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一把已经折断的金枪,当然,那只是幻阵搞得鬼,然后你就背着女尸出现了。”

“然后你便连我也杀?你都不忍杀夜吹,居然狠得下心来杀我!”傲青既庆幸苏瞳破得了阵,心中又情不自禁涌起一股老坛酸菜的味道,那绿油油的目光,看得夜吹脊背一阵发凉。

“有你在,我才真正放心了啊。你是什么人?我绝对杀不了的,既然能杀你,这狗屁大阵便一定是假的!”苏瞳自信满满地说道。

“如果是你下手…绝对能杀我。”傲青的脸都绿了,这该死的理由。难道这蠢货不知道她正是自己最大的软肋?

“我能?”苏瞳吃惊地瞪着傲青,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还好你运气好,蒙到的是个假货,不然老子已死…”傲青咬牙切齿回答。

“呃…”苏瞳当机几秒,而后讪讪地摆了摆自己的手:“此事过了,反正肯定不是你,如果我杀了你,你会对我说祝我好么?”

“我有病么祝你好?你若杀我,黄泉碧落,做鬼本尊也不放过你!”傲青只差没把口水喷苏瞳一脸。

“这就对嘛,反正不是你…因为你的变态,无论这迷阵多精妙,一时半会也模仿不了。”

苏瞳嘿嘿地笑着,不过一想想之后发生的事情,笑容便变得有些苦涩。

“我以为当我杀光所有人后,便掌握了制衡此阵的主动权,因为在我强烈质疑它真假的时候,它为了诛灭我心,就不得不发动大的威能,让我相信我的确双手沾染了自己朋友与爱人的鲜血。”

“我越发自内心的疯狂和怀疑,它便越要让我痛苦。”

“我可以堂而皇之地将精神力渗透到无根山的任何地方,试图寻找它的破绽,为了防范我的突破,它得幻化出完整无瑕的规则,包括尸体腐化的细节,山林诸物的自然生死规律…”苏瞳静静地描述,让正在聆听她声音的三人如临真实。

“它以为它在消耗你,其实你是在消耗它!”雏翎高叫一声:“因为你早知道它是存在的。”

在雏翎尖叫的瞬间,傲青脸色一僵。

他明白苏瞳做这一切,其实是为自己。

这阵的力量,总归是有个限度的,苏瞳承担得越多,他便能减轻身上的压力,可惜他辜负了她…因为在幻境中看到的东西,是他此生不可承受之轻。

他“不怕”心魔,是因为一般强度的心魔,并不足以破开他的心防,但他心底隐藏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旦真被碰触,在他灵魂深处掀的狂浪便巨大到足以吞噬一切!

“大多数时候,我都在怀疑自己,因为能让我坚信自己没错的,只有司狱铁令之前发出的微弱气息与不太正常的傲青的反应,但这两样东西,都没有办法再次去验证。何况这阵法在我身上还施加了岁月之力,在这十天之中,我感受到的是…百年。”

苏瞳的眸底让人觉得不太熟悉的东西,是岁月。

第091章 守住自己

“我相信只要我守住自己,不断消耗阵力,总有一天,第三把断枪会从天上掉落。”苏瞳的声音变得轻柔朦胧。

“不过时间过去一天又一天,让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我才发现,此阵最厉害的地方,便是改变我对时间的感知力。”

“它只需要封我一天,我便品尝数年光阴荏苒。说不定我等不倒傲青解阵,自己就会把自己给逼成真疯。”

“所以到了最后,我打算‘杀’了自己,主动结束一切!”

实在是太狠了!

苏瞳心性隐忍得令人心悸,是要有多甘于忍耐,才能在阵法的幻影之下做出这一系列决定?

能承人所不能承受之孤寂,能尝人所不能想象的苦闷。最后还能保持本心。

夜吹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战,突然觉得相比于自己的小师妹,自己百年坐狱也并不是那么不堪回首的一件事情。

傲青眼神却愈加晦涩,他明白苏瞳未说出口的意思,那就是她本百分之百地相信自己能带她脱离困境,但这一次,他却迟迟不能行动,以至于要逼她自己动手破阵!

