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过半个钟头的热水,她终于彻底清醒,忆起有关时墨驰的零星片段,还以为是醉酒后的幻觉,直至回房时踩中地毯上的那件男士外套。

这件完全陌生的深咖色大衣上满是时墨驰的气息,虽然掺入了些许原本没有的烟草味。外侧的口袋里装着一盒尚未开启的烟,一枚打火机,一罐蓝莓味的薄荷糖以及一只她不认识的新钱夹,四年的时光实在太漫长,长到他随身的物品中早已没有一件是所她熟识的。

而很多很多年前,时墨驰身上的一切,小到哪怕一包纸巾,皆是由她亲手备下。

唯一不变的只有钱夹里的那张旧照片,二十一岁的她正是因为在凑巧捡到的钱夹里看到了这张时墨驰与他父母的合照,才开始倒追这位此前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学长。

知道姜侨安要告白,一整个寝室的女生都竭力劝她不要去犯傻,可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号称万年冰山的时学长只楞了两秒就笑着答了个“好”。

慕名已久加上还钱包时一见钟情?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个借口到底有多荒谬,她对时墨驰存着太多愧疚,所以在一起的那两年才那样近乎讨好地加倍待他好。

往事几乎让人不能呼吸,她将钱夹放回外套,带上他的烟和火机,匆匆裹了条披肩走到露台透气。还未推开玻璃移门,姜侨安便被一道忽明忽暗的火光吓到差点惊叫,所幸穆因温和的声音及时响起。

“怎么还没睡?”穆因拧开了屋檐下的两盏挂灯。

“你不也没睡,我从没有这么失态的醉过,真是丢脸,刚刚是你送我回来?”

他摁灭了指间的烟,过了许久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北方初冬的深夜极冷,她裹着厚重的羊绒披肩尚且瑟瑟发抖,穆因却只在衬衣外套了件烟灰色的薄马甲,他的心情似乎很差,少有的不愿意说话。

姜侨安找不到半点话题,便拆开手中的烟盒递了一根给他,浅笑着说:“反正我在你面前也丢够了脸,不差再抽根烟。”

穆因抢下了她手中所有的烟卷,和自己的一同丢到一边:“既然不怕在我这儿丢脸,倒不如把烦恼的事情说出来,女孩子还是不要碰烟酒比较好。”

酒精似乎有种让人渴望倾诉的魔力,她不过犹豫了半分钟便伸出了小手指:“那你得先答应替我保密,这些事情连穆嫣也不知道的。”

这样孩子气的表情和动作他从来都不曾在她的身上见过,笑意从心底一直蔓延到嘴角,忍不住伸出小指与她勾了勾:“好。”

“这里太冷,去客厅吧,我煮壶解酒润肺的蜂蜜梨水一起喝。”

……

蜂蜜梨水正好倒满两杯,姜侨安蜷在沙发上捧着杯子缓缓地吹,她仍是不放心,直到完全暖和过来又再次确认:“你真的谁也不说?”

“……谁也不说。”

“时墨驰的继母杨瑞琪是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和我爸离了婚,大约是五岁,她再也没有回来看我,我爸很快又娶了周颖柔,她的嫉妒心很重,不止丢掉了家里所有有关我妈妈的东西不准任何人提,我问起的时候还说她已经死了。我连妈妈的名字也不记得,更不知道去哪里找她,直到在选修课的教室捡到时墨驰的钱包,里面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血缘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隔了十五六年,我早就想不起她的样子,看到照片却一眼就认得出。”

诧异之余穆因忍不住打断了她:“你妈妈?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时墨驰的堂妹是我大堂嫂,我好像听她提起过,她伯母为了照顾好她堂哥,一直都没有再要孩子,虽然之前也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但却从来都没生过自己的孩子。”

姜侨安先是怔了怔又随即笑道:“这怎么会搞错。”

