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动僵硬的脖子打量傲青,发现的确是他保护了自己,在没有血叶金花开路的情况下,他甚至收起啖鬼血镰与雷霆威压,但身上却腾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

是…意念!

笺舟瞠目结舌,不能想象碎骨狂风,居然被意念这种虚空缥缈的东西驱散于体外!

这完全超越了他对破界艰险的常理认知。

在亿万年间,他也曾无数次悄悄打开天幕,将界外投入各种法宝甚至活着的道主神王为自己探路。

道器级别的神宝,三息必破,一重法华的道主神王,能坚持五息者便是天才。

此时已过十息,然自己却并没有感觉到灵魂撕裂的痛楚。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巨大的天外陨石自眼前不断掠过,笺舟甚至诧异地瞥见了一头从来没有见过的巨兽之骸骨,白骨长如巨龙,却拥有百爪峥嵘,它的骨能在罡风中不破不碎,这已说明它身体的强度远超洪荒界内所有生灵!

还想再看一眼,傲青却已带着他一掠而过。

再如何怨恨傲青与苏瞳这两个人,笺舟此刻都不得不对那拖着自己朝界外飞去的男子心生畏惧。

他是如何做到的?

笺舟心中没有答案,只是瞥见傲青双颊如黥面般的秘符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之中。他又想发问,然傲青森冷的眸光,却让他不敢开口。

傲青在无畏地奔赴界外,更是在回顾自己的一生。

碎骨罡风强大的压力,令他脑海无比清醒,仿佛这个刹那,有光照入他的生命,回首曾经,一些早被遗忘在旮旯的细碎开始显形,它们曾割伤他皮肤的棱角与冰冷的剑刃,在柔光的侧照下,在地面投影出繁茂的枝叶,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默默为他撑起了一片静谧之荫。

我乃界外修士,却被秘符封印了源自父族的血脉天赋。

这些秘符,绝对不怀好意,然而这些符除我自己之外,谁都无法帮我消除。

若是养在温室,父慈子爱,破符的动力恐怕不会太大。

所以父亲赠我…仇恨的力量!

他从不顾我稚弱,任我一次又一次在不死鸟们的凌辱下残喘挣扎,我曾无数次绝望,但绝望又赋予了我再站起来的浓烈欲望!

那欲望远强于对一般的努力和用心,恨不得日日折断筋骨,将自己再造成一个没有软肋的恶魔。

对于父亲的仇恨是第一步!

等到少年得志时,好不容易才摆脱父亲的阴影,我却又在雷王殿的浩劫里痛失了挚友,痛失了世上唯一给过我父爱的长辈。

对弑神者的仇恨,再一次令我心中愤恨与渴望突破极限!

只不过这一次的恨意,要远比仇视父亲要繁杂而猛烈得多,因为它绝不可原谅,因为他剥夺了我人生中唯一的温暖与羁绊,弑神的愤怒取代我心中对父亲的仇恨,成为我努力活下去的最终动力。

这力量是毁灭性的,让我无数次地撕裂秘符,渴望力量。

如果这样继续发展,也许我会得到力量,不过与此同时,也会失去自我。

所以我又遇见苏瞳。

是她教我,愤怒与仇恨的根源,是因为爱。

我渴望父爱,所以愤怒;渴望卞之问与冰雷伯伯可以不死,所以疯狂;我渴望与苏瞳生生世世,所以学会了守护。

为她守界,我要破壁!

为了破壁!我要裂符!

父亲!

若我破不了这些符,会是什么下场?

是不是我只有打碎这些与生俱来的枷锁,才能自由地活下去?

你来告诉我,我想得对不对!