这是什么人布下的杀阵?

我必须把他找出来!

一回想起自己在幻境里看到的东西,傲青便不寒而栗,同时胸口萦绕起一股强烈杀意!

正如苏瞳所说,这阵法并不针对别人,是专门用来杀与碧空战将有深厚羁绊之人,在曾一起经历生死的幻觉中,很少有人能保持意识清明!

他虽并没有完全沦陷,却因不舍与留恋那些早已经在梦里远去的身影,少已经被封印在灵魂深处不敢轻易碰触的笑靥而流连忘返。

他哪里想得到,自己所经历的时间与苏瞳所经历的时间有着巨大的差别?苏瞳说她已承百年之苦,夜吹说才过十天,但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入幻不过…一柱香。

歹毒无比的诛心大阵!

一边想傲青一边脊背发凉。

如果苏瞳不是苏瞳,就算最终他能狠心掐断金枪从往事中抽身而回,只怕看到的也只能是自己心爱之人的尸体。

到那时候,即算是逃出了阵,还是被无情诛心!

还好苏瞳没有选择等待,她的百年静寂,不过为了酝酿惊天一剑!

这么一想,傲青又情不自禁对苏瞳多喜爱一分,这才是坚强得足以令他心动的女子。

在傲青暗自腹诽的时候,苏瞳依旧在向众人描述自己经历的故事。

“我相信待我死亡的那一刻,此阵所有力量必定尽数从我身旁抽离,毫无保留地去诛杀傲青。只有在那个时刻,我才能感知到金色长枪的所在地。”

“想明白这一点,没有花我多少时间,但要做到傲青没有做到的事情,一击敲碎金色长枪,我却没有把握成功。”

苏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袖里藏着的剑息,脸颊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所以我用它诛我心的时间,练剑!”

“我的剑,没有招式,只有剑意。诛心大阵给我散播的恐惧与怀疑,便是我的磨刀石。”苏瞳眯着眼睛,突然转头看向雏翎。“雏翎,你告诉我,你觉得世上最残酷的战斗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是什么样子的?”雏翎被苏瞳冷不丁地一问,表情都变得迟疑起来:“大概是敌强我弱,敌多我少的那种情况?”

听了雏翎的回答,苏瞳不置可否,又转向夜吹,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大师兄,你说。”

“最难胜的战斗,大概是…赌上了至亲生死却没有退路的战?”夜吹表情凝重,低低的声音的确让人心情一沉。

“呵,都不是…”苏瞳摇了摇头,不能否认雏翎描述的那种无助,也不能否认夜吹描述的那种残酷,但这还不是她在百年中体会到的东西。

“世上最难胜的战斗,是当一个人失去了信念,还要坚定地出剑。”

提起自己的经历,苏瞳依旧忍不住脸泛菜色:“我持剑守着你们在阵中的‘尸体’,每天都必须拿出一万倍的勇气来鼓励自己没有判断失误,这一百年,没有人能给我确切的答案,加上阵法对意识的渗透,让我经常混淆真实与虚幻,但我明白这一剑,我必须斩出去,而且不能失败。”

“还好我最后守住了自己。”苏瞳释然一叹,而后转身投入了傲青的怀里。

她是解救了大家的救世主,但这一刻她需要的是傲青坚硬的胳膊和可靠的怀抱。

雏翎的脸颊在颤抖,听完苏瞳的话,他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后怕,若自己身处苏瞳的位置,只怕早已经无法保持沉默,或在爆发中自取灭亡,或让迷阵完全吞噬自己的灵魂!

师妹,你太谦虚。

夜吹静静站在一旁,抬头眺望纵横苍穹的那道巨大裂口!

那哪里是一个大乘修士能斩出的剑痕?那是神之一手,只要看看撕开天空的沟壑,便能深深体会苏瞳这百年来沉积于心的坚韧与执着!

她最后的出手,早已经超越了大乘修士*的极限,在意境上达到仙人合一的地步!

好不容易等到苏瞳主动求抱抱,傲青自然双手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目无旁人地吻起她微微战栗的睫毛。

他很自豪苏瞳能挥出那样的一剑。

他的心跳情不自禁快了半拍,苏瞳心境之强,远远超出他的预计,只怕她真能成为唤醒那把可怕神剑的,第二个主人!