“你大概也听说过一点,我和周颖柔相处得一直不怎么好,从五六岁时她嫁过来到十五岁时离开家,几乎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期待妈妈回来带我离开,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再回来。所以在时墨驰的钱夹里看到她的照片后,我既想立刻去找她,又因为她之后再也没看过我暗暗地怨恨、偷偷地较着劲儿。于是我想,如果我是时墨驰的女朋友,相处得久了他一定会带我回家见他爸妈,那样我就可以装作并不知情的自然而然地和她相认。”

看了眼穆因的表情,姜侨安自嘲地反问:“这样的想法很幼稚很可笑很过分是不是?当年我悄悄告诉穆嫣,她也不能理解,认为我不该动机不纯地利用时墨驰。可其实爱情这回事,那时的我是完全不信的,父母的离异,父亲和继母无止境的争吵,全让我以为只要努力地待时墨驰好,有没有所谓的真心喜欢都是一样,根本谈不上利不利用。”

“不过那两年刚刚毕业的时墨驰在跟雍戈一起闹独立,自己都不肯回家,更别说带着我回去。相处得久了,渐渐有了感情,我开始想,以后和墨驰结了婚,不管妈妈能不能立刻认出我,我们都会是一家人,我都可以叫她妈妈,那么对我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很圆满的结果。”

“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爸和周颖柔带着弟弟出游,途中出了意外,听闻他们的死讯时我不可抑止地抖了一整夜,我一直以为自己对那个家是完全没有感情的,直至很多年后才明白,即使充满冷嘲热讽,那儿也是我唯一的家,即使恨不得永不回去,我也希望它永远在那儿。”

“到父亲去世,我才知道他的公司早就已经频临破产,而在那之前,他从来都没对我提过家里的经济有困难,无论吃穿用度,在同龄人中我样样都算得上最好。家里的房产土地全部抵押了出去,银行拍卖之后,还欠了几百万的外债,最可笑的就是我的那两个伯伯,我爸爸因为婚姻上的荒唐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一度很紧张,爷爷奶奶去世后他和两个伯伯也渐渐断了来往,可他刚一出事他们就跳出来说我并不是姜家的人,没资格继承他们姜家的财产,连我是野种的理由都编得出,等到搞清楚我爸爸只留下了债务、没有任何遗产后才又一起消失。”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因为我父亲是车祸的主要责任方,除了公司的债务,还要赔一大笔钱给对方,那一段时间我的情绪几乎崩溃,所有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墨驰出面帮我打理,08年的雍时远没有现在的规模和实力,最主要的业务就是出口,国外的金融危机自然会导致公司的资金链断裂,除了转让了一部分股份给雍戈,降为了雍时的副总,他甚至连自己的车都卖给了朋友,可还是不够,最后只好向家里求助。”

“他那个人特别要面子,不肯让父亲知道自己连帮女朋友的能力都没有,只偷偷地带着我去找了妈妈,她第一眼就认出了我,可是当着墨驰的面儿却什么都没有说,过了一天才又背着他在私下里找了我。”

说到这儿,姜侨安突然停住,隔了许久许久才小声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和我相认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请求我离开时墨驰。”

“为什么?”穆因忍不住插话。

“她说时家的家风很严,这么多年她虽然表面光鲜,实际上却过得并不容易,而且时墨驰的父亲很忌讳提起我父亲,要是我们真的结婚,她会很难做人。”

“……”

“其实我如今也可以理解,谁都有自己的无奈,就像我当初没办法告诉时墨驰为什么非要和他分手。一直以来我都很渴望能拥有一个正常温暖的家庭,可以和穆嫣一样,在天寒地冻的深冬,和家人一起围着暖暖的壁炉喝茶吃蛋糕聊天,但偏偏却在最无助的时候知道原来现实和想象差的这么远,失望、不平、怨怼、憎恶,那个时候的我整个人都被这些充满,完全看不到自己还拥有着那么好的一个人,甚至听到他说妈妈对他如何如何照顾,我都十分嫉妒。”

