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吗?”他把她挟进折屏后头去,屋里袅着檀香,淡淡的芬芳!

她不语,只顾微微的抖。他把她放到折屏后头的大躺椅上,这里还有一个软榻,床桌上依旧堆满了书!还有好多文卷!

“我这些天得在这呆着,你过来侍候我!”她的身体发出淡淡的花叶香气,令他又有些情不自禁起来!

“是!”她应着,不敢跟他对着看。只顾盯着他黑色缀银丝袍衫上飞扬的绣图!但心下却静了静,给她派活了,那她也安生了!他微笑,放开搂着她的手。让她在椅上歪着:“我这里有书,你看不看?”他得给她找点事干,不然,一会怕要昏过去!

“小白不识字!”她轻声应着!

他微怔,他早该想到的!她怎么会识字?小小就在流浪!谁会有心情教她这些?折磨还折磨不过来呢!

“我闲了教你,一天认十个,一年以后你就能读些书了!”他轻抚她的头发:“要不我让刘波把绣活给你拿来,你给我绣个香袋儿?”他一向不带这个,但总是要给她找点事干!

“是!”她怔着,她只学了半年,还是跟了少爷以后。才有人教她的,但她手太僵,学不好!后来少爷见她指尖都是血点,就没再让她动。但是,现在这个新主人要她绣,她哪敢说不好?

“晚上吧,晚上让他送来!”他摆明了是让她在这住了。他忽然又把她抱起来:“现在认字吧,教你认几个,你照着写了。一会给我瞧!”他抱着她直到那大案边去,一起坐在大椅上。他铺开一张白纸,提笔在上面写了四个字。他垂头写字的时候,样子很好看,修长的指尖握着毛笔,眼神微垂,氲出淡淡柔和的光。

“碧丹倾绝!”他指着那字一个个教她念:“我的名字,先学会我的名字!”

她喃喃的跟着他重复,浑然忘记她念的正是他的名字。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是在她认字的时候!

他看着她的小脸,她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眼神不是空洞的,而是有光彩的。这丝光彩让他喜悦!

“这样握笔!”他握给她看,扶着她细瘦的手指在那四个字下面,一笔一划的写出来!她非常认真的看着他动作,心里的害怕被眼前的事物所掩迷,她在心里一遍遍的默记,笨拙着学着他的样子勾写!

“就这样,写十次!”他松开她的手,让她自己写。他就这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写字,她的背挺的直直的,还是象根小竹子。而他,拿了文宗,靠在椅背上开始阅看!她很瘦,他可以感觉到尖尖的臀骨,但他喜欢抱她,喜欢感觉她一点点细小的变化!

更北的漠原一直与凌佩纷争不断,就边境问题叨扰不休!最早缘起于十三年前,漠原向凌佩讨要飞镜公主不遂,继而一直祸乱。刘宗尧督军不力,与漠原已经僵了四年多,大战没有,小战不断!他盯着卷宗,他现在没心思管北面的事。他的大军主力要对付缀锦,漠原威胁不大,缀锦才是大麻烦!朝中丞相杜劲轩深知他的想法,所以此次刘宗尧增兵的请求没有获准。朝中的事,丞相都是按他的意思办,办完了,还是会给他准备复拓本承给他看。他的意见,就是杜劲轩的意见,而杜劲轩的意见,自然就是皇上的意见!

他翻开另一个,那是铁卫密报的缀锦的情况!缀锦新皇长庆帝虽然年轻,但是个精明人。此次突然遇刺,却只罚了墨虚星言半年俸!可见他们感情真是不错!不仅如此,还将金池公主下嫁给他。不过他却一直称病,婚期已经一延再延!称病,是丢了白夜黄泉,闹出心病来了吧!他微牵了唇角,却是没有笑意。墨虚星言,看你此时还能不能忍得住,不去动你的绝招!你决是查不出人在哪里,除非,你让你的鸟来!从小白的口中,已经知道你定还在驭鸟!你只要一旦敢重新驭鸟,我自然是有法子将消息报给长庆帝!长庆帝必然大怒,到你们狗咬狗的时候。也正是我挥军南下之时!

他一直没有逼帝退位,改元称孤道寡。就是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身份。碧丹这个姓,在凌佩,早已经成为秘密。连皇上都一直认为,他不姓碧丹,只是姓单!他只会告诉一个人,那就是,小白!

