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受就咬我吧,我不怕疼的!”她更紧的攀住他,努力让自己跟他更加的贴近。

他的泪又滴落下来,溶进她的血里。他感觉到身体的锁链在放松,一阵警惧令他不由的低吼:“别松开,拉紧了!”

周围又是一团静漠,许久,凌霜喑哑的开口:“王爷,试一次吧!”说着,他一下跪倒了下去,周围的人,也跟着,跪倒了下去!铁锁哗哗的掉落下去,围在他们身边一圈又一圈!倾绝失了这种禁固,顿时又开始恐慌颤抖起来,他挣扎着想推开她跑得远远,却因她肩头的血无法伸出自己的手去!或者说,因她,那一双细瘦的手臂和紧紧贴过来的身躯!

“倾绝,别怕!”她忽然说,声音轻轻,气若游丝。她却在跟他说,别怕!她像个最坚强的依靠,细细的温润包裹着他的人心!一点点的深入他的心底,她看到他的恐惧,他对过去的恐惧!

“小白!”他慢慢的伸手去搂抱她,泪水再度坠落下来,他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我杀了我爹,我娘要杀我!我叔叔救了我,他给了我光明,也给了我黑暗!他让我学会说话,教我读书识字….”他的过去,一点一滴,全部回到他的心头,他把他的过去,从脑海中拉了出来,第一次这样正面的讲述,交给他面前的女子!他如同一个最脆弱的失了方向的孩子,咬牙切齿,呜咽不绝,却,不再躲藏起来!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他,林中奔跑的小小疯兽,那些交错不定的光影,都是爪,都是牙!那些充斥耳畔的声音,都是嘶吼,都是悲啼!他此时痛哭流涕,第一次如此痛快放纵渲泄的哭泣!

他的叔叔救了他,给了他光明,给了他人性的一半!但也正是这一半的人性,让他懂得了仇恨!他先杀了他爹,然后才去恨他。这种恨不能释放,因为对方已经死去!在他懂得什么叫做亲情,礼仪廉耻的时候,他就更憎恨他的父亲!人的规矩条款,每一条,都加深他的恨意!在他憎恨父亲的同时,他同样也恨了自己,他弑父而被家族驱逐,他背上大逆不道的罪过!如果当时让他选择,他宁可不知道,他宁可依旧是一只野兽,只凭生存需要,只凭对自由的渴望而杀戮!但是不行了,他有了人性的一半,跌入到人伦的怪圈之中。成为族人憎恨的对象,出卖的对象!

是他的叔叔让他从狼变成人。他的叔叔为了救他,而杀掉他的母亲!在杀掉他的母亲之后,再告诉他人伦亲情。他是为了他,而杀掉他的母亲!这让他彻底掉进地狱!他的人伦是腐烂的,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叔叔给他希望,然后再给他绝望,叔叔给了他爱,却又背叛了这份爱!因他时时跌入疯狂,无法自拔,就连为了他,去杀掉他母亲的叔叔,也无法再忍受他的双面!他与他的儿子,一起背叛了他。

两人之间的选择,他当然会选择更亲的亲子。而放弃了他!他恨,却又不能恨,因为这是人之常情!但这人之常情,为什么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上!他的父亲,为什么就从来没有选择过他一次!对,选择过一次,生下他,就选择让他当个灵物!他的人性已经被腐烂变质,他的兽性却被这腐烂的人性而压制!他的人生,就长在块阴暗潮湿的臭水沟里,开出来的,都是血腥颓败的花朵!

“真让我恶心!”他浑身颤抖着,狂血在这些黑暗的过往里沸腾,他的兽性又在蠢蠢欲动。他的过往让他随时发作!他的泪一滴一滴,他的血连同他泪,也是一滴一滴浇灌着这颗反复的心:“他的血流在我的身体里,都让我觉得肮脏!”他颤抖不休,人心与兽性的交战,让他心力交瘁,生不如死!

“你叔叔教你读书认字,给你讲故事,救你的命。他对你真好!他最后不要你了,之前还是对你好的呀!”小白突然松开他一点点,看着他的眼睛,她哭花了脸。却伸手去抺他的泪珠!她这样特别的理解方式,震动着他的心!让他不由自主的怔愕着看她,感觉内心某种坚固不化的东西在一点点被她震碎!

“你记不记得,你三月的时候给我画了一幅梅花图?”她的声音一抽一抽的,一边抺着他的眼泪,一边问他。他愣了,不由自主的随着她的思路,想那段平静的日子。让他的颤抖,不由自主的减轻:“记得,当然记得。画坏的那幅!”

“没有,你画的好,但我把墨给洒了。根那里变成一个大黑块!”她流着眼泪,却笑着跟他说:“你说不要了。但我还是留下了,我没舍得扔!”

“还是留下了?我当时都揉了!”他说着。

“我又捡回来了,把下头裁了,请菊姐姐找人裱好了。我放西厅了!”她看着他:“上头开的真好看。雨姐姐看了,就说,上头开这么好看,人人都夸呢!谁还在乎下头啊!”