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蓦地击中了傲青的心脏,感觉到傲青的身体在摇晃,笺舟脸色惨白,如临死境,还以为他已无力接续,快要带着自己一起湮灭碎骨狂风中,不过很快傲青的脚步又稳健起来,那有力的节拍不禁让笺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傲青咽下一口苦水。

曾经的他,必然想不透这些东西。

因为他太愤怒了,所以看不清父亲面具下深邃的眸光,所以看不到父亲站在传心殿前步伐的踉跄。

然而他爱上了苏瞳,同时也在她身上学会了去爱。

她才是真正的救世主,自己,不过是在两世挣扎里,蠢蠢地救赎着自己!

“如你所愿!我要破符!”

强劲的信念,突然直冲傲青天灵!

这摧城焚河的力量无需像稚嫩青涩年间,必要以深入骨血的恨意才能激发。此刻的傲青更成熟,也更加坚定。

从无知莽撞的冷酷少年,成长为心有热血的天地男儿!

“我会找到你,然后让你好好解释这一切的,父亲!”

“破除诸瘴,今日,我已不同!”

傲青的眉眼之间,飘逸出一股不凡的气质,像将石块磨出凹槽的滴水,像把金属踏破的马蹄,生而坚韧,生而不屈。

噗噗!

两声异响,顽固烙印于傲青双颊的黥面终是在他强大的信念之力下化为轻雾,迅速消失于罡风之中!

虽然不甘,虽然无奈,却已无力再与傲青的信念纠缠下去。

无论它们曾多坚固,现在被它们禁锢的生命,已有了全新的姿态。

傲青的身上,缓缓散发出一抹玉石清光,就像是蒙尘多年的珍珠,终于被巨浪洗涤,在外力与的意志之下,将自己的真魂打磨出了绝世的神光!

笺舟诧异地发现,被自己因果术所锁定的傲青,命数剧变!

他贪婪地盯着他的魂色,发现那曾阻隔自己目光追溯生命之初的奇异力量消失了,若再用一次追名,便可杀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反正以到这个地步了,告诉我也没有关系了吧?”笺舟舔着自己的唇,妄图套出傲青的本名,然而这话刚问出口,他便愣住了!

因为被他以因果之道打探,此刻的傲青,宛若新生!没有过去,只有未来。

下意识地向未来眺望,笺舟顿时只见神圣浩瀚的天道轨迹,以他拙劣的神通,完全不可直视!

“这是怎么回事?!”哇地吐出一口浓血,笺舟五脏重伤!

若不没有及时收回自己的目光,只怕现在的他已经被傲青宿命光芒震得神魂俱灭!

真的是害怕了!

笺舟颤抖如筛糠,双手双脚都不知道再向那里放,面对那浩瀚的前途预知,他的灵魂已经产生了不可平复的震动。

像是蝼蚁面对大象,沙砾面对苍海,自己纵穷其一生,也绝不能望其项背!

就在笺舟满心绝望与畏惧时,眼前突然传来了一道光!

那光无比温暖,无比耀眼,灵气之磅礴精纯,瞬间打断了笺舟心中的恐慌,令他整个人只沉浸于虔诚的敬畏里,忘却所有。

若说洪荒神界是两界仙灵气息最富饶的地方,那么扑面而来的气息绝对要比洪荒神界内的仙灵气息浓郁百倍!

在嗅到这股气息的刹那,笺舟眼中竟泛起了泪花,一生之中,坦诚激动的时刻屈指可数,可是这个瞬间,他却是真的激动,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

我来了!

界外!

就算不是自己踏入创世境,就算没有完成灭世炼器的宏伟大业,但对在生之年看一眼界外风景,还是极为渴望的。

毕竟冲向界外,乃是他毕生所求!无数个难眠之夜,无数次心血算计,都是为了踏天的这一日!

