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面前,程潇给足了顾南亭面子。她主动出击向叶语诺宣战,目的是为了不让顾南亭跌份。在她看来,叶语诺那种满腹心机的女人,全然不配他亲自出面与之计较。

可当只剩他们两个人,程潇的脸色非但没有转好,反而直接甩到了顾南亭身上,“我没猜错的话,当年你执意裁掉身为佼佼者的叶语诺也是为了萧语珩吧?是不是为了你亲爱的妹妹,你可以与任何人为敌?”

顾南亭竟然被问住了。身为兄长,他其实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如果提问的人不是程潇,他会毫无疑问地回答:是。然而,程潇冷下来的脸色提醒他,“是”这个答案一定会令她更加不悦。可是,违心的话,尤其是对她,顾南亭说不出口。

他的犹豫与斟酌等同默认。

程潇的目光逐渐变冷,她问,确切地说,是质问:“你在维护别的女人时,置我于何地?”

顾南亭意识到这件事比想象的严重,他必须解释清楚,“珩珩不是别的女人,她是我妹妹,我对她的一切维护都不会影响到我爱你。”

“你妹妹。”程潇冷笑了一下,“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公司流传过未来的顾太太或许就是顾家二小姐这样的传言?”

顾南亭神色一凛。

程潇的视线与他深沉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她一字一句问:“不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对吗?”

明明是个疑问句,但她坚定的眼神,令顾南亭觉得自己隐藏多年的全部心思被瞬间看穿。其实,程潇表过态,对于他的过往,她不过问。即便顾南亭喜欢过萧语珩,也不是什么无恶不赦的事。谁还没有个曾经!可怕的是你刻意隐瞒了这个曾经,然后被她在一种令人不快的气氛下发现了。然而,眼下根本不是坦白的好时机。或者说,她基本有了答案,还不是从你嘴里得知的。这样一来,你所有的解释和所谓的坦白统统成了辩解和借口。

程潇确实已经懂了。人来人往的机场,喧嚣在侧,她的心却在瞬间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胸臆间陡然涌起的被欺骗的感觉让她险些控制不住抬手给他一巴掌。连顾南亭都以为她要甩自己一个耳光解恨,因为从她的目光到她整个的人,都显得那么的冷,和气愤。

但是最终,程潇只是说:“有些心事,藏在心里久了,自己也会找不到。顾南亭,去把你的心事找回来,再谈我们。”

她显得很平静,连语气都没变,但顾南亭听出来,她因为萧语珩,动了不要他的念头。

她是怀疑他对萧语珩还存有男女之情?

“程程!”顾南亭在瞬间涌起一股怒气,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在气谁,他上前一步握住程潇的手,“你让我去找什么?!无论此前发生过什么,我对你的心思你还要怀疑吗?你冰雪聪明,不会看不出来我有多爱你,多想和你在一起。”

程潇没给他机会继续,用六个字打断了她:“我也可能看错。”她挣开他的手,说:“另外,永远不要和我谈信任,我对你的信任建立在你对我的坦诚和尊重上。没有这个前提,你对我再好,也是砒霜里放糖,改变不了它是穿肠毒药的事实。”她说完,从他身旁走过。

顾南亭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和挽留。

顾南亭从机场出来,直奔程潇的宿舍。他以为,依她的性格不会回夏至那,更不会回程家。偏偏程潇就真的回了程家。她是笃定了顾南亭不会登门。结果——

顾南亭确认她不在宿舍,竟然追到了程家。当时程厚臣正在客厅看杂志,当李嫂把顾南亭带进来,他抬头看了下时间,语气不悦,“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顾南亭实话实说:“我惹程程不高兴了,过来向她道歉。”

程厚臣当然发现了程潇的异样,但他心疼女儿飞得辛苦,什么都没问,晚饭过后就任由她上楼休息了。现下,顾南亭登堂入室地表明是他惹了程潇,程厚臣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手上的杂志当即就甩到了顾南亭身上,程厚臣以严厉的语气责问他,“你就是这么喜欢她的吗?才在一起多久,就已经开始欺负她了?这要是结婚,你还不得上天啊?”