他一份一份的看着,四围各国的动向,京中的密奏,等等诸事!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到时更得加紧排查,昭平这里是自缀锦入关的必经之路,诸事都要妥当!这样他才能过个好年!过个好年,好多年都没对过年这种小孩子把戏期待过了,但是今年,却真是有所期待了呢!

不知觉的,已经过了大半天,窗外已经微微透了黑。他没唤人,也没人来打扰他们。他感觉腿已经微微有些发麻,是了,一个姿势一直没动过!他直起身,看她已经放了笔,写完了。但没敢叫他。真是写了十遍,歪七扭八,大小不一,但是,笔划都很完整!她满手都蹭的是墨,笔管都黑呼呼的,下巴上都沾了。真不知道写字都能写到下巴上去!

“写的很好,认得了?”他点头称许着,这个赞扬让她的眼掠过一点光来。脸上还泛起点点的红晕,只因为,这小小的称道:“念我听听!”

她轻声的念了,心里头是高兴的,他教她认字。让她,都忘记了害怕!“嗯,记住了!”他伸指去抺她下巴尖上的黑:“不过,前头两个字认得就好,当着我能念,当别人不能。也不能一块写出来了!”

“是!”她应着。

“错了,说好!”他微笑:“以后对着我说,要说好!“

“好!”她改口道,不明白‘是’跟‘好’有哪些不同!

“再写两个,你的名字!”他就着她的手又在上面写,没写白夜黄泉,而是,小白!

“小白!”他指着认给她:“这个也写十遍!”

“小白!”她的眼亮亮的,原来小白是这样的。她竟是微笑了起来,点着头,声音竟还透着欣喜:“好!”

她的笑容让他的心也温软起来,一时间眼波迷离!她又笑了,让他霎时有种感觉,为了这笑容,他可以将全天下,都掬到她的手心!

她正要写,突然肚子开始叫起来!肚子最近被弄娇贵了,一饿,就很张狂的叫起来了!

他笑起来,那声音听得他笑意更浓。他握了她的手:“一会再写,先去吃东西!”他抱着她起了身,他的腿真的有些麻。但他舍不得放开她:“走,饭是现成的,就在西厅里!”正好打发人去找刘波,把东西都给送过来。这些天他走不开,但他想见着她。不想把她放在东怀阁里!

小白看着他柔和下来的线条,让她来伺候,她好像什么都没伺候呢!但是,他教她认字,她好喜欢!她心里暗想了,一定要给他做个好香包,虽然她不太会。但是,他指派她的活,她一定得做的好好的!

刘波忙忙把东西送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罢了饭,他就让小白在东屋里头候着,自己接着忙叨自己的事。那是他在这里的卧房。刘波把东西放在书房的案上,抺着一头汗问着:“想着的都拿来了,也不知道差不差?”

他随意的翻了翻,除了花样子,绣线,崩子,绢子,里头又滚出来一个药瓶子。白日里还没给她上药。就忙着给送过来了,但当时包裹里已经带了一瓶了!估计想着在这里要住的长,灿菊很仔细,便添了一瓶在这里。

“不差什么!”他淡淡的说着,看刘波还杵着不动,问着:“还有事?”

“也没什么,杂事也不敢扰着王爷!”刘波赔着笑:“只是快年下了,是不是把渺香院重新修缮修缮?也不知道怎么装置合意,总得烦问下主子!”这个主子风头超强,都刮到这来了,装修的事当然马虎不得,要是不合意,不是马屁拍马蹄上?

“她不住渺香院,过了年,等我上了京。把那拆了,改成园子!”倾绝微微蹙眉,有些不快!

啊?不住渺香院?还改成园子?那哪找更好的更近的院子给她?难不成王爷想建独府给她?

“她以后就住东怀阁!”倾绝看出他的想头,说着:“她不分院,以后就住我那!”她住了这么久,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她的气息,他不想跟她分开!

“是是是!是奴才老胡涂了!”刘波急急的应承,汗更是密了,要么说呢,人心难测。王爷的心,更是测都测不得。他真是晕了头想应这个彩!

“没事就回去吧!府里多看着点,别再生出糟事给我!”倾绝说着,伸手拎了东西就往东屋里头去。刘波哈着腰连连应着:“不敢,再不敢了!”

第一卷

—第十九章 - 悸动,温柔3—

他一推开东屋的门,正看到她直立着身子向着他:“王爷回来了?”

“又杵着干什么?不累么?”他把包裹放在厅里的桌上,看她将屋里都铺陈好了。里面的厢阁的床上,已经铺好了被子,香也熏上了。也摆上他要换的锦衫,屋里能准备的,都弄妥当了。只是她不敢出去给他端茶!他说她是来伺候的,她就记下了,记的很清楚!