看来司灵让苏瞳得到雪影,不是没有原因。

傲青为苏瞳所做的一切而骄傲,但这些话他都没有说出口来。

“咳咳,你们这样虐单身狗,合适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雏翎捂着胸口,一个劲地咳嗽。

“继续…上山?”夜吹眼珠子拼命向上翻,似乎要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他那小脸绷得紧紧想笑又忍着的模样,比雏翎更加欠扁。

“上。”傲青抬头眺望着山巅的松居,原本便是打算去哪里一探究竟的,现在又遇着了这么厉害的个诛心阵,他更不可能放弃!

“不过…”他舔着自己的唇,双眼深处突然流露出了贪婪的表情,如久未进食的狼,眼里冒着绿火,直勾勾地盯着夜吹裸露在外的脚踝。

“不过什么?”夜吹根本承受不了傲青眸压的注视,与他目光交叉一瞬间,便情不自禁地牙尖打颤起来。

“不过大师兄那脚链能不能送给我?”傲青咬牙切齿地索要,原来还在对苏瞳只相信夜吹的言论耿耿于怀。

凭什么夜吹有这么狗腿的法宝,能让瞳瞳随叫随到,亲密无间?这样的东西,应该被他收入囊中才对!

我还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

夜吹一阵苦笑。要能解下这囚徒枷锁,他感谢傲青还来不及呢!

“给你给你!只要你能拿得走,随你拿去!”夜吹也不在乎形象,臭脚丫瞬间便伸到了傲青鼻子底下。

“还是大师兄人最好!”傲青乐得双眼立即眯成两条小缝,也不计较那古怪的酸爽味道,身上威压一下由凶残霸道消弭于无形。

只见他以中指指背轻轻在司狱铁令上敲击了一下,那号称绝对不可能被除司狱以外第二人取下的令牌,便“啪”地一声断开,轻盈地落在了傲青掌中。

“嘻嘻!瞳瞳,记得没事就叫我啊!”傲青二指捏着铁令,在苏瞳面前左右晃动。

“你,你居然真把它摘下来了!”夜吹的双眼瞬间瞪得铜铃般大,金鸡独立的姿势立即保持不住,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一旦取下了铁令,是不是意味着他再也不是南星罪人?再也不需要回南星大牢里坐板凳?再也不用卖身偿还康仁老混蛋欠下的巨额债务?

谢谢你!傲师弟!

夜吹的眼里瞬间蓄满泪水,要不是太过震惊,只怕要跳起来抱着傲青的脖子啃!

“你真厉害。”看着眼前晃动的亮晶晶之物,苏瞳只能这样感慨,傲青的手段总会超出她的预计,只不过这一次他到底在诛心阵里看到了什么…才拖慢了脚步?

苏瞳明智地保持缄默,毕竟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心中能藏着些小秘密。

“接下来可能还会遇到比那诛心阵更可怕的东西,十天,也足以让那些落在我们身后的十域修士来到无根山上,走到我们之前,你们不需要因为我个人的小小执念,继续跟我选择这条路。”

傲青将司狱铁令收回自己的袖中,回头对夜吹与雏翎说道。

不愿强迫夜吹同行,这也是傲青解下他脚上枷锁的原因。

“师弟,我们不需要这样见外,你们两个既然是我的师弟师妹,身为师兄者,总要在力所能及时,罩着你们。”

没有了负担,夜吹脸颊上升起一抹谪仙般动人的笑意,甩着长袖大步向前走去,竟一人走到了最前头。

“我…我也是与碧空战将有渊源的人,正好与你们同行。”雏翎胀红着脸,表示绝不放弃。

四人入阵,现在还是四人登山,他们仿佛已经将卞之问的仙藏抛在了脑后,全心全意去追逐自己渴望的东西。

第092章 全灭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越来越多十域强者来到昼宫三层无根山中。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头也不回地踏上了琉璃步道,也有一些发现了隐藏在灌木丛中的泥泞小道。

