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拨她的发:“就算要找他,也得养了伤再找!他没那么容易死,对方要的是聚灵咒!”

她静静的听他把话说完,看着他淡静的容颜,他给了她安定和力量!同样也让她看到希望!

“这是哪?”她忽然问,看着这陌生的房间。

“客栈!我们已经出了凌佩西北境了,这里是漠原!”他轻抚着她的额头:“再睡吧,你还有点热呢!明天咱们再说话!”

她张了张口,客栈?他怎么有钱的?而且,他们已经出了凌佩了?他守了她十多天,累坏了吧?那相公去哪了?那天上飞的马,也把他带到这里了吗?他现在好不好?还有凌大人,他没事吧?她胡思乱想着,一脑袋的问题,却偏偏头昏昏沉沉的不听她的使唤!眼皮也涩重起来,浑身也是痛重得抬不起分毫,她看着他。一时间,又昏睡过去了!

凌破轻抚她的发丝,看着她昏睡虚白的容颜。倾绝,倾绝!当你挣扎在生死的边界,却不停呼喊这个名字,令风的脚步,也不得不为此而停留!他让你不顾一切,让你魂牵梦系,却也让你跌进另一种苦难,成为驭者打击的目标!他一半是人,一半是狼,一半是地狱,一半是天堂!

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 忘川—

漠原是北方山国,山岭纵横,峡谷众多。京城云朗,居于北方中部唯一平原之上。现今天下五分,西北漠原,正北月耀,正西凌佩,西南西迟,东南缀锦!凌佩于中,四国分列!如今,凌佩与漠原及缀锦关系交恶,漠原不久前曾经因边境问题与凌佩交兵,兵败后失了三关!凌佩与缀锦更是早已经封闭官贸,一直伺机动武!北方山民,民风勇悍,身形高壮,善射猎,能征战者居多!只是这二年,因漠原苍龙帝年事已高,宫中皇子因嫡位而争夺以久,引得朝中乌烟瘴气,无心对外。

鸣雷山,在漠原北地聚云岭。山中常年聚大团阴云,不见天日,风雷山庄,便坐落在鸣雷山的山腰!白墙灰瓦,一座主楼,两座配楼,前后大院,皆是灰白之色。阴云之下,一片森惨!偶而一丝低沉若无的哀嘶,伴随着天空深远之处的隐雷,交错着起伏不定。

倾绝垂着头,血挡住他的眼睛,一滴滴的流淌。模糊了他的视线,连他的神思,都游移不定!满室充斥着血液的味道,满地的浓血,有些已经开始泛黑!灰岩的墙壁,黑色的地板,这里,连一扇窗也没有!他讨厌密闭的空间,会令他感觉不安。但是此时,让他连这样的感觉都没有了!

“有聚灵咒真是厉害,血都流尽了,却还没有死!”离殇蹲在他的面前,指尖旋转着一只浸饱了鲜血的长钉。微微的叹息!他白衣如雪,长发似墨,容颜依旧平静,不带一丝感情!

“何必呢?与其在这里饱受折磨。不如交出聚灵咒,也早少受些苦!”他的白靴踩在一地的鲜血上,有如踩在漫散的红色花瓣之上一般。他的声音低柔,像一缕轻轻的笛音一般。

他盯着面前的倾绝,此时已经被血染红。这么些天,他竟然一声都不肯出!明明知道他的死穴,偏偏就是点不中!他在意白夜黄泉,不然不会最后还垂死挣扎。但为什么一再的提她,还是不肯言语?!让离殇,也开始有些燥怒起来!或者当初就该把那女人也一并拿来,拷问她,或者可以让他早些溃败!

“不想与她早点团聚吗?与其在这里苦撑,都不肯早些见她吗?”他微微的扬眉,伸手去捏他锁骨的伤口,指尖深陷之处,已经无法再流出血来!

倾绝浑身颤抖了一下,拿到聚灵咒,就要承受这样的苦楚。曾经的她,也是一样吧!这些天,一直支撑他的,是她还活着的信念。他相信她不会就此死去,因此无论如何的严刑,他都可以忍受!但他的心,在这般不停的剥压之下,也要开始动摇。他也是血肉之躯,他的心,也有温软的地方!他的心里也有疑问,他同样也会茫然!他开始想,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么他,忍受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就算夜哥和宁扬要找,短期内也不可能找到他。就算他们找到了,或许他已经成为废人。再也不可能图霸缀锦!他的时代过去了,他存在的意义,已经渺茫。如果真是这样,他还何必苛且偷生?她死了,他也再报不了仇,那么他活着,无非就是时时刻刻的在提醒他。他是一个半人半狼的怪物。他是一个连生身父母都憎恨的怪物。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爱,如果说,认识小白让他无限接近这种爱的话。就在他触手可及的一霎,也灰飞烟灭了!她若是还活着,他还有一丝光。如果她死了,那他,岂不是让她孤单的上路!

