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一拳头打在玉麟头上,玉麟一阵闷痛。

“确实,狗哪有人好玩,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孩子头一声令下,周围的毛头围着玉麟,扯下他的背包,拉着他的头发,捏着他的脸。

“呵,真瘦。”孩子头掐着玉麟的脸,玉麟痛得挣扎。

老黄狗在旁边吠着,一瘸一瘸挤进人群,像疯了般咬住孩子头的屁股。

“哇呦呦!”孩子头大叫,“快,帮我把死狗拉下来。”

毛头们上前,操起地上的棍子狠狠抡在老黄狗身上,老黄狗渐渐瘪下去,口却一丝都不松。

“你们放开它,不准打它!不要打它!”玉麟向前扑上去,无奈,毛头各个凶神鬼魅,密密实实堵成人墙,像疯了般狂抽老黄狗。

闷棍的声音中夹着脆脆的折声,很细的声音,像枯树上枝条断裂的声音,但玉麟知道这是老黄狗的骨头发出的声音。

“你们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你们打我好了。”玉麟红着眼,看着奄奄一息的老黄狗,大声哭嚷着。

黄昏,残阳如血,丝丝缕缕布满天际。

老黄狗倒下了,两眼珠子却依旧睁得圆鼓,口没松,一直咬在孩子头的裤子上。

“真他妈的贱狗。”孩子头一脸戾气,扯下已咽气的狗尸,狠狠地又踢了几脚,扁扁地踩过走人。

玉麟立刻跑到老黄狗旁边,把它抱在怀里,泪如泉涌,痛彻心扉。

落日余晖,晚霞满天,路灯下一摊血渐渐凝结。

天边那抹金黄色渐渐暗下去,成了紫檀色,消沉的悲痛弥漫在玉麟心底,他无法呼吸,哭泣也困难。

玉麟紧紧搂着老黄狗,不让尸体上仅有的余温逝去。

一直一直到了夜幕降临,玉麟才抱着老黄狗呆呆地走回家。

暴力

玉麟将老黄狗抱进屋子,一家人正在吃饭。

“什么玩意?”秃头男人捂着鼻子。

“玉麟,你怎么把路口的流浪狗抱回来了?”母亲问。

玉麟湿润着眼睛,“它死了,为了我死了。”

母亲听不懂,楞在那里。

“呦,那不是路口那只老黄狗吗?整日转在那捡垃圾吃,有次看到它还叼着隔壁老陆扔的臭袜子呢,哈哈。”秃头男人抿着酒,一手握着筷子扣着桌子。

玉麟不语。

“怎么把这畜生整进家了?快扔了,扔了去。”秃头男人摆摆手。

“不,我不会把老黄狗扔在路上的!”玉麟的泪水又要掉下来了,他努力吸吸发红的小鼻子,抱着瘦弱的老黄狗转身跑回房间。

“小崽子,眼里有没有老子!”秃头男人低低咒骂着。

隔天,玉麟把老黄狗埋在附近的一个院子里,院子里有棵夹竹桃,缀着满满的桃红色的花,浓烈的香气袭下来,一片片叠着,香雾沌沌,玉麟觉得这是适合老黄狗的地方。

玉麟在老黄狗的坟前摆上了几个鸡腿,一些水果,迟迟不忍离去。

死亡就是这样,一瞬间的事情,生命终结,存者哀怨,父亲,老黄狗都走了。

玉麟跪在坟前,耸着小肩膀,祈祷老黄狗能在另一个国度过上温暖的日子,不必再流浪。

日子又这样过去些段落,浓浓秋意袭来,这一漫长的夏季终于过去。

这天晚上,秃头男人倚在沙发上看电视,玉麟在一边擦地板。

“呦,你们瞧,现在的养老院设施不错啊,环境很好嘛。”秃头男人呵呵地笑。

一旁戴着老花眼镜的外婆正着手补着一件衣服。

“妈,你快瞅瞅,看,现在的养老院整得和公园似的。”秃头男人探头凑向外婆。

外婆一怔,手上的针扎在肉里,连忙吮吮,“是不错。”

“而且还有一帮老姐妹跳跳舞,织织毛衣,多潇洒,不像家里,和你说话的人都没。”秃头男人热乎起来。

外婆抬头,笑笑。

母亲神情凝重地看着秃头男人,玉麟在一边绞着抹布,地板上灰蒙蒙的,怎么揩也不净,污渍丝丝缕缕越来越多,和秃头男人那张乌糟糟的脸似的。

秃头男人翘着腿,孜孜不倦地向外婆介绍养老院的好,哔栗剥落,不容人插嘴。

晚上,玉麟听到隔壁又传来稀稀碎碎的声音,像是在磋商些什么,突的又一阵清脆的耳光声。

玉麟立刻起身,却被外婆拉住,“别,别,玉麟,不好老管大人事情的。”

玉麟叹叹气。

次日,一家人在吃面条。

外婆把面条里的肉片都拣在玉麟碗里。

“外婆,你怎么都给我了?你自己吃啊。”玉麟睁着大眼睛看外婆。

“不,外婆吃不下了,人年纪大了,只能吃点清淡的,心也静的。”

母亲默默不语。

秃头男人哗啦哗啦吸着面条,油珠子乱滚。

“诶,年纪大了其实也不讲究什么了,只要子女能平安也是我的福气了,现在不同以前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和过法,和我们那辈相差得远得去了。”外婆叹叹气,笑笑。