好奇心是人族最明显的特质,所以随着人数的增加,选择走上泥泞小道一探究竟人的修士也不在少数,不过他们都没有坚定走到松居的信念,在半道上遭遇残酷的阵法后便怏怏地退了回来。

这一日,一个身披重铠的强者,独身一人站在无根山脚下。

君兰的美目,透过铠甲,透射出两道凌厉的视线。

她在二层楼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是因为她身上的铠甲极为沉重,几乎找不到足以驮负她的坐骑,而且她也不擅于与飞禽走兽建立精神联系,一出手便是杀招,死在她手里的鸟兽无以计数,最后好不容易奴役了两头狮鹫才勉强攀上三重天,在她刚踏足无根山的刹那,那两头狮鹫便因为伤势过重而一头栽了下去。

“该死的申侯,若不是必需佩戴此铠才能分神莅临屠坤圣殿,本君何以至于这么狼狈?”

君兰皱了皱眉头,恼怒自己落在人后,不过此事也不足以过分担心,因为昼宫拥有九层完全不同的天地,现在才是前三层的角逐,她相信不需要自己动过,越到后面被昼宫禁阵自然筛除的竞争者将会越来越多。

她没走出几步,很快便在山路发现岔口,目光情不自禁于琉璃步道与泥泞小路之间来回扫荡。

“琰儿现在应该还不需要我的帮助,他的天地,让他闯闯,我来看看,这山顶松居里藏着什么好东西。”

君兰仙君如是决定,而后笑着向右侧泥道走去,一身沉重的铠甲,立即在土地上印出深深足迹。

才越过一个山坳,君兰便蓦然停下脚步。

别人也许无法察觉,但身为仙君的君兰却在此刻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阵息!

她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盯在百米开外对面自己的一面悬崖峭壁,那峭壁平淡无奇,若是仔细查看,才会发现三枚极小的空洞以黄金三角排列。

“仙阵!品质绝佳…似乎是心魔禁与时禁、空禁、自然禁的杂合禁阵。”只凭那金、银、铜三枪留下的孔洞,君兰便能推论出迷阵品质和属性!看来她身为仙君,的确是有厉害之处。

这个推论把君兰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放眼真仙界,能在一阵之中杂糅四种以上禁法的强者并不寻常,特别是这四大禁法,都排在上古十八禁中前七位之内…她搅尽脑汁,也只能想到几位钻研阵法的老古董深谙此道,不能想象,碧空殿主的昼宫三层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此阵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谁破解了它?”君兰猛地抬头,看着天顶上那道无论站在无根山何处都能看到的天之剑痕。

之前来到此地的修士通通以为这剑痕乃百年前的遗物,但君兰却能感知,那一剑,正是站在她所站立之处一击斩下,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仙剑余威!

它蕴藏的意境,超越了十域修士大乘境的巅峰。就算放在真仙界里,都足以艳艳惊世。

“说不定,正是剑主破了此地幻阵,难道这里除我之外,还有仙人分身?如果此人是是我琰儿的竞争者,那我一定要在他们为屠坤战车争夺前,将其除去!”

君兰心头蓦然升起一股危急感,本只是好奇松居,但现在她却不得不追逐那破阵人的步伐,好好去观察一下有可能阻止君琰夺得碧空殿主仙藏的强大对手!

半个月过去…

苏瞳、傲青、雏翎与夜吹四人终于走到了松居面前。

四人灰头土脸,身上挂彩,完全看不出昔日骄傲自信的模样,倒像是四个落魄街头的丐帮长老,通通披头散发,衣物汗水和着血水贴在身上,袍子边被风刃割得不成样子。

雏翎身上又添新伤,不过最开始在诛心阵里受得伤却好了大半,傲青胸口只中一枪,枪未入脏器,却一直不愈合,反而更让人担心。

这一路上,他们又经历诸多杀阵,那些隐藏于泥泞中的陷阱和杀机层不出穷,似乎要将敢于踏足此地的人通通送入地狱。

太可怕了!夜吹简直不愿回忆这半个月来自己经历的一切,这无根山的山道不过数千米长,却是他生平遭遇过的最可怕旅程。

沿途苏瞳也见到不少死人,其中甚至有一双黄衫男子,五官容貌在她的心魔里出现过。

大概是此二人经过此地,容貌便被诛心阵借用杀人,他们越过了诛心阵走在四人前方,却没能躲过隐藏在山道上的各种伏击。

其实除了这些死人,还有许多十域修士也曾尝试在泥泞步道上前行,不过在遭遇了一两次严酷的考验之后,通通断了念想,回头去走琉璃大道,就连半月前出现在泥泞小路上的君兰,也在行走两天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在小道旁埋下了一枚法宝,而后回头匆匆踏上琉璃步道去寻找君琰。