他的心在摇摆,他感觉体内六脉的聚灵咒也在摇摆。连它们也要脱体而出,要将他放弃了吗?原来他注定就是一个活在黑暗里的人,当他脱离一个黑暗。就会有另一个更大的黑暗将他笼罩!但是,他怎么能甘心?就算她死了,他也要亲眼见到。不然,他总是无法甘心!就算死,他也要带着聚灵咒一起消亡,绝不落在那个小孩的手里!

他的身体还在颤抖,疼痛已经扯断了他的神经。他已经无法感觉到疼痛了,身体已经突破了疼痛的最大限度,让他已经开始麻木!他只剩,他的不甘心!他心脉里的慰咒,还牢牢的固守着他的千疮百孔!那么好吧,其它五脉已经因为身体的破败无法坚固,就让他全引进心脉,把聚灵咒毁了,谁也得不到!脉门里的绵针因他的引气而乱窜不休,他的身体抖得更加剧烈!全身的锁都跟着哗哗作响!他就不甘心,他到死都没见到小白。他怎么可以甘心?他没能践踏缀锦,他又如何甘心?

“你干什么?”离殇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猛然松开手指,一把揪起他的头发:“你在干什么?”

倾绝忽然抬眼看着他,目光第一次与他相对。他的紫眸此时竟然发亮,有如回光返照一般,他盯着他,突然开口对着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去死!”

这是他第一次说话!声音飘忽,却是异常清晰,去死!这是他,唯一说的两个字!他话音刚落,眼底光一下黯淡了下来,只是一下!他浑身崩了一下,便瘫软了下去!离殇目瞪口呆,他明显感觉到他的头无力的垂倒,四肢已经不再紧崩。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不由自主的去探他的脉息!然后,他浑身开始发僵了,整个人呆怔在那里。有如一尊雕!

“离殇,离殇,陪我玩啊!”地下室的石门转动起来,发出低低的轰轰声。一个小小的白影晃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风车:“来陪我玩?!”

离殇木然的松开手,随着声音转过身来。看着一脸嬉笑的俊则接近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怎么了?”俊则感觉到他的僵直,抬起头看着他:“别在这了,他好没意思。我们出去玩!”

“他,死了!”离殇忽然扯出一丝惨然的笑:“他逆行聚灵咒,逼爆了心脉。他,死了!”

“哦?”俊则扫了一眼架子上缚着的血人,蛮不在乎的说着:“死了就死了。”他拉着离殇的手:“走吧,离殇!”

“他们会来要人的,我们拿什么交?”离殇垂眼看着他,眼底荡出一丝温柔:“还有聚灵咒,我真的想让你得到!”

“人都死了,没有就没有了!我也不是很希罕!”俊则一下子攀上他的肩,坐在他的臂弯里:“白夜家的人也死光了,穆锦容也死了。那些人,当初让我打头阵,他们我才不放在眼里!世上再没人能驭自然之灵。我的离殇,最强大!”他笑嘻嘻的看着他,伸手去捏他的鼻尖:“现在聚灵咒也没了,不是正好?反正他们也活不了几年了,一帮老不修!”

“又骂人!我说什么来着?”离殇微微的嗔他,眼底却全是宠溺:“如果当初,留着那白夜黄泉。也许今天他就乖乖交出咒来。我感觉不到她的法血气息,她根本不会驭灵。我们太急了!”

“不会驭灵?那龙禁海风灵的味道是怎么回事?绝对不能留她!我不希罕聚灵咒,但我讨厌驭自然之灵的人!”俊则突然静静的说:“离殇是雷妃兽,身体自带雷光之力。比他们都强,我不许有灵物,比离殇还要强!”

“我也不许有人,比俊则还要强!所以,离殇想为你拿到聚灵咒!”他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孩子,轻轻的说着:“离殇没有做到!”

“没关系,等我长大了,法血更加充盈。我一定为了离殇,成为世上最强的驭者!”俊则勾着他的颈子,轻轻的笑着:“好不好?”

“好!真的很好!”看着他的大眼,离殇的失落也回缓了很多。他抱着俊则向外走去:“走,我们去玩!”

浓雾,不见云天。没有路,茫茫无方向!倾绝茫然前行,身体变得很轻,脚似乎并没有踏在地上的实在感。但他确实在走,没有人指引,他却一直前行!地上没有泥土,也是烟渺茫茫,没有泥土。却满是大团大团的花朵,鲜黄的花瓣,鲜红的蕊丝。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花,有些像百合花,但又比百合更大朵,每一朵,都如同他的手掌!全是这样花,没有叶,大片大片的簇拥生长,没有一朵枯萎,皆是怒放的如此轰轰烈烈!在这浓雾之中,花海之中,他每步,都像是踩在花朵上,但花朵,却丝毫不会被他倾折!