“这东屋后头有个澡水间,池子是没有了,但有大木桶!”他拉了她的手,一直走到后头的门边:“对面是茶水间,汤水都可以从那拿!”

“刚才咱们吃饭的地方,自带厨房!这院里房间不多,你可记得了?”他轻轻的说着:“茅厕从书房边的俑道里穿过去就是!”他微笑着,又想起那晚的情景!

“记得了!”她仔细听着他的话,牢牢记住这院里每一条路。这里面不大,比王府里可好记的多!

“外头就别出去,侍卫不都认得你。当刺客给拿了就不好了!”他淡淡笑着,感觉到她身体抖了一抖,便忍不住又说:“怕什么?其实我都招呼过的,这整个府衙里就你一个女人。谁敢拿你?!”明明是要逗她,结果又变成安慰她了!

“小白记住了!”她低头应着。

“嗯,那以后我要茶要水,就只找你!你闲没事了,就写写字,绣绣花,好不好?”他拉着她的手指,将温暖的热度给她:“一会你上床去,我给你把药上了,今天的还没上呢!”

“好!”她点点头,乖顺的应着。看着屋里的盆架,她现在知道澡间在哪了,想着要不要打盆水来给他洗洗脸!

“小白,小白去打盆水吗?”她抬眼看他,满眼的征询。现在她眼底很难再空洞了,特别是对着他!

“去吧!”他松开她的手,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扣。小白一看,忙又说着:“那,小白先给王爷更衣吧!”伺候人的一套,她是学过的!

“不许叫我王爷!”他突然勒着她的腰,细瘦的小竹杆又开始让他起火。他觉得王爷的称呼刺的慌!

“那,主子!”她换了一个别人常常称呼她的称谓。

“不对!”他突然吻向她的嘴唇,他忍不住去实施这个动作。他更深的探进她的唇舌,与她纠缠,唇齿之间呢喃着:“叫我的名字,倾绝,你刚学过的!”

她叫不出口,她怎么能叫的出口。他竟然要她直呼他的名字,她的脑子乱成一大团!

“慕远,这个也可以,是我的字!”他忍不住轻笑起来,不停的吻她。他想要她!不管她是不是许给少爷了,他都想要,而且,以后只有他可以要!

她开始乱抖起来,他的吻还有他的话,让她全身都繃的紧紧的。她没有被人亲吻过,从来没有人对她做这样充满情意的动作!她抖的很厉害,整个身体筛糠一样的,他轻轻吻她的唇角:“不要怕!”他觉得她抖的厉害,实在是怕的不行。他不由的叹息,勉强压了欲念,她把他撩拨起来,他又一次要为了她而压抑!他松了她,轻声说着:“去打盆水吧,你自己先洗洗,然后打盆凉水给我!”

她如获大赦,着急忙慌的就冲过去端盆。虽然不知道他干什么大冷天的要凉水,但还是听话的点点头!她走的太急,以至于有点跌跌撞撞,加上裙裾实在太长,好几次都差点踩着裾脚跌倒!她以前是扮小厮的,衣服都是男装。后来虽然换了丫头打扮,服装也没这么繁复。里头是裤子,外头系个稍短点的裙。现在可好,里头是裙,外头也是裙,层层裹着,还那么长,她步子都迈不开!

他随手拿了本书,努力甩开那些火热的念头。结果,页页都是她的脸,丢也丢不掉!让他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瞧进去!她去了好半天,让他有些牵挂起来,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水房的位置,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走路那般不稳当,别一头栽井里头!这根本很无稽的念头竟搅得他坐不住了,腾就站起来向后门那边去!

刚一到门口,正看着她端着一大盆水进来,果然是裙子上沾了一大块脏,还有一块湿渍,是融了的雪渍!

“水,水打来了!”她的手冻得像红萝卜,她急忙应着。他等急了吧!人都站门口来了,水房里头没凉水。但水房外头有口井,但是桶又冻架子上了。她半天才给弄下来,结果井沿又都是冰,没留心,就摔了个大跟头!她当时脑子里头什么也没想,就想着别把盆给跌了。手就顾着托着盆不放,身子就拍到地上去了!

