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注视着我，似乎确定了我没有任何敌意，眼泪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流了下来。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才十二岁，那时老鸨正在逼我接客，他就那么出现了。我第一次看到这么高贵，这么好看的人，那个时候，就喜欢了。他教我读书，教我练武。可更多的，却是教我如何引诱男人，
讨好男人。我不清楚他有什么意图，也不想弄清楚。”
红鸾顿了顿，拼命在压抑什么，“我的第一次给的是左丞相，萧谷禾。他为了笼络人，就让
我陪了左丞相。萧谷禾有五十多岁了，我当时忍着呕吐，过了生不如死的一夜。说不恨他是骗人的。第二天，他抱我，吻我，拼命地安慰我。我天真地原谅了他，以为什么都过去了。却不料，他开始了更彻底地利用我。我不停地陪着不同的男人.”
她忽地掩住了嘴巴，自嘲地笑，“谁人都以为，我红鸾是他最宠爱的姬妾，可事实上却一次都没跟他上过床。”
“一定是嫌我脏吧。毕竟我红鸾人尽可夫。我想开了，我喜欢他，爱他。既然如此，我就拼命达成他的愿望吧。他让我陪别的男人，我就陪；他让我杀人，我就杀。我恨他，是他毁了我的一切，可是，我也清楚地知道，比起恨他，我更加爱他。”
“每一次，我都把床上的男人想像成是他，也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坚持下去。”再也抑制不住，她低声呜咽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狠，明明知道我这么爱他。”
我有些不忍地别过头，明知道自己安慰不了她什么，还是开口说，“红鸾姑娘，在我柳雨霖眼里，你还是一名处子。”
闻言，她怔怔地看我，忽而又笑了，“霖儿，你太善良了。你都不知道我杀了多少人。”
善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只不过在我原来的世界，大家的想法都是这样的。
“我一直幻想着哪一天，他会突然发觉，自己原来是喜欢我的。可是，现在，梦醒了，我要死了。”
红鸾一下子挺起了胸，脸庞上还挂着泪痕，可气势上猛的坚强了。
“在完成这一次的任务之前，我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我知道得太多，也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一个知道很多又没什么价值的人，他是不会留的。”
“王兄刚回来，居然就遇到这种事……”门外响起轩辕浩的声音，我清楚地看到红鸾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然后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红鸾姑娘，你先躲起来吧，我可以帮你。”
她有些惊奇，却又微微一笑，“我讲这些并不是为了搏取你的同情，骗你帮我。”
“我看得出来。”
“这些事憋得太久了，我只不过想在死前找个人吐露一下。而且，我想死。”她的眼神忽得悠远起来，“我不愿意他因为我的事时时担心，他想我死，我就死。或许，我死后他还会记挂着我呢。”
“嘿，”红鸾站了站直，苦苦向我一笑，“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自欺欺人。”
“得罪了！”她把剑架到了我脖子上，推着我走了出去。
如果我知道事情会这样，我一定不会和红鸾出去的。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宁可自己的眼睛是瞎的。
我又一次地看到了，那个我以为永远都不会遇见的人，我的二师兄，殷昊。
或者，应该叫他，轩辕御昊，轩玥王朝的太子。
他还是那么的好看，精致的脸庞，黑亮的眼睛，唇角一丝不苟地抿着。
我想，我真的够聪明，真的够理智的话，应该装作不认识他才对，至少装个失忆也行啊。
但是，人的第一反映总是难以控制的。
我呆了很久很久，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里闪着不可置信和喜悦，呆呆地注视他迅速恢复一贯的冷静。
呆了很久很久，反应过来时，红鸾已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了。
女人，为什么牺牲的总是女人？甚至连亡国的理由都可以推到女人身上，说什么红颜祸水。
我不屑，我唾弃，到底把女人当作了什么？
每一段历史的背后，都有无数个女人的眼泪。
我静静地听着轩辕浩不停地解释他毫不知情，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大帮人离开，静静地站着，站着……
“霖儿，”我向声源看去，是少爷，“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我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有，”李仲宣重重地停顿，“我有话要问你，到我房里来。”
寂静的夜晚，在这里还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少爷的房里响着我俩的呼吸。
“你认识太子吗？”
“不认识，”我机械地摇头，冰冷的语调，“以前偶然看过一次，只是没料到会是太子。”