他不停的前行,身体很轻,也丝毫感觉不到痛楚。他游游荡荡般的前行,隐隐的,看到前方有条大河!那是不是河,他无法确定,如此奔腾,却没有一丝声音。如此泛起涛波,却感觉不到一丝水气!倒更像满盛的浓雾,他慢慢走近,却看不到对岸!两边也看不到尽头,只见花朵!河畔有一个女子,在花海之中眺望,她长长的发更象是雾,飘渺着有如花丛中的蝴蝶!

“这是哪里?”他开口,声音轻忽,不象是从口中而发。倒有如从心而涌!他看那女子的背影,如此真实,却又觉得虚无!如同她原本就是一阵烟,随时便销声匿迹!

“忘川!”她的声音幽幽传来,忽然转过脸来,冲他嫣然一笑!那容颜,让倾绝一下子便飞扑过去,他失声低叫:“小白!小白!”

第三卷

—第二十六章 - 通幽之路,死灵咒关—

小白在他接近的一霎飘飘的后退,令他的手竟然捞了一个空!她与他只差毫厘,他却无法与她相拥!倾绝急切的看着她:“小白!不要躲开我!”

“我不是!”她轻笑,眉眼分明是小白,她却说她不是!

“你是,你明明就是!才分开几日,难道我连你的样子也会看错?”倾绝微嗔,向着她迈步!

“这里是忘川,你没听到吗?所有人来到这里,都会把我当成他们最想见的人!因为,那是魂魄最深处的记忆!”她微微一扬手,手中竟然多了一个盂:“饮了忘川河的水,记忆便会留在这里。开出最美丽不败的彼岸之花!开满这整片河岸,它们将目送你们的灵魂。到达对岸的黄泉之路!我,是在这里摆渡的孟婆!”

“孟婆!”倾绝怔怔的听着她渺渺声音,初见时的狂喜变成入谷的失落!这声音不是她,难道说,真是自己的幻觉吗:“小白,她来过这里吗?你可曾引渡一个,名叫白夜黄泉的女人?”

他看着她那张与小白一模一样的脸,再也无法移开他的目光。他死了,他想起来了。他死了!他把聚灵咒那移游之力全部引进心脉,他真的死了!难怪这样轻,难怪是这样的浓雾,难怪有这样诡艳的花朵,难怪有这般雾静的河流!在他饮那河水之前,他还想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提前来过!

“我不能回答你,你并不属于这里!我没有责任,让你放下你所有的回忆!”她的手一个兜转,盂自手心里消失。她转过头去,看着这茫茫河水:“走吧!”

“我已经死了,你让我去哪里?既然你在这里摆渡,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她有没有来过?”倾绝低吼着,向前一步,却始终无法接近她:“你快点告诉我!”

她并不回答,只是伸手一挥,倾绝顿时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一下子向后推去!他竟无力可挡,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随着推力,不断的向后!以一种飞快速度,直直的向后飘去!他眼前的景物已经扭曲,旋转成巨大的涡轮,然后他看到光。光影之间,隐隐有六个人影!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股凝聚不散的轻烟,却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他脚下还是大团的彼岸花,四周全是,却再见不到那忘川河!更见不到那自称孟婆的女子!只是在花丛之中,有六个人,似幻似真!

“你们又是谁?幽冥的鬼差?”倾绝看不清他们容颜,他们也像烟一样,好像要随时散去!

“聚灵咒!”一个男人的声音轻轻传来,似是开怀,似是戏谑。然后,便隐隐有淡淡的笑音:“你是来找我们,干什么着急去投胎?”带着微微的戏笑,却一点也引不起倾绝的快慰。他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快慰。他想知道小白有没有来过,却根本无从得知!但那声音,却令他惊怔,聚灵咒?!他们说,他们是聚灵咒?

“怎么?不相信么?聚灵咒为什么可以保命,就是因为其中有六个死灵存在的缘故!由我们化解你致命的伤害,护住你最重要的血脉,令你可以受大创而不死!”那声音淡淡含笑,无风却隐隐见他发丝飘摇!

“你将体内灵咒六灵合一,致使灵魂脱体。可是说是机缘巧合!我们在这里,便是等待那可以来见我们的灵魂!”那六个人,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明明灭灭,声音飘摇,却是让倾绝,怔怔无语!

“只要灵咒不坏,我们灵力仍存。就算你逆行爆心,依旧不会死去!你可以忍受最大痛苦,身心饱受折磨依旧不溃!碧丹倾绝,你可以来到这里。与你的身世,也的确不无关系!”

“哼,你是在夸我,还是讽刺我?”倾绝冷冷开口。

“呵呵,已经是一缕魂魄。还是执拗不休!碧丹家的人,真是有个性!”这个声音刚落,另一个低柔飘忽的声音又起:“别废话了,白夜至,死了也是个话多的鬼!”

白夜至?!倾绝听着那名字,不由得更是一惊,聚灵咒,难道真是白夜家人的灵魂?