他呆住了,上头开的这么好看,谁还在乎下头?只有简单至极的人,才会这样的理解!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帮他打开一条路来!他一直在无边的黑暗里无休止的转圈,永远无法找到出口。她不仅照进一道光,她还伸出一只手!

“种树的漠儿说,梅花折下一枝来,然后栽在土里。也可以长成梅树!根那里烂掉,也不一定就死了,有些地方,还是可以生根发芽的!”她用右手抚着他的脸颊,像他以往那般轻轻抚着她的脸颊一般,她用最简单的话语诠释他的黑暗。她看他的眼神一如的明澈,她的眼中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如果她的眼中有这些,他或者还是会发狂。他怕被她同情,与被她离弃一样的害怕!同情,这种情感不牢固,这种情感会背叛,就如同他的叔叔。他一定是先同情,再厌恶,然后就是让他深恶痛决的背叛!但她眼里没有,她的眼里是漾着笑的,是闪着光的,一如曾经。再怎么肮脏黑暗的经历或者过去,都无法掩盖这份光芒!就像她这十多年的岁月,再怎么毒打,厌憎,都无碍她去寻找那一点一滴的好!

他在她面前得到最大的释放,他十岁之后没再哭过,就算那次的哭泣,也没有这次这么的痛快!他最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了小白,他一直无法碰触无法接近的过去,只是一段早该丢掉的烂根!她用最简单的道理,最直接的方法给了他最大的力量。是,在他发狂的时候,没有人敢接近他。凌霜或者他自己,都会用压制或者释放的方法让他渡过。渡过一次,还有另一次,一次又一次!烂根慢慢腐蚀他的心,他越来越不敢碰,越怕,就越容易燥狂!只有她敢,她浑然不顾一切的敢。曾经的她就敢,怕得他要死的情况还会跟他对着吼!伤个半死还会扑上来挡他的脚!她一直都敢!而这一次,她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他!

“你别离开我!”他抱着她,哽咽的说着。他尝试在她这里生根,那么,千万不要把他拔掉!

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 - 凌空的骏马,战傈小公子(1)—

他抱着她回到营房,褪掉她一半的衣衫,她血淋淋的左肩让他心头窒息挛痛!他说他永远不再打她,但这次伤害她的还是他!他拿着沾湿的净巾一点点的擦拭着那流淌出的鲜血,那清晰的牙齿印以及高拱起来的肩肉让他的手不停的抖着!他的心在滴血,一滴一滴的,堵满他的内脏!

她很疼,却没有动,半边肩感觉有些麻痹,让她抬不起左手来。她的额顶着他的肩,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他将伤药一点点的洒在上面:“我身体里有一半狼血,以后难保还会发狂!”现在再对着她说这件事,他已经可以平静多了。但他心里明白,他的狼血,就是追随他一生的无法融合的狂暴根缘。

“你以后不会了!”她抬起头来看他,她一抬头,牵动了肩上的伤,忍不住呲牙咧嘴!他一见她这般抽搐的表情,面容也是一阵抽搐,一如感同身受!

“别乱动!”他伸手,却不敢强拉她:“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以后学聪明点,离远一点。等我好了再过来!”

“你刚才还是认得我的!你只是控制不住了!”她咧嘴想笑,却因为疼痛,笑得怪模怪样!

“瞎说,我刚才已经疯了。要不是凌霜动作快,你就完了!”他可以这样平静的跟她讨论他的燥狂,连他自己都惊讶起来!

“没有!你要是疯了,就不会咬这里了。就咬喉咙了!”她伸出右手去拍自己的喉咙:“对不对!狼都是咬脖子的!”

她知道他在暴狂的时候并没有完全的泯灭人性,至少,刚才肯定是!他要弄死她,有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的容易!但她并没有死,她还活着。不仅活着,她还有力气说话。不仅有力气说话,她其实也没受什么重伤!她明白了一点,就在他在最疯狂的时候,依旧挣扎着不想伤害她!这份关怀,就算她是最笨的大笨蛋,她也可以体会!

也正是因为可以体会,她才明白,他此时会有多么的痛苦!这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所以,他才会如此的痛苦!她终于了解的他所说的话,他的心,需要她!他人性的心,需要她来帮他支撑!

“我要是没疯,哪里会咬你?你个大笨蛋,挨了一大口还在这胡说八道!”他微微的发怔,只有她,可以做的到。主动投向一头野兽!现在还在这里跟他讨论,狼究竟会咬向哪里!她总是可以从坏里找到好,最坏的地方也可以找到。坏掉的画,依旧有值得欣赏的地方。烂掉的梅树,也可以有枝桠发芽!

他的行为伤到了他的心,却伤到了她的身体,他们,是一样的疼痛!但她却又给了他希望,或者他的人性与兽心,真的可以而二为一!

“你已经可以控制一点了,以后会好的。”她下了结论,然后伸右手去拉他的袖子:“别让他们锁你了,你要是觉得难受,你就打我好了!我不怕挨打的!”

