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的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就记得热,很热,非常热。然后,然后,对了…她想到画!现在她经人事,一下便想明白了,脸腾腾的烧。那天菊姐姐她们都在,现在想想,怎么想怎么觉得丢人!怪不得他后来都不提了,她当时一定丑态百出!

“想明白了?想明白就睡觉,这事以后不提了。再胡思乱想,赶明儿等你生完了,我就再给你下点药。”他坏笑起来:“到时我也没紫檀山可砸了,我用别的法子帮你治!”

她快冒烟了,怔怔的问:“什,什么药?”

“你管什么药呢?反正让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二傻子似的。”他越笑越开心,她被臊得没辄,忽然伸腿去踹他:“我不是二傻子!”

“嗯,现在聪明多了。”他笑着抱紧她,轻抚她地后背:“你心眼太实诚,容易上当。我喜欢你这点,但也很担心。不过我现在想通了,我照管你一辈子,就不会有人坑你了。”

他静了一下,接着说:“你也照管我一辈子,我就不会发疯。”

她喉间一哽,埋首在他的胸口,抽抽鼻子,郑重的说:“好!”

星言倚坐在院里的梧桐树下,执着细柄的酒壶,夜色浓沉,但他却毫无困意。今天阴气重,他怕有异,难以入眠。今天也是小白的生辰,眨眼之间,翻天覆地,几多变迁。他听得身后有细碎脚步,知道是金池出来了。qisuu奇书com她手里拿着一顶薄锦地披衫:“星言,夜深了,早些安置吧?”

“我还不困。”他轻语:“你先睡吧。”

她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静了半晌忽然说:“那天,我在那个角房里。我,瞧见了!”

他垂眸看着指尖,忽然微牵了下唇角:“是吗?”

“要说我不介意,那是骗你的。但经过这么多,我也明白,有些事,断不能强求。”她靠着树,仰头看着夜空:“你看着她的背影,而我,看着你的背影!”

他回眼看她,伸手拿过她抱着地披衫,罩在她的身上。然后微支起腿,轻轻叹息:“我们都很傻。”一步错,满盘皆落索,是他误了她们的一生。他可以做一个尽责的好丈夫,却无法成为真正爱她们男人。她们越是痴迷执傻,他越是痛彻心扉。

她回眼看着他,那次在峡底的轻轻抚慰,让她头一回如此近地接近他的心。虽然只有霎那,却让她觉得,她的追随并不枉然。她看着他:“下辈子,我还是想嫁你。”

他微笑,伸手揽过她靠过来地头颈,笑意却是苦涩,下辈子?他还有吗?

最终卷

—第二十二章 - 离魂梦一场—

白恍恍间睁开眼,竟然发觉自己睡在地上!是地,但硬,也不觉得凉冷,甚至没有真实的触摸感。四处不时何时竟然开始起雾,浓雾渺渺,分不清方向。她吓了一跳,猛然间坐起身来,身下是大团的花丛,巴掌大的花朵,有着鲜红的蕊丝。如此郁郁的生长,大团大团的簇拥,明明真实的在她眼前,她却触不到一般的没有任何的感觉。

她惶惶然的站起身,旋身看着四周,一片雾蒙蒙,不像是天黑,也不像是天亮。抬头除了大团的浓雾,她甚至看不到天空。她毫无方向感的向前行走,似是走,但却太轻盈,没有足触地的感觉,甚至连花朵都不曾动摇半分!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面前浓雾笼罩之下,看到一处茅舍小院,团团雾绕之中,半真半幻。她慢慢接近,越来越近,突然看到一身影,背向着她,扬着手臂,在晾晒衣裳。院里半拱草垛,放着各式的杂物,另一端搭着一个晾衣架。这个纤细的背影在忙碌,长长的发挽得松松。她穿着灰色的粗布裙衫,所晾晒的衣服也是破旧。

“请问…”小白站在竹篱外怔怔的开口。这形态,这动作,好熟悉。她曾经梦到过,梦见这个身影在河边洗衣,梦见她在院中忙碌,甚至不止一次。

她似听不见小白的声音,只顾做着眼前的事。忽然小小的茅舍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这声音让她惊觉,急急的往屋里奔去。小白站在院外,听见屋里随着孩子的呜咽,传来女人轻轻的哼哄。她地声音很低柔,带着怜爱。略有焦灼:“乖,不哭,黄泉,黄泉!”