李仲宣神情微变，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红鸾有跟你说什么吗？”
明明告诉自己要冷静，怒意还是不可抑制地上升，“是浩王爷要你来问的吗？你大可告诉他不必担心，红鸾对他忠心得很。”
李仲宣深深地注视我，眼里有一丝我所不能理解的感情，“霖儿，你不懂。”
我挑挑眉，不回答。你说我不懂我就不懂好了。
“你不懂，是我要问，是我担心你才问的。”他闭了闭眼，又霍地睁开，仿佛下了什么决定，“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安全。”
我闻言扭开了脸，眼望着窗外。
“你不懂，”李仲宣的声音忽地急切起来。
我只感到被人一把抱过，紧得令人窒息的怀抱。
“其实你懂我的感情的，对吧？”
唇上一热，我吃惊地动了动唇，他温热的舌头就伸了进来，在我嘴里不停地翻腾，火热而激烈，跟他平时的温文冷静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我整个人的思绪都停止了，不住地娇喘。
“你是我的，我要定了你！”
解毒*比武
第八章
暗夜中，窗外的风景一片漆黑，乌沉沉的像是一大片污浊的墨迹。
屋里透出的灯光，将我和李仲宣的身影投在窗纸上。
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少爷，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仲宣眼神一黯，“是太子吗？”
我缓缓摇头，温暖一笑，“不是，是我的师兄，殷昊。”
是的，我喜欢的是殷昊，从来都不是当朝太子轩辕御昊。我认识的是殷昊，从来都不认识那个轩辕御昊。只不过，老天和我开了个玩笑，殷昊偏偏就是轩辕御昊。
李仲宣最后的话还在我耳边回荡，“霖儿，我说过，我要定了你。和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闭眼默笑，殷昊中了毒，我知道自己肯定会去救他。
红鸾，你的任务终究还是成功了啊，只可惜，我却要亲手去破坏你的成功。
我不接受李仲宣的情意，至少不能给他添麻烦。我若以他贴身丫环的身份去救轩辕御昊，恐怕会替他招来临渊王的猜疑。看来，玉泉山庄是待不下去了呢！
我默默地在房里收拾好东西，打好包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老实说，在玉泉山庄的这半年多，是我过得最轻松的日子。要我就这样离开，真的有点不舍。我不知道自己可以为殷昊做到什么程度。但是，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第二个红鸾。
“确定要离开吗？”李仲宣果然料到了呢。
我轻笑，点头。
“你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吗？”
我摇头，“具体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大体的趋势还是了解的。”
“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我们可能会成为敌人？”
微微地点头。
他的脸色铁青，态度完全不复往日的悠闲，“你觉得我会让你走吗？”
“不觉得。”我淡淡一笑。
我直直地注视着他，看着他倒下去时不可置信的眼神，“怎么可能？”
“你检查地很仔细，我完全没有任何机会对你下迷药。”我抿抿嘴，“所以我下的不是迷药。”
看到他依然纳闷，我好心地继续解释，“前两天，你吃过几个梨吧？”
“梨上并没有下药。”
我点点头，“是没有下药，梨只是药引而已。今天我身上才涂了真正的药。”
有些得意地说：“这种药你应该没听过，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在你身上是第一次用。只要这个人在十天之内吃了梨，那么碰到我的药，即使只是吃‘梨’，我也会让他真‘离’。”
“其实，只要你刚才没伸手抓住我，就不会碰到我涂在身上的药了。”
“你明知道，为了阻止你离开，我一定会……”
“是的，我知道。”我打断了他，“所以，再见。”
我不断地往外走，到了府门前，随着空气飘去一句“对不起”。
我的手指不停地揉脑袋，太冲动了呢！殷昊位居太子，肯定住在王宫，该怎么进去王宫呢？总不见得让我把宫里的人都迷晕吧？
正缴尽脑汁地想着，背后悠悠地传来一声，“小师妹，好久不见了。”
回头，我甜甜一笑，“练师姐，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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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师姐，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恩。”
“为了什么？为了殷昊身上的毒吗？”
“是，”她顿了顿，“也不完全是。”
我有些满意，笑着揽住她的手，“那我们出发吧！”
她似乎惊异于我的态度，担心我有诈，轻轻地说：“小师妹，昊表哥他需要你。”
见我不动声色，练如霜语调焦急，“小师妹，当初我们以为你死了的时候，你没看到昊表哥的样子，好像整个人都掏空了……”
“练师姐，”我的表情异常认真，“你和殷昊不是恋人，对吧？”
她一呆，急说“恩”。
“而我，早就知道了。在山上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我深深地看住她，“我当初离开不是因为你。我从来就没有讨厌过你，你根本就不用太自责。”
