旧保持着百年前苏瞳见到的容颜,而傲青与雏翎身上却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烂症状。

久久凝视傲青的脸颊,在看到第一枚尸体斑缓缓出现的刹那,苏瞳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百年的执念太长,她已经无法承受自己内心的煎熬,这一百年来,她的身体未动,她的神识却已融合到整个山峰,若有破绽,早被她捕获。

自欺欺人,终有尽头。

时至今日,她累了,早应该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傲青、夜吹与雏翎,还在黄泉中等她。

这一次从苏瞳眼中流出的,既不是幡然悔悟的泪水,也不是哀怨愤怒的鲜血,而是她本已所剩无多的生机。

滋滋滋!

可以感觉到,有什么氤氲之物正从苏瞳紧闭的双眼下袅袅升起,与此同时,她的发色霜意更重,呼吸渐轻,原本就石化的肌肤下最后的温度散失殆尽…

生机…湮灭!

她输了,终是输给自己的心,或者说从向夜吹,雏翎和傲青出剑的刹那,她便早已失心!

山风吹得树影一阵摇曳,扒下了附着在夜吹尸体上最后一缕蛛网般的残衣,但在这风停的刹那,原本已经“死”去的苏瞳,蓦然张开双眼,失神多年的浊目深处,倏地迸发出两束极烈之光!

出剑!

不需要出鞘,因为无鞘!

不需要蓄力,因为这剑,已持百年!

苏瞳猛然跃起,双脚与地面剥离,发出摧枯拉朽的声响,那些攀爬于裙裾的青苔刹那撕断,拖住了她的长裙,却拖不住苏瞳蹑云而起的疾风之步!

布帛从她膝盖上三寸撕开,露出了纤长的腿。但此刻无人能看到她白皙的皮肤,因为她整个人已然化剑!

她本不是剑修,可是一百年的持剑,让她心中有了“剑”。

那光芒随她生机湮灭也尽枯竭的雪影长剑,在苏瞳奋力跃起的瞬间,发出一连串咔嚓声响,而后自暗光之下,绽放出照亮整个苍穹的光华!

这光华赋予了苏瞳强大生机,令她本已苍白的长发自末梢开始再现乌黑,仿佛苍色不是岁月的痕迹,而源自可以消融的白雪。

严冬已经过去,第一抹救赎之光,从云缝中射下!

只是刹那,苏瞳持剑入空,她终于破开阵障,看到了悬崖!

那里挂着一人,并不是云翼…而是傲青!

傲青右手死死捏着一把纯金长枪的枪头,此枪身长七尺,与之前在地面上看到的断枪制式一模一样,枪尾震出强劲旋风,以恐怖的冲击力压制傲青身手。

捏枪的手指已在流血,枪尖已经没入皮肤一寸有余,还差分毫,便能入心!

但傲青的却深陷一种不可思议的离魂状态,太阳穴两旁青筋爆起,双眼内疯狂滚过沸腾的雾色,雾中剪影无数,将他的意识困在了幻境之中!

在苏瞳现身的刹那,金色长枪的震感大增,似乎为她的出现而惊恐愤怒!

它尾部扫出的狂风,似要在苏瞳眼前再一次建立一场幻境,但它的速度,已然跟不上苏瞳的剑!

这剑威,可酝酿了百年!百年之间,苏瞳曾有十一次出剑冲动,却通通被自己强行压下,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她不会动!

换而言之,现在她动了,她便绝对不会失手!

“斩!”

一声娇喝如穿云之箭,撕开笼罩人心的乌云,银色剑芒从她手中冲出,无懈可击地斩在金色长枪枪身。

在苏瞳挥剑同时,天云裂开…竟然露出了昼宫四重天的大地经纬!

那些红蓝异色的经纬线,在裂开的天幕中央若隐若现,只怕卞之问在此,都无法接受,自己的法则力量,居然被一大乘境凡人修士一剑撼动!

可怕的剑威!

在此惊世一剑之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金枪顿成两段,阵法神通皆化虚无,它的后段从空中坠下,前段因傲青的推力“嗖”地飞出千米之外。

“噗!”傲青胸口喷出丈长血水,而后整个人卸力,软绵绵地倒在了苏瞳的肩膀上。

“还好你没事。”

苏瞳抱着傲青的脖子,眼眶里蓄满了温热的泪,不需要傲青说任何话,此刻他身体柔软的触感,还有皮肤的温度,便是平复她心中百年沧桑的最好之物。

“对不起…这一次,我让你失望了。”

没有金枪的干扰,傲青终于艰难地从自己的迷梦中回神,他曾折断两杆长枪,但最后一柄,威力实在太强,令他久未动手,深度沉沦在自己的梦里,差点再也回不到现实。

“闭嘴!让我好好抱抱!”