苏瞳很担心傲青的伤情,那入心一枪似乎留下了些后遗症,但傲青却安慰她没事,并向苏瞳保证在离开屠坤殿前自己身上的伤口一定会愈合。

终于走到松居之前,所有人都有一种得到了新生的感觉。回头看看,他们一路破阵而来,将花草禁,图腾禁,罗雀禁,雷空禁,紫衍禁用到了极致,沿途留下的破阵痕迹令人触目惊心。

但再入松居两步,原本微微放松的神经却再次绷紧!

苏瞳见傲青蓦然停下脚步,便立即朝他目光所视的方向看去,心脏立即紧紧地缩在了一起。

只见入口处,站着一位身着护心镜的高大男子!

此人身高八尺,双肩极宽,看上去相当威武,头戴着凤翅紫金冠,手里握着一柄青色的兽纹长戟,就算只是静立,都给人一种山岳巍然之感。

只可惜此刻他的身上,插满了箭羽!

数十枚漆黑的长箭洞穿了他的胸膛,膝盖与气管,让他在死亡后千年,还保持着持戟而立的姿势。

苏瞳看到了这男子脸颊上极有特征的青色胎记,目光又划到他的腰间,看到了他腰封上那条尾有五色丝带装饰的腰封,继而想起卞之问曾经对他麾下那些小童子们说过的话。

“青痕,待你学成,我要封你为碧空大将,授五色腰封,掌管无数天兵!”

此人,便是苏瞳记忆里那个剑都拿不太稳的小胖子…青痕。

不但是青痕,众人可以看到,整个松居院内,横七竖八倒着许多修士的尸体,虽然因为没有靠近而无法认真端详他们的容颜,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衣摆处都绣有百兽踏浪仙纹。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之前看到的是“云翼”!但苏瞳破阵后,被挂在悬崖上的是傲青,并没有真的到的云翼的尸体,这令原本心中萦绕着层层疑云的傲青与苏瞳有了几分侥幸和期待,说不定云翼没有死在山脚下,山顶松居内也没有人…

可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此地果然是碧空战将们的最后决战地,空气里早已没有了腥浓的血味,杂草也漫过篱笆攀沿到了那些伏地的尸体上。

傲青的手愤怒地向后一挥,在衣袖触及到道旁碧树的刹那,整株树突然化为齑粉,簌簌成灰。

雏翎看到这一幕,吓得缩了缩脖子,只感觉此刻的傲青远比破阵时还要疯狂。

“不要去碰他!”

看到傲青大步上前,伸手去揽脸上长有青色胎记的男子的肩膀,夜吹顿时抽搐着嘴角大叫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看到碧空战将尸体的瞬间,他又想到了山脚那身中三枪的女子,说不定这是一样的诛心阵,只等着傲青上去拨箭便要发动。

“我不会连着上两次当,这里没有陷阱。”在夜吹尖叫的同时,傲青已经紧紧捏住了青痕的双肩。

说也奇怪,那屹立于此千年不倒的战将,在被傲青碰触的这个刹那,立即向后倒去,被傲青轻轻托着放在了地面上。

滋滋滋!

其实青痕身上的黑色箭羽早已经经不起岁月风化,在尸体移动的瞬间化为黑烟消散在空气里。

紧跟着傲青走入院里的三人,这才看到,松居内到处遍布打斗痕迹,碧空战将的尸体随处可见,其中甚至还有孩子。

这就是卞之问失踪百年后,碧空战将也跟着失踪的真相,他们…死了,不但死在自己的地盘上,无一人传出消息,而且还被敌人在入山的步道内设下众多杀阵与陷阱,诱捕后世修士,特别是与碧空战将有深厚渊源的后世修士来寻找蛛丝马迹!