“我妈用当初和我爸离婚时分到的钱帮我还清了欠款,剩下的三百万也全部给了我,让我离开时墨驰换座城市继续念书,小时候的回忆已经很模糊,可也依稀记得她待我有多好,我有我的骄傲,既无法接受自己被妈妈当成不应该出现的负累,也怪她不为我考虑,我想让她内疚,想让她着急,堵着气和墨驰说了分手后便干脆直接消失。”

“我离开时墨驰的原因除了自己就只有我妈知道,因为觉得太伤心太丢脸连穆嫣也没说过,时隔多年再回头看,当年的不平失望怨怼憎恶全都可以一笑了之,当时决然的心情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想得起来的唯有和他在一起时的种种温暖,那时候怎么就那么轻易的放了手不再争取了呢?大约是太年轻吧,以为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长,以为会遇到的人还那样那样多,时墨驰又怎么会等同于自己的幸福呢。”

“这几年我一直一个人生活,遇到许多人之后才明白自己过去关于感情的理解有多错,才知道我想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想接近妈妈,不是因为习惯和依赖,不是因为想要一个家,只是因为他是时墨驰。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对不起他,其实和时墨驰分手,我最对不起的那个是自己,离开我这种自私愚蠢的人,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两千字后觉得放在第九章比较合适,所以就贴了上来,今天还有更新,睡一会儿就爬起来码。。。。。。

云端的深海

穆因也曾暗暗猜测过姜侨安和时墨驰间的恩怨纠葛,却没有料到事情的始末竟然这样曲折,她的眼眶并没有红,唇边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因此言语上的安慰不仅无力、更是多余。

穆因接过姜侨安手中的杯子替她重新续过了热水,又从橱柜里翻出了妹妹留下的那盒水果糖,拣了两粒粉色的加了进去。

姜侨安在一旁轻声笑:“我又不是不肯喝没有味道的水的穆嫣。”

穆因将杯子放到她的手里,转身去取衣架上的大衣:“晚饭没吃好,我知道有家店的夜宵特别出名,反正也睡不着,干脆一起去。”

姜侨安点头同意,随手用细皮筋将头发全数挽到脑后,换了条厚牛仔裤,连手机都未拿便踩上平底短靴和穆因一同走出了公寓。

只是一坐到餐厅的桌前,她就开始抱怨:“你怎么不早说是要来星级酒店?害我穿的这样不合时宜,我还以为就是去路边的小店吃馄饨喝粥。”

穆因扫了眼周围的华服美女,忍着笑低声赞美:“放心,她们全不如你漂亮。”

仍旧围着那件肥大披肩的姜侨安显然不信,不满地催促:“随便吃点赶快走。”

穆因自然依她,只替她点了盅椰汁官燕,自己吃鲍鱼粥,邻座的男人送了女伴大捧的郁金香,见姜侨安不住地侧头看,穆因便问:“你喜欢这种花?”

“不啊,我喜欢洋甘菊,她的胸针很美,我们这一行的职业病。”

姜侨安不肯多呆,这顿夜宵只吃了不到十五分钟,之前不觉得,吃过一碗粥后穆因反而更饿,此时已近凌晨两点,街边的小吃店关了一大半,零星开着的几家全都冷冷清清,唯有百余米之外的烧烤摊生意兴旺。

“有没有在路边吃过烧烤?”

姜侨安摇了摇头,过去她一直迁就口味清淡的时墨驰,在一起时养成的这些习惯分手后也没有丝毫改变。

穆因虚揽她的后背:“走吧,我吃过,还不错。”

他们点了一大堆肉串蔬菜,刷了厚厚一层油的羊肉和茄子被红通通的炭火烤得滋滋作响,姜侨安觉得十分新鲜,不顾烧得滚烫的铁条直接取下来吃,肉有些老,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

菜花和土豆不容易熟,穆因却非要和她抢,两个人比着吃了整整两大铁盘,清点过散落的铁条,姜侨安无比惊异:“你居然吃了这么多。”