顾南亭只能认错,“伯父,是我不对……”

程厚臣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不要叫我伯父!”

顾南亭又一次吃憋,他于是改口道:“程总,我……”

“你什么你?你不是故意的对吗?如果你是故意的,你以为我会让你站在这吗?”程厚臣起身,底气十足地教训道:“对她好不是用嘴说,我等着看你用行动来表示,你却给我来这么一出!顾南亭,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不顾父女情分硬拆散你们是对你的认可?”

顾南亭无法对他老人家解释更多,又不能反驳,他站在客厅里,洗耳恭听着未来岳父的训导,“您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程厚臣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断定他理亏,更来气了,“不要以为程程喜欢你,我就不能对你怎么样!她是我亲闺女,为了她的幸福我可以妥协,但前提时,你得让我相信,你能照顾好她。但凡你有一点不用心,顾南亭,我不惜得罪女儿,也不会让你如愿。”

“伯父……程总,对程程,我只怕用心不够。”顾南亭再一次对程厚臣表明心态,“我爱她不是一朝一夕,我是希望和她共度此生。或许我有做得不到的地方,但请您一定不要质疑我的努力和诚意。我认识程程,”顾南亭差点脱口而出“十一年”,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快四年,她是什么样的姑娘我有足够的了解,她的坦诚和真实让我愈发地爱她。您作为程程的父亲,可以不放心我,但我请您一定不要剥夺我接受考验的机会,让我证明,我对程程没有半分的不认真,不用心。多久都行,我愿意等。”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程厚臣明明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却比当事人更加生气,他提高了音量说:“我女儿的青春是你一句愿意等就能随意耗费的吗?共度此生,谁恋爱的时候不是这么想的谁就是混蛋!但多少例子证明了,那是人这辈子最难办到的事。你对程程现在的用心,不及当年我对你伯母的十分之一,我们能否继续共度余生都还不确定,你小子敢给我说‘多久都行’?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顾南亭觉察到未来岳父的心情很差,或许是因为他与程潇的矛盾令老人家想到了自己的婚姻。他意识到这场谈话持续下去只会越来越糟,可他不想就这么离开,他不希望程潇的不悦,延续过今夜,持续到明天,他硬着头皮说:“程总,我……”

程潇在这时出现,她穿着睡衣,从楼上走下来,顶着睡得乱乱的头发,没好气地说:“你们吵什么啊,让不让人睡觉了?”她看向顾南亭,眼里有责备之意,“这么晚了追过来干嘛?我今天在航线上和教员吵了一架,心情不好不想见你都不行?”

再看向程厚臣时,她语气缓和下来,“你和他生什么气啊,这都几点了还不去休息,要是我妈在家,你敢这么晚睡,房都不让你进。”然后推推她爹,“快去睡觉吧,熬夜衰老快,你的妃妃那么年轻漂亮,你变成糟老头儿的话,她更看不上你了。”

程厚臣还没骂够顾南亭,却还是很给女儿面子,他朝顾南亭哼了一声,转身回房了。

听到他的关门声,程潇转身上楼。

顾南亭灰头土脸地站在客厅里,颇有些不知何去何从的意思。

程潇见他没跟上来,她回头,“站哪干嘛呢,守夜啊?”

顾南亭才明白过来女友大人邀请他进她的闺房呢。

有种因祸得福的幸福感。

大床上放着没叠的被子,昭示她之前确实在休息。顾南亭抱歉地说:“我猜你不会接我电话,才没打招呼就过来了。”

程潇也没否认,她盘腿坐在床上,表扬他,“你的第六感比女人都准,一猜即中。”

顾南亭不请自来已经在程厚臣那碰了一鼻子灰,实在不想再被女友大人轰出去,他坐下来,解释,“我身为男人,并不愿意和一个女人计较。但叶语诺那个人,做什么都不动声色。她恨珩珩,认为珩珩剥夺了她应得的母爱。她到中南应聘,她接近我,都是出于对珩珩的报复。她嫁给冯晋庭,带着几分目的,几分感情,我无从判断。但当珩珩和冯晋骁在一起了,她就多了一个机会伤害珩珩。程程,我身为珩珩的哥哥,不能做事不理。”

