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喜欢的,并不是金光闪闪,翠宝华盖。她更喜欢一些小孩子的东西,比如吹糖人,皮影戏,捏面人,陀螺,弹珠子!她一看这些就双眼发光,比进皇宫还来的兴奋的多!

倾绝知道,她之所以这样是来自于童年的欠缺。他就尽量的满足她,他们来京的路上过的十五,他买了好多好多花灯给她玩。莲花灯,玫瑰珠,鲤鱼绣珠,老头灯等等。团团转的,琉璃花的,还有非常精美的嵌着金的。她喜欢极了,过完了十五也舍不得扔,能叠的都平平展展的叠着,不能叠的就天天托着腮瞧着,瞧着瞧着,就笑了。

到了京里,好玩的东西就更多了,各种各样的把戏,简直晃花了她的眼。她看什么都新鲜,大眼里映满了光彩!

他来京里不是为了玩,他有事情做,不可能天天陪着她。他在京里有座行府,他就弄了好多新奇的玩艺给她。把京里有名的傀儡班请到家里来,给她耍傀儡戏看。给她买糖人,面人,小木偶还有线缝的娃娃。除了进了一次宫,其它他没再带她去别的京官宅院。他让她在行府里头玩。闲了他就尽量带她出去逛,把她以前没见过的,没听过的,没吃过的,没玩过的,尽数都兜揽到她的面前!让她的笑容,一直的绽放,一直的满溢,一直的灿烂!

倾绝与杜劲轩坐在揽月楼里喝早茶,揽月楼是京里最大的酒楼,就在皇城外的金云大街上。这条街繁华热闹极了,满街都是林立的全城最昂贵的商铺,有碾脂阁,卖着各国最优质的妆品。有寒翠斋,拥有最华美的金饰玉器。有醉帛良锦,那里的料子精美如云,里头有最好的裁缝师付。有聚华馆,古玩应有尽有!在这街上穿行的,都是衣着鲜亮,容光焕发的有钱人。遍地可见缀珠镶宝的豪华马车!这里是富贵人的销金窟,巨贾强权们的乐园!

“这里的雪蛤莲蓉还不错!”他微微展着眉,脑子却想着一会要带着什么给她吃。

“贤弟就不如回朝,让凌霜在昭平守着不结了?”杜劲轩白净的指节转的琥珀杯,发丝齐整的绾在头顶,束着冠。顶上镶着一块很大的蓝宝,初阳的映照下,烁烁的闪着光。他倪着眼,微微有些下垂的眼角此时还带着笑,看着倾绝:“贤弟不在,司马秋那个老匹夫总是想蠢蠢欲动!”

“我的狼驭此时正在关口。京里不便的地方太多!”他淡笑:“我已经通知各州,弹劾的折子明日便到。兄长朝堂之上压他一头,皇上想保他也难!”

“他有护骑八校营,屯兵京师。天天摆着个护主的老脸给我看呢!”劲轩细白的脸此时有些泛着晕红。

“他怎么也是皇上大舅子,想收拾他,得有个名目!”倾绝微忖着:“兄长再忍两日。他是一直仗着司马凉手里有点禁校,明日朝上,众折一至,先调了司马凉,断了他的手足!”

“愚兄自然是可忍得!皇上最近有他撑腰,也硬气不少。必得把他压服下去!”他压低了声音,虽然此时揽月楼已经全楼皆封。他还是很自然的放低了嗓音!

“我现在人在昭平,很多事劳烦兄长多多挂心!待得驭关一过,我自当重返朝堂,与兄长并肩!”倾绝举起手中的茶,以茶待酒,略饮一口示意!

“贤弟放心!”劲轩微微含笑,京里有两派相争,王爷派与保皇派。皇室如今孱弱,但倾绝乃是外姓,自然有诸多人不服。党争倾轧,一向如此!

“上次进宫后,皇上不日便可下召!”劲轩话锋一转,说着:“与其贤弟回昭平再建郡府,误了良辰佳期!不如就让愚兄成人之美可好?”他挑着眉:“我在昭平西门的行府,虽然不算大,也算精致。那园子贤弟也不陌生,觉得如何?不由修缮了,旨下来,便将其改为郡府。让新娘子从那里出阁子,可好?”