穆因笑弯了眼:“你吃掉的一点都不比我少,怪不得你和我妹妹关系好,死都不肯承认自己贪吃这点简直一模一样。我知道很多不错的地方,下次再睡不着的时候带你去吃拔丝汤圆。”

烧烤摊上只有姜侨安不喝的啤酒,听说她口渴,穆因让她等在路灯下,自己去远处的24小时便利店买可乐。

夜里的风冷,姜侨安裹紧了披肩原地小跑着取暖,想起拔丝汤圆,心中突然腾起了小小的期待,独自生活的这些年,她早已忘记了什么是期待。

除了可乐,穆因还带了一个小型盆栽回来:“你不是喜欢洋甘菊,便利店的店主正好养了一盆,我和她商量了很久她才肯卖。”

姜侨安觉得感动,她知道穆因是想安慰自己,便没有告诉他这一盆其实是雏菊,只说:“我妈妈也喜欢这种花。”

“你回到这座城市难道是因为她,你们最近联系了吗?”穆因犹豫了一下,问得小心翼翼。

她沉默了片刻:“我打过几次电话,可是都没人听……时墨驰好像误会我是因为钱才和他分手,我不清楚他怎么会知道我离开前拿了妈妈三百万。”

“你还是很在乎他对你的看法?”

“完全无所谓当然是假话。算了……不讲这些了,你似乎也有心事?”

“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上了你。”他终于不想再隐瞒。

“啊?”

他转到她面前,语调缓慢而严肃:“我喜欢上了你,但也知道你现在只把我当室友,在你开始考虑我之前,我只想以朋友的身份照顾你,所以你不必有负担。”

颇为意外的姜侨安觉得实在尴尬:“你不会是因为我跟你说……”

“不是因为当年的事”穆因直接打断了她“我已经快三十岁,怎么会再犯一次那种不理智的错误。”

“在你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心疼过一个人,不是可怜,而是心疼。你生病却不叫疼的时候,你伤心却不流泪的时候我都特别特别地心疼,男人其实并不讨厌女人任性,如果能为她遮风挡雨,让她永远都可以不知好歹、不谙世事,永远都可以做不用长大的小孩子,也是件挺有成就感的事儿。姜侨安,我想照顾你,想把你宠到像我妹妹那样一辈子就这么一直心安理得的不讲道理、无忧无虑的没良心下去。”

没有一个女人不渴望依靠,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变的像穆嫣那样爱笑爱撒娇,但是没有办法,她从小就缺乏安全感,也一直都明白太圆满的事情反而不能长久,穆因实在太好,这样的好她承担不了,更重要的是,她并不爱他,她再也无法在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好。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这些我并不需要。”

穆因只沮丧了一秒:“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没有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用来等到你需要。”

*********

姜侨安觉得为了这件事情搬出去太过小题大做,可继续同处一室又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自在随意,好在穆因待她与往常并无两样,仍旧是百般照顾却不逾矩,姜侨安简直生出了种错觉——那一晚的告白不过是自己梦中的荒唐。

她正自顾自地纠结去留,穆因却带来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消息。

“侨安,杨瑞琪不可能是你的生母,她嫁给你父亲的时候你已经快满周岁,她的确从来都没有生过自己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不更后天更。。。

闷骚腹黑的李局长和没良心的穆嫣的故事。。。

云端的深海

姜侨安正用银色的拉线笔做法甲,听到这句话,手一偏,甲油全数染到了指腹上,她顾不上擦,将手中的东西随手放到茶几上,几步就跑到穆因的面前,错愕不已地问:“你确定没弄错吗?”

