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再说话,竹笕里的流水要从石头雕成的僧都的手上淌出。

宋可没有回头,他依然望着庭院。

“你才是真正好人。”

他不是不知道桓天予的心中所系。只是,人都自私。他不能让任何人有占据她心的机会。

“明天,我亲自送你回去。”

天予笑笑,饮上一杯不掺水的浓酒。

“她从小命运多舛,以后全都靠你照顾。”

“我终于可以放个长假,好好休息了。”

舜慈翻了一个身,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不美,要圆不圆,要弯不弯,缺了一边。

跟个白灯泡一样的挂了天上,旁边也没半颗星星陪衬。

但就是这样,她还是要看并且看的认真。因为门外有个傻子,酒水吃的饱饱的,‘嗙,嗙,嗙’开始敲门。

“舜慈~~~~。”

“舜慈~~~~!”

“舜慈~~~~~~~,你睡了没有?”

你这样敲门,我睡着了不就和死了一样?!!舜慈只当没听到。

“舜慈,今天外面的月亮………月亮真漂亮,你看到了吗?呵………呵……像个月饼。”

酒鬼加傻子呵呵地戆笑,顺着门背就滑到地上。

‘咣噹’一声,估计是手上还抱着酒瓶子,现在都大概洒到地上了。

这个傻子自己不晓得,还用手拍拍门。

“舜慈,你乖喔,要是……要是……呃!……你睡不着,我……我来讲故事给你听。”

睡不着是啥人害的?还讲故事呢?!舌头先去捋捋直,平舌卷舌都发不清楚。

谢舜慈看着窗外,天气也像是要存心作对,死人的半点云都没,月亮真是………‘亮’!!

外面的傻子,还应景地‘嗷’了一嗓子。

响亮的能把百里之内所有安眠的人口牲畜都吵醒。还好他是这里的老大,不然一个一个拿菜刀出来杀人。

舜慈真是怀疑当初是不是脑子的铉缺了一根,怎么会看中他的?

傻子不管你缺不缺铉,他‘嘻嘻’笑了几声。

“舜慈,我给你讲个小王子的故事吧。”

“舜慈~~~~~~~~,你听着吗?我要讲咯。”

傻子开始讲了起来也不管别人是不是要听。

“以前有个小王子。他住在一个小星球上,很小很小,也就豆大点地方。————他在那上面清扫除草看落日,每天干活。一天来朵玫瑰,他没见过玫瑰就用个罩子把那花给罩了起来。没多久他烦了,要去星际旅游了,结果呢………结果把那伤心的花给留那儿,自己乘着飞碟就到了地球。恰好地球上有个飞行员在沙漠里遇见他,他们就一起走,小王子怕无聊,就把路上旅游的事给说了一遍,什么遇见的蘑菇国王,老要点灯的,爱戴帽子的。什么怪人都见过了。还有蛇和狐狸。后来日子久了,他想家了,看见了一片玫瑰园就想起了自己的玫瑰花。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星球上的玫瑰花,独一无二。”

“于是,他……他请蛇帮了个忙把自己送回到了自己的小星球上。”

说完,没有声音了。

谢舜慈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也能叫故事?圣埃克苏佩里知道了都从外太空飞回来打死这酒鬼。

算了,说完了就滚。终于可以安静地睡觉。

‘嗙,嗙,嗙。’拍拍门。

“舜慈~~~~~~。”

酒鬼的缠劲十足,讲好故事还不罢休。

“舜慈,其实我不是王子。”

你当然不是王子。王子像你这样?公主统统集体自杀。

谢舜慈叹气,爬了起来。

酒鬼继续讲着酒话。

“我是那只狐狸。”

“你来驯养我吧,我会把你栽到我的麦田当中,让你永远鲜艳。”

“就这样,你做我的玫瑰,我做你的狐狸。”

“好不好?”

我们都不做那个有选择权的小王子,就让我们相爱吧。

你能听懂吗?

舜慈站在门后。心想一个男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门前说这种叫人听不懂还肉麻麻兮兮的话。真是傻透了,怎么那么傻?

