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烫到没有?”叶少宁腾地站起身,着急地问道,“快用冷毛巾压住手!”

“哦!”她这才想起要处理自己的手,下一刻,华烨已经握着她的手腕,拉开门,急匆匆地向洗手间走去,拧开水笼头,让冰凉的水哗哗地冲刷着掌中的红痕。

陶涛有点无力,“我真不是故意的。”和华烨的客户吃饭,出这么个状况。

“说你是孩子,现在该承认了吧!”华烨也无力,语气不免加重。

两人出来,陶嫣然已经听说了,亲自送来药膏。但她太忙,替服务员道了歉,进去敬了酒,又匆匆走了。药膏有点异味,陶涛担心影响别人的食欲,让华烨先进去,自己在外面站一会,等味道散发后,再进去。

华烨深深看了她一眼,叮嘱道:“不准乱跑。”

陶涛吁了口气,刚站一会,一个身影将她头顶的光线尽数遮去,抬起头,她闭了下眼,“看我笑话吗?”

叶少宁撇了下嘴,“又不是第一次,以前聚会时,你也属于危险分子。习惯了。”

她耸肩,“我昨天回我爸妈家,恰好遇到你妈妈,她哭了,因为你这个不孝子,喂,那天那个小姐要模样有模样,要学问有学问,要品德有品德,你干吗不喜欢?”

叶少宁淡淡地扫了下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让你爸妈操心。”她斜着眼,老气横秋地说道。

“我…”叶少宁脸一沉,“干吗,想为我介绍?”

“我接触的单身女子不多,同学里面大部分名花有主,没主的,你要是喜欢,早下手了,哦,我们公司到有两个,不过一个是老总的千金小姐,你承受不起。另一个,哎,你们好象蛮合适的,她的性格正好和你互补。”

“不会是那个八卦女?”叶少宁冷哼一声。

“天,你认识谢飞飞?”

“不认识,你刚进公司时,经常和我说起她。”

“嘿嘿,我以前到是什么都和你说呀!”陶涛抿嘴乐了,好象她和叶少宁真的处得不错,杜晶去法国后,她把对杜晶的友情就转离到他身上了,“我一直希望你和杜晶能成男女朋友,那样我就太幸福了。”

“想得真美!”叶少宁讥诮地倾倾嘴角,“喂,别只顾自己的小家幸福,有空多关心你妈妈。”

“我们昨天刚一起吃饭,还逛街了,我挺孝训的。”

叶少宁翻了个白眼,“好意思说,你知道你妈最近心脏病发作的频率很高吗?大前天的夜里,还上医院急救。”

陶涛惊得瞪大眼睛。

“你没发觉她的嘴唇发青,稍微一动就气接不上来,人也越来越瘦。”

“真的…吗?”陶涛呆住了,头嗡嗡作响,头皮发麻。昨天吃饭时,是感觉妈妈饭量很小,但妈妈一直是少食多餐,她就没往深处想。

“我和陶叔说过了,让他找个专家为婶婶好好地检查一下,虽然不发作时,人和常人没区别,这频繁发作,人的身体吃不消,谁知道哪一次是轻哪一次是重?”

陶涛真的好惭愧,叶少宁只是她的同学,却比她还关心自己的妈妈。“叶少宁,谢谢你,我知道了,我今晚就回家看妈妈,不,我以后天天回去看妈妈,爸爸只认识一帮生意人,哪里知道什么专家,我让华烨帮忙。但叶少宁,我想请你帮我另一个忙。”

“什么?”叶少宁挑眉。

“我记得以前和你最好的那个叫周子期的男生,现在在青台税务局景区分局上班,对吗?”

“对!”

“你请他帮我查下那个进景区的山道边上的小超市是谁开的,他叫什么,以前是干什么的,家里还有哪些人。税务局的人应该很方便的。”

“是方便,只是…。”叶少宁有点纳闷了。

“不准多问,帮就帮,不帮就不帮,你说句话好了。要是不帮,你以后啥事我都不管。”

叶少宁啼笑皆非,好象以前她管他很多似的,“你怎么一幅女土匪的样,跟谁学的?”

她没有被他的话逗笑,低头看着手掌,药味好象不那么浓了,“我们进去吧!”

第四十章 寒流

青台的冬天,一下了雪,到了夜里,因为靠着海边的缘故,空气变得格外的湿冷,人站在外面,风从大海深处吹过来,真的有如一把犀利的刀子生生刺刮着肌肤。

陶涛站在路边,连着打了几个寒颤,才看到华烨开了车过来,她忙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那边,车城替乐静芬竖起衣领,揽着她的腰,站在车边挥手向大伙道别。

“看着他们这样恩爱,谁会相信他们竟然离过婚?”陶涛揉着红通通的鼻子,自言自语。

“老公,你知道他们以前为了什么离婚的?”

华烨淡淡瞟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要尊重别人的隐私,别象个长舌妇似的。”

“干吗上岗上线,只是好奇问问,不说算了。”她躺回椅中,噘起了嘴,把头扭向车外。

华烨看出陶涛不开心了,他皱了皱眉,这件事不是不能说,可是他不知怎么,不想说给陶涛听。与前女友旧情复燃,然后再次分道扬镳,因为孩子,一切又回到原点,这样的剧情,似乎是生活的经典,随时随地都在发生。陶涛听了,会不会借题发挥,他想着,表情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于是,他保持沉默。

车内暖气开得很大,陶涛把外衣钮扣全部解开,换了个坐姿,踟踌了下,问:“军区医院有没有好的心脏外科专家?”

