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好吃的留在最后,我也是这样。”

“我以为只有我才会这样,小时候爸爸给我买的枣泥糕,我总是把很厚的边咬掉,最后吃里面甜甜的枣泥,但有一次,刚吃完边,那里面的馅就掉在地上,好可惜啊。”

玉麟一边说,一边面露惋惜。

“那时候的你一定很可爱,真想看看。”乔岫藩笑。

“我有照片的。”玉麟从裤子里掏出皮包,里面夹着张自己幼年的照片。

依旧是小小尖尖的脸,齐齐的刘海,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很乖顺的模样。

“真漂亮,玉麟小时候就那么漂亮,现在更是不要说了。”乔岫藩看得入迷。

“还行,还见得了人。”玉麟笑着挠挠头。

“何止,玉麟太漂亮了,和画出来似的。”乔岫藩说着又看看真人。

玉麟被看得脸红红。

铁轨发出轻微的轰轰声,两人上了车,才发现挤得不行。

告白

拥挤的地铁上真是众生百态。有沉默闭眼听音乐的白领,有嘴唇涂抹得艳红的妇女,有背着大书包的备考生,还有拿着破碗行乞的老人。

那老人慢腾腾走过来,须鬓皓然,一脸苦楚,拿着个缺口的破碗,人人避之不及。

“给你。”玉麟拿出一张纸币搁在那碗里。

老人简直是感激涕零。

乔岫藩看看玉麟,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的轻轻插在老人的裤袋里。

玉麟惊喜地看看乔岫藩:“果然我只能尽绵薄之力。”

乔岫藩只是笑笑。

人越来越多,挤来挤去,环境逼仄得难受。

“靠过来点。”乔岫藩轻轻带过玉麟,“我这里还有些空余的地方。”

玉麟紧紧靠着乔岫藩,彼此近得可以闻到肌肤上最隐秘的味道,气流涌动。

乔岫藩静静地看着玉麟,他那张白皙的脸连近看都没有瑕疵,一双灵活明亮的大眼睛多半是欣喜和满足,却也有些微微的忧伤,鼻子很挺,远看像是用手工笔勾勒出的,但近看线条却非常柔和。

乔岫藩不禁看得有些入迷,下巴抵在玉麟柔软乌黑的头发上,上面有属于玉麟淡淡的薄荷味,香气陶陶然。

玉麟在热烘烘的环境下几乎要睡过去,半合着眼睛,头一点一颤的。

乔岫藩看着他那漂亮的,在灯光下泛光的睫毛微微上翘,有些俏皮的感觉,不禁地开始在心里默数玉麟的睫毛。

“好密的睫毛。”乔岫藩自言自语。

下一刻,鬼使神差地,乔岫藩迅速靠过去,唇落在玉麟的睫毛上,轻轻柔柔地吸吮了下。

玉麟猛地睁开眼睛,不知所措。

“乔大哥,后面有人挤你吗?”

玉麟自然以为乔大哥是不小心碰到的。

“没有。”乔岫藩认真地说。

玉麟怔住,不知说什么好,只感觉脸颊滚热。

“我只是。。”乔岫藩微微低落头,盯着自己的皮鞋,琢磨什么似的,静静地续道:“只是想亲亲你。”

玉麟一声不吭,内心像被狂涌的海潮冲击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让你不舒服吧,对不起。”乔岫藩朝着玉麟笑笑,笑容依旧柔和。

玉麟喘着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下了地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月光打下银灿灿的光,隐隐徘徊在两人的肩膀上。

乔岫藩转过头,止步,只是认真地看玉麟,半晌后有些低沉地开口:“刚才我吓到你了吧,我一时失控,很抱歉。”

玉麟反射性地往后退退。

乔岫藩的眼睛里瞬时闪过一抹浓重的失意。

“还是你走前面吧,你在后面我不放心。”

玉麟小步小步地走上前去,突然在乔岫藩面前停住。

“乔大哥,我。。。

“你不用怕我,我以后不会对你那样了。”乔岫藩有些苦笑。

下一秒,玉麟微微踮起脚,贴近乔岫藩,乔岫藩只觉得自己眼睛边一阵酥软。

慢慢地才反应过来,那是玉麟在吻他。

这个吻很轻柔,却也带着男人的坚毅,温暖的阳气浸润在乔岫藩的眼边。

“我没有觉得受冒犯,我很喜欢。”玉麟展开笑容,嘴角俏皮地上扬,和天上的月亮小角一样。

乔岫藩不禁看呆了,这样一个漂亮的大男孩在这般清婉的月夜,空无一人的小街上说喜欢自己的吻,并且回吻自己,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不可思议。