“胡说八道!我把你打死了,我也不用活了!”他揽过她的颈,接着替她上药:“下回得让凌霜把你也拴起来,不然我也活不成!”他嗔着,眼角却又是微湿,她身上总是带着伤。最深的那个是因为他,最新的那个也是因为他。让他的心,在她的面前,格外的坚强。又如此的脆弱!

“他们那样锁着你,我心里很难过!”她低低的说着,引起他的悸痛。他默默的用布条包裹住她的伤患,拉上她的衣衫,拂平她的发丝:“丑时都过了,睡一会吧。明天回去,让大夫给你瞧瞧!”

“别让大夫瞧了,很快就会好!”她抬起头,看着他:“别让人看了!”

他抱过她来,不再说话。她在帮他掩埋过去,她在帮他切割烂根!这样的伤,一看就明了,在这昭平,还有谁能这样近了她的身。只有她的相公!

她眼中的明亮,不止他一个人可以看到。凌霜,他也看到了!他会说,试一试吧!因为,他看到了,她虽然简单,却是明亮!

“别离开我!”他抱着她歪在床头,让她趴在他的胸口,他重复着那一句话:“别离开我!”

回忆一旦开了闸,就源源不觉的袭来,他还有事要告诉她。一旦说了,就如同找到了个可以渲泄的出口,奔腾不止起来!

“关于驭灵,我还有事想说!”他抚着她的发:“关于,你,还有我以及墨虚星言!”

“耶?”星言?他们很讨厌彼此,是因为驭灵吗?她想起来,被他揽住:“明天再说,今天先睡觉!”他拉过被子盖住她:“之前怎么样,其实都是烂根!”他开始用她的词:“我只是想亲自告诉你,不想等你开禁了,心里头恼恨我!”

“相公,小白不会恼恨你的!”她低声说着:“更不会因为烂根恼恨你!”

“怎么又不叫名字了?”他动容,轻轻拍她的后背:“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的名字!”是他一直小看她了,她远比他想像的要坚强。是内心,她内心比他还要坚强!

她脸微微泛红:“倾绝!”她蚊子叫一样的应了他一句,却是说的自然顺畅!他包严她:“睡吧。”

他的声音刚落,忽然感觉到一股气流隐隐而来!就在他有这样感觉的同时,门外一阵马嘶惊蹄的骚乱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自上而下席卷而来!从他感觉到,到耳畔听到,再到他抱着小白一个急跃下床只是一瞬,小白只觉身体一紧,然后便是咣咣的一阵巨响!他们刚刚躺的地方,竟然已经出现一个大坑!房顶被直穿了一个大洞,瓦砾乱砸而下,梁柱七扭八歪,整个房子已经摇摇欲坠!

小白的骇呼声还哽在喉间,整个人已经随着倾绝七闪八绕,避开纷纷坠下的破木烂砖,急急向外弹去!

外面的空地,已经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坑洞,有如自空中扔下无数巨大的石头,鹿栏已经不见了踪影,那里是一个巨大的深坑,血溅的到处都是,外头的人估计连反应都没有,有些便已经被砸进坑底,骨肉离柝!

凌霜及一些近卫见倾绝跟小白出来,飞快的围拢过来,他们不由自主的抬头,一起看着天上明月!不,是看着那明月之下,半空之上的人影!不单单是一个人,还有一匹马,他们悬在半空,有如踏云。白马白衣,月光之下,疑似飞天!那马,两肋有巨大翅翼,平展之下,已经过丈!它昂首曲蹄,鬃丝如发,盈盈灼光!它双眼如炬,黑夜之中,烁烁发亮!这围场四周有地架大火弩,但刚才他燥了。侍卫都集中过来,正让人打了正着!

“离殇,失手了?!还剩这么多!”马上忽然有人说话,声音稚嫩,童音仍存。那马微微侧展,倾绝一下看清那人的样子。一个小孩!不过十岁左右,侧坐在马背上,歪靠着它的颈脖,看戏一样的瞧着他们!

“你是谁?”倾绝盯着他,脚下却在微微后退。后面是马场,他刚才出来的一霎,已经看了一眼四周,鹿栏,靶场,营房全成了大坑。但更远处接近林围的地方的马场却完好如初!这里空旷,但骑了马,进了林子。他们再从上向下攻,便没那么容易了!

“你的灵物跟帮手,都在龙禁海吧?!”那小孩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拍着手说:“刚才又发了疯,没力气了吧!”他笑得一脸天真,声音清脆动人:“你今天完了!”说着,那马忽然一个立蹄,纵翅上腾而起,引颈而吸,在它的口中,倾绝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团白色炽光!

他脚下一转,四面的人立时心领神会,有如数道电光,四散而去!倾绝手下一动,将手中的小白交给身边的凌霜,他们之间不需要言语。凌霜会意,他猛得向后跃去!而倾绝手心一翻,身体一下拱出光罩来,他手指拈动,额间已经微微闪光,迎着他们急纵而上!他心下已经寒然,对方此时出现,必是已经将他参详透了。对方是凌空的灵物,他没胜算。但不能挡,他也得挡,他至少要给小白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对灵物实在是所知溃乏,对方是谁,他一时竟不知道!