“我怎么觉得,不该做事不理的人,应该是冯晋骁。叶语诺是他大嫂,萧语珩是可能成为他妻子的人,他如果连他大嫂都摆不平,这种男人,不要也罢。”程潇注视他的眼睛,“你是兄长,保护妹妹确实天经地义,我因为这件事和你闹一回的话,我自己都觉得没面儿,丢人。但你别忘了,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的过度关心和维护不仅是我,也会令旁人误会。另外,顾南亭,你不应该骗我。我没记错的话,你说前女友那种生物,你的世界里不存在。结果呢,嗯?如果我说:你喜欢她的时间不低于我们认识的时间,你敢否认吗?”

结合错位的时间,顾南亭和程潇已经相识十一年,远远超于他对萧语珩动过男女之情的时间。但是,程潇要的仅仅只是他的否认吗?

不给顾南亭辩驳的机会,程潇继续:“你曾喜欢过她的事实,让我觉得你现在对他的保护,不仅仅是出于兄妹之情。这个我控制不了的一直盘旋在我脑子里的想法,让我不想再和你继续下去。”

顾南亭当然不能任由她继续扩大这个想法,他说:“我承认喜欢过她,我承认我隐瞒了你。但是程程,我对你的隐瞒不是因为我对她还残存着念想。当年你对我的抗拒表现得那么明显,我实在不想给你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为了赢得你,我选择了避口不谈,我以为,那是一个除了我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的秘密。至于现在我对她的保护,程程,我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真的只是以兄长的身份,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程潇有几秒钟没有说话,然后她忽然笑了,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其实我让你上来,心里面是希望你否认的。”她赤脚下床,站在窗前,“你却承认了。”

顾南亭起身,注视她的背影,“程程,从我追你的那天起,我就确定,我爱的人是你。”

程潇有片刻的沉默,然后她微微仰头,说:“我知道了。”

顾南亭还想再说点什么,他希望在这一夜哄好她,哪怕她打他骂他一顿都行,就是别让这场不愉快持续下去。他第一次开始害怕,夜长梦多。

程潇却说:“等我想想。”

正常的时间轨迹里,那个夜晚,她站在雨里质问他:“你凭什么这样?你说你喜欢我,我就要答应在一起,哪有这样的道理?”然后在他试图用强吻征服她时,她手扇过去,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

终究还是不欢而散。之后一周,顾南亭没有在公司见到她的面。当他控制不住去飞行部找人时,林子继说:“程潇休疗养假了。”

顾南亭当时气坏了,他甚至忘了林子继是有权直接批示飞机员疗养假的请示的,责问他,“谁批准她休假的?”

林子继顿时被问懵了,静了几秒说:“我。”

顾南亭转身就走。

再打程潇的电话,她终于接了,冷冷地问身为上司的他:“什么事?”

顾南亭冷静了一下,深邃的眼眸深处透出歉意,他说:“对不起。”然后接着说:“我之所以那么做,是出于对你的喜欢,绝无冒犯之意。如果你不喜欢,我不再那样了。只是,程潇,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追你。”

程潇没有马上回应,也没有挂断电话。

顾南亭听着她轻浅的呼吸透过听筒传过来,他忍不住叫了她一声:“程程?”

程潇才说:“等我想想。”

然后,他因时间错位回到七年前,没有得到她想想后的答案。

时隔将近四年,重置的时间里,因为发现他对萧语珩曾经的心思,程潇又一次说:“让我想想。”

想想,要不要和他继续。或者,怎样继续吗?