“不仅是白夜家,还有碧丹,墨虚!聚灵咒,本身就是这三家联合而出的最强的咒门!”一个略低哑的声音说着:“三家共同,将六个最强驭者灵魂封存其中。只有得到聚灵咒,又可以灵魂脱体的后人。才有机会见到我们,才可以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倾绝怔怔的听着,听着他们高低不同的声音,听着他们一言一语。却是一点一滴的让他明白了!聚灵咒,原来不止是白夜家研习出来的保命符咒!而是三家共同研习出来的咒法!可以封存逝者的灵魂,用他们的力量保护得到灵咒的人。不仅如此,它还有一个秘密,就是驭死灵!驭灵的禁咒,驭灵的最强禁咒!驭亡者之魂!

倾绝看着那隐隐绰绰的人们,他们都是三家的先祖。他们曾经都是强大的驭者,他们死后,并没有渡向黄泉,而是留在这忘川河畔。等待着,可以见他们的人!

“我们六人,死后尸身留存,以三家各门之力将法血之脉保存完好。死前先封咒,死后善存其身,其法血不枯。便是留下一丝与幽冥的通道!我们之前所驭灵物,有些随我们死去,有些仍存于世,只是没有我们法血,他们力量便渐弱直至化无!但只要你可以找到我们的肉身,为我们开禁。便可召唤我们的灵魂现世,灵物便因我们的法血重生而复醒。你可以驾驭我们六个灵魂,成为最强的驭灵主!”

“你自己所驭的灵物,也会因我们的力量而增强。你得驭死灵,便可跨越阴阳之界,与死者通意。就算制驭罡阵,也再不是你的限制。最强妖兽,也不再是你的对手!”

“但前提是,你要召唤我们六人。找到我们的尸身,当我们现世之后,你需要赢过我们!以突破死灵驭关!证明,你有资格,驾驭我们!”

“死灵驭关?!要我敌你们六人,外加你们的灵物?”倾绝不由脱口而出!

“你可以一个一个来,无论你以什么方法。无论你找多少帮手。只要愿意助你,你都可以找来!你只消赢了我们,我们便为你所驭。为你打通阴间之路!你若觉得没有把握,可以就此回头。我们也并不勉强!”声音依旧轻忽,淡漠,还带着微微笑意!

“你们究竟是谁,报上名来。我也好找!”倾绝轻笑出声,回头?怎么可能?原来聚灵咒还有这样的用途,与死者通意,得到最强之力。正是他求之不得!方才只知道这六人里,有一个是白夜至。

“很好!既然你愿意尝试,我们又怎会令你失望?”一声低笑,声音幽幽而来:“白夜家开家之祖,白夜涤及其子白夜至!墨虚家,墨虚云光,墨虚亦!还有你们碧丹家,两个紫眼的强驭之人,碧丹昌迅,碧丹伦!”

“碧丹伦!”倾绝不由低呼,宁扬的驭主,他的曾祖。宁扬日日挂念不休的,碧丹伦!碧丹家更强的驭者还有,为什么是他?

“伦驭力极强,其力生时未尽放。是因为他心存善意,不想徒增杀戮!碧丹倾绝,不要丢了碧丹家的脸!”一个声音低低的传来。

“我从来不认为,成为碧丹家的一员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倾绝冷冷回言,不管他是不自己的先祖。他只要成为,最强的驭灵主!不管这六人有多么强大,他一定要踩在他们头上,成为他们的主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人拿住而任意折磨。他才可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小白!他才可以,为所欲为!要想不让人欺负,只有力量凌驾于他们之上。胜者为王,这世界,就是如此!

“当你找到我们的尸身,并具有赢得我们的力量的时候。我们在人间,再相见!”轻笑声起浮,随着这笑声。他们的身影渐渐消逝,有如飞烟!而他的身体更加的轻飘,似是要上天云!他被无形的力量相拱托,不由自主的向上!他还有话想问,他想知道小白有没有来过!但是,他连开口的力量仿佛都没有一般的,任他的身躯越荡越高!他的神思再一次飘远,然后,他便陷入完全的迷失之中了!

第三卷

—第二十七章 - 雷王兽,鬼目灼—

光,又有光出现。浓雾,还是那漫散的浓雾!但倾绝知道,这不再是幽冥界的忘川河畔。因为他清楚的感觉到了疼痛!疼痛,锥心刺骨,百骸将融的疼痛!他一动不动,眼前还是一阵迷离。但是,这清楚的疼痛,沉重的疼痛,却令他笑了起来!他忍不住要笑,每一次呼吸都要碎裂他的胸骨般疼痛。他根本无法再发出声音,但他还是笑了起来!因为,他隐隐看到光!有光,他不在那个密室了!他真的被当成一个死人,丢在了这里!