他没说话,看她那样,若是现在他开口问定是又吓着她。她一定会以为他又怪她把衣服弄脏了。她那点想头,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他就当没瞧见,慢慢走到盆架边用冰冷的水让他的身体降温!但是心里头已经打定了,以后不能再让她打水。现在他就跟半仙一样。他只要想到的不好的倒霉事,一会绝对就能让她给变成现实!她没栽井里头已经是万幸了!

他洗好了脸,看她端着盆又要去泼,伸手一把给她拉回来:“放着吧!外头黑,明个再说!”说着,就拉了她往床去!她手冻的快僵了,硬梆梆的。他拉着她到床沿:“进去!”他一扬下巴!小白怔了一下,随即说着:“要,要不,我睡外头吧!您半夜要个茶水…”她的建议还没说完,就直接让他给抄起来扔进去了。

“衣裳脱了,我给你上药,然后赶紧睡觉!”他哼着,他的身体可是好不容易才冷却下来。有脑子的话就快别招惹他!

他拿过药瓶,坐在床沿。看她用十根红萝卜连扣子都解不开,不由的伸手去帮她的忙。当然,又会把她吓着,但这会他顾不得了,等她自己脱了,估计天快亮了!他直接坐进去,然后给她上药。这些天下来,疤果然是浅了一些,有些细小的地方已经完好如初了。有些太深太重的地方却还是如故,纠结的盘错着。他想着回头上京,再找点别的药试试,抺平这些疤痕!药渗的很快,但他还是等不及,因为她又是一身鸡皮!他顺手拿过刚才她脱下的衣衫给她身上的残药渍摁了摁,然后就用被子给她裹了个严实!

“明个你拣新的穿去!”他说着,脱下外衣。随之也钻了进去。

“好!”她轻轻应着,乖乖的蜷在他的身边。有他在,马上就暖和了。手指也慢慢的灵活起来。脸色也慢慢缓了过来!

“睡吧!”他探出头去吹了灯,回身侧过来抱住她。感觉到她不抖了,心下也定了定!不过心头的火又窜起来了,因为她半裸的小铁板。

他睡不着了,忍不住又坐了起来。他一动,她本能的一挺腰要起,被他摁着:“别动!”他低语着。“那,那您要喝茶吗?”她躺下去,问着。

“不喝!刚躺下喝什么茶?”他是想分散一下注意力:“我去看看书!你接着睡吧!”他坐了起来,伸手又给她加床被子盖着。没有他在,她自己是暖不热的。只得多盖几层!

“那,那小白…”“不用,你就躺着,闭了眼睡去!”这家伙还在招惹他,在考验他的定力吗?

她不敢再答言,只得乖乖闭上眼睛。他一直踱到床对面,窗下的坐榻上去。也看不进书去,便歪着那顺着窗纱对着浓黑的夜色发怔!他把她放府里,他会天天牵挂她,他得忍受那种坐立难安的苦楚!现在放这来,他更得忍,忍受另一种来自身体的折磨!

她带给他多少个第一次啊!他第一次亲吻一个女人,并且抱着她一同入眠,第一次为一个女人找药并上药,第一次开始细小的牵挂,并且为她不停的担心。第一次,为她同自己的燥症对抗,并且没有在狂燥发作的时候难以自控的杀人。第一次,把女人带到这里来。太多了!只因为她是当年的小要饭的吗?开始或者是吧,后来呢?后来当她黑洞洞的眼为他泛出神彩,尽管只是惊惧或者惶恐,当然也逼出她的狂乱,偶而会有一点点喜悦的时候。他就沉迷和恍惚了!

他支着肘看着黑漆的夜晚,让心一点点沉淀,慢慢的平静。渐渐的,想着她,居然也不仅仅是欲念了,也可以平静了!他就那样歪在那里,竟然是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他听到脚步声,他的觉一向是很轻的。但他没动,也没睁眼,在这屋里,除了他,就是她了!她没睡吗?怎么又下来了?

小白看他睡的沉,她一直没睡,听着外头的声音。怕他唤人要茶什么的,她是来伺候的,怎么着也得尽心!哪有主子在外头坐着,奴才里头躺着的?但他吩咐让她躺着,她就躺着!她手里拿着一个裘绒的毯子,她不确定她这样帮他盖,他会不会像早先那样用茶杯砸出去!但是她还是帮他盖了,他没动,睡着了!她舒了口气,还好,没醒,没砸她!她给他盖好,把他摞在手边的书拿到榻几上。然后把小几搬到榻上的角落里。让他能伸开腿来!