明明好好的,顾南亭都准备在她通过二检,正式被聘用为机长那天,向她求婚。感情突然就被什么扎破了一个洞,心像是有血开始往外渗,疼得顾南亭措手不及。

他看着在夜色中纤瘦又倔强的背影,走过去,从背后把她裹进了怀里,好半天才哑着嗓子说:“你生气可以,发脾气可以,我做错了事,你打我脸也行。但是程程,我的心,在你这里。”

第55章 天空5

顾南亭走出程家后,没有马上离开。他坐在车里,身体前倾伏在方向盘上,挫败无力的样子让站在二楼窗前的程潇心酸不已。

倪湛怀着目的结识程潇,又在误以为自己是程厚臣儿子时拒绝程潇那天;夏至在街上撞见斐耀与商语举止亲昵地在一起,程潇得知自己被劈腿那天,都没像确认顾南亭喜欢过萧语珩这样难受。

无论倪湛还是斐耀,无论有多喜欢,相识多久,在挥手说再见时程潇没有丝毫不舍。轮到顾南亭,只要想到他曾对别的女人,还是一个此生都不可能和他划清界线的女人像对自己一样好过,光想想,就觉得接受不了。

程潇觉得,这世上,应该只有他顾南亭能让自己如此难受和矛盾,委屈到再不想见他,却舍不得到此为止。

对于萧语珩,程潇进入中南的第一天,就曾听人提起,说那是个活泼漂亮的女孩子,虽然是老顾总的继女,却深得顾家人宠爱,尤其是顾家长子,未来的中南掌舵人,对她的呵护比恋人更胜。

程潇因此确认,被商语泼咖啡那天,顾南亭手上的甜点是他买给妹妹的。而那个他带在身边出席商语订婚宴的小姑娘就是众人口中深得顾家人喜爱的萧语珩。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萧语珩的名字印在了程潇的脑海里。

顾长铭携爱妻出国度假的消息,不知怎么也传到了公司。正在接受改装训练的程潇在洗手间听人笑言:“老顾总带夫人出门了,小顾总在家陪未来的小夫人,这种安排真心不错。”

对于顾南亭,从他捡到自己的登机牌时起,程潇并不讨厌他。他那样一个男人,且不说人有多俊朗有型,行为有多优雅绅士,单单是那双充满睿智与城府的眼睛,都让人抗拒不了。而他所表现出来的对她的兴趣,敏感如程潇早有所觉。但是,在似乎是全天下皆知的顾南亭对继妹有意的信息包裹下,程潇说服不了自己坦然接受他的示好。

却依然没能对叶语诺对他的诬蔑坐视不理。在程潇看来,即便她叶语诺年轻漂亮,优秀如顾南亭亦不会用卑鄙的手段对她有所图谋。这份维护,出于对他人格的信任。

但是,叶语诺敢以一己之力与中南航空高高在上的副总为敌,程潇当然要了解一下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于是,程潇有请程厚臣的助理查过她,然后发现,叶语诺与萧语珩是姐妹。程潇隐隐明白,顾南亭与叶语诺的矛盾点是萧语珩。而她在出国培训那天,林子继说:“难道顾总上了去古城的飞机。”时,在没有任何探听的情况下,程潇几乎可以肯定,他之所以要去古城与萧语珩有关。从那一刻起,程潇决定,远离顾南亭。

趁心尚未完全给出去,尽量毫发无损地拿回来。

夏至却说他一直在公司,没有去古城。随后,他不远万里去了美国,出现在她的病床前。说程潇不意外,不感动,一定是假的。他留在训练基地期间,他的宝贝妹妹在古城遇到了危险,和冯晋骁。他对冯晋骁的态度,程潇理解,毕竟是因为冯晋骁导致萧语珩被牵涉进了案件里,他身为兄长,心疼妹妹理所当然。而他明知萧语珩在古城有危险的情况下,坚持留在美国,直到她完成本场训练,并亲自带她飞回国,以业内最高礼遇纪念她被正式聘用,让程潇在心底否定了那些关于他与萧语珩的传言。

但顾南亭对萧语珩的关心,在萧语珩瞒着家人偷跑去a市时,还是被程潇洞察到了。所以当他在电话里问她,怎么遇见了萧语珩却没有告诉他时,程潇发了脾气。那个时候情绪的不受控制,让程潇意识到,顾南亭在自己心里,有了位置。

顾南亭在当天晚上赶到了a市,程潇认定他为萧语珩而来。他那么坚定地否认,程潇信了他。他在罗永事件中不自觉表现出来的对她的担心,他在自己和萧语珩同时在酒吧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地朝她伸出了手,程潇在为他拎酒瓶子砸人时,已完全认可了他。