他静静的躺着,任由疼痛汇进他每一根神经,以致让他麻木的身体再次的复苏!他听到水声,潺潺的水声,在他身侧不远处轻轻的歌唱!他知道不远,但他无力去接近那水源。水!他现在多么需要水。他们为了摧毁他的意志,一直给他的,只有点点污水!他没有动,不想浪费自己一丝一毫的力气。虽然那水流的声音对现在的他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他慢慢的吸气,忍着剧痛一点一滴的将它们吐出来!他一点一点的保持着这个节奏,直到身体完全适应这种起伏!他尝试着动肩,新一轮的疼痛又开始逼压过来,那锁头还在,微微一动,贴骨而磨!让他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已经流不出血来了。但疼痛,依旧固执的盘恒在他身体的每一处!他强忍着,固执的让自己的肩一点点的动。他的手,他的腿,都无法动,根本没有感觉了!他只能调动所有有感觉的部位,强逼着它们在噬骨的疼痛之下活动起来!

他不知道躺了多久,当那隐隐的光再度黯淡下去的时候。他终是凭着肩的力量,腰腹的力量,将整个身体扔进那个水流之中!他一头扎进小溪,这只能算作一个小溪,水很浅,连他的脸都无法没去!但水很清,很冰冷,它们细细的流淌,带走他身上脸上凝固的血渍。他吞咽着这流淌的清水,直到喉咙开始得到复苏。直到他的身体又开始流出新鲜的血液来!

他不想探究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现在浑身都充斥着一种野兽的求生本能!这种本能让他无论再怎么疼痛都不肯放松对意识的管制。他知道,如果此时昏过去,也许会更舒服。但若是昏过去,将有更多未知的事发生。这里或者会有野兽出没,或者他们还不甘心要再回过头来!他必须要以最短的时间可以行动,可以找一个,相对更加隐避的安身之所!他要多给自己一丝机会,哪怕只是渺茫!

所以,当他感觉身体已经汲饱了水份的时候。他开始沿着溪流向上游挪动。他没有再回到岸上去,因为他已经开始流血。他不想让血渍成为被人追踪的线索。水可以带走他的血,水不停的流,下游也许会分汇。他每动一下,都像在撕扯自己的皮骨。他一点点的挪动,逆流而上。直到,他听到隐隐的轰鸣声!上游,有瀑布!不大,但很急,但这里只是小溪。那就说明,瀑布之下,该有深潭或者大池!溪水不过是因常年有一些水外溢,流淌的久了,成了小溪流!该是不止一道,他倾听着,感觉到不远处还有小溪的潺声!这里水源丰沛,那么周围草木该会繁茂。同样的,也会有动物出没。他的眼看不清东西,因为天色暗淡,加上有雾。更重要的是,他全身的伤!他只能听,只能闻,只能猜!

到了这里,水明显的湍急的多。他尝试着平移,有几次都被冲歪了身体!他不停的尝试,直到身体接触到一块已经被水冲得平光无比的大石。他的手抬不起来,无法攀拉。他只有一对被穿透的肩可以用。他贴着大石,在它后面,利用它分开水流。他尽力的抬着头,贴着它,微微的喘息!他现在需要手足的力量,它们都被绵针麻痹,或者还有骨折。但他现在需要它们的力量,他有聚灵咒,有它就不会死。但他不能如此不死不活任人宰割,就算遍体鳞伤也一样!他开始漫引心脉,开始自我麻醉以忽略血脉绵针的疼痛。开始将那已经半枯的血脉慢慢导引,强推着血力冲向四肢!疼痛,他的喉间开始嘶吼,像一头狼一样微微的嘶啼!他的骨骼在破碎中飘摇。他的意志时缓时继!但是,他必须这么做!他不能输,但首先,绝对不输给自己!

他的意志在承受身体带给他的最大痛苦,当他可以自水中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再度见到那光两次了!他的视觉已经开始回复,他看到面前有一道高崖,瀑布是从那里向下。高崖半腰有一个平沿而出的平台,那里可能有湖池。更高的地方,还有瀑布,联接着有如一条通天的玉带。在雾里飘摇!

但是,他看的,并不是那瀑布。而是在半腰一块大石上站着的,一直俯看着他的生物!黑马!黑色的骏马,有如灼光一般通体黑亮!但它的双眼,却有如两团烧灼的火焰一般红!它的前蹄微微的曲着,微弯的长颈勾勒出健劲的线条!长鬃微微的飞扬,它就这样,居高临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我看了你两天了,你居然能站起来!”它忽然开口说话,一个男人的声音!倾绝摇摇晃晃,看着他的眼神却没有惊诧,没有恐惧,也没有任何情绪!它能语通人言,自然是灵物。就算没有化形,也该算是强灵!它站在这里两日,却并未有攻击之意。自然对他该没有恶意!但它没有出手帮他,当然也是没有好意!或者,它只是以观察他。他没出声,现在说话对他而言是非常浪费力气的一件事!他看着它,然后,便回过头去,重新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两只脚上。开始一步一步的挪向岸边!两边都是林地了,刚他抬头,已经看到这里是一个山谷。非常高,天空只是一线!这里如同一个大蚌,上窄下宽。

它忽然一跃而下,身体在半空之中一道优美的黑光。然后,它便站在他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显然,他对它的完全忽视让它起了兴趣。

倾绝还是不肯说话,他每步都象踩自己的骨头。他没兴趣去跟任何人聊天!他慢慢挪上岸去,又花费了他半天的时间!它盯着他颓败的背影,忽然一声轻嘶,头颈便向着他的腰腹挑了去!倾绝此时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去跟它挣扎,轻轻松松便被它挑上后背!它微曲着颈回头看他:“我帮你疗伤,你陪我聊天!”它说着,身形一纵,肋间竟然开出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直带着他,向山崖高处而翔!