黄泉,黄泉!这两个字让小白一下惊促起来。她身子猛的一冲。就要冲进这院子,眼前只觉场景突变,并不像是她奔进来,而像是这房子一下罩上她的身一般。从她开始想冲进去,下一刻,她已经站在屋内。简陋的小房间,地上还摆了破盆,残碗。像是刚刚不久,这里还在下雨。里面没有家具,沿着墙只有一方土炕,上面厚厚垫着草。

而在炕上,半歪着一个男人。炕沿边上,坐着刚才那个女人。而在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她一下便看清了他们地容颜,完全的看清了。女人微微蹙眉,垂眸凝视怀中的孩子。那脸上一团怜爱,满溢温柔,唇角微扬,似是在笑,又似含悲。男人坐在她的身后。撑着身体一同看那婴儿。两人的表情,如此相似。男人微微伸着手,似是要去抚摸孩子。却是握上女人的手指:“她长的可真像你,欣悦。”他轻轻笑着,笑意柔暖,眼神浓深:“你看她的腿,多有力。不像我,生下便是残废!”小白这才注意到,那男人地双腿,纤细如枝,僵萎不振,根本只是摆设。

“相公不是残废,那些四肢健全,贪婪成性,图谋不轨之人才是残废。”她反握着他的手:“在我心里,相公顶天立地,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只有欣悦这样认为。”他笑,眼中却没有自卑:“说起来,还是我父亲不对在先。为了我这个不成材的儿子,白白葬送了性命。还连累了叔叔一家!”

“他们哪里仅仅只为一个聚灵咒,怕是心底最恨的,乃是公公长伴君侧。怕是还恨,四妹妹不肯远嫁。或者也恨,上次之役,大堂兄增援来迟。旧仇新恨,早成死结,这次让他们抓到把柄,岂肯善罢甘休!”她看着婴儿:“无论如何,绝不能将聚灵咒交给他们。留在黄泉身上,尚可保她一命,日后看她造化。相公快些封她法血,不然我们让他们找到,便来不及了!”

她抬起眼来,看着夫君:“公公膝下三子,偏只有你得以承血,能继宗脉。公公并非贪图之人,只是爱子心切。如今我们的枫儿已经陨命,算是老天有眼,得了个女儿,法血却是纯厚,不输家祖。封血早地话,他们即便来了,也不得而知。没有聚灵咒的下落,他们必不会甘心。女子可继承血脉者甚少,短期他们不会疑到她头上。我们在这里能躲一日是一日,走一步再看一步好了!”

小白哽着喉咙,慢慢向前,伸手向着那对男女。想握住他们的手,想扑进他们的怀中。但是,他们地影像开始模糊,周围的影像都开始扭曲。就在她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前面的一切,全部都消失无踪。只剩浓浓的雾,只剩无边无际地花朵。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感觉不到风动,甚至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如此静,静得让她想大叫出声。她还有好多话想问,为什么就这样消逝。她地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的肚子,突然又吓了一跳,平的,居然是平平的!她猛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孩子怎么没了?她整个人都惊跳起来,转头就要狂奔,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她刚一转身,一个胸膛近在眼前,让她马上就要一头撞上去。她生生的收了脚,连退好几步,一抬眼,这次居然是她的面前,眼尾飞扬,一身浅蓝色的衣衫,居然是冬天的打扮,溜着绒边,层叠的衣摆。

“我,我又在做梦了对吧?!”她退得太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知道怎么还一副快吓死的表情?”他戏谑,慢慢向前迈了一步。这个轻缓的动作让她不由自主的后退,警惕的瞪着他:“你,你,你干什么?”

“只是做梦而已,梦里都这副德性。你这辈子没指望了!”他叹息,却是笑意不改。

“我又没有想要梦到你。”小白哼着,他轻轻抚眉,忽

表情一黯:“我拼着魂飞魄散助你,你却说这样恶毒死都不让我安生。”说着,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转头便要走。

“哎,哎!”小白一听他这样说,立时觉得愧疚起来。她追了两步,低叫着:“对,对不起啊!”

他忽然又笑起来。背着手转脸看她,笑意满满:“不管活着还是死了,跟你在一起就是很有趣。”

她怔怔看他一脸恶意的坏笑,哪有半点受伤害的样子。气得她咬牙切齿,终是再说不出一句狠话来。他笑着踱回来:“想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是梦吗?”她呆怔着看他。

“是梦,不过是一场脱魂的大梦!”碎蓝微微眯了蓝眸:“这里是忘川,死魂流连之地,无止无境。无天无地,无光无暗。是个非常无趣地地方!”