“甚好,慕远正是有此意!知我者,隐凉兄也!”他微笑,此时却是温软满眼!他此番进京,除了朝中之事。便是上京找皇上讨要一个身份给她!他要娶她,自从看到她那温柔的微笑,他就打了主意。要娶她!他要让她当昭平王府的女主人,让她成为昭平王的王妃!不仅要娶她,还要她风风光光的进他的门!她没有娘家,他就给她找个当世最富贵的娘家!他就是要给她编织一个可以包裹她一生幸福的美梦!她只要幸福快乐的笑就足够了,她觉得眼前全是好人,那么他就帮她,让眼前全变成好人。真好假好无所谓,有他分辨就可以了,她不需要认知任何事。她不需要礼仪周全,姿容大方,不需要机智多谋,思虑周详。也不需要风姿绰绝,美艳动人。她只需要活在他构建的世界里就足够了,在那里,没有殴打,没有贫穷,没有饥饿,没有痛苦!她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活在他的怀抱里就可以了!

“那个白夜黄泉怎么样了?”劲轩忽然问着,他只知道倾绝瞧上了一个府里的丫头。想扶立她当正妃,自然要给她找个足以匹配的身份。对这个丫头出乎寻常的重视,除了进宫见了一面之后,没再见过人。瘦瘦小小的,像是有不足之症一样!至于白夜黄泉,他知道倾绝特地去缀锦拿了,但后来就没了下文。上回来,也没提过!

“兄长也对驭灵之术有兴趣了?”倾绝淡淡笑着,反问着。

“哪里,我一介文弱,又没那天生的法血。哪有那个兴头!只是没听贤弟再提,有点关心罢了!”劲轩笑笑。

“上回问的急了,打死了!”倾绝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指,微微扬着眉:“想来也是我太燥了,没压住。现在还悔呢!”

“贤弟也该调理调理,日后贤弟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万不可这么着了!”劲轩一听,叹着。

“可不是,所以我这次上京来。也想找兄长讨治讨治!”他应着。他不是为他自己讨治,他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他心知肚明!

“那容易!我知道个大夫,比大内的还好呢!贤弟什么时候瞧瞧去?”劲轩忙应着:“要不,找人给贤弟带府里头去?”

“行,就这么着!”倾绝说着,便动了动身,日头都起来了。他也有些想回去!

“哟,咱难得叙叙,又想溜啊!”劲轩手快,一把摁了他:“今儿霄云院司,京畿提督,都过我府上饮茶。不如贤弟回家接了夫人,一起闹闹可好,顺便也能闲话?内人会几样拿手小菜,到时亲下厨做了。你也与愚兄痛饮几杯?!总家里憋闷着做什么?我那还新买了舞姬,广平曲跳的可好了!”

“她见不惯生人,还是不扰了兄长的兴了!改日兄长过府来我那坐坐,也就是了!”小白一见豪门大宅的人就满脸泛木,上回进宫好几天没缓过来。他不想吓着她!

“呵呵,贤弟如今心系佳人了。愚兄是白折腾了呢!”劲轩也是不恼,笑着调侃他。

他也不回言,拱了手,便带了凌霜。点了几样揽月楼里头精致的小点,包了就往回走!他的行府也在金云大街上,临着翠亭桥。宅子不大,三进的院落,府里头没有丫头小厮,全是他铁近卫的人。府里有个看房的管家,刘波的弟弟,刘岩。他是长年留守京都明陵的,一为看房,一为传递消息。他这次为了方便照顾,把小白身边的灿菊跟明霜也带上了。她跟她们几个熟,有她们在,她也觉得安生。那两个丫头也是第一次到京,新鲜的不得了。不过她们喜欢的跟小白不一样,她们没有残缺的过去,她们是达官贵府里长大的家奴,性子讨巧,没怎么挨过打。比一般清贫人家的小姐还要享福。所以,她们喜欢逛胭脂阁子,珠翠堂子,锦料铺子。她们瞧那些眼睛才会发亮!只不过,她们是陪主子来的,主子要是不去,她们没机会去。所以就老是怂俑着小白,盼着她有天提出往那逛去。但偏她们这个主子又是个呆头,最没意见不敢发话的主儿!她们只得一个个急头白脸,又不敢有任何表现出来!