“倾绝!”小白低呼出声,凌霜急速后退:“王妃放心,王爷不会有事的!”

“垂死挣扎!”空中的孩子突然自马上站起身来,他似是动作缓慢。却又快如鬼形,他双手招展,指尖已经微泛寒光,因他指缝之间,夹满了细密如丝的绵针!他手挽如花,笑容似莲,身形忽然在马背上旋出一个奇异的弧圈,一绕之下!他忽然双臂齐抖,银光细密如雨,急急向着倾绝而来!就在他出手一瞬,那马口中的白光一下突口而出,在空中聚成一轮白日,顿时将这片偌大的空地照成白昼,倾绝直觉双眼刺痛,一种异常的灼感让他浑身气罩乱翻,他微微侧目,但就这侧目之间,全身上下已经被绵针兜了个密实!

他心下一惊,强光已经令他无法正常看物。只觉眼前发黑,他本能避身躲开光源,身形如柳在空中急摆,但已经没有后力再行跃高。灼感已经越来越强,白日旋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向着他劈砸而来,他险险的侧身让过,却无法再避开那密密的银针,他只觉浑身一阵痒痛,有无数细细的东西直钻进他的血脉。急速的顺着血脉,在他法血之脉运行!他额前半开的光一下暗了下去!与此同时,光球已经再度落到地上,轰的一下,有如一团巨大的烟火,整个马场顿时也变成一个大坑!马儿惊蹄四散,有的当时已经被砸死,有时狂奔乱逃,双眼已经瞪的血红,毫无目的疯跑起来!

“驭灵法血六脉,静,荒,慰,俊,英,末!全部给你封上!看你如何再化形!”那孩子说话之间,马再度凌空,向更高处而去,曲蹄仰颈,口中又是光炽!

“除了他,全都杀掉。”他口中轻语,声音冷冽如冰,倾绝只觉浑身痛痒难挡。双目疼痛非常,身体重重回落,在他要坠地的一霎,空中伸出一条长索,有如蛇信,一下便将他兜裹住他的双腿!令他摇摇荡荡,像是无力垂飞的一只风筝!

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 - 凌空的骏马,战傈小公子(2)—

“倾绝!”小白从凌霜的肩后看到那荡来荡去的身影,拼命的挣扎起来。灼光向着他们跑来,只有他的灼光,在这样的惊吓之下,依旧扬着蹄,向着他们飞奔!

“王妃,我们先走!”凌霜不敢回头,只觉整个地都在摇晃。耳鸣声尤自不绝!局面对他们不利,他现在可以做的,只有带着小白跑进西边林子!这里四周都围着林,而西面,是昭平的方向!

但是,他很快的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他凭着直觉知道又有那怪异的光球砸过来了!他本能的将小白往怀中一抄,但这个动作刚刚做完,他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推力一下拱了过来!他脚下已经完全使不上力了,身体有如被挤爆一般的疼痛,他被那股力直直的送上天去,然后向着林围处飞扔出去,他胸口一震,一口血便直喷了出来!一下溅了小白一身!灼光是迎着了他们跑的,在半路上已经看到那强光,它身形灵动,急急平奔,避开那光罩之围,却依旧被气浪直顶了出去,一声哀嘶,一下重重横砸了出去!

“凌大人!”小白惊叫着,凌霜的身体直被扔出很远,手再也无法使力,一下也将小白直甩了出去!翻滚着甩在林边!她挣扎着扑过去,看他浑身是血,却依旧执着的向她伸着手:“快,进林子!”但小白没有进林子,她向着凌霜扑去,一把伸手拖过他,将他向着林边拖去。她小小的身体竟然积聚巨大的力量。将凌霜一直拖到一棵树边!

“凌大人,你歇着,我去追!”她只看着半空中挂着的倾绝,浑然不顾一切,突然拔腿就向着他追去!

“王妃…”凌霜挣扎着想拉她,却生生的让她从自己身边跑了回去!他双眼一阵发黑,只觉五脏皆暴,血喷涌而出,再也无力去追她!

“出来了!”离殇旋在空中:“白夜黄泉!”

“把她引到峡岭对面,让我见个好玩的!”俊则盘坐在离殇的身上,他腰上绕着一根索,他如此瘦小的身形。却拖着倾绝高大的身体在空中荡来荡去,一丝一毫不觉得吃力般。看着下面数个还冒着热烟的大坑,还有那小小的白色身影!

“行!”离殇降下一些,倾绝倒挂在半空,他故意慢慢的旋飞,一点点的向东。过了空场就是林围,四周都是林地,然后东面有道峡谷。过去便是峡岭!