赫饶的出现让程潇有些许的情绪波动。但顾南亭从未在她面前遮掩对赫饶的担心,这份坦然让程潇压下了心中的疑问,静观其变。后来,赫饶经历了那么惨烈的生死之劫,顾南亭的无力、自责,让程潇心疼不已。赫饶的坚强、坚决,让程潇心生佩服。她当时都在想,如果他们此前确实相爱过,也是理所当然。

既然彼此都动了心,对于顾南亭,程潇不再矫情了,准确地说,是不再矛盾。

中南成立40周年的纪念酒会,他带她见了家长,她给了他最期待的惊喜。程潇以为,爱与不爱,适不适合,能不能在一起这三件完全不同的事,成为她和顾南亭共同努力的一件事。

那个雪夜,他们牵手走在江畔,不知不觉就白了头。程潇在心里笑自己,竟然也会如此渴望一个男人,和这个男人的爱情。

他给她的一切,美好到让她丢盔弃甲。

然而,他在机场遇到叶语诺,却是字字句句都在维护萧语珩。他竟然为了一个毫发无伤的萧语珩与一个女人为敌!过往的传言,他所表现出来的点点滴滴,瞬间涌入程潇脑海里,她终于确定,那年他执意裁掉考核成绩第一的叶语诺,确实因起萧语珩。

这个身为她男朋友的男人,不顾身份,不顾媒体,不顾中伤,竟然不是为了自己!

程潇是真的想当场甩给顾南亭一个耳光,然后和他说:再也不见。甚至在她问:是不是为了萧语珩,可以与任何人为敌时,他那一瞬的迟疑,都让程潇动了辞职的念头。

却舍不得做太狠。

那是因为你,顾南亭。

萧语珩与赫饶不同。即便赫饶是顾南亭的前女友,她经历了那么沉重的伤痛成为孤女,别说顾南亭会施以援手,相识不久的程潇都于心不忍,又怎么会向顾南亭发难?为了让他安心,程潇愿意帮他寻找赫饶,鼓励赫饶。萧语珩却是顾家的公主,不仅有家人宠爱保护,更有冯晋骁的爱情呵护,根本就是无忧无虑。顾南亭却为了避免她受伤害,不惜与叶语诺一介女流计较!

这份过于强烈的维护之心,说明了什么?

顾南亭已近而立,此前喜欢过别人,不足为奇。可他把对萧语珩动过的心思隐藏起来了。如此的不坦然,是对过往的念念不忘吗?这种猜测形成一道无形的隔阂,让程潇无法像从前那样,心无芥蒂。

可是,当他登门,被程厚臣骂得无力反驳,程潇还是愿意为他解围,并在老程面前维护他,没有把他们之间的矛盾摆出来,只说,是她心情不好不想见他。

程潇不惜自欺欺人,他没有喜欢过萧语珩。他却承认了,承认对继妹动过的心思,承认对她的刻意隐瞒,承认那是一个只为他自己所知的秘密,还字字句句都在担心萧语珩被叶语诺伤害。程潇相信他爱自己,但程潇不相信自己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与一个他喜欢过的,这辈子都会始终保有亲密关系的萧语珩好好相处。

如果顾南亭曾经喜欢的是赫饶,是叶语诺,她不会有任何的为难,她只要顾南亭一句话: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她们。他答应,她不再提。他不答应,那么,再见,再也不见。

偏偏是萧语珩。

现在,在她不肯原谅他的情况下,他就那么坐在车里,许久都没动一下。让程潇否定他,怎么能?!当没发生……程潇意识到,自己竟也是个小气的女人!