“忘川!”小白听着这两个字,喃喃的重复。她忽然抬眼看他:“像你这样的人,来了这里,更是觉得无趣了吧?”

“可不!”他一脸不耐,索性坐了下来:“没风景。没女人,没酒,无聊至及。”

“你!”小白低头看他的样子,懒洋洋不改。

“淫棍嘛。不用客气,想骂就骂!”他笑,身体一歪,直接躺倒:“活着没意思,死了也没意思。干脆去当怨鬼好了。趁着夜黑风高,去找替身玩!”

小白真想一脚踩在他肚子上,但不确定一脚下去。他会不会也跟刚才的场景一样扭曲飞散了。但是他在她地面前更为的真实,不像是一触即散的幻景。她忍不住蹲下身来,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捅捅他。

“你干什么?”他枕着手臂,侧眼看她的动作:“你很无聊哎!”

“你怎么不散?”她好奇,她捅到了,是一种真实的触感,衣料的感觉都能触到。甚至比身下的花朵,周围地浓雾,都更加的真实。

“你忘记了?我在你肚子里,在汲风丹里。我们是一体的,我早说过,我们分不开的!”他笑起来,忽然腾出一只手一把将她给拽倒直趴到他身上:“我告诉你,别想把汲风丹拿出去,不然,你可能生出一只狼崽子!”

小白刚想挣扎,听见他的话忽然呆怔了,一下也忘记往起爬,盯着他的眼:“你,你说什么?”

“汲风丹是好东西,多少人想得还得不着呢。只有你把它挂在脖子上当项链。你真是暴天物!”他伸手抚她地头:“就算当初你要用蛇丹保命,后来你也该在好的时候把它吞下去。对你行风大有帮助,还可以帮你顺导六脉,隔绝法血。”他微闭了眼:“是好东西,不要让我舅舅把它拿出来!”

“你不想和亲人在一起吗?”她忽然问:“他一直觉得对不住你,不然他不会教我。”

“他拿了我的汲风丹,只会徒增伤悲。”他轻轻开口:“我是半灵,我的汲风丹对他已经没有增效地作用。他将来是要成为真正的妖,何必还要添增无谓情感,对于他而言,一点帮助也没有。我已经死了,何必还要牵累活人。”

小白看着他,这番话,让她对他有了一些全新的认知,活的时候藏的太深,或者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吧。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他没张眼,唇角却微牵:“汲风丹对我舅舅没什么实际用途,对你却是有用。你可别以为,我是存心要赖着你。”

“我没有吞掉汲风丹,是想让你看看风景。隔着肚皮,你看不到了。”小白忽然开口,他笑起来,越笑越厉害,身体都蜷成一团,直接让小白滚到他边上去了。他忽然一把搂过她,睁开湛蓝地眼眸看着她:“这是我听过,你对我说的最有情意的一句话了。虽然很白痴~!”他去揉她地头,虽然知道是梦境,小白还是觉得头发让他揉成一团乱草。他又开口:“其实我就是要赖着你,你越是生气,我就越高兴!哈哈!”他的刁话一出口,小白腾的一下就要发作,挣扎着乱挥着手去推他,伸脚去踹他。

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小白,小白!”她猛的一激,觉得浑身一抖,眼前顿时一团漆黑。她正恍惚惶惑间,忽然眼前又出现光,光晕在散大,然后她看到倾绝的脸。他正握着她的手腕,支着肘一脸担忧:“你做恶梦了?”

小白挣扎着要起,倾绝一把将她拉起来。她一眼便看到自己依旧隆起的肚子,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开始感觉浑身酸痛,就跟没休息过一样,而且一身汗湿,衣服都粘在身上。

倾绝伸手去抺她的汗,低声说着:“你最是知道如何宽心的,这会子可别乱想才好。”他不去问她究竟梦见什么,只是轻轻劝慰她。听了他的声音,她静了下,去握他的手指:“我梦见我爹娘了,我以前梦见的那个女人,她是我娘啊!”

他看着她一脸激动,反握着她,勾过她的颈:“不要难过,都已经过去了。”

“但我又梦见碎蓝了!”她偷眼瞄他,她不扯谎,梦了就是梦了,总是要老老实实的交待。

“借着昨天死灵气盛,他又出来搅活你?”倾绝脸僵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转到她肚子上:“不行,那个汲风丹不能留着,早些把它弄出来才好!”