他一动没动,依旧装睡。但心里,却动了!之前莫言帮他盖,他把她给打了。她是瞧见的,但是她还来做同样的事!真真是不怕打吗?还是,有些关心他?莫言进来是什么意思,他心里头明白很!她呢?是关心他,还是真把自己当个要尽心伺候人的奴才了?就算奴才,见着那回的场景也得怕啊,她又是那样的怕他!但她还是在帮他盖!他若是不说让她来伺候,她又要害怕个半死。他说了,她更死死的认定!他要怎么才能让她明白,他没把她当奴才,早就没当了!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只有她还固执的把自己往奴才里头安,好像唯有这个认知,她才能平静!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很温暖,很温暖!他伸开了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再次的睡着了!

小白在衙府一住就是十天,他衙府,铁近营,狼舍的跑。他没带她去狼舍跟铁近营,那两个地方会加剧她的恶梦!他晚上会回来,有时中午得闲了也会回来同她一起吃饭。他在的时候她就干点传话的活,不在的时候她就写写字!十天的工夫,认识了百多个字,从名字学起。他的,她的,还有府里人的。她也摆弄了些绣活,不过只一天就让他发现了,她不是那块料!手指尖血点子骗不了人,他便不再让她动那个。就让她在书房里头练练字,她的日子,也过的是相当清闲。内侍把事情都打点的很好,她也不是个会乱跑的人。让她在哪呆着,就能溜溜呆上一整天,也没话,安静的很。让院里根本不觉得多出来一个人!

等他们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过年了!府里各房都换了新窗纱,绽粉的,水青的,碧蓝的,映着白雪红梅,格外的鲜亮。桥廊上缀着新换的红灯笼,阶台上铺着新换的大红毡!贴着春联,各式的窗花。丫头小厮们也都换上簇新的袄,鲜亮的裙!一派生机勃勃。

小白以前在东府的时候,过年都没她什么事。因为她一直住鸟房,但过年的时候也会送些热腾腾的饺子,或者汤菜来给鸟房的奴才们。她很少可以吃到,总是轮到她的时候只是残羹冷炙。更不可能给她扯料子做新衣裳!她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小角落,但是她依旧很期待过年,因为从鸟房那里可以看到东府放的花火,染亮了漆黑的夜空!很好看。

她后来派到三门去听差,过年也是没她什么事,人们都不喜欢她,都远着她的。但是,她可以在院子里近近的看到那些花火,看到花团锦簇的人们,看到他们喜气洋洋的脸庞!主子们会给奴才派红包,每个人都有的,但只有近身的可以拿的到。因为奴才太多,层层剥下来,轮不着她!但她还是喜欢过年,因为那时人们都是笑着的。虽然不对着她笑,但她看着心里就觉得很喜欢。

再后来,少爷来了。少爷对她很好,她变成了近身的丫头了。不过,少爷又把她给卖了,没能跟少爷一起过年!

但小白在这里过了一个,让她一生都记忆犹新的好年!她做梦都梦不到的好年!她有了新衣裳,还不止一件,软软的织锦,绵细的绒,柔长的腰穗,精致的绣花!除夕夜,她和很多人一起吃饭,吃到了各种馅料的饺子,除了饺子,还有很多很多她叫不出名堂的东西。在府里的观聆楼里,这里有个大戏台,她和他们一起瞧着大花脸翻十八转!冲天的花火简直比白天还要明亮,大团大团的在夜空里绽放!她还和明霜她们一起在东怀阁里头放炮仗,明霜她们都不敢放,但是她敢!她拿着线香,点燃后又快快的跑回来,她看以前东府里小厮放过。这个游戏对她而言新奇而向往,她放了好多,小头鞭,冲天坠,彩珠,穿云响!她看着明霜,芍药她们跳着脚的尖叫着,脸都是是红通通的,看着她们冲自己欢快的笑。不由的,她就跟着她们一起笑!

第一卷

—第二十章 - 悸动,温柔4—

倾绝的眼神,再也离不开她,一直追逐着她。她像是把十七年多一直积压着的笑容,都一次性的绽放了出来!她的眼闪着光的,有如天空绚丽的烟花。她的脸红通通的,像是燃灼通明的红灯笼。看她拎着裙子,一脸专注的点燃花炮,然后在明霜的唤声里飞快的奔跑,孩子一样的雀跃。很凛然的张开手挡在她们的身前!满眼期待的等它们炸开,然后在听到膨的一声时轻轻的叫,跟着她们一起跳起来!她此时有着如此耀目的光彩,她不再是那个扯线的木偶,不再是只会木然答是,说什么是什么的呆头鹅。也不再是那个眼底空荡荡,只会为一碗饭便不惜自己性命的行尸走肉!她,活起来了!