她擦了擦流到嘴边咸咸的液体,霍地打开了门。

傻子半躺在地上,喃喃地噘起了嘴巴。

“我、的、玫、瑰。”

深情地吻在酒瓶上。

舜慈觉得实际上她才是傻瓜。听一个酒鬼的疯话还要感动。

正要重新把门关上,突然,宋可抬头看到绞起手臂自上而下看着他的舜慈。

裂开嘴大大地笑了起来,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我的玫瑰,让我亲亲。”

酒鬼力气大的惊人,一把扑到可怜的娇弱玫瑰。

闻着‘花香’就啃了上去。

就像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突然之间,他们的老板脾气陡变。你踩他脚,他还要亲自给你道歉。放假休息溜班加薪,样样可以。看着一向面无表情的老大踏着步子轻快地就像是能跳上一段伦巴。华C企业所有的员工人人奔走相告,老板的春天终于来了。

坐在休息室的女子端着茶杯,看着那个面带微笑的男子从门外走进。

“宋可,什么事如此高兴?”

他蓦地抬起头,脸上的快乐因为看见了她,而一点点的敛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有走?”

她在,就意味着危险还在。

那美艳的女子,故意眨眨眼睛。

“做什么,不欢迎人家?”

“你应该早点回去。不然,他会怀疑的。”

宋可提醒她。

“不用怕。他根本不知道我玩的花样。现在正快快乐乐的和他的‘小花’到欧洲旅游去了。”

宋可钓在嗓子里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那女子心领神会地看看他。

“是不是已经和她和好了?”

“差不多了。”只要早上没有把光溜溜的他赶出来的话,就算是彻底和好了。

她笑笑。

“要不要我帮你去解释?”

宋可当下翻脸,冷冷地看着她。

“不要多事,这件事你不要参与。”

“嗯~~~~~?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的好处?要不是我通风报信,你可没有办法早做应对的啊。”

宋可想了想,挑起了眉。

“那件事我谢谢你。但其他的,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看着那双威胁的眼睛,女子笑了笑。

“我不会的。”

第 41 章

舜慈看到信的时候还是不小地吃了一惊。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保镖都很尽责地躲在树后和长凳上监视周围的情况。

她摸了摸小孩毛绒绒的小脑袋,低下身去轻轻地问。

“小朋友,这本书是谁给你的?”

书本厚厚,摸上去簇新簇新。

孩子看看她,似乎惊讶她怎会知道。

“是一个漂亮的阿姨送给我的。她还说要是能让你把这字念出来就请我吃饮料。”

果然是有人跟踪她,设计让她收到了信。

舜慈恍然大悟。

事情发生很单纯,她闷在宋可的私宅时间久了就很无聊,或者更诚实一点的讲,她受不了宋可傻愣愣又色迷迷的笑。那感觉就像是被一只‘小强’用精神给视奸一样。

宋可知道她要出游,爽快地派了几个身手颇佳的保镖和一辆加长林肯房车给她。

舜慈没到一半路程就要下来,车身过于招摇人人驻足观望,让人兴致全无,又不是戴妃巡街。

就这样她自己干脆就慢慢地拄着小棍,到华C最有名的自然公园里去走走。

偶然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红衣小姑娘,坐在秋千上对她招手。她也就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舜慈十分喜欢孩子,童年虽有阴影,但是父母弟妹相处愉快,若是没有意外事故,他们一家是天伦之乐,羡煞旁人。

小姑娘天真活泼,告诉她母亲去买东西所以留自己一个人,邀请舜慈坐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等候不会寂寞。

“阿姨,这是什么字?”