小白突然低叫起来:“他,他说,要是弄出来,弄出来,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倾绝看她一脸惨白,心下又痛又怒,这个王八蛋,居然还敢威胁她!

“他说,我到时就得生个狼崽子!”小白两眼一闭,生生脱口而出。倾绝浑身一怔,一下无言以对起来。

最终卷

—第二十三章 - 各寻各自途—

绝坐在衙府的书房里,微眯着眼想早上碎蓝告诉小白他虽然很不爽,但脑子里还是想的是重要的部份。碎蓝凭什么认为,他的汲风丹可以改变胎儿的状况。他附上小白身,把汲风丹吞了的时候,那时小白怀胎两个来月,胎儿还未成形,现在又过了三个多月了,小白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当时他以汲风丹固罩,隔绝小白所受的震荡,甚至隔绝了小白行法血之时的乱脉血冲,但那时死灵皆出,他的魂力籍由阴气而增强。但是现在…他想着想着,忽然眼前一亮,对了,碎蓝有一个特质,和他一样是半灵啊!是因为这个吧!他忽然唇边淡笑起来,或者真如宁扬所说也一定啊!

他长出一口气,忽然一抬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凌破这厮倚在门边。他刚才想得太入神了,居然这家伙到了面前都没发觉!

“大宝,色眯眯的想什么呢?”凌破一张嘴就让倾绝火冒三丈,这厮根本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现在就一副活脱脱的二混子样。

“想你什么时候死。”倾绝冷冷看着他,伸手去拿桌上的文折。

凌破也不气,歪着肩膀便凑过来:“老子没什么好处,就是命长。失望吧?”

“嗯,祸害遗千年,好好的灿菊让你给祸害的天天六神无主!”倾绝眉眼不动,专挑他死穴捏。"奇+---書-----网-QISuu.cOm"

“你再提这事,老子拆你房子!”凌破眼一瞪,拍得案头的墨汁乱溅。倾绝手快的捞着文折避开射程,抬眼看他:“老子没什么好处,就是钱多。失望吧?”他竟然学凌破,顶了他一句。给凌破气得拱手聚气,就要拿他喉颈。倾绝头微微一偏,直接从案后直跃出来,他一直扣着的左手突然一转,虎口张合之间指尖有如狼口。一下便反捏住凌破的脉位,这次是在肋气:“白痴啊你!”现在没人给他继血,之前的血早用地差不离,这也正是因此他刚飘过来倾绝没注意到的原因。

一是倾绝想的太入神,还有便是,他最近变弱了。他的主灵是在增强,纵风之术也日渐纯熟,但自然之灵终究也是灵物的一种。没有人持续继血,气力会渐弱。除非妖化,不然随着日后法血渐枯,他也会慢慢退步,直至成为最初地形态。这也是女人驭灵的不便之处,诸多原因。都会让她无法持续继血给灵物,让灵物保持一个持续向上的状态。但即便是化为最初的状态,也和他最软弱的时期不同,他的主灵已经很强悍。到时如果一旦他遇新主,得以法血,马上实力便窜飞而上。就像鬼目灼,数年没有法血,形体已经不能成人。但是倾绝一旦继血,马上实力得以恢复,得以更强。

“王八蛋。你松开我!”凌破大叫着,他一捏,搞得他连散风都不行,气得乱骂。

倾绝哼了一声,也没再为难他。五指一松,睨睇着他:“今天你好兴致啊,跑来这里,什么事?”这厮平日里哪肯过来,这会来,必然是有事来找他。

“嘿嘿,给我点血。”凌破伸臂去揽他,一脸无赖的说:“小白现在不能继血,我现在也没有驭者可杀,只好管你要点!”

“管星言要去。我现在血溃,他的灵物可以跟他融血。”倾绝早知道因为什么,自然之灵收驭者之血为己用,在主人没办法继血地时期,可以用这种方式保持状态。

“我跟他又不熟。”凌破此时笑得像只狐狸:“都让你养了三个多月了还溃?看你脸色现在红扑扑的,比大姑娘还俊俏呢。随便流一点出来就行。”

倾绝一膀子给他搡一边去:“你恶心谁呢?别我跟勾肩搭背的。一边骂着我,一边还腆着个大脸管我要血,你真强!二百年没白混啊!”