他执着而贪婪的看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的铭刻在内心的深处!仿佛这整个府里,再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与她而已!他就这样静静的看她,看她绽放!

灿菊几个早就注意到王爷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小白看,从观聆楼再到宣宜馆,然后再回到东怀阁。在戏阁那里小白还有些呆木木的,人多的很,她坐在王爷身边不自在。王爷就让她们把她领到宣宜馆去看小厮放花,灿菊看她一脸专注的样子。便拿了些回来玩,她们几个不敢放,那东西飞起来让人心惊,而且又怕燎着了衣裳!她们开始也不敢让小白放,万一烫着了又是事。但王爷在后头悄悄的找人传了话给她们,让她玩!便点了香给她,她们让她放,小白就放。二话不说,二愣子似的!但是,却是笑了,笑的,还很是开怀!王爷就看的有些发了怔了!

灿菊给明霜使了眼色,几个人都会意。悄悄的找个茬都闪了!小白放完最后一个,看着炮仗的碎屑,闻着那火药的气息,外头还不停的噼哩啪拉的响个不休!她笑着,看着湖面冻成个大镜子,手里还举着半根线香!灿菊说再领些炮仗来的,让她在这等着!她微微跳着脚,交替着在雪地上踩出花印子,今天像做梦一样啊!她呵着白霜,仰脸看着天空,月亮都被艳绚的花火比下去了!地上的灯笼比星星还多!真好看啊!

突然兜头一件大氅将她包了去!她微怔,一回身,正看他微垂下来的脸孔!她惊跳了一下,脸上的笑霎时便收了个干净!她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的眼底微微的黯了一下,他在干什么啊!他的出现,根本就是在提醒她的身份,在提醒她,她只是个伺候主子的奴才!居然把主子给丢下跑来玩,根本就是讨打的不尽职的奴才!她好不容易才绽放,他一来,她就枯萎了!他有些恼责起来,远远瞧着她就好了,干什么还跑过来?!

“还放炮吗?还有好多!”他回身看廊道口地上的一个大托盘:“有烟笼头,还有彩云绣球!打到天上很好看的!而且比外头的还响!”

她随着他看着那满满一托盘的各色花纸包着的炮仗,一时间有些无措。她不敢说放,也不敢说不放!

“你去捡个大的来放,过年给府里讨个喜!把一盘子都端过来!”他看着她,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他问她意见,她不敢说,但若指派她放,她定就放!

“好!”她果然就应了,点头就向着托盘而去。她将一满盘子都端过来,挑了个最长的纸筒向着他:“这个,可以吗?”

“就这个吧!”他点头,她挑的是个最响最亮的鸣啸空:“一会举高点,不然弹着了!”他嘱咐着。他本想过来帮她点,但怕他一近身她又跟吓着一样,败了玩兴。只好站在那说着。

“好!”她点头应着,手里的香头就燃着了引子。但是这炮仗太长,她还来不及往起举,就听‘嗖’一声,直从筒子里头就直窜了出来,她本能的向后一闪,那小火珠就贴着她的脸直弹出去,直在湖水平线就绽了开来!她的头发顿时被燎了一丛,她心下一慌,脚下就一个咧趄,手一抖,炮筒子就直冲着地了,崩的又是一个急弹了出来!

她的惊呼声还在喉间,下一刻她已经被一条手臂直给勒了回去!他手快的托着她的手一甩,那长长的炮筒就直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正落在托盘上,一下子窜着了一大盘的各色炮仗!一时间,光影明灭,辟崩乱响,火光四溢,各色飞弹乱窜,在他们脚下身前,上头下头齐齐飞舞!他抱着她急退了几步,看着她只是燎焦了的碎发,急惶的心这才定了定!忽然看她脸上一团团的黑,两眼还怔怔的大张着,嘴巴也张着,显然是还没缓过来!一时间竟笑了出来!让她挑个大的就挑个最大的,这家伙!他大笑出声,看着那乱飞四舞的炮火,崩的一声,连托盘都炸飞了半天高去!烟火明晃晃的在雪地里,弹飞的乱紫飞红!

她看着他大笑的样子,闪烁间眼底动人的光彩,一时也忘记了害怕,不由的跟着他,傻笑起来!

他看着她白一块黑一块的脸,看着她笑意盎然的模样,看着她第一次因为害怕而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而那害怕的根源不再是他!