玉麟只是笑,露出细白平整的牙齿,夜风吹得他的唇有点苍白。

乔岫藩伸手去摸玉麟的唇,心里搅起一阵又一阵不能言语的心动,原以为自己早过了做梦的年龄,原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心有涟漪,但这样一个大男孩悄悄地出现在自己生命中,却让自己的某些情志瞬间土崩瓦解。

“我不知道该怎么讲。”玉麟笑笑,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认真,“我就是喜欢和乔大哥在一起,和乔大哥在一起我常常会有些紧张。”

玉麟边说边挪着自己的白球鞋用力磨着柏油地。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是不是畸形或扭曲的,但我确定这不是幻觉。”

乔岫藩静静地听着。

“我想。”玉麟闭上眼睛,“这也许就是爱情。”

“玉麟,我刚才。。”乔岫藩有些吃惊,原正为自己一时冲动的行为懊恼,怕吓跑了玉麟,却万万没料到玉麟会反过来和自己表白,而且语调,神情是那样的真挚。

“当然,我喜欢你不代表你也要喜欢我。”玉麟笑笑,“只要能和乔大哥做普通朋友,偶尔说说话,散散步,我就觉得很开心,真的.”

“谢谢你,玉麟。”乔岫藩神色复杂,看看周围黑黑的夜,几只小猫从巷子里豁然穿出,蹲在一边,打个哈欠,蜷缩成球的一团,闭上眼睑。

玉麟有些不知所措,咬着嘴唇。

“瞧,这些猫都睡了,风也越来越大了,我们快些走吧。”

玉麟淡淡笑笑:“好。”

乔岫藩跟在玉麟后面,一直看着他.

刚刚的对话一直盘旋在乔岫藩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不得不承认在玉麟说出那番话时自己是幸福的,但短暂的幸福被冷冷的夜风和潜伏的理智替代。

玉麟走在前面,有些哀伤地看着路灯下自己清长的影子。

两人一直默默地走着,直到玉麟家门口。

“快进去吧,早点休息。”乔岫藩叮嘱。

玉麟点点头:“你先走,我看你走了再上去。”

“好,再见。”

乔岫藩转身离去。

玉麟蹲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膝,铅重的睡意袭来,自己累得不想再动。

乔岫藩回到家,打开门,那只翠绿的虎皮鹦鹉又尖声地叫:乔爸爸!乔爸爸!

乔岫藩朝它笑笑,轻轻地摸它的钝圆的头,拿起玉米粒喂它,它低头转转喙突灵敏地拣起。

“小省小省!”鹦鹉又叫,两眼带着明亮聪慧的光。

乔岫藩一楞,手里拨弄着玉米粒,下一秒疲倦似地全撒在边上的小食盆里。

鹦鹉依旧叫着。

乔岫藩脱下大衣,坐在沙发上,开了茶几上的灯,灯光不甚明亮,悠悠颤颤的,合着厅内红木的沉重木香味,更显得空旷,深远。

慢慢从大衣内掏出怀表。

怀表的金色链子已经褪了色,精致的珐琅表壳上镶着淡淡的纹缕,玻璃壳里是三根古老的针,贴近耳朵可以听见脆脆的机芯振动声。

乔岫藩慢慢摸着怀表,看着里面镶的一张小照片。

照片上是个清秀的男孩,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麦色的皮肤,笑得明媚俏皮。

乔岫藩觉得眼睛一阵刺痛,缓缓合上眼。

这个年纪的他非到痛不欲生的地步是不会掉眼泪,那股撕心裂肺的苦楚和思念只能在心里猛冲直撞,然后牢牢地驻扎在一处,永不消退。

“小省。”乔岫藩的声音小得只能是自己听得见,“我好想你。”

银灿灿的月光打在照片上,笑脸似镀了层光,更为生动。

“但再也见不到你了,怎么办?”乔岫藩苦笑,“不过也没关系,我习惯了。”

慢慢将怀表合上,贴在心窝处。

“我爱你。”

乔岫藩在心里说。

夜风越来越打,从窗外吹进客厅来,吹得那盆窗畔的芭蕉摇摇颤颤,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宽大的叶子轻轻舒卷着,忧愁,思念,回忆彼此浸染。

乔岫藩想起自己二十五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