“雷妃兽!”倾绝无力的伏在它的后背,任它带着他凌空。现在不需要他动了,他这才可以,轻轻的开口!

“错,是雷王兽!我和离殇不一样!”它轻轻回言,两下已经飞到一处绝峭之地。这里有一个山洞,很深,曲折而绕。却是灼热,它慢慢一路前行,七绕八绕。到了洞底深处,倾绝又听到滴滴嗒嗒的水声。但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它径直给掀了下去!咣的一下,一头栽进一个潭中!是热水!倾绝连呛了好几口,觉得一股甜渍的味道直涌进来!然后他眼前一亮,一个大火堆便燃到他面前。让他将这里四周,看了个通明!

“你会放火?”倾绝全身都被热水暖暖的包裹,那甜渍的味道浸满他的全身。泌入他的伤口,他开始觉得麻,然后觉得那疼痛在一点点的减轻!他环视着四周,看到一边的地上拱起一个高堆。竖着一块木板,倒像是一座坟墓!

“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被丢在这里?”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开始问起他来了!

他看着它:“碧丹倾绝!你呢?”“鬼目灼!”它曲起四蹄,伏在潭边。看着他:“你很强啊!伤成这样,还能站起来!”

“我有利用价值吗?”倾绝微微的牵着唇角,轻轻的说着。它看了他两天,当然是看他值不值得利用!它能与人通语,可以放火,有翅可能凌空。何必救他?只为了跟他聊天吗?那不是笑话吗?

“碧丹倾绝!还是紫眼的,当然有用!”它低声说:“被他们扔在这里,永远也出不去!不过,或者你可以!”

“哦?”他心中略有了悟,出不去?它会飞,怎么可能出不去?除非,这空中上方,有法血灵罩!他们?离殇和那个叫俊则的小鬼?!

“我终于等到一个活人,一个可以驭灵的活人。一个可以驭灵,又具有强忍之力的活人!我等到了!”它轻语,声音之中似有快意:“而且,还是一个碧丹家的,紫眼之人!”

他微睨着那拱起的坟堆,轻声说着:“你的主人?”

“是!”它顺着他的目光,红色的眼眸闪出温软的光芒:“他,才是这鸣雷山,真正的主人!”

倾绝看着那坟堆,鸣雷山,这里是漠原最北的鸣雷山啊!

“你是紫眼的,我听说过。紫眼的驭者,可以驭更多的灵物!”它回过眼来,看着他:“帮我报仇,我当你一生的奴仆!”

第三卷

—第二十八章 - 查访,疗伤—

“你没义气!”小白挣扎着向后坐着,依旧被凌破一路扯向大街。她当然不可能说得像宁扬那样声泪俱下,悲恸哀绝。更不可能哭天抢地,泪血斑斑!她也就是扁着嘴在那嘟囔,连眼都不敢抬的吞吐着。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我没义气?我没义气要去管那头狼?我没义气跑这里来??”倒是凌破一脸恨苍天,像是一只被燎着毛的猴儿一般上窜下跳!他一手扯了她,看着她急头白脸,沉着腰在那跟他较劲,两只脚开四平步,被他拖得已经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路程了!他索性一手拦住她的腰,径直将她扛上肩:“是你说的,不能偷,不能抢!钱花光了,我们总得找个安身之所吧?要想打探消息,总得找个三教九流都有的地方吧!你快开禁了,总得花点时间练习一下配合一下吧?你死木脑袋不开窍,还敢说我没义气?!”

“我要是去当妓女,相公知道会把我打烂的!”小白低叫着,硬挺着腰,甩着两条腿想挣扎下地。

“他要是敢动你,我就先把他打烂!哼!”凌破不管不顾,甩开大步向着胡同口而去:“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也不会呆在这里!”前几日,他已经感觉到不止一股灵罩之力向北而去。他们已经跟到了云朗,这里是漠原京城。再往北百多里,就是堆云州。再往北,有聚云岭绵延数百里!他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一路向北去了。再追下去,到了人迹罕至的聚云岭之地,实在对他们藏匿也是极为不利的!小白的法血已经顶到颅根,一旦开禁,他们的灵罩之力会增强,小白又不会驾驭。到时很容易让人发觉,那岂不是给他们凑数去?她总是要吃要穿,他倒是可以把她随便带到山谷深处自给自足!但那样他们要如何打听消息?京城四通八达,消息广密,人来人往。而且资源丰沛,也有利于小白养伤!