穆因不忍看她的眼睛,从公文包的内层找出了张纸递了过去:“你看看这个吧。”

她从头至尾看了两遍,又沉默了一阵才说:“……我想去见我……她,可是电话总是没人听。”

“时拓进住的疗养院离这儿只有不到三百公里,立刻开车过去傍晚前就可以到。”

“好”姜侨安先是脱口而出,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算了,还是用电话联系比较好,时墨驰的爸爸生病了,她忙着照顾或许脱不开身,这样冒然过去不太礼貌,会打扰到她。我之前留过言,等她……方便了想回了总会打过来的,我不想变成别人的困扰。”

穆因一直都知道,骄傲倔强和敏感脆弱其实只有一步之遥,他没有拆穿,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到底还是落了下去,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等下要去一个同事家吃饭,你也一起去?做饭多麻烦。”

“不用,昨晚睡的不好,我想回房补觉。”

穆因没再勉强,换过衣服就开门出去——心烦意乱的时候往往独处比较好。

踟蹰了一阵,姜侨安又拨了一次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仍是无人接听。

在客厅呆坐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觉得困倦,便回房午睡。

朦朦胧胧正要睡着,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一下子就清醒,马上拿起来看,见到显示屏上的那串号码,却迟迟按不下接听——原来隔了那么多年,时墨驰的私人手机号码居然依旧没变。

电话只响了七声就再无动静,看了眼椅背上的那件男士外套,姜侨安轻轻叹了口气,肿怔了片刻,再次缩回了被子。

翻来覆去了许久却再无困意,她只觉得头昏脑胀,胃里泛酸,用手背碰了碰额头又往手心哈了口气,才断定自己正发着低烧,起身去照镜子,许是最近熬夜次数太多,除了脸色难看、额头上更史无前例地冒了颗痘痘,一杯温水喝下去,胃里的不适不止没有缓解更平添了干呕。

她一面换衣服一面淘米煮粥,放入作料盖上锅盖正准备去楼下买药,穆因又打了通电话过来,问要不要从外头带食物给她。

姜侨安只说自己吃过了便匆匆挂上了电话,从小到大无论对谁,她皆不愿露出狼狈病弱的可怜模样。

放下电话披上大衣一打开大门,姜侨安就愣在了原地——门外竟然立着时墨驰。

时墨驰显然没有料到门会突然打开,却只尴尬了一秒就镇静了下来,语气轻松地问:“姜小姐要出去?我来取外套,正要敲门。”

姜侨安假装没有看到满地的烟灰,正犹豫着要不要请他进来,时墨驰就已经越过她坐到了沙发上。

她给他倒了杯水,回身去卧室取了大衣递过去。

时墨驰随手将大衣放到一边,扫了眼两间卧室,一派闲适地靠在沙发上问:“你男朋友呢?”

姜侨安并不坐,摆出送客的架势:“他去朋友家吃饭,我也有事要立刻出去。”

时墨驰无声地笑了笑:“穆因是你的男朋友还是室友?”

“这不关你的事儿。”姜侨安不记得醉酒后的事儿,穆因更是再没和她提,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只好答得模棱两可。

“这为什么不关我的事儿,作为曾经的受骗者,自然要关心一下有没有后来人受骗。”

“……我以为像时副总这样的人物全都日理万机,没想到您会闲到这样。”

时墨驰平日里小气,心情好的时候却从不计较这样的讽刺:“撒谎就那么有意思?姓穆的那小子要是你的男朋友你们为什么分房睡。”

“撒谎没意思,骗你是为了我自己,你也知道我一向懒得和人废话,告诉你我还单身,谁知道你会不会再做当年的蠢事。”姜侨安垂下眼睛答得不动声色。

最初与时墨驰提分手时,他自然不肯答应,并不信她只是忽然厌倦了自己,把所有的可能都怀疑了一遍后,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追她已久的男生身上——为了躲开他,她临时决定报考一所南方学校,那个男生恰巧来自那座城市,她只通过电话咨询过几次,没想到会被时墨驰误会,大闹了一场后差点毁掉人家的前途。

时墨驰听完这句,冷眼看了她数秒才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姜侨安,你想太多了,今时今日,就你这种我还真看不上。”

见时墨驰拿上外套摔门出去,她反倒轻松了几分——分手了再做朋友,这句话在他们俩身上绝不可能发生,隔了四年,物是人非,他又已经另得佳人,带着对她的憎恶老死不相往来直至忘却总好过断断续续地继续纠葛。