苏瞳拉过傲青的脖子,狠狠抱在怀里,用下巴摩挲他的发,一串泪珠子便滴在了傲青头上。

雪影化为万千光点,如一群小小的萤火虫一样,轻盈地飞入苏瞳袖内,但与此同时,遥远时空的一片可怕废墟深处,却突然传出了异响的声音!

此地本为死地!

巨大的断裂石像,无数破灭仙宝都随解体的星辰旋转,余焰还在灰烬深处明暗交接,火威足以溶化世上任何物体。

这里没有活物,没有活星,没有光线…蓄积的浓烈死气甚至足以瞬杀任何仙人,但在一片残垣断壁之下,突然有什么东西强烈地震动,而后那团巨大的,百人才能合抱的星体垃圾之下,突然飞出了一把…银色的长剑!

“嗖!”

顽强地抗衡着废墟自旋坍塌成黑洞的引力,银剑艰难划破长天,寻着苏瞳刚刚施放的一剑之威而来!

雪影!

它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有重临大地的一日,但在刚才,它感觉到了自己的剑魂,再次醒来!

苏瞳不知道自己的百年之剑,居然阴错阳差,唤醒了远在时空之外的雪影剑身,此刻她只急迫地背着傲青降落回地面。

地上的幻影迷阵随剑解体。

铜、银、金三把断枪分散于山谷各处,之前苏瞳曾见过一次金质断枪从空中坠落的场面,那是假的,她斩的那把,才是最后的枪。

地面上夜吹、傲青、云翼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雏翎一人还老老实实地趴在原地,不过皮肤上的尸斑已通通不见。

苏瞳走上前去,从袖里摸出了一个药瓶,挤出两滴红色的药剂正好滴在雏翎的脖子里。

许是被这冰凉的液体刺激,原本没有呼吸的雏翎突然大大地吸了一口土,而后一边咳嗽一边从地上诈尸而起!

“哇!狠心的女人,你杀了夜吹,会后悔的!”

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晕厥前的画面,刚一醒来,雏翎便张牙舞爪向苏瞳扑来。

“夜吹?夜吹好好站在那里呢。”苏瞳抬腿给了雏翎一脚,而后伸起下巴对着远处努了努嘴

脸上印着苏瞳大黑脚印的雏翎,顺着苏瞳的目光呆呆朝远方眺望,很快便看到了一尊冰雪雕像正目无表情地藏在溪水里,任风吹日照人声嘈杂而不动。

“那是…夜吹?”雏翎茫然地看着那尊冰影,完全搞不清楚苏瞳在玩什么把戏。

“深度化冰,你叫他他是听不见的。”苏瞳浅浅一笑,而后眨了眨眼睛。其实如果没有夜吹,这个可怕的杀阵,她绝对走不出来。

------题外话------

筒子们,你们换君琰为主角的愿望又落空了。因为我大傲青,又雄赳赳地回来了!

第090章 解惑

“大师兄!回来!”

在雏翎不解与傲青探究的目光下,苏瞳皱了皱眉头,轻吟一声。

嗖!

那泡在水里的大冰块,嗖地一声便瞬移到了苏瞳身旁,冰雪中一枚铁质令牌发出淡淡的光芒,很快将夜吹从深度化冰中唤醒过来。

“这个!”

之前听苏瞳略微提了一下,傲青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此刻再看夜吹脚踝上挂着的那枚“司狱”铁令,傲青的双眸蓦然缩紧,表情呆滞了片刻。

但苏瞳没有看到傲青眼中闪过的惊诧,只是对着夜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过了多少天?”

“约莫十天。”夜吹甩甩发上的水,皮肤由透明变得越来越有血色。

“果然…”苏瞳抽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咦,师妹,你的眼睛…变了。”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夜吹在直视苏瞳双眸的刹那,情不自禁地愣了一下,总觉得苏瞳的眼里沉淀了很多曾经没有的东西。

“你过十天,对我来说,却是百年。”苏瞳揉着自己虎口留下的老茧,对她来说,那百年持剑可是真实存在过的。

“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夜吹瞪着眼,对苏瞳的回答很是诧异。

“你快跟我说说,我一点都不明白。”雏翎比夜吹更急,恨不得苏瞳马上把这十天来发生的一切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

“瞳瞳,你怎么破阵的?”傲青深深地看着苏瞳。

“这个阵,专杀傲青!”