“好玩吗?”他低头看着她的眼,如此让他沉迷的光彩。他扯过她襟间别着的丝帕给她擦脸。低语着,不由的吻上了她的嘴唇!

“王…”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吻弄的有些无措,她不由自主的想开口。却是一开口便让他更深的探入:“叫错了!”唇齿之间轻轻的呓语,细柔的辗转。

“我喜欢看你笑,但你以后,只能对我笑!”他抱着她,他感觉到她又有点抖:“不要怕我,好不好?”他这般轻柔的低语,如同细细的涓流一直涌进她的心!她看着他魅惑的眼眸,心跳的速度更甚于刚才的受到惊吓!

“好!”她如同被诱惑般的轻语,而不是机械的应答!

他不再说话,他紧紧的搂着她细小的身躯。他要慢慢让她明白,她不是他的奴才,他要她当他的女人!她是木脑袋,那么他就得慢慢引导。他心里需要她,所以身体会很容易被她撩拨,不管她是不是伤疤密布,或者细瘦如竹杆!和外在吸引完全不同!如果只是身体需要,他可以当个野兽,因为那时他心是空的。只要身体的快感,不要心灵的满溢!现在不行了,他心是满的,他是活生生的人!

他一把抱起她回了房,他下了帐子,让整个大床变成一个密闭的小空间。他愿意为了她改变以往的生活习惯,而这种改变也并未造成他有太多的不适!

他浑身燃烧的热力包裹着她,他知道她紧张,她全身都崩得紧紧,她抖的很厉害。当他的手指触摸到她的身体的时候,她都快要崩断一般的。他轻轻抚她的脸颊,吻她,在她耳畔低语:“不要怕!”

她感觉到他的心跳,竟然是跟她一样快的。它们竟然跳动出同样的结奏,奇异般的拂平了她的疯狂颤抖!她看着他此时浓紫若黑的眼眸,看着他垂落下来的发丝。他是要她当他的屋里人吗?嬤嬤教过她的,他现在这样做,是要让她当屋里人吧?!但她是烂疤癞,没人会喜欢,夫人还吓着过的。少爷也因为这个,把她卖了的!

“我喜欢,很喜欢!”他就是能猜出她想什么,就算她眼底空空如也,他还是能从她细小的变化里猜出来!他喘息着攫住她的唇,搂紧她的腰身,他已经压抑了太久,心已经得到满溢。身体便贪婪的要求同样的满溢,他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只是怀抱着她,亲吻她而已!他浑身的热力飞窜起来,血脉开始不受控制的倒流,他的热情已经炽涨到最高的程度:“我不仅要让你当我的屋里人,还要给你更多更多!你只要想着我,只要看着我就行了!好不好?”

她晕了,被他热切的怀抱,被他温润的嘴唇,被他低低的轻语弄的彻底的晕眩!他喜欢?!他喜欢小白!他是这样说的,从来没人喜欢她,但是他说他喜欢,而且,是很喜欢!

府里还在放炮,尖啸或者震动的响声响彻全府!红灯笼耀映着晕红的光芒,摇曳着动人的光彩!

过年了,她在暖暖的织锦中,震动的爆竹声中,醉人的酒意芬芳中,众人的笑容里。还有他,霸道而细柔的温润里,紧紧热情的怀抱里。过了一个,连她做梦都没梦到过的好年!

他开始唤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今天是大年初一,一早府人却没人放炮,不仅是东怀阁,哪里也没人放。因为王爷还没起身,没人敢吵着他!昨天看王爷那兴头,八成是幸了她了。所以,卧房外堂也没安排守夜的丫头,只是天没亮,便安排人过来听差!

一早就候在门外的灿菊听得他叫人,便引了小丫头轻轻的行了进来。托着一应的器具,簇新的年服。还有,热气腾腾的药汁!王爷现在不想要子嗣,王爷行房之后,各院主子都得喝这个!灿菊闹不清她的主子是不是也得喝,王爷对她好的很。但这东西还得端了来,万一要是问起没准备,岂不又成了罪过!

行到厢阁,一眼便瞧见封的严严的帐幔。对此,她们几个已经不算惊讶了,王爷变的也不是一般二般了。如此已经不能让她们再惊讶了!

她刚要挽幔子。倾绝已经在里头开口了:“到暖池去放水,衣服就放那吧!然后熬碗止疼药送过去!”他说完,便再无声响。灿菊听了,忙挥手让人都撤了各忙各的去!轻轻的退了出去,却掩不住一脸的喜色!王爷果然不让她喝这个,主子的风头上来了,奴才们的风头,也要上来了!