他刚带了凌霜出了揽月楼,正瞧见宫里的乐公公带了人正往这边走。远远的看见他,一撩拂尘,忙躬了身,堆起一脸的笑意:“王爷,王爷叫奴才好找!”

“乐公公?”倾绝微微一笑,向着他:“公公不在宫里侍候皇上,怎么出来逛来了?”

“这不,奉了皇上口喻,请王爷您大驾来了吗?”乐公公一张脸笑成一朵老菊:“奴才一早去了行馆,才知道王爷过这饮茶来了!王爷,这就请吗?皇上该等急了呢!”

“哦?”倾绝笑一笑:“倾绝哪敢劳动公公,走吧!”他回眼示意凌霜先回去,自己跟了乐公公,乘了他的车向宫门而去!

凌霜瞧着他车行远了,他还未动身,劲轩已经抢下楼来:“皇上此时宣他?你怎么不跟着!”

“皇上并未宣召属下!”凌霜蒙着面,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口气淡淡的:“丞相若无事,属下就先行回去了!”说着,便径自拿了包好的食物,带了人回去了!

劲轩有些不安,明日那些折子才能到。今日皇上突然宣召入宫?!倾绝此行只带了近卫,并未多领兵马进京。司马家若是动起来,岂不是正中了套?他想着,便急急的打发人备车往自己府里去!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 京畿,谋与力2—

劲轩一直打发人往倾绝行府那探消息,得的都是未归!他有些坐不住了,他是丞相,手里没兵权。他的死党京畿提督左成倒是有二万禁军,但一直是驻守皇城外效陵山的。此时就算调来,也远水不及!司马凉有九门校营八千步兵,加上九门外还有护骑八校共一万多人,若是他此时封了九门。根本里外难衔!这倾绝也忒是有些大意了,上回来京,总算还带着铁近卫驻在外头。现在可好,只带了凌霜跟二十八骑,而且现在全守在行府不肯出来!

等到傍晚,还不见有任何消息,左成带了驻京禁司里头的人赶了过来。却是带了一个极为不妙的消息:“大人,九门闭了,司马凉带人进宫了!”

“什么?!”劲轩觉得后脑一阵发寒,怔怔的心里就窜起一股子凉意出来:“王爷还在里头,老贼想动手!”

“王爷一个人进去的,没消息!怎么办?”左成也是一脑门子汗,若是王爷给弄死在禁宫里头,他们全完蛋!

“你先稳稳,我带人先进宫去再说!若是他想兵变,必要带九门校营过来。你想法子找人潜出去,调兵到外围候着,一旦有变。也好有个应对!”劲轩低语着。

“突然调兵,那是意图谋反!京校游走那是巡城,我若遣兵过来,不是落人口实!”左成一时有些发慌,说着。

“顾不得了!若是王爷无事,此事很容易压服。若是王爷让他们杀了,咱们也好有条活路!”劲轩急道:“你快去,若等下了宫禁,我也没法子了!”

“是,是!”左成不敢怠慢,急急的就去了!劲轩带了左成的禁卫,一边打发人向行府那头调些人,凌霜是倾绝手下最得意的。此时他带点人来,也算有个帮手!但不消一盏茶的工夫,传话的人急火火回来了,还是那句。王爷让守着行府,其他不管!劲轩简直要跳了脚,这凌霜跟个傻子一样,跟了王爷这些个年头,事机突变也经过不少,怎么这么愣!他也不担心自己的主子,真以为能通天了不成?

倾绝一进了宫,端门,净门,康门便齐齐全闭了。他抬眼看了一下守门的侍卫,衣着虽然还是皇家内苑的打扮,但皆是生面!他心下已经了然,淡淡的一笑,随着乐公公便进了龙翔殿的书房!

一进去,果然看到司马秋正陪着皇上。嘉定帝坐在龙椅之上,面色有些泛着白,微胖的身躯在宽大的龙椅上倒显得有些细瘦起来。一见了倾绝,他不自觉的挂了笑,手指去拿桌上的茶,却是有些泛抖!

“微臣参见皇上!”倾绝向着他躬身,不去看边上的司马秋。皇上早免了他的跪拜,所以他只是微曲了下。

“哦,卿平身吧!”嘉定帝稳了稳神,伸手虚向着他:“今日宣卿进来,是….是…”

“皇上,微臣所犯何罪?!”倾绝忽然曲膝,径直跪了下去。但是却抬着眼着他:“微臣尽心为国,不知所犯何罪!”