“亲戚嘛,别跟我计较了。”凌破那德性,把倾绝气得想伸手煽他:“谁跟你是亲戚?你这厮没脸没皮。”

“用不着法血,随便流点出来,与其到时便宜了死灵,不如给我。”凌破这边还嘴上不停,凑过来扭来扭去,赖皮相展露无遗。倾绝睨眼看着他,烦的不行:“我真不明白,灿菊是瞧上你哪点了?她要是现在瞧见你,估计恶心的直接跳渭广河了!”

“喂,你给不给,老子好言好语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你…”他还没骂完,倾绝已经慢慢向着门口走:“跟我去狼舍。”

“去那干什么?”凌破一怔,倾绝回眼看他:“我身上不能挂伤,小白会担心,给你血之后我要马上催形化体的。这里一会来州行报事,不方便!你也不想让小白担心吧?不然不会跑这来说了。”说着,他便径自推门出去了。凌破看着他地背影,忽然轻声说:“谢谢。”

倾绝轻笑出声,摇摇头:“你突然这样说话,我还真有点不习惯!”话音还未落,凌破已经扑了过来,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亲热的说:“走吧,大宝!”又是当着一院子的人!

日子依旧静若流水,一天天地过去。中秋之后,星言离开家,出门远游。这许多年来,他始终照着父母的希望向前,内心一直处在一种压抑的状态。其实他一直向往的所谓自由,不过是让他压在心底而已。当他抛开所有牵绊,自由必然张开它的翅膀,那些负担,便成了支撑。他想尽情地舒展胸臆,游历各地,沉淀情感。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再左顾右盼,甚至连死灵的事情皆放在脑后,于他已经非常难得。

倾绝明白,星言就如血骊一般,碾转之后,必会一飞冲天。他所差地,只是放下心中重负,便可成翔。这个人,将来会成为他最有力的同盟还是最强大的敌人,于他都不是坏事。就象当初,将星言放走一样。青涩半熟的青苹果,远不能激发他的斗志,只会让他索然无味。所以这一次,他一样没有约束星言,随他喜欢。

小白为他高兴,他的辛劳,她可以明白。星言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有全新的面貌。星言于家只说是出门为王爷办事,金池心里清楚,也知他主意已定。七月中旬那天他们在院里坐了一晚,虽然言语不多,但金池感觉到,星言的心,不再是遥不可及。他们为他送行,当星言趁夜凌空,在小白眼里,那淡淡的红光,非常的美丽!

九月的时候,凌佩与缀锦僵持了近一年的战事终于有所变数,因制驭全破,青松关缀锦又连吃两场败仗。余平又久攻不下,因惧凌佩驭者,缀锦终于提出议和。倾绝也不想再战,于是接受,签定议项,重分边界,索取赔款。倾绝上表朝廷,将十三关驻将一一加以封赏,巩固自己权势。

南宫修在杜劲轩的保举之下,入朝为文台阁助学。这个官职并不高,但是却可以屡屡进出宫帏,其实就是监视皇帝及身边内臣近侍一举一动。

十月,漠原正式与凌佩结盟,两国互结姻亲。此举无疑让缀锦彻底孤立,之前大战已经元气大伤,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小白的身子已经日渐笨重,她的四肢依旧纤细,但是肚子奇大无比,比一般的孕妇还要大了一两圈。她从怀孕初期至今,始终没有任何不良的反应,而且胃口奇佳。因为倾绝公务繁忙,根本不可能天天呆在家里。灿菊几个便盯得紧紧,片刻不敢相离,虽然年底才是产期,但一应东西早在九月便准备齐全。

宁扬在十月中旬的时候从凌波谷回来了,有他在,倾绝还稍放些心。他住进东怀阁里的角楼,有时也方便招呼。连他瞧见小白的肚子都直瞪眼,真是有些大的离谱。因为与她的肚子比,她的四肢就实在太细了,好像快把腿都要压断了一样。倾绝也根本不让她走路了,就算在屋里行动都抬,其实这样不好,适度的运动将来也有助生产。但倾绝听不进去,瞧见她站着都费劲,他就心疼的慌。府里大夫更不敢言语,只得随他去。

关于死灵一直不出的事,倾绝也没有完全放下。他想与云光通灵得知一些事情,但是要与死灵通灵,就需要先放出他的魂力然后相通。这样所费法血不是一般二般,虽然他身体已经恢复良好。但他不能在此时再把自己搞得孱弱不堪,一应事情,只得待小白产后再说。