他回身抱住她,她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但他知道她醒了,听他说暖池,身体有些微微的发僵!

“一会去洗洗,昨天出了好些汗!”他低声说,竟是有些征询她意见的味道。他撩过裘毯把她裹严了,那上头的边襟处还沾了丝丝点点的血迹。她不敢答言,她浑身还疼的很。许给别人原来是这般的疼痛,要扯裂一般的疼!不同与挨打的另外一种疼痛。但是,除了疼痛之外,身体里还生了一把火,把她给烧软了,快烤化了。她认知有限,教习的大娘没告诉她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告诉她,许了人了,就要遵守什么样的规矩!她这厢还在胡思乱想,那边他已经把她给抱起来了。到了这里之后,她感觉两条腿没太多用处了。出了门不是轿就是车,而且,他很喜欢抱着她走来走去!

这次他没蒸她,只是把她暖暖的浸在水里,让她的心稍定了下来。水一泡,身体更是绵软不堪起来,热气窜得她两颊飞红,她不敢看他,更不敢动。只觉得他此时浑身都是很放松的,肌肉的线条都跟着柔和起来!

“过完年,我带你上京去!给你看好东西!”他伸手撩起水来,揉湿她的小脸。

“好!”她乖乖的应着,上京,他要带她上京去么?

“你现在许给我,以后是我的女人!”他揽过她的颈:“不当我的奴才,记住了?”

她不语,这话跟她以前记着的有出入。但她不敢辩,只是唯唯点着头:“好!”

“我今天说的,你不用懂。记得就好,照做就行!”他拉了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让她感觉到他的心跳:“小白,你是很有用的。用处就是填满这里!”他知道她想些什么:“我这里很需要你!当有一日,你同样也很需要我的时候,你才能明白!”他抱过她来,低低的说着:“你只要看着我,时时心里想着我。只听我的话,只相信我一个人!我自然给你一个,适合你生存的世界!”

她怔怔的听着他说,一时间眼底似有东西要冲撞欲出。和疼痛给她的感觉不同,现在的她,简直控制不了那冲撞的劲头,迷迷蒙蒙的堆满了她的眼眸!他低头看她,隔着氤散的水气,从他的角度,忽然看到她双眼蒙着一层东西!有如细细的膜一般,紧紧的贴着她的眼瞳!此时一定是她眼底蕴了泪水,或者是因这泪水的劲头太盛,顶着那东西有些要渗出来一般!他忽然害怕起来,他忽然怕她流眼泪,怕那泪水冲眶而出的时候,会有其它的东西显现出来!到时,他不知道,那东西一出来,她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许哭!”他勒她,低声说着。她听话的狠狠的抽气,忍住那呼之欲出的冲动,她的身体有些微搐。他以前让她哭,现在又不让她哭了!但是,现在她忍的,好像比以前还辛苦!

“你看的清东西吗?”他问着:“以前,都看的清东西吗?”

“看的清的!”她用力的抽着气,轻轻的应着。

“哦!”他放下心下,轻轻抚着她的脸:“看的清就行,别哭出来!”他抱紧她:“大过年的,要笑着才好看!”

“好!”她连连点头,是啊!大过年的,都是要笑着的。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 京畿,谋与力—

他将一应杂务交给了总管刘波。然后,连十五都没过,他便带她上京!她见到了那金壁辉皇的宫房。但是,所谓的金壁辉皇的宫房,也不过如此,除了金顶琉璃瓦。除了殿堂高一些,台阶多一些,门口兽头大一些,宫殿大一些,园子多一些,其它的,好像也没什么!她见到了皇上,凌佩的嘉定帝!一个细弱的中年男人!皇帝看起来很亲切的样子,而且居然也会瞧着她笑!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着她见皇帝,只是任他带着走。

在这人迹泱泱的明陵城广宫里,她见到了无数的达官贵人,他们走马灯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眼前全是迷乱的光景,她耳边全是嗡嗡的轰鸣,她的头疼的快要炸开,她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但是,她又是无比的好奇,被一种强烈的晕旋的感觉包裹,让她的心,快要滴出水一般的温软!

她机械的任他带着到处走,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一所殿到另一所殿。一张面孔接换一张面孔,一个声音接着另一个声音!他们说什么,笑什么,她都听不懂的。只是觉得他们都冲自己笑,然后她就跟着一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