他此言一出,嘉定面色一下泛了青。不仅是他,连带边上坐着的司马秋也已经变了颜色!他看出来了吗?既然看出来了,为何还听宣进宫?此番他并未带兵进京,正是扳倒他的好机会!早听说他联络了各州要弹劾,等折子一到,金銮殿上,皇上也做不了主。唯有趁此,将他直接打杀,断了其念!到时群龙无首,谁还顾得了谁?

但是,他为何还是一脸安之若素?毫无惧意?!一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霍的一下长身而起,直盯着倾绝:“单倾绝!你目无尊上,皇上宣你,也是有错不成!”他呼声一起,外头便呼拉拉一下涌进数十刀斧手进来,手上俱是铁索,霎时便将他锁个严实!随着刀斧手一入,早就潜蛰在外的司马凉跟着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卷黄绢!

“皇上因何拿臣?!”他向着皇帝,却是一脸静然。淡淡问着!

看他束手待缚,嘉定心下稍安,一时面色微微和缓。清了清嗓,低声道:“其实,卿,卿一向…”他话还未说完,一旁的司马凉已经等不及了,他展了黄绢向着倾绝:“单倾绝!你身负十四条大状,今日拿你,要将你就地正法!”他浓髯微抖,此时面颊通红,眼光烁然,声音冷凝:“你擅设府司,畜养死士。建馆僭越,目无纲常。拥兵自重,独断专行!结党营私,其心不忠!压夺皇室,逼杀良臣!”

“哼,皇上还未开口。你便自行乱吠,才是僭越!”倾绝冷冷接口。

“你当庭辱骂朝臣,你其罪当诛!”司马凉直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尖:“你惑乱宫帏,找了个不三不四的野种,就让皇上认作妹妹!你当族灭!”盛怒之下,他言语也变得有些昏乱。开始口不择言!他这话一出,倾绝登时双眼一冷,直向着司马凉!他全身紧崩,铁锁咯咯作响,一时间竟象是要挣断了一般!他一动,嘉定帝顿时大惊,直站了起来。司马秋立时扶了皇上,脸上变了颜色,指着倾绝:“快快动手!”

他话音未落,倾绝已经直立而起,双臂猛的一震,扯着锁的侍卫皆相对扑倒而下!他双手绕锁一扯,竟然根根扯断,在他手中,有如酥饼一般!他一直缩在氅袍之中的左手猛的急探而出,翻旋如蛇,却是快猛如电,直探向司马凉的颈端!

在那一瞬,司马凉清楚的瞧见了,在他指尖开合间,隐隐绰绰有个狼头!他这一看可是非同小可,本能的就向后急退,推搡着身边的人向前扑冲!但是,只是一刹之间,行武出身的司马凉竟然避无可避,而四周急扑而上的刀斧竟然不能挡,直接就让倾绝给扼住了喉咙!他五指已经深陷肌肉,扎出五个血洞,气喉一旦被缚,司马凉已经气若游丝!除了身体不停的抽搐,再无半点动作!

“你说谁是不三不四的野种?”他这般轻轻问着,眼底却是怒意!他一勒司马凉,身后登时露出大空档,无数刀斧向着他身后直砍了过去!但是更快的,没有预期中的血肉崩溅。只是有哀呼声四起,根本没人能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周身的兵勇已经四弹了出去,乱砸如肉弹,弹在门上,花棱上,墙上,甚至撞飞了龙案!一时间,书房大殿乱是呻吟之声,刀枪丢了一地,尖锐部份竟然已经曲折扭转起来!

这一下,不仅是皇上已经吓得瘫软在地,连司马秋都跌坐在地上直瞪着他的背影!怎么可能?他,他怎么能刀枪不入?他,他真的是人吗?

门口又拥进大批的带刀侍卫,却是一个都没敢往里冲!只顾着在那里胆战心惊,倾绝只看着司马凉,他的血,顺着他的嘴,一直流淌上倾绝手指:“你出言侮辱皇上御妹,才是其罪当诛!”他轻轻的低语,指尖却在加力,然后,他听到咯的一声轻响。司马凉的头颅便软软的垂软了下来!司马凉乃是行武,自小从军,是当朝的武状元!身形骠悍,但此时却被他轻易的给捏死了!满庭的侍卫,在他眼里根本就有如蝼蚁。他谁也不看,自顾自的在司马凉的尸身上蹭了蹭沾在手上的血渍,指尖在他胸前一探,便将他的兵符拿在手上!