顾南亭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车里呆了多久,他抬起头,看向二楼的窗户,程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顾南亭在这一刻恨透了自己的隐瞒。他有理由相信,如果他坦诚,程潇或许会生气,会发脾气,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伤害。他爱的程程,被他伤害了。

顾南亭右手握拳抵在胸口,竭力压抑住那里边涌起的酸涩和疼痛。许久,他拿出手机,拨通程潇的手机。

程潇接了,她说:“先回去。”

顾南亭推开车门下来,仰头注视她,“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对不起,但我……程程,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一次。”

他语气里的哽咽程潇听出来了,可原谅的话鲠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顾南亭说:“休息吧,我回去了。晚安,程程。”

他没有逼她,没有利用她的爱,她的不舍,逼她。

程潇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睡,而她明明也很累,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飞机遭遇雷击那天,自己处于昏迷状态时,眼前出现的如同幻境的画面。

一个女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有个男人守在她身边。他握着她的手,亲吻她额头。

程潇猛地坐起来,她转头看向窗户,玻璃上似乎倒映出萧语珩的面孔,而她身后站着的人,不是顾南亭,还能是谁?

程潇用双手捂住脸。

病房里的那一幕终究是已经发生过的自己住院时的情景,还是,和预见赫饶遇险一样,是一种征兆?如果是后者,程潇觉得,病床上的不可能是自己,而是萧语珩。那么,那个男人到底是冯晋骁,还是顾南亭?如果是后者,程潇意识到,自己再不可能和顾南亭继续。

程潇几乎一夜未睡,所幸当天没有飞行任务。她不必上航线。既然睡不着,她起来陪程厚臣吃早餐。然后她发现,她爹竟然也像是一夜没睡似的满面倦容。

程潇感到抱歉,她安慰程厚臣,“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你不用跟着操心。谈恋爱哪有不吵架的,家常便饭而已。”

程厚臣倒没再发脾气,只是问:“是他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吗?”

程潇借着喝牛奶的机会沉默了几秒,回答,“没有。”

程厚臣竟然如释重负似的点点头,出人意料地说:“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好好相处,别太作了。”

生平第一次,她爹让她适可而止。

程潇抬眸,“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你不反对了?昨晚你才劈头盖脸把人家骂了。”

程厚臣神色不动,话却说得铿锵有力,“总要有个人压着他,免得他太放肆。”

程潇心里感动于她爹的疼爱,嘴上却玩笑道:“还是我爹霸气。”

程厚臣拍拍她的手,几不可察地叹气,“那有什么用,未必能护好你妈和你。”

程潇觉察到什么,她说:“怎么忽然变伤感了?你的妃妃又欺负你了?”

程厚臣端起杯子,程潇来不及提醒他烫,他已经喝了一大口,“她都不理我,怎么会欺负我?”

程潇的视线停留在他略显憔悴的脸上,“我妈今年的复查结果出来了吧,一切如常吗?”

程厚臣没有看她,只“嗯”了一声。

程潇放下杯子,朝他伸手,“报告给我看下。”

“都说了没事。难道你希望有事吗?”见程潇坚持,程厚臣说:“在你妈那。”

程厚臣去公司后,程潇也出门了,她先去了中心医院,拜访了肖妃当年手术的主治医生,那位说:“你母亲最近两年没有在我们医院复查,都是你父亲安排的专家为她做的检查。”

程潇没有耽误,直奔肖妃公司。

肖妃在,见她来有些意外,“今天不用飞吗?”

程潇打量她,发现她脸色无异,“休息,过来看看你。”

肖妃抬腕看了下表,“我有个重要的会要开,你去我办公室玩会,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程潇点头,“好。”

程潇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她随手翻了翻肖妃的办公桌,上面除了一些待她审阅的合同、图书封面,及稿件外,没有其它。程潇想了想,伸手去拉抽屉,都没锁。最后一层放着历年来她的复查报告,程潇逐一翻看,今年复查是在半个月前进行的,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程潇很有耐心地一直等到肖妃会议结束,两人选了一家环境优雅的餐厅一起吃午饭。等餐时,程潇直言不讳地说:“我看老程情绪有点不对,担心你身体出问题,才过来的。”

肖妃的表情从意外到好笑,“我就说你没事跑来公司干嘛。”说完她还故意挺挺胸,没心没肺地继续:“怕什么,真有问题就把另一个也切了。”

程潇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那东西长你身上确实也是浪费,切了省心。”

肖妃笑得爽朗,“你还是吃它长大的呢,现在倒嫌弃它了。再说了,没我的遗传,你会有这么好的身材?”

程潇给她倒水,“我遗传你的东西太多了,简直感谢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