小白拼命的追着他的影子,她没有流泪,因为太过关注而没有流下眼泪!她的脚步踉跄,却坚定不移!她的肩开始渗血,腰腹间也开始渗血,后脑也同样开始有渗出血来!刚才巨大的撞力,虽然并没有直接砸到凌霜和她,但依旧足以令她的身体破败开来!但她此时有如使不完的力量一般,发足狂奔,她一直仰着头,不管脚下!一进林地,虽然是人工林,栽的齐整也不算太密,中间也有过道,但依旧不停的跌倒!她跌倒就又马上爬起来,一道血线蜿蜒着向东而去!她伸着手,向着不远处上空的倾绝!她所有气力,都堆积在双脚上,不停的追逐!

倾绝感觉眼底涩痛,眼前光圈乱摇,浑身如同被抽空一样的无力。他知道自己被缚住,他知道对方的目的何在!他其实并未有太多的惧意,他有聚灵咒,而且他可以自移咒门位置。他并不担心对方会杀掉他。他刚才被绵针刺中的时候已经放弃徒劳挣扎,时局已经对自己不利。与其挣扎不休多造伤亡。不如先如此,再作其它打算!至少他们拿了他,下面的人也有机会多跑一个。这样小白也就多一分机会可以跑掉!

但是,他听到他们的话之后。再也无法平静如常!他们摆明是冲着小白,或者说,他们想杀掉小白!那绵针入他法血六脉,也就是封住他最重要的六道脉门。他无法继血通知夜哥,更无法化形成狼!他只要稍运血气,便痛痒难当。他的眼睛被光闪伤,此时不能视物。他只是凭他们的话,知道他们想把所有活的,能动的,能跑的,当然最主要是最笨的那个,给引出来!用他,来当饵!

他的心膨膨乱跳,但他却一动不动。他在用最短的时间积聚体力,从耳畔的风声可以猜到他们的速度,从他们速度便可以知道到峡谷的时间!他知道,只要小白还能看到他,就一定会一直追过去!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将杀人变成一项更好玩的游戏,这种事,他也曾经做过。所以,他此时了解的很!

他突然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托给凌霜,让他将小白保护的这样周全。如果托给别人,也许小白会伤的更重。也许会动不了!那样她就不会这样一直追一直追!他为自己心中这种邪恶的想法而觉得痛恨。但那样,至少她不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玩具!他想破口大骂,想一巴掌把她给煽回去!但是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简单,她不想其它。她只是想,把他救回来!根本不想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强逼自己冷静,虽然他的脑仁已经快要炸开!那些飞窜的胡思乱想的念头快要让他七窍流血!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跟她讲那些,不说那些过去,他就不会疯。他不发疯,他现在至少还能多跟他们熬一会!

“真能跑啊!”俊则看着下面跌跌撞撞的身影,托着腮轻叹着。

“围场那可能还有活的!”离殇轻语。

“杀了她就行了,白夜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俊则向下看着挂着的倾绝:“要恨,就恨墨虚坚吧,是他让我来的!”

倾绝心下一动,感觉他停了!然后又开始向上拉,他知道游戏就要开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不顾身体的噬骨痒痛,将血气全部积聚在了腰间,那种骨被碾碎的痛楚让他的七窍开始有些渗出血来!他猛的一下翻腰而起,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清楚的听到自己骨头的声音。咯吱咯吱的作响,他一下向上弹去,向着上面的马腹撞去。他腰间聚起一团灰红色的罩气,灰色的他强逼出的气罩,红色是喷出血沬!

离殇口中已经蕴起光球,但他与俊则都没想到被封了六脉的倾绝还能弹起身来。他刚才猛的一拽,险些将俊则给拖下马来!看不见的情况之下还可以如此快迅准确的向他腹下而击!他身体一横闪,口中吞吐而出的光球便偏了准头!轰的一下,直砸到小白不远处的身侧!灼热的气浪一下平推开来,推倒无数林木,小白下直弹了出去,有如一只离弦之箭般,向着深谷而射。在空中掠出一道白色的光影,划出一道平平的线条,然后再也没有了踪迹!

“没打中!真笨!”俊则叹息着:“我还以为能开出一朵大红花呢!”他失望的说着。

“现在也挺好,像射出一支箭一样不是吗?”离殇的声音轻轻的传来:“碧丹倾绝,你娘子,掉沟里了!”说着,他也不管倾绝究竟有没有听到。便凌空展翅,一飞而上,隐没在浓浓云层之中!

倾绝的血一滴一滴的顺着他荡垂的指尖,眼眶,鼻孔,口中淌下来!他的神思有些恍惚不定,催力之下,绵针在血脉之中游走的更加剧烈。却如同根根刺在他的心上一般,然后,他听到小小的爆碎的声音,噗哧一声!他的喉间发出一点点呜咽,似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有一天我丢了,你找不找?”“找!”他脑中晃的,只有这一句对话。小白,她就是最大的笨蛋,心里没成算的家伙!但是,她的心意。他收到了!

是他的错,在这个时候。防着驭灵的人是首要,鱼龙之血迟些找也是一样!结果与夜哥离的太远了,以至于对灵物的感应变弱了!是他的错,说什么过去,讲什么身世。弄得大好中秋月夜,发了疯,伤了她!是他的错,当时就该狠狠心,一巴掌打晕她,追也追不得!都是他的错!让他还来不及发芽的完整部份,又成了残缺!