“好了，”我又扬起天真的笑脸，“正经话说完了，我们出发吧。”
“小师妹，你这个人真是……”她忽然掩住了脸，低低地有些抽泣声。
“练师姐，今天可没有下雨哦！”
“我知道，只是刚才跑太快了，眼睛里流汗了。”
“哦，原来如此。”
我呆呆地站在他床边，微薄的晨曦中，熟睡的少年，脸庞透出一种近乎婴儿的憨态，叫人一时忘却了他高贵的身分。
然而，我不能真的忘记。
这个人，永远都只会先是轩辕御昊，才再是殷昊；永远都只会先是轩玥王朝的太子，才再是我的二师兄。
轩辕御昊是整个王朝的，而殷昊却是我一个人的。
他躺在床上，脸容苍白而瘦削，睡梦中也趸眉。手指不自觉划上他紧皱的眉头，然后刷过睫毛。又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庞。看着他，莫名地感到心疼，眼泪就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再也止不住。
直到，我的手被人抓住。
他醒了？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眼睛被水光模糊，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听到他怀念的声音。
“你还活着。”
“恩。”
“你还活着。”当他第二遍说的时候，我被狠狠地扯进他的怀抱，用力之大连我的骨头都生疼。
刚欲提醒他力气小一点，忽然感到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太好了，太好了，这一次没有消失。你真的还活着，我可以好好地抱住你。”
我张口结舌，所有的思绪都都从脑子中飞走，想收住眼泪，却不受控制，反而越落越急。最后很没情调地吐出一句：“你知道你中毒了吗？”
他缓缓地放开我，点了点头，“好像是很难解的毒。”
我颔首，“是很难解，这是师父的独门毒药。”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静地有些可怕，殷昊的声音忽的有些远，“你对师父的事知道多少？”
我瞥了他一眼，慢慢地摇头。
“那时候，我们三个一直都以为你和师父有什么特别的关系，特别的秘密。要知道，师父是一个很冷淡的人，而他居然会救你。对你又百般的疼爱。师父以前都没什么表情的，你来了以后，他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我没有答腔，因为连我自己都一头雾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绝世是一个太神秘的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我看不透他，也猜不透他。
殷昊又话锋一转，认真地盯住我，“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我摇摇头，“有些话你想告诉我，自然会说的。”
他闭上眼睛，声音低沉得好听，“我的母亲没有任何的后台，她有的只是父皇的宠爱。与其说她是一名贵妃，更不如说她是一个女人。”
“父皇可能就是喜欢她这点吧。当时不顾众人的反对，册立了我为太子，引起了皇后那一派的震怒。那个时候我还小，只知道母亲莫名其妙地死了。然后舅舅为了保住我，把我和如霜送到了师父那里。”
“这个王位我要定了。无论是为我自己，还是为了母妃。”
“那么，轩辕浩就是皇后的儿子吗？”
“虽然知道他很能干，”殷昊露出欣赏的神色，“但没料到在我离开的这几年，他居然这么快就被封王。他手下的那个李仲宣也是个人物。”
听到李仲宣的名字，我颤了一下，清清楚楚地问他：“如果把我献出去，你可以得到很大的好处，得到很棒的人才，你会这么做吗？”
他瞬间静了下来，坚定的眼神，坚定的语气，“不会。”又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但就凭你这两个字，即使是骗人的我也信了。
我一定倾尽全力，帮你得到这个天下。
我正欲动手帮他解毒，房门打开，练如霜走了进来。
“昊表哥，轩辕浩发来了邀请函，请你三天后去玉泉山庄观看一场比武大赛。说是替你压惊。”
挑衅*受伤
第九章
轩辕浩发这张邀请函的意图是什么，老实讲，我不清楚。
或是为了验证一下红鸾有否成功；或是想借机发生什么意外；更或者，想要暗示些什么，显示些什么。
我笑，既然想不通，我也不勉强自己苦苦思索，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看到门口匾额上‘玉泉山庄’四个大字，我感慨良多，压了压脑中混乱的思绪，随着殷昊踏步进入。
“王兄，久候多时了。”轩辕浩不卑不恳地向前抱拳笑道。
我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临渊王居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呢！
“王兄，这场比武可是很受瞩目呢。江湖上各大门派都有派人来。”
“哦？那我真是荣幸之至啊。”
“……”
“……”
前面两位在虚伪地客套来客套去，我在后面静静地跟着，一点听的兴趣都没有。
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敏感地感受着气氛，在心底的某一处却害怕遇见熟人。并不光光是指李仲宣，还有管家，张大妈……每一个我熟悉的人，我都害怕遇见。
他们看到我跟在太子身边，不知道会说什么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