“带我去!带我去!”依稀想起傲青对自己去看风景的承诺,笺舟将恩怨抛诸于脑后,兴奋催促傲青快走。

然而下一秒,他却骇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向碎骨罡风中沉去,而松开了手指的傲青,却加速跃起,向更光明处冲出。

傲青于走时回头,恶毒的笑脸逆着神光,在自己面前无度扩大,眼角的紫晕,是他一生最痛恨的颜色。

“你看碎骨风景就好了。至于界外山川大海,我替你好好领略。”将心中对父亲的思念强行压下,傲青笑着对正坠入黑暗的笺舟挥手道别。

他还记得他的话,想要沉睡于寰宇绝世风景里,不要想念。

身为老朋友,他完成了这最后的祈愿。

风景是绝世的,绝世残酷。

带着笺舟冲出洪荒,却在即将到达界外的前一刻,将他舍弃于死亡的黑暗里,就像让溺水的人儿看到水面外晃动的阳光,于心底种满希望,再狠狠地压回深渊。

这种把欲望无度勾起,又无情折断的方式,绝对是对一个残忍到可以灭界来成全自己创世之行者最大的折磨。

笺舟一生,以悲剧画上句点。直到最后,他也未碰触界外半点星光。

傲青跳出了触感粘稠的碎骨风带,一舒胸中浊气,长啸着冲入界外星海,展现于眼前的,是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壮丽星河,他眸光湛湛,完全被眼前瑰丽吸引,此刻只想着身旁能有苏瞳,与他同赏此时明月。

浩瀚的能量将傲青层层包裹,令他陷入沉睡中,所有破界者都将在一场入定之中,的到莫大的好处!

笺舟带着深深的咒怨沉入罡风之中。

可怕的狂风立即撕裂了他的神体,没有傲青那等强横的界外血脉,也没傲青心中那种炙热的信念,独留于风中,笺舟必死。

然而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扭曲的脸颊上突然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你会…后悔的!”

这最后一吼还有无限怨念,傲青并没有听到。

苏瞳静静站在风中,此时神界三山,自然道峰已倒塌成为一片废墟,毗邻星辰不是融化成奇怪的模样,便是在战息里爆裂开来。

然而她却没有半点心情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因为她坚信傲青会回来。

仿佛也并没有过去多久,傲青的身影并没有再一次出现在苍穹上,但苏瞳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声意料之外的碎裂声。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这声响始于细微,却像一道惊雷打在苏瞳心上!

她猛地回头,骇然发现洪门上的那条金龙浮雕,正缓缓开裂,龙鳞破碎,神光消失,这分崩的势头越来越明显,大有将整个龙雕覆灭后,再蔓延到其它兽影的趋势!

“发生什么事?”

苏瞳身后那些与她一起等待傲青归来的神王道主们,激动地站直身体,涌上前来仰望洪碑,而碑石上越来越深的裂口,令人五内震动,触目惊心。

“这怎么可能?”一见此景,众神便惊叫起来!

一位老者,脸拉得老长,眉毛快飞到了银发里,下巴却已经掉在地上。

“并没有人损坏过洪碑,为何此刻金龙崩毁?”众人的呼喊声焦灼无比,毕竟洪碑是奠定整个洪宇的基石,一旦出现破损征兆,便说明此界危矣!

所有人的心情蓦然掉入了冰窖内,只觉得手指冰寒,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荒碑一阵震想,巨大的毛龃兽神从碑石中幻生而出,仰脖发出了悲怅的嘶吼!

而后它巨大的身体便从碑石中爬出,一圈一圈缠绕洪门而上,妄图以紧抱的方式,阻止洪碑崩毁的步伐。

此刻已经没有人来得及去感叹这荒碑护兽的峥嵘模样和强大兽威,因为他们看到金龙的五爪在碑上断碎,簌簌落地。

感觉到脚下传来的轰鸣声,仿佛天地自核心腐朽,一触即崩!

自然道主…魂灭!

苏瞳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幽芒,这么多年来,虽然洪门龙魂被笺舟囚禁,但它还是活着的,是以洪碑一直保持着完整的模样,然而就在刚刚,笺舟夺取了金龙体内所有生机,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笺舟替代了金龙,成为洪碑的本源,然而现在他身殒于界外罡风里,所以洪碑便失去主心之骨,开始自内而外地毁灭。

哈哈哈哈!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明明是为了阻止灭世才进行的一场惨烈厮杀,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罪魁之死,却还是引发了灭界的灾难!