“司马秋,司马凉,扰乱朝纲,挟天子意欲谋反!谁要是助他,谁就是同罪!”他指尖挟着兵符令牌,让外头屋里的刀斧手看的分明!他不再动手,意图已经很明显。给这些人最后机会,向强者靠拢,才是求生之道!

“杀,杀了他,快快!”司马秋已经抖如秋叶,他的身体不受控的向着皇上寻求最后的依靠。却是满殿都呆若木鸡,根本无人再敢动手!

“把他拿下!”倾绝淡淡的开口,那些人如梦初醒,霍然向着司马秋而去!

“大,大胆,你们是我八校营的人,你,你们….”他陷入疯狂,胡乱嘶喊着,却没人理他。直接用锁头将他捆成棕包!他这话一出,倾绝微微带笑。

“皇上,司马秋,司马凉兄弟!擅带八校营入宫,谋反之心昭然!如今他自己已经招供,请皇上裁夺!”倾绝向着那摊烂泥跪倒,却是一脸淡然,好像之前的刀光剑影并不存在,他只是一直在跟皇上闲聊一般!

嘉定帝根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眼中已经让恐惧弄得有些发灰,他倚着歪倒的龙案,生怕倾绝向着他伸出手来!

“臣有罪,惊扰了圣上!”他轻轻的说着:“臣知道皇上是受逆贼唆摆!是臣行事鲁莽,是臣无状了!”

“卿,卿护驾有功,卿卿有功无过!”嘉定怎么能听不出来,他勉强止住筛糠,捋直了舌头,说着:“都,都是司马秋,都是这个逆贼!”他此时已经全无圣上尊威,倒开始急于撇清一般的说着!

司马秋此时目欲呲裂,眼瞳崩满血丝!成王败寇,一向如此。之前与皇上密谋,昨晚已经悄悄换了内禁侍卫,今天凉亦带了人从侧门潜入宫帏,本该万无一失!只是错估了一样,他,根本就不是人!

倾绝一把将他自地上拎起来:“司马一家,密谋造反,司马凉已经当廷伏法!司马秋身为当朝太傅,不思扶佐,惑乱宫禁,当罢职贬庶,受凌迟之刑!司马一系,蒙禄皇恩,却大逆不道,其心当诛,应当族灭!这旨,该如此下才对!”

司马秋牙龈都崩出血来,喉结一上一下搐动,眼珠前突,真瞪着他:“单倾绝!你好狠呐!”

“若是今日台上所缚之人是本王,阁老会不会如此做呢?”他看着司马秋,轻轻的笑着。

“哼,你可知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今日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司马秋忽然大笑出声:“单倾绝,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他轻笑着,拉近了他,在他耳畔轻语:“黄泉这两个字,正是内人的名字!你出口唤本王夫人的闺名,多了一条死罪!”他冷凝着司马秋,不待他开口:“本王一直与黄泉相依相伴,你不配在那等!”说着,他猛的将他直掼下地,后脑登时撞上台角,一下晕了过去!他低头看着:“把他嘴缝上,拖进死囚!胡说八道,污了圣听!”

他一声令下,再无人敢不从。立时便有人来,直接给他直拖了下去!倾绝看着门外呆立的侍从,微扬着手中令符:“举凡校营的,立时出宫归营!皇上网开一面,自然会保你们的官奉!再擅自进宫,不听从令命者,皆是谋逆!”

劲轩带着人拥进皇宫的时候,看三门一派宁静,完全不像是要起事的样子!他有进宫金牌,可以随时进出大内。但他进宫时心下也是惴惴,他带的人照规要留在端门外,不得随行。就算是他,也不能擅自带着侍卫闯宫而入!只他一人,他怕的很,生怕事变,他进去了也是凑数。但是,他与倾绝亲厚,自然是一党。倾绝出事,他一样跑脱不了,如此突入,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到时左成带人而来,或者还能咸鱼翻生!此时一想,也顾不得其它,生生的就举牌要带兵硬闯端门!