但他依旧不时继血给老鬼和夜哥,以保持他们良好的状态。到了十一月的时候,老鬼已经开始有妖化的迹像。他的双眼红的有如滴血,在倾绝不继血的情况下,便可放雷击火炮,可开雷火罩布及整座衙府,在倾绝继血的情况下,更可漫及更远。夜哥早已经开始妖化,因为他跟倾绝的年头更长,影狼的数量可漫山遍野,实影乱刃范围更广,破力更强。

凌破为了省血,大部份时间都不再聚形,散成风东飘西荡。灿菊虽然怀有心事,但也因上次之行有悟。加上小白产期已近,便是一颗心全铺在小白身上,也没工夫乱想其他了。

小白自从七月之后,没再梦见过自己的父母,也没有再梦见过碎蓝。于那些随着自己开禁的记忆碎片,也始终没能串连。但她本就是一个极容易专注的人,此时她一颗心全在腹中孩子的身上。每每胎动,感觉孩子在里面有力的踢踹,她便觉得很平静。自从四月那场大战之后,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让她觉得很满足,她与倾绝成亲已经快两年。这两年来,这几个月,是他们最长久的平静时光。于他们而言,实在是一种难能的幸福。

最终卷

—第二十四章 - 一人产痛三人—

绝料理了衙府的事,小白产期在即,他也再无心公务到年下,诸多事宜,皆可压到年后再说。况且战事已休,凌霜已经从边关回来,有他坐镇铁近营,倾绝已经无需事事亲问。所以他今天大略交待一下诸事,刚过了午便早早回来了。

小白此时正躺在床上歇午,听得门响,知道他回来了。灿菊和烟雨本在她边上坐着,听着动静,烟雨忙忙的起身去迎。他没立时进屋,在厢阁套着的配阁里换衣裳,这边有小丫头捧来热巾,口盂跟茶。倾绝眼向着厢阁:“早起肿消些了吗?”昨天孩子半夜突然折腾起来,搞得她根本没睡成,本来这些天身上便开始有些肿,早起更明显了。弄得他一上午都不安生,回来听她睡下了,这才略静了下。

“奴才瞧着好些了。”烟雨低低的应着。倾绝这边换上家常的拉绒襟袍,茶也懒怠喝便往屋里去。刚进了暖厢,便见她坐起来了,不由的略紧了眉峰:“昨晚上闹一宿,这会子又坐起来干什么?”他坐在床边,伸手去抚她的脸。

“我也睡不着,你吃饭了吗?”她笑笑,最近她行动不便,也不想老折腾人抬来抬去,好几天都没动窝了。倒是他,天天折腾来折腾去,这几天更是面色发惨了。

“吃了。”他伸手抱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握着她的手腕:“我这些天不过去了,在家陪你待产。”

“我在家好着呢,能吃又能睡。”小白靠着他,轻声说着。从她肚子开始挺起来,她知道他就没安生过。他的面色比她还要差三分,晚上也没睡过一个好觉。她夜里总是要起宿。弄得他一晚上也要跟着起上好几回。前两个月,她想让他到西厢去住,这样至少不用跟着她折腾。他只是不肯,她当然明白他的心,只是看他天天消瘦。她很是心疼。

她宽他心的话,让他听了微笑:“大夫说,再有个十天就差不多了。这样,过年的时候,你还能放炮仗。”

“呵呵。”她半闭着眼:“今年过得真好!”她长长吸了一口气。马上又是第三个新年了,他们去年三月成亲,四月他便因驭关在即住到了衙府,两人没在一处。到了六月。她又让水灵掳去,然后让星言带回缀锦。七月相见,但只一个月,便在八月中秋,合家团圆的时候与他再度分离,一别便到了年底。去年地一年。记忆里大半都是别离!但今年不同,虽然年初他在京城忙碌,三月去缀锦救星言一家,四月与死灵大战。但今年他们没有分离过。无论是长途跋涉,还是以死相拼,都是在一起的。然后从四月到现在,过了快八个月的好时光,非常平静。非常幸福。

“我们以后不会再分开了,无论因为什么事。”他吻她的颈,轻声说着:“杜劲轩催我入朝。你想去京城吗?”