笺舟真是好算计!

无论胜败,都绝不让大家好过!

“天动又来了!”流缨城主汗如雨下,虽然不见浩瀚黄沙再次席卷他的城池,却能感觉到整个星海在缓缓震动,一股万道枯萎的气息自星海深处传来。

这才是真正的灭绝,也许一天,也许六个时辰,也许一柱香的时间…也许下一秒,世界即将毁灭。

“送出荒宇!送出荒宇!”吉吉老头儿等人,拼了毕生修为,将那些体内被强行种下修仙灵根的甲兽弟子们送出了荒宇,他们在艰难的跋涉后,终于来到荒能全无的云墟。

然而等待他们到来的,不是客气的揽天修士,而是一片昏黄即灭的殒天。

“我靠!”吉老头儿气得一口血飞出嘴三丈远!

明明前来洪宇躲灾的,怎么洪宇的灭世征兆,比他的兽穴还分明些?

眼前无数揽天弟子,正背着大包小包,在揽天鼻祖和唐浩的带领下,苦叽叽地甩着鼻涕。

“前辈,能带我们去荒宇么?我们有仙玉!”

听到这样一句,吉老头儿直接晕了过去。

君琰屹立长空,衣袍在风中飞舞。他思索片刻,一个闪身便出现在月君的月殿。

“师傅。”

见月君长跪殿前,君琰骇然大惊,虽然已知浩劫将来,但自己的师傅明明最是逍遥,断然不会因为即将面对生死而伏地大哭。

能令月君情绪如此起伏,只有一事。

“傲青出事了?真仙的毁灭之景,是他带来的?”君琰连问数句,心急如焚。

白蝶与宗文站在虎河畔。

“好像神界发生大事了,不会是师傅与师公干的吧?”白蝶目光闪闪,一脸敬畏。

“真道灭!你回不回来?本尊真的…罩不住了!”道成至尊暴跳如雷,在这个刹那,感觉到了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自己守护的真仙界上!

所有的升天井都在晃动,它们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随时都会断裂,一旦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是亿万生灵的浩劫。

真仙与下界强尊,急得嘴心火熊熊燃烧,他们不知祸端在哪,只嗅到浩劫来临的气息。

而神界诸人则一片颓唐,就算知道了祸端在哪,又能怎样?

以血肉之躯撑即将坍塌的洪宇?

呵呵呵呵…

要是舍命可以办到,死而无悔,然而去哪舍命,他们却不知道!

逃出界外?

呵呵呵呵…

曾集数道巅峰为一身的自然道主都没做到,他们凭什么?

一枚巨大的黑色叉叉,如轻云一样从因果道峰上徐徐落下,轻轻地盖在了即将破碎的洪碑上,与毛龃兽神一同延缓着洪宇的破灭。

康仁老头儿踏着流风,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气息依旧极弱,不过是强行以因果手段,维持着界碑不散。

“都回家吧。”他疲惫地朝众人挥手:“老夫与这大虫,大概可封它一日,回家与家人聚聚。”康仁老儿并没有把话说破,不过他老人家的意思已很分明。

此界无望,逃生无所。

散了吧散了吧,人生最后的时光,应该与自己心中最珍爱之人一起度过。

空气里一片死寂,沉默良久,终于有虚实道主站起身子,抱拳向众人一拜。

“今日一战,酣畅淋漓,打得痛快,在场诸位,都是赤胆英雄,吴某人势必将所有兄弟的英姿铭记一生!”

“然生命短暂,家中还有幼子尚在襁褓,容在下先行告退。”

“界有繁荣,便有消寂,只恨我们相识于界崩浩劫里,希望洪荒湮灭,轮回不绝,百年之后,各位还是好汉!”