“小破,你不要卖掉我好不好?”她一看挣扎无用,不由的颓丧起来。声音也变得低哑而可怜巴巴,倒弄得凌破有些手足无措!他站住脚,侧过脸去看着她低垂着的头:“谁要卖你了?我是要给你找个好所在让你住下!”他放柔了声音,轻轻说着:“你都不信我么?”

“做偷儿,做强盗,你又觉得坑了人了!但是像你说的,卖力气。咱们可真就只能顾得嘴顾不得身上了!而且,不打听清楚,贸贸然的追过去。搞不好中了人家的计了,到时给人凑一双。别说救人了,自保都难呢!咱们不是要当大英雄。但至少,也不能白白送死吧!”他抱下她来,看着她惶然的眼睛:“这里我都不是很熟,现在这会子。我也定是不能把你扔在这里,自己跑去打探消息!况且现在一天冷似一天了,你连个棉衣都没有。到时再病一场,不去抢都不行了!”

小白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看着他柔和下来的五官,忽然轻轻的说:“小破,我真的很没有用!”

她的眼神有些黯然,声音微微的颤抖。她,真是很没有用呢!

“用处不在于这个,在于心呐!”他微微的笑:“妓院里,也有不卖身的女子。你可以跳舞,可以弹琴,可以卖艺啊!”

“我都不会的!”她被他托着腰,两脚悬着空。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微微垂下眼睑。

“我会啊,万物都是因流动的风,而发出声音的!所以,我会帮你,成为最好的舞娘!你只要随着我的力,将身体四肢都与风力相融,你会舞出,人间最美的舞姿!这也是一种练习,帮助你开禁之后,更好的驾驭风的力量!我们可以有安身之所,不用担心衣食。也用不着去打砸抢!而且,我们更有机会,结识各方的人。更了解在漠原中,谁更有可能会捉走那头狼!风是自然之灵中,最好隐气的灵物。比生灵更是无声无息过了百倍!但到时你开了禁,刚开始的时候一定不能好好操纵力量,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也有利于你练气啊!”他轻轻抚她的脸颊:“他们要的是聚灵咒,只要他不把咒交出来。他们是不会要他的命的!你之前跟我说过那灵物的样子,我想是雷兽的一种。这种灵物很强,身体自带雷力。而且当时我感觉到的,不止这一种,恐怕他还有帮手!所以,我们得格外小心才行!”

“我们走吧,到时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行!”凌破看着她,柔声说着:“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他轻轻笑着。

她怔怔的看着他,他一番话都是貌似很有道理!但是,当妓女耶!好人家的女儿哪有当妓女的?饿死是小,名节是大。所有人不都这么说吗?况且,她已经嫁人了。她一想到倾绝到时的眼神就止不住后背嗖嗖发凉!

“还,还是再考虑考虑怎么样?”小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眼神。吞吐着说:“要,要不…”

“那好,不管他了。我们走我们的,比起这里,我更喜欢西迟!咱们去西迟算了!”凌破挑着眉毛,撇着嘴说:“省得在这里….”

“卖,卖!卖了!”她眼一闭,心下一横,低叫出声:“卖就卖吧!”

“啊嚏!”倾绝没来由的一个大喷嚏,震得他浑身的伤口又开始撕扯得疼痛!他此时坐在洞底深处,一点一点的将那锁自身体里扯出来,每扯一分,都疼得他头昏眼花。汗浸湿他的发,以及他破破烂烂的衣衫!他竭力的忍着,强行克制着自己的颤抖,终是将那条锁链血淋淋的自身体里分剥了出来!他靠着洞壁,急促的喘息着。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这每一时每一刻,都是对他意志的巨大考验,疼痛,如此锥心刺骨的疼痛。却依旧无法令他内心的焦灼减上半分!

“这洞里这么热,你怎么还会受凉?”直到他开始休息,鬼目灼这才开口问他。

“不知道!”他气若游丝,头抵着壁应着。他的血脉里还有绵针,那些细如尘丝的芒刺让他的呼吸都是疼痛!他的血曾经不停的流,带出来一部份。但是,那小子还是不停的打进去新的。封他的六脉,让他不能动气血。要是想彻底的把它们清干净,他还要忍受一次血流尽的苦楚!好在有聚灵咒,不然,任是谁,也没办法将这绵针清除干净,只能等死!就凭这一点,那个小子不好对付!

“你的血里也有绵针!”鬼目灼看着地上的血迹,那里在丝丝点点的发亮!

“你也有吧!”倾绝喘了一会,侧眼看他:“让你不能化形了!”

“嗯,我的主人就是这样死的!死在这绵针之下!”鬼目灼伏在他的身边:“不把血流干,根本不可能清除!但是,血流干了,人还能活么?”他叹息:“算了,我们就在这里作个伴吧!”

“没听说过聚灵咒吗?”倾绝尝试着动动手指,一点点的活动:“我的血被他们折腾干过一次,我不照样活着?!”他微微的牵动着嘴角,讽笑着。看来,死一次也有好处。至少,知道更多的事!