她指着画下的一行小字。

“这个字念‘娜’,上面不是有拼音吗?里面的女孩子叫乔安娜。”舜慈翻过书背,果然是是绘图本安徒生的《柳树下的梦》。

小姑娘崇拜看她,小孩的世界总是很简单。

“那么这是什么字?阿姨。”眼珠转转,存心要来考验她似的。

翻到一页夹着张纸的页码上。

“不要叫我阿姨,叫我姐姐。”舜慈笑着拍拍她的头,自认有颗童心。

小姑娘捂嘴偷笑把纸给她。

舜慈不疑有它,接了过来。

谢小姐,要想知道令妹之事。下午三点,娉亭酒吧4号桌。

舜慈激动,试图寻找留言者的身影,却不见旁人的踪迹。

能叫一个孩子给她用这用方式送信,必定是有些防范和原因的。

去还是不去?她捏起了纸条。

华C是典型的轻工业花园城市,这里的酒吧和餐厅十分会利用这种自然条件满足人们在用餐时对景色的需求。

娉亭就是一家在昆山半山腰的茶餐厅,最大的买点是他们的店是开在一个天然的山洞里。用玻璃隔了室内室外,坐在里面喝茶能够看见外面一道瀑布自对面山上下来。

叫人佩服店家的匠心独具,别具特色。

不过,舜慈坐在窗前无心欣赏,她转转手里的紫沙杯静静等人到来。

人未见面,声先到。

细高根的鞋子一记一记敲着大理石的铺面就慢慢地靠近。

尚不等舜慈回头去看,甜糯糯的娇音就响起。

“谢小姐,你来的早了。”

一阵香风,安娜苏的发着腻的甜蜜梦境的味道扑鼻而来。

舜慈正要起身招呼,陡地一瞬之间震惊地几乎要把名字呼之欲出。

只是,这声音?!

这张脸?!!!!!

那女子从容微笑,侧着头摸了摸自己吹弹可破的皮肤。

“好不好看?为了它我花光了所有积蓄。”

舜慈几乎不能阻止心脏的骤然狂跳。

“你?!!你是谁?”

那张美的惊人的脸,扯了一略带讽刺的微笑。

“你妹妹的复制品。萧云。”

舜慈退了一步只觉恶寒遍身。对这个名字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在妹妹的婚礼上叫嚣着要杀人的就是这个女人。只是,现在顶着这样一张面皮叫舜慈简直觉得恐怖。

“美不美?像不像?”

顶尖的整容技术,躺在手术床上整整十天。萧云终于是脱胎换骨,改头换面。

那女人模仿着她最熟悉的亲人的举动。

舜慈实在不解。

“你为什么要……如此?”

既然恨她的妹妹,为何又要照着她的样子把自己变了?

那女人狂笑不止。

“不如此,姚启扬能看我一眼?不如此,我这个小人物能够趁着机会接近他的身边?”

舜慈哑然。

爱是一个字,如何演绎全是各人的事情。

只是这样甘做替身的,实在叫人看了难受。

萧云不介意地笑笑,眼里精光闪烁。

“说来你们姐妹都要谢我。”

舜慈坐下看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那张酷似谢禹晚的脸划过一丝狡诈。

“若不是我及时通知了宋可,你现在已经去见阎王。”

萧云眨眨眼睛。

舜慈云里雾里,越发糊涂。

“你……认识宋可?”

“何止认识,颇有渊源。他救过我一命。所以我来救你一命,只当报恩。”

当然也是为了自己,这是后话,萧云不讲。

舜慈绞起手臂,冷冷看她。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让我糊涂了。”

萧云笑了起来。

“你糊涂,是因为有人保护。不愿让你看见真相。怕你受到伤害。”

“而我平生最讨厌有人享受虚幻的幸福。所以,才要叫你出来,把现实放给你看。”

什么现实?舜慈坐在那里看着对面的女子浅笑着揭开伤疤。

“原本就算你没有在船上被老姜他们杀了,你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在十月前死去。”

有人要杀她舜慈知道,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还有期限。

这句话,萧云尚未解释,笑了笑反问舜慈。

“你知道为什么姚启扬如此恨你吗?非要除去你吗?”

舜慈冷冷笑道。

“他恨我当初不让他与我妹妹交往。”

萧云嗤笑着扬眉,自随身的一个黑色皮包中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递到她的手边。

“不妨一看。”

狐疑着接了过来,里面是一张黑色的X光片,拍的是一张颅内照。

舜慈困惑地抬头看她。什么意思?

“这是你妹妹前些日子在德国,费瑾一带她去做的脑电波扫描。”

舜慈心里一动。这个女人还知道费瑾一?果然是不简单的背景。

“那怎么会到你的手里?”

“呵………,没有人们的互相帮助,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坦白告诉你,是我和费瑾一策划绑架了你的妹妹。先不要生气。”

萧云见她变了脸色,知道舜慈发怒。

“这也是谢禹晚的意思。她想离开姚启扬。所以,我就跟她做了交易。”

“这是为什么?”

舜慈呆住,尤记得当初她爱姚启扬爱的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致意要嫁。

萧云笑了,指指舜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