目光又在苏瞳身上落了几秒,虚实道主眼中有敬畏和感激,再朝她点点头,他便踏着自己那只已折断的长枪,消失在了茫茫星野里。

陆续有人站起,与众人道别之后向家的方向飞奔而去,就连一位白发苍苍,早已没有任何家人在世的老神王,也红着眼撕开了下界的通道。

神王不可下界?

反正都要死了,还忌惮什么规矩?

无论如何,他都要回故土一趟,那里不过是一个贫瘠的山村,却埋葬着他的父母,他的家人。

修仙之人为求大道精益,选择无情道者十之八九,能站在这个位置上的强尊,更是早看透红尘生死,父母家人的音容,早已被时光腐蚀。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得知自己只有一日阳寿之后,心底最迫切的渴望,却是回家。

哪怕家人早化白骨,他们也愿回到坟茔,与风对酒。

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寻求人生里,最后的平静。

人影陆陆续续地消失在了星空中,苏瞳默立不动。

见人影散去,康仁老头才张开发涩的眼,自己的弟子看来。

“四子,时间不够,为师现在尚有一句话与你交代。”支开旁人,原来是康仁有话要说。

“还有一日时间,你快去真仙和下界,将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师兄师弟,还有你珍视的人引入体内乾坤里!”

康仁老头的声音有些急促。

“你体内乾坤,量可容星,绝对可将所有曾与你有缘的故人通通容纳。而后你再溯源盘古,那厮开天神力,可破碎骨罡风!让他的力量,带你出界!”

苏瞳诧异地抬起头来,完全没想到到了最后,康仁这老混蛋竟搅尽脑汁,为自己想了一条生路。

为她散去众神王,只是不愿她直面良心拷打!

就算体能容星,也绝不可能容下所有苍生,而没有神王们的旁观,她就可以彻底地保留自己的私心,只维护自己珍视之人,最大程度地隐藏心底那份善良的愧疚感。

苏瞳愣愣地看着康仁,良久吐出一句:“跟我走吧?”

“老夫,就不走了。”康仁苦笑摇头。“承你们师兄妹这么多年的情,是要还的。”

“昔年盘古乃界外之修,却因修舍身道而化肉体血脉与真仙苍海群山,我愤恨不已,分身无数下界招惹因果,妄图重聚他的神魂,却因恶行过多,被天道神罚封身,不得已想出抽鼎散煞转接因果之法。”

“是我任性,未守好此界,所以老夫决定,与此界一同生死!”康仁的目光落在洪碑上。

若他与苏瞳离开,黑叉封印便不能维持,一日之诺也无法完成。

没有守护洪荒亘古,那么守护一日,便是航神至尊,对苍生的最后承诺!

苏瞳又无话可说。

“嘿嘿!”看到苏瞳被自己逼得发愣,康仁老头儿立即笑着摸起鼻梁,表情猥琐:“是不是觉得为师特么太帅了?老夫都敬佩自己呵!明明应该嚎哭着逃生不是?可老夫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一定要帅着走到末日穷途!四子,现在你一定很敬佩为师吧?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老夫可受不了小姑娘火辣辣的视线耶!”

呕!

还没有正经片刻,这老混蛋真实的劣性又暴露出来。

苏瞳难过地捂着胸口,强行将翻滚的胃液吞下。

“可我…还有一个夙愿。”咧着嘴,苏瞳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这样一句。

“什么?”康仁的眉飞色舞,被苏瞳的呲牙咧嘴打断。

噗噗噗!

苏瞳没有回答,而是从体内乾坤里召出了三个身影,而后手指康仁淡淡发话:“揍他丫的!”

夜吹,竹竿,浑敦被莫名唤来,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便被眼前那熟悉又令人憎恶的人影吸引!

坑人!

“我草!四子你要做什么啊啊啊啊!”