但还不及他与端门禁守交涉,这边端门侧道已经缓缓而开,倾绝由乐公公陪着,正慢慢向这边而行!

“王爷,奴才这就回去了?王爷慢行!”乐公公还是一脸的笑意,眼底却拘了些怯意。

“乐公公走好!”倾绝淡淡笑着,看着他行远了。这才迎着劲轩而来:“兄长怎么也进宫来了?”

“贤弟还笑的出来?”劲轩压了声音,向着他:“司马凉带了校营的人从宣华门进宫去了,我怕老东西动手,让左成调兵去了!”

“他八成是怕折子到了,官位不保,想诳贤弟进去击杀。还好他没那个胆子!”劲轩想着,后脑的汗就开始往外渗!

“他是想把我诳进去击杀!本事不到家而已!”倾绝一伸手,将兵符交给劲轩:“你让左成领了兵符,布控校营!然后马上布人擒拿司马家一门。明日折子一到,当廷数清罪项,诛他满门!从此兄长便可高枕了!”

“什,什么?”劲轩有些发晕,看着面前的牌令,一时转不过脑子:“你,你…”左成说了,司马凉带了校营亲随去的,这里头,加上内苑禁军,数之不尽。怎么,怎么竟能失手么?

“兵符还能有假吗?兄长自管去,明日,左成便可升职为校营司首。九门之内的禁军,他们只认牌令,自此皆是你我的人!”倾绝低语:“趁消息还未走漏,兄长快快前去,别漏拿了人才是真的!”

他言语轻缓,劲轩却觉得后脊生寒。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真的可以万夫莫敌么?还是说,真如坊间所传,刀枪不入么,有神人护体?他自到凌佩,身世成迷。首次出征,便取全胜。不仅如此,还听闻毫发未伤!之后*成捷,平步青云。从未见他带有丝毫伤患!他是从武之人,但形容外在完全不像。人们都说,他可以功无不克,全因蓄养野兽兵团。但是,他上京从不带那些野兽。今日独自进宫,也是一派和言悦色,似是全然不把刀兵放在眼底!如今看来,他真是不需要放在眼底。与他作对,根本只是自寻死路!现在想凌霜的态度,已经了然,当然不用担心,完全不需要担心!凌霜太了解他了,他知道,他就算身处雄兵之间,依旧可以来去自如!

劲轩不敢再延,急急领人去了!这次司马家,只能算是自不量力了。本想先当廷弹劾,先罢他官职,再慢慢打算!现在,他撞刀口了,让倾绝拿到一个可以尽数铲除的把柄,根本不需要再麻烦了!

次日,圣旨已下。司马一家,意图谋逆,司马凉已经当廷伏诛,鞭尸暴市。司马秋凌迟处死!司马一门,皆系数处死。司马朝内各党,皆隔离待审!单倾绝护驾有功,加封一等护国公。左成为校营总司,领九门禁卫督长。皇上称病不朝,朝事皆委任丞相杜劲轩全权代裁!一时之间,朝中哗然,却皆不敢言。

原本该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宫帏政变,却因力量相差太过悬殊而滑稽的落幕!王爷一党已经只手遮天,再无人敢有相左之意!司马秋的妹妹,宫中的辰妃,在事发当晚便悬梁自尽!司马一家,就这样轰然塌倾,化成一片飞灰!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 星言的意志挫败—

倾绝三日都没带着小白出去逛,这几天市集里头闹的很。街头所传的,皆是司马家倒台的事情。凌迟暴市,抄家游街,当下的百姓,最爱看的戏码莫过于此!人人皆是麻木,大官一朝势倒,当初的前呼后拥,今日成了案板鱼肉。曾经没受到那般荣华,此时便更恨不得他千刀万剐。无仇无怨,也就当个笑话看。心下想着,瞧瞧,虽然我衣食寒薄,但总可以保命度日。曾经你是富贵荣光,如今狗也不如!拜高踩低,气人有,笑人无的心态尽展无遗!所以,平日里,只要有个杀头的戏码上演,便是万头攒动,人挤人拥,热闹的比名戏班来了还更甚!

他正陪着小白在院里闲坐,看到管家正忙忙朝里走:“王爷,左大人来了!”

小白一听,忙不迭的丢了杯就往屋里躲。她现在是屋里人了,不见外男。这规矩她记得清楚的很!他也不拦她,任灿菊领了她便拐进后院厢阁,眼睛,却只顾着看着她细瘦的背影!