“你刚才为什么不大喊大叫?喊别追拉,回去回去!”俊则蹲在倾绝的身边,看着浑身是血的他。他的锁骨已经被俊则手中的索链穿透。然后交缠着捆绑着他的身体!血流淌了满地。有些已经开始凝固,有些尚且新鲜!他无力的坐在一块大石边,垂着头。看面前的小男孩,手中握着一根草茎,在用他的血划着圈圈!

第三卷

—第二十三章 - 黯然销魂者—

“你为什么不喊疼,你不疼吗?”俊则依旧问着,带着一脸的稚气,一脸的童真。一如一个好奇的孩子,在问着他心里简单的问题!

看他依旧不回答,俊则百无聊赖的站起身来。他们在峡岭北峰的山巅,这里有如更近明月。俯看幽黑的山影,明明灭灭,远方的峡谷有如一道长长的黑带,南北延伸!

“不想知道我是谁吗?”他不甘心的回过头去,看着垂头坐着的倾绝!他一声都没出,他被封了六脉还强运血气,血脉崩裂。后来故意穿透他的锁骨,竟然还不出声!这样的怪物,更是激起他心底的斗志!想挫败他的斗志!擒了他,顺利非常,却毫无快意。杀了人,看着白夜黄泉像支箭一样飞弹进山谷,还是没有快意!现在他想听倾绝凄厉的嚎叫或者痛哭流涕!

那孩子当初一提墨虚坚,倾绝心里便已经有了范围。再看他的灵物,范围便一再的缩小!只不过他是孩子,倾绝一时不能确定!但至少不像刚见他时那般的无从得知!但他不想说话,他不想将无谓的力气用在与他口舌上!他也是人,怎么可能不疼。只不过,他比一般人能忍罢了。这些刑罚,都是他玩剩的把戏。比起他曾经所承受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他疼痛的地方,不在这里。他不停的跟自己说,那个笨蛋还活着,她肯定还活着!他得去臭骂她一顿,然后一点一点把她变聪明!他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他没管他做什么。反正现在六脉已裂,不死不活,爱怎么样都随便!他得保留最后的意志,就是不停的告诉自己,那个笨蛋还活着!她肯定还活着!只要瞧不见她的尸骨,那她就是活的!一定是活的!

“你不说话,我就剜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切了你的手足!”那个小屁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但此时却不那么假作天真,倒是有一丝隐隐的怒意!

倾绝轻哼了一声,没理他!打击别人,就要击垮他的意志。恐吓或者诱惑也是攻心,但要因人而宜!这个孩子,还差的远!既然是为聚灵咒而来,聚灵咒是存在六脉之中的保命咒符。所有驭者都知道。六脉主四肢,七窍,心腑以及头颅。把这些地方弄缺失就有可能破坏灵咒!小白不会驭灵,灵咒的咒门一直在眼睛。但他不一样,灵咒会随时转动,随同法血而移!他想要聚灵咒,所说的这些,他就一样都做不得。偏又咬牙切齿的说出来吓唬人,剜了眼睛,断了手足,可能咒就坏掉了。割了舌头?那他还问个屁啊!真是蠢货!

“俊则,别说了!他一点也不在乎被我们拿住!”边上倚坐着的离殇轻语着,长发飞舞着:“他一看情势不妙,他便放弃抵抗了!他,从小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咱们要聚灵咒,当然不会这样整治他。这些把戏,吓不了他!”

倾绝心底微微一动,这个家伙倒是聪明了一些。离殇将俊则拉到身边,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只不过,他的娘子是个白痴。偏要跑来凑个数!刚才真是很好看!”他扬着眉,斜看着倾绝。他料中倾绝的心,相信此时他一定会有所反应!

是聪明了一些,但没聪明多少!言语间太刻意,故意要撩拨他的情绪!倾绝依旧不语,但内心翻起洪涛,明知他是故意,还是无法忽略。笨蛋!笨蛋!笨蛋!他拼命在心里骂小白!只有这样不停的骂她,才能确定自己的内心。她是活的,肯定是活的,必然是活的!

“他还是不说话!不肯交出来!你也不行!”俊则撇撇嘴,一脸的不屑:“墨虚坚还说他最喜欢他娘子,狗屁啊!”

“哎,别骂脏话啊!”离殇一把将他扯进怀里,宠溺着揉他的头发。

墨虚坚,墨虚坚!倾绝听着他们在那嬉笑,知道他们现在是想方设法让他开口。或者说,想方设法让他意志溃败!那个老狐狸,哪了解什么情意?说最喜欢,不过是想他们杀了小白。断了星言的念想罢了!只不过,这两个,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白让人占便宜的主。迫不急待的套问他,摆明了想摆那老头一道!

“算了,慢慢再问吧!他不说关门在哪,我就用绵针伺候他!让他每天都生不如死!”俊则看着倾绝:“凌佩丢了王爷,那老头马上就会动作了!”