“怎么会这样?”雏翎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惊,就连他的师傅都无法解释碧空战将的去从,不过她老人家曾一直坚信,这支力量一定隐藏在某个特殊的地方,正静待正主重临大地。

现在他似乎找到了卞之问的残魂,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被卞之问视为手足亲信的碧空战将们早已全灭!

第093章 昼宫四层的奥妙

傲青的拳头在袖里紧紧攥在一起,脸部的肌肉狠狠战栗,牙关用力似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我得好好…送他们走。”

松居里尸体满地,有些碧空战将甚至身首异处,战斗之惨烈,在数千年后依旧可见一斑。也不知道云翼是否也惨死此地,毕竟很多死去的碧空战将也已缺胳膊少腿,脸上的伤口令他们的身份难以辨认。

苏瞳看到了一个眼熟的白脸“小童子”。

她记得他是卞之问将自己捆在柱上后前来报信的孩子,没想到青痕与云翼都长大了,他还是个孩子的模样,大概是天生便有缺陷,所以一直被众人当成孩子,他身上的伤最少,但还是被入侵者一剑穿心,足以证明凶手的冷血与残酷。

她未听清卞之问叫他的名字,却因为曾与他有一面之缘而更加垂怜。

“既然他们生前生活在松居里,我想死后…这里也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将白脸儿的尸体抱起,走到院中与青痕并排摆放,苏瞳说话的声音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千年前沉睡的英灵。

四人默默做事,花了一天时间,才将凌乱分散在松居的逝者们集中在庭院中央,一共一百零八人。

傲青在松居外点燃了一把火。

那火色十分奇异,红中透紫,温度奇高,转眼之间便将整个松居完全吞没。

若有人自山脚眺望,必然会发现整个无根山就如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于最巅峰处跳跃着浓烟与烈焰。

站在紫火前,傲青沉默而立,未说一句话吐露心思,只有紧紧抿在一起的唇,咬入一丝血痕。

深邃的目光深处仿佛除了痛苦之外,还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们走!”

待大火将一切付之一炬之后,傲青大喝一声,拂袖离开。

本来上山便不是来寻找宝藏的,何况松居里除了碧空战将的起居用品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东西。

碧空战将手里的武器通通被人拿走,唯一剩下的只有青痕手里那把长戟,同时凶手也没有在此地留下半点暴露身份的痕迹,他的气息早被千年时光湮灭,他的每一枚武器也早在离开时通通收回。

唯一让人记忆犹新的便是遍布在山道上层出不穷的杀阵,但要在真仙界无数用阵高手们之中找出与此地阵法有关的阵师又何其困难?再加上连威名赫赫的碧空战将都能无声全灭,那失踪已久的碧空殿主卞之问想来只怕也凶多吉少。

下山路上,四人皆保持沉默。

苏瞳在想自己为何会梦入千年。

雏翎在想傲青的身份。

傲青在想的东西绝对不会与任何人分享。

夜吹想说话,可是没有人理他…

唯今之计,只有忘记身后已经熄灭的大火,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屠坤战车的争霸上去,四人已经在无根山上浪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大部分修士都已经走到他们前头。

就在四人精神恍惚,心中盘算着其它时,道旁突然飞出一枚核桃大小的夜明珠!

它从草间跃起,速度极快无比,刹那向夜吹的后心击去!

谁也没有料到还有这么一出!毕竟上山路上,每一枚杀阵都是四人亲手解除,每一寸土地四人都异常熟悉,绝对不可能再暗藏杀机,可是现在一枚被人遗漏的仙宝却要夺走夜吹的生命!

“什么鬼东西?”

前一刻还处于沉默中的傲青猛地一抖袖口,一道极烈的银雷顿时从他袖间疾速飞出,迎着夜明珠而去。

这就是比野兽还敏锐的天性,只要带着微弱的杀气,都能令傲青提前警觉。

轰!