“王爷!”一时左成让管家领了过来,拱着手向着他。

“左督统,坐!”他淡笑着,指着身边的石椅:“怎么,刑毕了?”他此行来,定是因为此事!

“是!刚咽了气!老东西能忍的很!”他一落座,赔着笑说着。明霜奉了茶来,便退下让他们闲话!左成继续说着:“丞相让属下来,说抄家共得三百五十万两,各项金器古玩若干,要如何上报?”

“他是皇上养的狗,东西当然得归皇上!不过,你们也劳累了,瞧着报吧!”他微微笑着,倪眼看着左成眼底的微喜!

“是,是,王爷忠君爱国,又知道体恤下属,我等日后自然唯王爷马首是瞻!”左成一串马屁连拍!

“什么马首是瞻,我们皆一殿为臣,都是为皇上出力!自然同进退,共享功荣!“倾绝不以为然,轻轻说着。

“是,是,王爷说的是!”左成连连点头:“那今晚丞相家中备宴,王爷赏个脸,去乐乐?!”

“这几日我乏了,歇歇!你们乐你们的,不用管我!”他淡淡的说。他此番来,是想向皇上给小白讨个封号。现在到了手,他也没兴致去管其他。至于杜劲轩,他帮着替他扳倒了司马家,其他内务,他也没兴趣理。他只管边戎军机,调配兵马。其他的事,杜劲轩会处理的比他周全!

打发了左成,他起身回了后院。刑毕了,那么外头的戏也该散了。他也想带着小白到处逛逛。过几日,他就准备回去了,也该筹备婚事!婚事?!想起来,心里头就觉得很舒服。屋里人,谁说她只能当屋里人?

回了屋,看到她正在屋里头坐着,让灿菊给她梳头。看到他进来,两人都忙忙的起来,他也不管灿菊还在,一把就将她抱个满怀!灿菊笑着退出去,将屋子腾给他。他抱着她,吻她细细的颈脖。她被他弄的痒痒的,微微的缩着颈。他轻轻笑着,在她耳畔低声说:“我们去逛吧?你想去哪?”

“好!”他说什么她都说好,她一向是没意见的。他抱着她坐在妆凳上,忽然想起揽月楼的雪蛤莲蓉,上次他给她带了,但后来他直接进了宫,也不晓得她吃没吃!

“这街上有个揽月楼,有好吃的。我带你去吧!正好在那吃午饭!”他说着,便起了身。招呼灿菊进来接着给她梳完头,换衣裳!

再度坐在揽月楼上,还是那个临景栏的坐位。但倾绝的心情却已经不同,他喜欢跟她在一起,让他也变的简单起来。在她这里,没有图谋,没有血,没有狂燥,没有任何肮脏的东西。他为她构架的美好世界,也是他自己可以憩栖沉睡的地方!

桌上放了雪蛤莲容,虾仁酥,溜的焦焦的鸭皮碎肉卷,还有芙蓉屑枣仁糕。满满的堆了一桌子!他支着肘,看着她慢慢吃。她吃东西很慢,也很有规矩!他淡淡的笑,看着她一脸满足的样子。她在吃东西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表情,一脸的满足,好像已经拥有了所有一般。当她有这样的表情,他的心就满溢起来。如同,他也拥有了所有一般!好像那曾经刻骨铭心的仇恨,都已经远离了他,他如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这里静静的过他们的日子!

“好吃吗?”他看着她,轻声问着。

“好吃!”她点头,回应他一个小小的微笑。

“我们把厨子带走吧!”他忽然握了她的手,半真半假的逗她!

“啊?”她大睁了眼,一时有些泛怔!

“带回去,天天做给你吃!”他笑着,她发呆的样子令他想亲吻她。

“呵呵!”她看他笑的开怀,不由的也笑着。他站起身坐在她的旁边,抱紧她:“你要是喜欢京里,我们以后就搬来这里住!”

她笑着,任他抱着。突然,楼下街上行来的人吸引了她注意。确切的说,吸引她注意的,不是人,而是那两人身后跟着的动物!高高的,比马还要高的,有细长弯弯的颈脖,身上还有两个鼓鼓的肉包!她从来没见过的!