“去京城住?以后都不回来了吗?”她抬眼看他,黑黑的眼眸快要滴出水来一般。

“你不舍得昭平吗?”他轻抚她地眉眼:“不舍得我就不去,咱们就还在这里。”

“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她摇头:“我在哪里都可以的。”她抚着肚子:“我很希望能生个儿子,是儿子就好了。”

“女儿我照样喜欢。”他把手放在她高隆的肚子上。

“相公家人丁单薄,儿子可以传宗脉,还是儿子好些。”小白轻声说着。

“女儿也一样,到时我给她招婿,入赘到咱家,一样传宗脉。”他轻笑,眼神变得悠长起来,到了那时,他们都人过中年,如果还能这样静静的过日子,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啊?”她一脸惊愕,抬眼看他:“那,那要是没人愿意入赘,那怎么办?”

“堂堂昭平王,还招不来个像样的赘婿,你也太小瞧我了。”他扬眉,垂眼看她的表情,笑意更深浓起来。

“那要是她喜欢的人不愿入赘,入赘的她瞧不上,那怎么办?”她一脸不安:“哪有人愿意把儿子送过来倒插门地,到时他们不愿意,咱们要强逼人家?太缺德了!要是招个女儿不喜欢的,她会觉得很难过!”

“要么说,快为人母,想头也变得多起来。你也操心得太多了,照你这种说法,就算生个儿子,将来他瞧上的人家不愿意嫁女儿,非让他去当倒插门。愿意嫁过来的,他一个也不瞧不上,你怎么办?要不要送去给人?”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自有他们的人生,就算我们在这里再怎么筹谋,总不及世事变幻,我们不过是….”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她浑身发僵,眉头也蹙紧了起来。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没事,估计孩子又踹。”刚才就有些痛,她以为还是像昨天那样,就没言声。这会子痛的有些厉害了。小白伸出手来扯住他,抬眼说:“没事,一会就…”她话没说完,整个人便开始抖起来。好痛,哪里像是小孩在肚子里踹,这种巨大地冲坠般的疼痛,让她整张脸都皱成一团,额间瞬间便泌出汗来。

“不是…要生了吧?”倾绝看她的表情,猛然觉得自己的肚子也开始疼。他明明看她地表情觉得心痛,但是突然间那股翻肠搅肝的感觉一下涌了上来。他顾不得许多,忙扬了声唤人。灿菊一听,吓得忙去叫稳婆,这些人早预备下了,上个月已经全住进东怀阁拐三廊里。这房里一应东西也是齐备,所以没一会工夫,屋里已经堆进来一大群人。

稳婆忙忙的掀了被子去看,发觉有少量淡血渍溢出来。回着:“王爷,王妃怕是要生了。王爷回避一下!”说着,边上已经上来婆子,有条不紊作准备。灿菊听了,慌慌得过来扶倾绝。倾绝一把抱住小白:“回避什么?我就在这!”

小白一听,急得伸手就推,此时第一波痛刚去,她喘着:“不,不行。你出去。”前些日子,人说要打扫后院子的东厢做产房,省得把这间主屋弄得血气冲天不吉。倾绝不乐意,非让她在这里呆着,现在他又不肯出去。让他在这瞧着,一会子劲头上来了,不知他要心疼成什么样。她哪能让他看?

“你,你出去。你在这,我生不出来!”她咬着牙,感觉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然后极快的又痛成一片,揪着一股坠力撕扯。让她地手噌的一下便加了力,将他的衣衫都攥皱成一团:“快。快出去!”

“好,好,我出去就是。”倾绝看她死推活推,脸色已经泛了金。不敢再跟她生较。这边灿菊扶了他,急急地给屋子腾地方。她不敢去瞧小白,那表情她瞧了都心痛。倾绝觉得肚子开始翻搅,这两天他都是惶惶不可

没想到今天回来没说两句话。她这边已经要生!他厢阁。跌跌撞撞坐在堂室里,再不肯挪步子。他此时也分不清是心痛还是肚子痛,总觉得一股子一股子在揪肠子。弄得他神魂乱散。情绪难控,灿菊抖着手给他送去一杯茶,颤着声音劝着:“王爷,没事,喝,喝杯茶吧?“

倾绝伸手去接,但此时手中难控力,一下竟然将杯子给捏炸了。滚水四溅,碎渣子扎了满手,整个手背都烫红一片。给灿菊吓得,一下跪到地上,哆嗦着拿帕子去拭,抖着唇,那句‘饶命’却怎么也出不出口。