于他,太不公平;于自己,承受不起。

*********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墨驰再也没找过姜侨安,他订做的皇冠被她以不擅长为借口转给了其他同事,这一单油水既多客户又是未来老总,同事自然十分乐意,待她更是真心了不少。

换过设计师后,皇冠的款式极快得到了时副总秘书的认可,第一时间进厂制作,姜侨安明白,自己大概再也不会遇到时墨驰,以他那种骄傲到自负的性格,能在被迫分手四年之后主动找上自己,已经是意料不到的奇迹。

工作渐渐上了轨道,与穆因的相处依旧不温不火,他不再提她便当并没有那么回事儿,一切都很好只是杨瑞琪仍旧联系不上,其实姜侨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急着找她,是与不是似乎已经毫无意义。

她对自己说,就当作是为过去画上一个句号。

杨瑞琪生日的前三天,雍时正式接手了姜侨安所在的公司,雍时此前没有涉足过珠宝业,因此并没有在公司的人事上进行大刀阔斧地改变,对姜侨安这种普通员工来说,更不过就是换了个名字。

杨瑞琪的生日当天雍时集团要举办庆祝瑞琪珠宝揭牌的大型酒会,作为公司的一员,姜侨安自然也要携伴参加,她既没有男伴又不想凑这种热闹,便提前请了事假。

她本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自然很快被准假,经理只打趣地问:“你真的不陪穆先生去?他们银行也在邀请之列,听说他最近正被一群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追,条件优秀的男人嘛,一定要牢牢看紧。”

姜侨安摇头笑笑并不解释,晚饭的时候拿这话取笑穆因,他倒没否认自己最近桃花朵朵,只格外认真地问:“你真不去?听说你……你杨阿姨也会到场,我正缺个女伴,可以陪你一起。”

“她会到?那好,到时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照片上的漂亮女孩,杨瑞琪都会登场的,我这两天莫名其妙的腹泻想吐,所以昨天没更,鞠躬。。。

我们穆因哥哥也是很抢手的,以前呆的部队都素男人,又不好和熊小乐抢李庆江,而且还瞎了眼的看上周婉怡才一直木有恋爱。。。

云端的深海

姜侨安上一次参加酒会还是五年前,那时时墨驰的公司刚刚成立,礼服是临时跟学校里念播音主持的学妹借的,并非量身订做。她太瘦,胸围的部分大了一圈,只好拿一排别针固定,结果整晚都在担心走光,恨不得时时刻刻用手拽着,再加上不习惯高跟,自然没有什么仪态可言。

回宿舍的路上,时墨驰边笑话她土到好似从没参加过宴会边脱掉自己西装上衣给她披上。

姜侨安哼了一声:“来这么正式的场合我真的是第一次!累了一整晚你还敢嫌我丢脸,我以后再也不好心陪你应酬。”

时墨驰不信:“你们姜家也算有头有脸,没去过商业酒会,世交的寿宴生日宴婚宴总该常去。”

“没念寄宿制学校前穆嫣的生日会我倒是年年都去,可那都是在她家里,全是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又不用穿礼服和高跟鞋的”说完她又撅了撅嘴“就是我爸偶尔有需要携带家眷的应酬,周颖柔也不会让我跟去,只会带上弟弟扮幸福的一家三口。当然,我更不想和她一起。”

时墨驰笑着摸摸姜侨安的头,绕到她的面前半蹲下来:“刚刚不是一直喊脚疼?上来,我背你。天天听你说周颖柔,你和她的那点事儿我都快会背了!我也不是我妈亲生的,可我们就特亲,比我和我爸亲多了!”

“后妈和后妈又不一样的,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的问题!”她忽而觉得嫉妒,空出一只手使劲儿拧他的耳朵,时墨驰措不及防,疼到走不稳,晃了几晃,可也到底没让她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