雷霆直接穿透了夜明珠,令它自内而外迅速爆开,死里逃生的夜吹擦着沿太阳穴流下的冷汗感激地看着傲青。

“师弟,你又救我一次。”

与此同时,在昼宫四层天中行走的君兰,步伐一顿!

在她的眸底,闪过了傲青以袖掷雷的英武身影,在看到银雷的刹那,她的双瞳狠狠一缩!

她将那夜明珠藏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便是为了看看前方登顶的修士倒底长什么模样,居然可以破开那么强大的诛心阵法,还要继续向山上前行。

那珠子会自动分辨敌人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强弱,所以它第一个试探目标便是拥有伪仙修为的夜吹,可没有想到下山四人中反应最迅速的并不是夜吹,而是傲青。

他那极烈的雷霆手段,立即让君兰想到一人。

“卞之问…数千年前仙王之下,最强雷修!”

傲青的剪影在君兰眼底浮动,在这个刹那,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儿子向她求援的原因…那么骄傲的君琰,绝对不会忌惮十域中任何比他强大的对手,除了…屠坤战车原本的主人!

“卞之问?那不过是个死人!”

“就算还有残魂存世,也是上无归处下无去处的孤魂野鬼而已,你既还在世上残喘,我君兰便送你归西!”

一阵冷笑,原本步履沉重的君兰突然彻底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仙宝很新。”

傲青看了看散落在地的夜明珠残片,拧着眉头。他这句话很明显地提醒着大家,这一次好像还有别人在伏击他们。

“说不定是一些破不了阵又不甘心有人从松居中得到仙藏的修士的手段。”雏翎补充一句,毕竟一路上也看到不少凌乱的足迹,看样子很多十域修士在无根山的禁制里踢了铁板。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们还是小心为妙。这一次最好不要再出什么差错。”经过夜明珠的奇袭,傲青脑海里再无杂念头,走在苏瞳身前,冷肃地打量四周,而后带着她们一起向通天的琉璃道走去。

此路一马平川,四人没花多少时间便到达了云门之前。

“要是我们一开始便走这条路,早就已经进入昼宫四重天里,不过要是这样,我一定会觉得三重天里太容易走,这云门之后,一定有着极大的凶险在等待我们。”站在门前,夜吹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

“呸!不要乌鸦嘴!要是有危险,傲青会提醒我们的!”雏翎现在怕及了“凶险”二字,他胸口的伤还没有好全,经不起禁法摧残。

曾经得到师傅的嘱托,他本以为以自己的能耐,从昼宫里取回梵天一脉的重宝罗雀星盘只是探囊取物,现在看看,如果不是碰巧遇见了傲青,就算跟狐妖一样有九条命都不够用!

“是吧,傲青?”雏翎笃信地看了傲青一眼,本以为后者会对他自信地点头,却没想到此刻傲青也是一脸凝重,看样子对云门之后到底有什么考验完全不知道。

有没有搞错!你可是碧空殿主唯一存世的残魂耶!

要不是碍于苏瞳和夜吹也在此地,雏翎差一点儿恨铁不成钢地嚷嚷起来。

不过正因为是“残魂”嘛,很多东西想不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傲青现在的情况倒是更印证了雏翎心中对他的期待。

“别犹豫了,反正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们都要去的。”苏瞳打断了雏翎的思绪,率先走入旋转的云门中,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就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女人。”雏翎抖了抖肩,只能快步跟上。

一股濡湿的气流扑面而来,很快模糊了苏瞳的视线,再张开眼时,天与地还有那足有万仞高的无根山通通消失不见,出现在苏瞳眼前的是方正的地砖,还有高高的殿顶,雕花的窗台。

“咦?”

苏瞳一阵恍惚,只觉得自己好像又陷入了什么诡异的幻觉。

这…这里不是昼宫的第一层吗?怎么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原点呢?

苏瞳飞快地回了一下头,发现傲青,夜吹、雏翎依次从云门中踏出站在自己身后,而那由云堆砌而成的大门却并没有立即消失,依旧若隐若现地在空气里闪烁。

“不要回头!”

大概雏翎与苏瞳想的一样,在看到眼前景致的刹那,第一反应便是回头想看看自己来时的路。可是在想退却的时候却被傲青伸袖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