康仁的老脸还没来得及抽在一起,便被众徒的狂啸声给吞没了。

“揍他丫的!夜吹你个软蛋不要挡道!”

“竹竿,你揍到老子了,蠢货,捅他菊花!捅他菊花最好了你个棍!”

“浑敦闭嘴,把你力气用在拳头上!”

“要你教么?你给老子让开些!”

嘭嘭嘭嘭!最野蛮的拳头落下。

看到师兄们与坑人揍成一团,苏瞳噗呲一笑,无比开心。

“快去下界吧!”逐日仙王推了没心没肺的苏瞳一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捉弄康仁。他不知道的是,苏瞳此刻呼唤师兄们到来,还有别的打算。揍康仁,只是随手的事情。

“还有…”逐日仙王突然红了眼圈。“能不能把环山湖底的夸父王族带上?”他小心翼翼地发问,知道航神为苏瞳屏退众神王,正是为了避免这种无数张嘴为自己亲人求情的尴尬场景,他没有为自己的部族求情,却是为老铜人一伙开了口,因为无论如何,都希望夸父王族的血脉能长存在世间。“如果人太拥挤,我愿留下!”

高大的夸父,轰地一声跪在了苏瞳面前。

如山巨人,一脸祈求。苏瞳长长的睫毛在风中扑扇,迅速敛去了脸上嬉笑。

她的小手,轻轻放在逐日腿上。

“我们生于洪荒,长于洪荒,还没尝试,哪能轻言离开?放心吧,我不会放弃,大家…也不会!”

“师兄们!还有逐日仙王,请为我护法!”

苏瞳一声轻喝,不但令逐日的虎躯为之一震,也让一旁痛殴康仁的三人纷纷停下了拳头!

揍康仁是小,在狂扁恶师的这几个呼吸里,夜吹与浑敦立即分辨出了情况的危急,好像天地之间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郁的毁灭之息,苏瞳应该是为阻止此事,正在尽力。

事分轻重缓急,就算现在康仁主动把屁股献出,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苏瞳。

相互厌弃地对望一眼,夜吹与浑敦立即如箭般射出,分列苏瞳左右,好不容易找到了空挡,竹竿才找到机会又抽打老混蛋几下,这才乐颠颠地填补了最后一个空缺。

“孽…徒!”康仁呕血,伏地蠕动。

苏瞳身上升起了玄奥的力量,逐日闻之心跳一怔,差点下意识地冲上迎接,因为那正是溯源。可是下一秒,逐日仙王便瞠目结舌地看见,苏瞳将驭灵溯源的力量,按压在了她自己的胸口。

怎么会?

逐日仙王大脑当机,他犹记得苏瞳对他提起过的往事,她生于真仙下界东仙小宇,而且故乡还是东仙边界一枚从来没有出过修士的地灵星。

她父母皆凡人,祖辈皆凡人,在自己的血脉上溯源…能溯出什么强尊?

逐日仙王懊恼自己脑子太笨,好像苏瞳与傲青的举止,他从来没有一次看透过!

坚难,想在自己身上唤起强力的古祖,苏瞳也知异常艰难,所以全神贯注。

力量在她身外不断张息,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没有任何古祖身影飞腾而起,这一过程远比召唤盘古更加崎岖,众人只见苏瞳脸色越来越苍白,萦绕在她身外的玄奥气息越来越浓郁。

到底她心中的祖影,是谁?

就在此时,逐日的耳中突然响起了激扬的战曲,明明是从极遥远的方向传来,却如雷贯耳,异常清晰!

而且这战曲不仅只在逐日的脑海里隆隆回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夜吹、浑敦、竹竿与康仁都抬起了自己的头,双眼下有神光跳动!

“日清明,日神锋,日照北,日奉先,日流荧,日若虚,日砥云,日先婴…”

夸父日系战神曲!

为什么此刻,天地间会回荡着这样慷慨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