“或者说…此阵专杀与碧空战将有深厚渊源的故人,在傲青想要得到那女子尸体的刹那,此阵杀机便起,我们三人,只是顺带被卷入阵中无关紧要的人。”

苏瞳回头看了傲青一眼,而后用手指指自己,夜吹与雏翎的胸口。

“我入阵时便发现,如果傲青无法折断三枚长枪,我们三人看到的幻境将层出不穷,碧空战将之后有我们曾经的故人,曾经的故人之后便是我们三人的相互猜忌,不斗到三人力竭而亡,它绝对不会罢休,所以我便干脆…遂了它的心愿!”苏瞳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如当初一样坚定不移。

“所以…所以你就杀我和夜吹!”

雏翎恍然大悟!

自己幻想了一下置身阵中的场景,的确如苏瞳所言,如果她当时不毒倒自己,他心里的猜忌和恐惧也早已积累到了一定程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施放出来做出与她一模一样的事情。

但这事如果换他来做,绝对无法得到现在四人无一人妄死的结果。

“不错。”苏瞳点点头:“只要你和夜吹都是死的,这迷阵就不能再幻化出你们两个人的模样来害我们自相残杀,同时我毒倒你,你也能因为晕厥而规避幻阵对你的伤害。”

“可你怎么‘杀’我的?又怎么知道那夜吹是假?”雏翎此刻双眼里已经幻化出了星星,对苏瞳的崇拜无以复加。

“我刚才说了,让我下定决心做这一切的关键,在夜吹身上。”苏瞳笑着指指夜吹脚上那枚司狱铁令。

“我只能庆幸这阵法无法复制司狱铁令的力量,或者说在我发现破绽前,这阵法还没来得及洞察铁令与我之间的联系。”

“在这迷阵里,我无法相信你,无法相信傲青…但我可以信赖夜吹,在前后两位‘大师兄’现身时,我都没有在他们身上感觉到过铁令的气息,以我对大师兄的了解,他在察觉此阵无穷无尽自己又没有办法破解时,一定会深度化冰藏起来不给别人找麻烦,因为一个连心脏都能冰封的人,迷阵绝对无法撼动,既然他有规避的途径,就不会到处乱跑。所以我一面与幻影交谈,一面寻找铁令的气息。”

“我能感觉到司狱铁令一直停留在某个地方,但我不敢太用心去找,更不敢呼唤大师兄出现在我身旁,因为一旦这样做了,便会激起迷阵更不可预测的变化,失去我最后的守守阵信念。”

“然后我就遇着了你。”苏瞳指指雏翎的鼻子。“你是真是假,我还真不知道,所以我至始至终都没有靠近过你,好在我这里有能让人陷入假死的药物,让你服下,如果你是真的最好,至少能先解开幻阵对你的困扰。如果你是假的,幻阵也发现不了,因为那的确是真的毒药。”

“心里有了打算之后,我就动手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苏瞳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一些抖。

“可是你还是害怕。”傲青可以捕捉到苏瞳任何的情绪波动。

“对,很害怕,我害怕自己预想的一切,其实早被幻阵看透,不但是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就连手感,意识,判断力都被阵法左右。所以斩大师兄的那刀,我最难下刀。”

苏瞳看着夜吹,很难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

其实这所谓“师门”,根本就是她与夜吹极力想摆脱的一个诅咒,凡是遇上与“康仁”二字有关的东西,绝对在她们身上落不到半点好处,二人从未一起修行,一起在师傅座下被传道被授业,唯一联系…不过是被坑人老混蛋先坑和后坑的关系。

但也许正是这种同是天涯被坑人的身份,让她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羁绊。

她很看重自己的大师兄,愿意原谅当年被夜吹抢得一毛不剩的仇隙。夜吹也很呵护苏瞳,与其说是司狱强迫他守护苏瞳,不如说是他发自内心对她报以愧疚。

那一剑斩下,苏瞳的确品尝到了失心疯的感觉。

本来人在阵中,精神就已极度错乱,她偶尔甚至会遗失之前捕捉到的那微弱的司狱铁令的气息,因自己所做一切而感觉到深深的矛盾和自责。

不过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如果连自己都骗不了,又如何去欺骗迷阵?

“这阵不是那么简单,就算夜吹和雏翎死了,也绝对不会放过你。”傲青的目光有些幽暗,因为他已经猜到苏瞳接下来的经历。

“对。”苏瞳点点头。

“我杀了自己最信赖的朋友,接下来自然就是你。”走上前去,苏瞳嬉笑着摸了摸傲青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