“是骆驼,喜欢吗?”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宠溺的说着:“你没见过。缀锦那里没有!”

“骆驼!”她重复着他的话,一时被那悠闲迈步的动物吸引住了。

“是啊!喜欢我就买来给你骑!很有意思!晚上就教你骆驼怎么写!”他轻轻说,眼底的笑意却渐隐没了去!他看的,不是骆驼,而是牵着骆驼的人!那两个男子,全身罩着青色的氅,头上还罩着纱笼。他是瞧不见他们的样子的,只能看到,他们牵着骆驼的手!他回眼看了一下凌霜,凌霜会意,便径直向楼下走去!

“外头八个,屋里不知道。没机会的!”萧亮轻轻的在星言耳边说着。

“去了集再说!”星言低低的说着,她在楼上!他看到了,只用眼角的微光,便知道是她。她比别人都瘦,坐着像一根竹样!那样的身姿,常常会进入他的梦里。催着他,不停的寻找!

“下来了一个!”萧亮轻说,话音未落。已经听身后传来一声:“喂,卖骆驼的!”

两人一怔,星言回了头来,躬着身:“大爷,您有吩咐!”他尽量压哑了嗓,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游商的样子!

“卖吗?”凌霜打量着他们身后的骆驼,却并不看他们。正说着,倾绝已经带了小白从楼上下来了,慢慢的走近了他们!

“卖,卖!”星言将头拱得更低了,带着讪笑:“小的就是卖骆驼的,哪有不卖的理?您要几头?”

小白走下来,简直被这高大的生物给震住了,它们有着黑黑的大眼睛,近看时,很温柔的样子。扁扁厚厚的凸唇,嘴巴里还不时的咀嚼着,像是刚刚也吃了很美味的东西一样!她想伸手去摸它的颈,却是有些不敢,只顾睁睁的瞧着!

“真,真要买?”她的心怦怦跳着,这么些个大家伙,院子里好像都盛不下一样的。

“买,你喜欢。当然买!”倾绝揽了她:“都要了,开个价吧!”

“哟,爷要是喜欢,您就给个盘脚钱!我给您送家去?”星言压低了嗓子,装成喜不自胜的样子说着。

“我给你一千两,都给我送去吧!”倾绝微微扬着眉。凌霜招呼一个手下过来:“你带着他们家去,到家再给钱!”

“谢谢爷!小的这就给您送回去!”星言长躬到底,跟着凌霜的手下就慢慢转头而去了!倾绝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唇边又浮起那种似有若无的嘲弄!

一千两,小白在心里盘算着。五头,那么一头就是,二百两!二百两,她只值三串钱!一串一百个铜板,十串是一两!能买多少个她啊!她已经算不过来了!

“算什么呢?!”他低头一看她在那掰手指头,忍不住就想笑!

“太贵了,不要了吧!”她现在已经可以和他静静的对话了,对着他,也不像以前只会筛糠一般的抖了。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我钱多的没处使,用不着你给我省!”他低低在她耳畔说,浑然不顾这里是大街!又弄得她一个大红脸!

“实在太贵了!”她的脸红到耳朵根,任他揽着接着回揽月楼。重新上楼坐回到刚才的座位上。

“哪里贵!最贵的我已经有了。其它的,都是便宜的很!”他抱紧她,轻轻的说着。她是他的无价宝,她的微笑,是他的奢侈品。他还想要她的心,让她永远只需要他一个人!只要她在他的身边,冲他简单的微笑。那么,当他疲累满心的回来的时候,就会觉得很满足!安睡在只属于他们两个的世界里!

“五个要一千两,那么一个就二百两!小白才值三吊,那….”她忍不住又叉开手指开始数,但她话音刚出了一半。他已经吻住她的嘴唇,让她大脑一下子完全停止运转,不仅如此,甚至有些心跳骤停!他在大街上亲吻她!这里,这里是大街上!虽然是坐在楼里的,但临着街呢啊!楼下的人,经过的人,跑堂的,老天!她快晕过去了!

他伸手兜过自己的氅包裹住她细小的身躯,让人瞧不见她,他狠狠的亲吻她,身体里的火苗也在腾腾的窜烧。她抖起来,紧紧的缩在他的怀里,脸烫的可以摊鸡蛋了!

“我们回去吧!”他勒紧她,放开她肿胀的嘴唇:“吃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