“青台最出名的心脏专家不在军区医院,而在市一院,是位复姓欧阳的医生。”

“你认识吗?”陶涛的语气有些急切。

入了夜,路面结了层薄冰,车行驶时,特别的打滑,华烨要集中十二份的注意力开车,“一会回家再谈这事。”他打断了她的继续。

陶涛静默了下来,心头一梗,突然百味参杂。

出来时,她和华烨说去桂林路家中看下爸妈,华烨没吱声,这就代表同意了。做了半年的陶家女婿,从表面上看,华烨的表现堪称完美,可陶涛心里面明白,华烨在她家中,就如她在季萌茵那里,有着一百个不自在。一般去陶家吃饭,他都是掐在钟点过去,到了那儿就上桌,吃完后,他恰巧与客户有约,时间算得正好。偶尔去早了一两次,她在厨房陪妈妈做饭,华烨与陶江海坐在客厅中喝茶,只听到陶江海一个人在外面又说又笑,华烨最多“嗯”几声,从不插话。陶涛觉得自己还努力将自己融入季萌茵的生活,而华烨可能连这样的想法都没在脑海中闪过。

爸爸是粗俗的生意人,有可能与他没有共同语言,可是他坐在那个小超市里,却与那种小商小贩把酒谈欢,陶涛不知用什么理由来宽慰自己了。

车在小院外缓缓停下,陶涛开门前抬头看了看,爸妈睡得早,如果灯都熄了,她就不准备吵醒他们了。

三层小楼,每一层都灯火通明,陶涛心不由得一紧,敲门时,手都在抖。

保姆过来开的门,看见陶涛,怔了下,然后看到后面的华烨,舒了口气,“华律师来得正好,快来搭把手。”

陶涛急急往里冲,一股刺鼻的酒味飘荡在室内。只见陶江海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面孔通红,嘴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是摔倒的,还是沾上的,膝盖上有几大团污泥。陶妈妈站在他身边,扯着他的胳膊,喘个不停。

“爸爸又喝醉了?”陶涛火冒三丈。

陶妈妈回头,一愣,“小涛,天这么晚了,回来有事吗?”

“一定要有事才能回来?”陶涛看着消瘦的妈妈,音量更高了,“真的有事,怕是你也不会告诉我。我爸爸是怎么回来的?”她扭头问保姆。

“小涛,注意你的语气。”华烨一拧眉。

陶妈妈想向保姆使眼色,保姆已开了口,“自己开车的,可能交警天冷都呆在家中,他也就这样把车开回来了,后视灯碰掉了一只,车漆也蹭了几个地方。”

“妈…”陶涛一跺脚,手指攥紧成拳,“你为什么不管管爸爸?你总是这样纵容他,认为男人会赚线,心里面装着这个家就行了,是不是?不需要陪伴,不需要体贴,不需要温暖…”

陶涛突然心力交瘁,如果爸爸今晚在回来的路上不只是蹭掉漆、撞掉灯,而是把车撞翻了,如果妈妈听到什么消息,心脏病又复发,如果…她不敢想下去了。

“你给我醒醒…你给我醒醒…”她猛地扑上沙发,揪住陶江海的衣襟,拼命地摇晃着。

陶江海咕哝地动了动嘴,迷迷糊糊睁开眼,眯了眯,呵呵地笑了,“我…看见小美女了…嘿嘿…还是我家的姑娘最俏…”

“如果你再喝醉酒,再让妈妈操心,那么你就是陶江海,不是陶涛的爸爸。别做后悔的事,别让我恨你…”声音戛地一噎,眼泪哗地就流下来了。

“别动,别动…小美女…”陶江海竖起手指,眼皮撑了撑,“咚”地一下,头又歪向一边,呼呼又睡沉了。

陶涛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小涛…”陶妈妈叹了口气,疼惜地弯下腰,抱着陶涛。

“不准碰我,不准碰我。”陶涛拍开陶妈妈的手,泪怎么也拭不尽。

陶妈妈闭了闭眼,往后退了几步,扶着桌子坐下来看着华烨,“华烨,你帮保姆阿姨一下,把爸爸送上床,在外面睡会冻着的。”

陶江海个头高壮,又醉着,身子比平时沉了几份,华烨和保姆出了一身的汗,才把他扶上了床。

陶涛背对着妈妈,哭声渐弱,但神情仍僵硬着。

“她是被吓着了,口气才那么重,你别往心里去。”华烨看了看陶涛,拉了把椅子坐在陶妈妈对面。

陶妈妈无力地笑了笑,“我自己生的孩子,我不知道她的性子吗?唉,做父母的让孩子担心,挺难受的。”

“最近身体怎样?”华烨问道。

“还好。”

“说实话,会死人吗?”陶涛转身瞪着妈妈。

“小涛?”陶妈妈板起了脸,“怎么这样和妈妈讲话?”

“你的心脏最近很听话,没有折磨你?这小院最近没有来过救护车?你现在吃得香、睡得好?”

“几十年的老毛病,又不是急病,没什么的。”陶妈妈笑了,“华烨,你是不是太包容她了,她的脾气怎么这样坏?”

华烨目光平静无波,淡淡笑了笑,“妈妈,以后有事还是第一时间打给我们吧,这不是麻烦,而是我们份内的事。”

“唉,知道了,大小姐,以后不管大事小事都会向你汇报。”陶妈妈宠溺地看了看陶涛,“人老了,就成了小孩子,小孩子反到象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