倾绝盯着手,水这般烫,碎渣已经入肉,但他竟然感觉不到痛。因为心痛太强烈,腹痛太突涌,让他一下暴怒起来,猛的抽出手来,直将灿菊掀了个跟头:“该死的,不是说还十天吗?庸医,让你们不得好死!”他现在双眼窜火,说话语无伦次,给灿菊吓得趴在地上不敢言语。看他一手的血,这边厢阁里开始有人出出进进,皆是有经验的婆子和手脚麻利地小丫头。但偏是听不着小白一点动静,倾绝直站起身来,半弯着腰就向外走。他现在只想把一肚子火撒到大夫身上,他正踉跄着,忽然一道影子直闪过来,一把扯了他就往外一带。

倾绝眼前金光乱冒,此时竟然不能防,径自便让人给拉了出去。他身子前冲了几步,抬眼一看,是凌破。他今天居然化成人样,但是面色惨白,血气全无。宁扬正歪着靠着廊柱站在边上,凌破一把将倾绝给扯廊,直往湖边拉了几步:“你闹什么,她生还是你生?”凌破气咻咻的看着他。

“可不,早几日晚几日都是有的,大罗神仙来了,也不见得说得准日子。之前是赶大夫,现在要闹得杀大夫,我看他要疯!”宁扬歪靠着打个哈欠,他实在讨厌大冬天在外头站着。但刚他嗅到血气,所以往这边来,估计凌破也是因此。

倾绝此时腹如刀绞,心如刀割。偏是听不着小白的声音,只听见屋里咣当忙碌,产婆不时说话。他越是听不见小白呼痛,越是心下不安,越不安生,便越疼痛。疼痛最后连成一片,让他浑身都开始抽搐起来,面色更是惨如金纸,大冷天里,竟然汗滴不辍。

凌破看他那样子,站都站不直了,刚才一扯,他就跟着跌撞,哪有平时的静冷。一时忍不住扶他:“你,你没事吧?你不是也肚子疼吧?”

倾绝想把他推开,偏是一丝力气也使不出。他知道自己的底限,但现在的疼痛,分明已经超出了他的底限了。是啊,是那种让他不能忍地疼,让他窒息,让他方寸大乱,让他想哭泣。

他早知与她有灵犀,不止一回。前年冬天是这样,去年夏天也是这样,到了现在,还是这样。更明显了,更清晰了!老天,真的好疼!

“我也觉得肚子疼!”凌破盯了他半晌,忽然低语着。抬眼看着一排紧闭的窗:“看你这样,弄得我更疼!”

“男人的产痛。”宁扬懒懒的垂着头,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她肚子那么大,我看搞不好要生好几天!”

“你!”两人同时抬眼瞪着他,表情皆变得狰狞起来。正说着,忽然正堂出来一个小丫头,端着一个铜盆,里面竟然汪着一盆血水。倾绝目欲呲裂,感觉那疼痛此时已经不是一阵阵了,根本已经开始扑天卷地。

灿菊已经出来了,也顾不得看凌破,明霜和烟雨皆是一脸急白,过来搀扶倾绝:“王爷,王爷去花厅坐坐吧?”屋里人太多,她们也搭不上手,烟雨胆子大,刚才进去看了一眼。看小白此时已经面容扭曲,汗湿衣褥,婆子那边一手是血。她哪敢跟倾绝说,只顾着去把他往花厅里搀。

“那夏婆子是最会接生地,之前宣平侯家,四个女人生孩子都是她接的。还有李婆子,郑婆子,皆是十几年的老手,王爷宽心,必是无事的。”灿菊看他面色实在诡异,心下怕极。死壮了胆去安慰他,刚才若不是凌破来地及时,真搞不好他要出去杀大夫。

“我就在这。”倾绝挣脱她们,撑了廊柱便靠在廊下。微闭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试着慢慢导出来。必是没事的,他挣扎着让自己平静,却觉得疼痛阵阵加剧,胸口血气乱翻,让他的手不停的在抖。凌破在院里围着湖乱跑,其样子更是诡异的紧。时间一点点过去,不时有人出来进去,皆是一脸焦色,热水不停地添,血水不停的倒。日头开始西斜,天色已经近了黄昏。冬日里太阳掉的早,很快便黑了下去,倾绝再是忍不住,终是在又一拨人开始出来地时候,倾绝一嗓子吼住一个表情泛急的婆子:“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出来进去,每次都说在生在生,他受不了这种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