原来在盘算这个,他失踪了,墨虚坚就想借此撺掇缀锦向凌佩开战!从而令墨虚家在缀锦东山再起!一辈子都放不下他的权势!却不成想,这两个人,在算计他呢!

“嗯,到时候,看他们哪个赢?”离殇笑着站起身来,一抄手便扯住倾绝骨间的锁链,他一拉,痛彻心扉,浑身骨裂!倾绝眼底发黑,喉间一甜,血便涌吐出来!

“你真不是人,叫都不叫一声!”俊则丢下手中的草根,拍着身上的尘土。

“他本来就不是人!”他们还在一言一语,刺讽他!

“离殇,你想当皇上吗?”俊则抬头问他。

“你当吧!”离殇笑着:“当皇上很好玩!你不想玩一玩吗?”他看着微微泛白的天空:“咱们走吧,刚才他想与自己的灵物通灵。发了一半了!”说着,他将锁头交给俊则:“这个人很有意思,估计你会玩很久!”

“他不好玩,对着女人哭却不对我哭!没意思!”俊则猛的一拉链条,恨恨的说着!

笨蛋,笨蛋,笨蛋!倾绝不停的骂,浑身的疼痛已经连成一片,让他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他微微的半睁着眼,眼前还是看不清东西。刚才那强光一闪,差点晃瞎他!

笨蛋小白,蠢蛋小白!傻瓜小白!白痴小白!他只有想这些,才能忘记身体极剧的疼痛,才让让自己的意识保持在一个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跑那么快干什么,豁了满嘴牙变成瘪嘴老太太就不跑了!追什么追,他在天上飞你追的着吗?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女人?看到一地的碎骨头烂肉没想到自己的下场吗?我让你追了吗你就追!你脑瓜子让马踢了吗你追!你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重你就追!他开始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开始想像自己叉着腰臭骂着畏畏缩缩低头诺诺的小白!想着想着,他觉得也不是那么疼了。身体的疼痛减轻了!他甚至微微的牵动了嘴角,带出一丝笑意!你追得我肝胆俱焚,却也追得我心暖如春。每一步,你都变得让我更加难以割舍!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我就没机会骂你了!我说我不打你,但没说过不骂你!我得把你变聪明!你要是死了,就在黄泉等着我,黄泉!黄泉!你等着我,我还是得骂你!就算成了鬼,你也得是个聪明鬼,不然,你下辈子可怎么办啊!

算了,傻就傻吧。反正下辈子,我还会这样聪明的。到时还是我骂你,你就得乖乖听着!谁让你这么笨!恍恍惚惚间,他看到一个白影,向着他跑来。她脚步踉跄,却是坚定不移,她不停跌倒,又不停爬起!她好像有使不完的力量,向着他而来!

小白恍恍惚惚的醒来,发现自己悬在一根枝上,忽忽悠悠不上不下,在那随风荡着!她的腰带被壁垒间突起的枝桠给勾住了!这里延出峡壁很长一段距离,她完全够不到石壁!她的脸冲着下,下面深不见底,黑忽忽的一片!血不停的顺着手臂在流着,她感觉后背灼痛难忍,腰腹有如撕裂!她拼命仰起脸想看天空,却根本无力抬头!他被天上飞的马给带走了!她,终是没能追上他!如果她再跑快一点,或许可以吧!当她静止下来,她的眼泪才止不住的流淌!他曾经问过她,如果他丢了,她找不找?她当然找,他是她的相公!

他今天还跟她说了好多好多话,他哭了,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把她的心,都哭得湿湿的!他爹爹不要他,他娘也不要他,他只有一个叔叔对他好,最后也不要他了!他的过去,比她的,还要悲伤!他与她,多么的相像!她怎么能不找?就算他飞到天上去,她也得找!就算那个马,会吐光球,她还是要追上去!她不想让人锁他!他是人,不是野兽。他不需要锁链!再重来一次,她还是要追上去,再重来一万次,她依旧要追上去!只要她还能动,就会追上去!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 唯别而已矣—

小白的神志有些迷离,浑身的伤扯得她疼痛得要晕厥过去。她看不清东西了,只觉得有光,天亮了。然后光又暗了,天又黑了!她没有吃的,更没有水,不停的流血。她快死了!她觉得自己变轻了,要飘起来了!周围好静啊,偶而有鸟的声音,扑扇着翅膀,在她的身上停留。然后又飞走了!后来有更大的鸟飞来,就停在她的身边。好像在等她死,等她死了,吃了她的肉!

她真的快死了,第一次感觉到死亡是如此的接近!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死的。但是现在,好像真是要死了!她觉得飞起来了,是那个鸟,它抓起她来。爪子深陷她的皮肉,她也不觉得疼!她觉得景物乱转着,一直向下向下,她听到混乱的鸟鸣声,嗷嗷叫着,好多!她去了鸟窝了吗?鸟妈妈要把她喂给自己的孩子吗?她胡乱想着,忽然一股旋流涌飞了过来,她听到鸟儿的嘶鸣声,她一下变得更轻了!一下有如坠到棉花堆里,轻飘飘的!