“聚灵咒?”他微微的喃语,忽然看着倾绝,怔怔的开口:“你,你说,你….”

“就在我身上!”倾绝看着自己的指尖:“这里有流动的水,之前已经替我冲出来不少。到时我会放血,把剩于的清除出去!”他回眼看着鬼目灼:“然后,我帮你换血,我用我的法血继你!让你体内的绵针,随着你曾经的主人,皆归于黄土!”

“你,你真的能这样做?!”他忍不住抖身而起,长鬃因情绪的波动而不停的抖摆。他的前蹄微微的颤地,长尾轻轻的摇动着。

“哼!首先,你得值得我这么做!”倾绝微微的睨他:“没好处的事,我是不会做的!”他微微闭上眼睛。今天除去了身体上的锁链,已经耗废了他太多力气。再过多的说话,只会让他的伤进展缓慢!在他放血之前,他先得把身体养一阵子!

“虽然多一个灵物,你需要分血而继。但你有聚灵咒,血竭而不至死。灵物当然多多宜善了!”他慢慢走到倾绝身前,声音都微微有些起伏:“你以前的灵物不会凌空,对不对?雷兽,是生灵中的姣姣者,你该知道的!对不对?!”

“何必急着表明自己,你总算也救过我!就算我不驭你,我也会还你这个人情!”倾绝淡淡笑着,虽然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声音却依旧淡定沉稳:“分血继灵,对我自己也是一种消损!况且我一直以来,是以身体蓄养灵物。或许,我已经无力再驭你了!”

“你可以的!就凭你受了这样的伤,还能挣扎着爬到这里来!就凭你,一直坚持着没有放弃!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比我的主人,更强的驭者!这无关聚灵咒,也不仅是因你的法血,你的意志,比他顽强!”他曲了膝,重新伏在倾绝的面前:“我寂寞了太久了,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知道,你可以带我出去!我的力量,也不会如此浪费在,这个无声无息的山谷里!”

他静静的听着,没再开口说话!他,可以吗?当然,他得出去,他不能在这里一直呆着!他得出去,唯有出去,他才能知道小白的情况!他顽强的意志让他撑到今天,但这种顽强,并非完全是因为自己。因为他心有牵挂,因为他心有不甘。就算已经魂魄下到幽冥,他还是会挂牵着她!

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 舞掠人魂,海棠春(1)—

万春楼,京城云朗十大顶极妓馆的魁首!它楼宇富丽,园景光华,装潢豪奢,更有美女如云!这里原本就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富贾流连之所。而从九月九日重阳一夜开始,更是成为万头撺动之地,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话题!

京城皇城外,九连环道上的馔珍楼,此时迎来送往,客源不绝!这里是这条街上最好的食楼,有各方口味的名厨不下数十。各地的佳肴在这里都可以品尝到,用材精致,烹制考究。当然,价格也是贵得令人咋舌。能来这里享用的,自然都是非富即贵之人!小二顶着簇新的小帽,穿着干净爽利的短衫。肩上搭着洗得雪白的手巾,脆生生的应和着往来贵客。掌柜一脸笑意,桌上还插着鲜亮的菊,算盘打得轻快,长衫的袖半挽着。不时招呼着几个熟识的客人。

二楼包房暖香坞,显然比一楼更要静谧宽敞的多。这里只隔出四五间包房,都起着好听的名字。每一间,都很阔大,却只搁了一方圆桌。边上还有板桌条案,软榻折屏,桌上还摆着一些琉璃玉器的赏玩之物。窗上悬着绵锦的帘子,门内还挂着挡帘,缀着晶莹的珠串,明明闪闪,耀出团团光影!

此时桌边坐着一个紫衫的男子,内着淡紫色团绵细织的长衫,外罩深紫色宽袖斜领开襟长袍。袖口及领口都团着细细的紫貂绒。腰系紫黑色嵌玉宽带,绕八字绣纹绒带缀。衣上是金线织绣出的暗图,左胸有飞爪鹰展花样,脚上是一双黑色长靴。他头顶束着冠,上面镶着灼亮的紫日石。冠侧垂下紫苏垂穗。映着他的容颜!他年纪不过二十上下,微微有些清瘦,眉目如画,嘴唇微抿,似如嘲弄一般。在他身边,躬身立着一个小童,一身青色短衫长裤。一手执了壶,正往面前的杯中蓄着酒!桌边还有一个女子,一身素绿的软衫,怀抱着琵琶,浅吟低唱!

“同是一曲凝烟歌,怎么就弹不出那般的风韵来!”他垂眼,把玩着手中的象牙筷,忽然轻声说着!

听他这么说,那小童忙着向着那女子一扬下巴,示意让她出去!她怔了下,黯然起了身,微福了一下。便静静的退去!青衣小童将酒杯往他面前推了推,陪着笑着:“九爷,何必那么费事。凭那万春楼再大的谱,也得仰着爷的鼻息!只要九爷开口,月娘定是将人,乖乖送到九爷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