“玉芬啊,昨个耀球说的养老院我也听隔壁街坊说过,挺时兴的地方,里面环境好,老姐妹多,有个说话的伴也挺好的。”

玉麟一惊,抬头看外婆,“外婆,你。。。”

“对啊对啊,妈你这样想就痛快了,那养老院真的不错,你看你整日在家闲着,和我们也没啥子共同话讲,在那就不同了,多的是老姐妹和你唠磕,人啊越活越年轻。”秃头男人打断玉麟的话,大笑着抹着油腻的嘴。

“呵呵。”外婆笑,“玉芬,现在时代不同了,好多老人都自个想去那呢。”

“瞧,你还没妈明道理呢。”秃头男人瞥瞥母亲。

“妈,您别说了。”母亲放下碗筷,眼睛红红的。

“别,玉芬,是老太婆我自己要去的,没人逼我。”外婆摆摆手,一个劲重复,“是我自己想去的,真的真的。”

玉麟心里很酸,看着外婆沟沟壑壑的脸,像松树皮一样粗糙蜡黄,两鬓斑白,无力地倚伏在椅背上,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几岁,如风中之烛。

夜晚,外婆抱着玉麟,玉麟摸摸外婆颤颤巍巍的手,上面缀着糠皮似的鳞屑,心想这双手,载过多少似水年华,日子就那样悠悠地从外婆指缝里飞过去。

“玉麟呐,家和万事兴啊。”外婆叹起气,摸着玉麟的小脑袋。

玉麟合上眼,依偎在外婆怀里睡着了。

外婆终究是被送到郊外的一个养老院,那里条件很简陋,只是个勉强维持基础设备的养老院,和之前电视上放的,秃头男人口中说的世外桃源有很大落差。

外婆走了,家里只剩母亲,玉麟,秃头男人更是肆无忌惮,对母子俩呼来喝去,动不动责难詈骂。

傍晚,母亲去买菜,秃头男人靠在沙发上,磕了满地的瓜子皮,玉麟在一边低着头收拾。

哗哗,又洒落一片瓜子壳,一颗不倚不歪地落在玉麟衬衣口。

“呦,飞到那儿啦,来来,爸爸帮你拿。”说着秃头男人的手凑过来,欲摸上玉麟细腻白皙的肌肤。

玉麟立刻往后躲,瓜子壳从领口骨碌地滑落,玉麟感到一阵疙瘩般难受。

“躲什么啊,过来,过来。”秃头男人一把扯过玉麟将他抱到怀里。

玉麟惊得大叫。

“嘿嘿,爸爸疼疼你。”秃头男人抱着温软清香的躯体,猥亵地笑,头上那撇油腻得凝住的头发滑落到眼前,遮住大半块肉脸。

“耀球,你在做什么?”母亲瞪大眼睛,拎着菜篮子,进门就看见这场景。

秃头男人有些窘,立刻放开玉麟,噤若寒蝉。

玉麟脱身,立刻跑到母亲背后。

“干嘛这样看我,不就和儿子开开玩笑么,什么眼神。”秃头男人嘀咕着,心虚地卷起桌上的报纸进了厕所。

母亲捧着玉麟的头,小心地问:“玉麟,你没怎么样吧。”

玉麟收起眼睛里流露出的委屈,轻轻地笑:“没,没事的。”

晚上,秃头男人喝了整整两大瓶白酒,一手捏着大虾,扭着虾身,红润透明的大虾时而屈着身,时而反弓着身。

玉麟分明看见秃头男人眼里那股情欲,微微熏灼着空气,有脓臭的味道。

十点多,隔壁门一关。玉麟有些害怕地睡下,隔壁传来动静。

母亲一声尖叫。

玉麟赶紧跑过去,推开门,发现比以往都恐惧战栗的一场景。

秃头男人正压在母亲身上,母亲的双腿分开似把大剪子,中间赫然插着一个啤酒瓶子,鲜血像蚯蚓一样蜿蜒地爬在母亲的大腿上。

秃头男人面色潮红,两颧点点猩红,扯着淫靡无耻的邪笑,小声地说:“夹紧点,夹紧点,宝贝。”

玉麟脑中一片空白,像被雷霹着一样,刷地鲜血直冲脑门,本能地扑向前,一口咬住秃头男人的屁股。

“啊!”秃头男人嗷叫一声,回头一看是玉麟,“小兔崽子,闯到这来了!”

说着转头一肘劈在玉麟脖子上,那肘劲大得一声闷响,像平常他空手劈西瓜一样。

玉麟痛得几乎要晕过去,费力睁大眼睛,猛地向秃头男人反扑去,秃头男人又一脚踢开他,玉麟落在床沿边,苍白的小脸顿时冷汗淋漓。

秃头男人像是兴奋之极,鼓着眼珠子,摇着腮帮子,血盆大嘴似的,发出猪吼,两手撩起玉麟在空中晃着圈,重重地扔在门槛上。

玉麟几乎是昏死过去。

母亲撕声裂肺地尖叫,从床上滚下来,抓着秃头男人的脚,“别,别,别打他,我随你,一切都随你。”

这个夜里,鬼哭神号,沉寂的天空中一抹血色蚕食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