“小白!”她听到声音,有人在叫她。叫她小白!她努力睁大眼睛,恍惚间看到一张脸,或明或暗,但是,那一脸的担忧和痛楚,让她的意识渐渐的又清晰:“小破!”

“小白!”凌破抱着她,沿着峡谷中央向北而飞!两边都是峭壁,下面深不见底!她的血流淌在他的身上,融进他的身体!他抱紧她,让她睡在他的怀里:“我来晚了!我们走,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他将她裹在柔风之中,他浑身的气力都包裹着她,将她带向更远的北地!

“咣”的一声巨响,凌破一脚便跺开一个药庄的门。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药铺的老板早就睡了,守夜的小童趴在堂屋里睡眼朦胧!此时这突来的一声,直将他惊的一下离地三尺半!

“救人!”凌破二话不说,径直将小白给横放在柜台上。披衣从后堂房舍里转出来的老板还没开口,已经被他一把给拎了起来,直接拽到小白的面前去!

“客,客…”还有几分睡意的老板看着凌破那一脸的铁青,被他铁钳一般的手掌给捏着差点要晕过去。他两脚离地的被凌破一路给拖到药柜前,胖滚滚的身子此时已经有些瘫软起来!

“打,打烊了,客,客官!”小童结巴着看着柜台上的血人,简直双腿有些发软,努了好几次,才把话给说全了!

“打你妈个屁!救人,不然我捏死你!”凌破手一伸,掌柜的已经让他提起半天高来,两条腿一蹬一蹬的。眼看就要翘辫子了!

“小,小的,这,这是药,铺!不,不会瞧,瞧病!”小童看老板已经要翻白眼,吓得浑身已经打了摆子了!

“放屁,药铺都有做堂的!让他滚出来!”凌破手一拨拉,那小童已经直直的向着后堂飞出去!他微松了手中的胖子:“你抓伤药给她,快点!”

“是,是,是!”胖子屁滚尿流,在屋里滴溜乱转,忙不迭的拉着药橱找药!凌破看着小白,他此时脸已经发了青黑,手指节咯咯作响!他虽然是风,但化了人之后与常人无二。浑身的骨骼突痛欲暴!龙禁海,就不该听那个混蛋的话!去了龙禁海,一无所获,回来便是小白半死不活!他再晚一步,就要让那些该死的食腐鸟吃了个皮骨不剩!

小白醒来的时候,首先触目的,是上方的帐顶。团成一朵花样,堆缠着,在她的头顶上方静垂!因为身下的绵软褥垫,让她周身的疼痛更因自己的清醒也同时苏醒了来!床,一张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床正对着窗,月光倾泄进来,一地的银白!她微微侧眼,看到一个背影,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后背倚着床沿,曲着膝,微垂着头!他的发长长,如瀑般垂洒,看不清脸,但小白知道。他是凌破!当她意识最后失掉的一霎,她记得看到他的容颜,虽然恍惚,但她知道那并非梦境!

她微微张口,喉间却是哽涩,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声闷闷的哼痛!他微动了一下,没有回头,轻轻的问:“醒了?”他的声音,竟然也是涩咽!

“小…破!”她喘了喘,终是撕扯出那一声低唤,看他的肩微抖了一下:“哭了?”她哑哑的声音令他再忍不住,一下回过头来扑到她的床头:“啰嗦,看清楚,我没哭!我是风,哪里会哭!”

她看着他的脸孔在她面前放大,月光下眼圈明明还是微微的肿,肯定是红红的!他的面色惨白,虽然横眉立目,还是让小白怕不起来!她看着他,许久咧开嘴笑着:“变成人了么,变成人了,当然会哭了!”

他伸手掖严她的被角,垂下眼,只让她看到他浓密的睫:“再睡吧!你醒过来,我也放心了!”他的声音平顺了下来!她顺着他的肩后看窗外,一轮明月,正在外面看着他们!她看着它,突然惊跳了起来,她整个身体一弹,根本已经忘记满身的伤痛,就要强撑着坐起来!

“你干什么?”凌破一把摁住她,她盯着外面的月亮:“我,我睡了多久了?外,外面的月亮…”那窗外,不是一轮满月,而是一个月牙,弯弯如钩,泄入满室银白!

“十四天!”他没有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只是盯着她大睁的眼眸:“今天八月二十九了!”

“二十九?!”她目瞪口呆,怔仲了半晌。盯着凌破看了半晌,忽然说:“你不要把我带走,我得去找他!”她被他摁着,动不了。她没有挣扎,只是低语!

他看着她,目光却有如月色,清明如水,幽深如夜!他看着她尖瘦的下巴,听着她涩哑的声音,忽然牵起唇角,荡出一丝微笑:“这十四天,我一直听你在说这个!”

她怔怔的看他,他笑意轻浅,有如柔风,声音低柔,恰似花抚:“你怎么知道我想把你带走?你才刚刚醒过来。”她一点也不笨,她不过是有单纯的思维方式而已!

“我是想把你带走,再也不回来了!”他支着肘看着她:“但你一直叫他,不是叫相公。而是叫倾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