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笑了笑,说:“知道了。”

静漪低头,看到地面上那一点点的红渍…她迅速的弯身下去,撩起座位上的红丝绒,伸手便触到了一个人的身子。那人没有动,她身子再探低些,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她几乎没有立刻软在地板上,呼吸和心跳似也停止了片刻。

“段大哥?!”她低声惊呼。

一管乌黑的枪抵在了她的后脑勺上,说:“再出声,我一枪先崩了你。”

静漪不动。

只是盯着车座下,段奉先那张发青的脸。他的样子没怎么变。虽然多时不见了,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他就是段贵祥的长子段奉先,现如今城防军参谋长段奉孝的的长兄。

今天出殡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段大哥…”静漪轻声的叫他。万万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竟然会闯进了段奉先的藏身之所。

“敦煌,把枪…挪开…是程家的十妹?”段奉先想挥手,手却抬不起来,他脸色惨白。

静漪点头,说:“是我。”她抬手把帽子抓下来,额头的发际线处,还有一颗醒目的胭脂痣。她是很好认的。“段大哥,你…你这是…”

段奉先苦笑一下。

“这是我的朋友逄敦煌。敦煌,这是我门段家世交程府的十小姐,我妹子。”段奉先说。

静漪听到这句“我妹子”,不禁难过起来。

她看着段奉先,果然就听身后的逄敦煌冷哼了一声。

枪没有挪开,门板却已经响了起来。

静漪低下身子,迅速的查看着段奉先身上的伤。被血浸湿的衬衫下,枪伤在肩膀处。她的手在发抖,段奉先说着让她躲起来,她仿佛没听到。

“开门来,查票。”外面的人在喊。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静漪一回头,枪口就对着她的眉心。

还有一对乌黑的眼,三个黑点,都对着她。

“照奉先说的做。”逄敦煌说。他显然不信任她。

静漪抬手挡开枪,弯下身用随身带着的包擦着地上的血迹。她站了起来,说:“我箱子里有药。段大哥伤口已经开始发炎了,你得及时给他处理干净。出了北平,抓紧去医院,若是晚了,可能这条手臂就废了,还会危及生命…会打针吧?”

她低声问着。

“会。”逄敦煌看着她,这时候说了一句:“他们是来抓我们的,你别出去。我来应付。”

“你才别暴露。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静漪说着就转身。她再次确认了下,没有明显的破绽,才开了车厢门。

门外的人一看到她,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

“查…查票。”列车员口吃了。手里的小木板紧攥着,看着静漪。

“程小姐。”站在列车员身旁的陶驷副官左志成则礼貌的对她点头,微笑着,“让我们好找。我是陶司令副官左志成。静漪拎着她的书包,对左志成只是望了一眼。然后,她转眼,看着之忓。

“十小姐。”之忓如常的冷着面孔,看她的眼神也仍是淡淡的。

左志成在打量车厢里的逄敦煌,静漪似是不经意的,想挡住左志成的视线,轻声说:“这么兴师动众的,也不怕人笑话。”

“那么,程小姐,就请跟我们回去吧。”左志成微笑着,已经毫不犹豫的走了进来。原本狭小的空间里,更显得拥挤。

静漪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

左志成看看静漪身后的逄敦煌,问:“你的证件呢?”

逄敦煌慢吞吞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证件来。

左志成看看他,又看看证件上的照片,皱了眉,问:“这是临时通行证,你从哪里来?”

就在这时,静漪见门前有了空隙,猛的将挡在她面前的左志成推了一把,出了门便往车厢的另一头跑去。

所有的人都一愣,随即追上去,大队的人在车厢里跑起来,追着静漪。

静漪这一跑起来,慌不择路的,明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的了,可还是要拼命的跑一跑…

逄敦煌眼睁睁的看着跑在最前面的黑衣青年将静漪拉住,虽然说是要抓住她,可是也不敢造次,于是被静漪连着踢了好几脚,只好忍着,不能发作。他忍着要上去救人的冲动,回手把包厢门关了,紧咬了咬牙关。然后他弯身下来,问车座下的那个人,“奉先,怎么样?”

没有回应,他伏地探身进去一看,段奉先已经昏厥过去了。他大惊,忽的想起刚刚那女子说的,她箱子里有药的话来,于是急忙的将她的柳条箱打开。一层又一层的,除了日常用的东西,就是几件衣服。他终于在箱子的最下层,发现一个长方形的白色铁盒。盒盖上有红色的十字架。他把盒子拎出来,打开来看,果然里面全都是最常见的药物。他仔细的辨认着各种药物上的中文标签。盒子里还有一个圆形的铝盒,打开,是针筒针头。

车身忽然一动,逄敦煌口里说着:“奉先,你先忍一忍…”

火车启动了,他站起来从窗帘后面往外看——那黑衣男子扭着刚刚的年轻女子的手臂,她仍是一副倔强不服从的模样,帽子不知何时已经掉了,头发也散开些…火车开起来,他们的身影渐渐远了。

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三)

逄敦煌让自己镇定些。他静下心来,去给段奉先处理伤口。最后,靠着他那点有限的手法,给段奉先打了一针。

奉先在包扎之后紧闭双目,额头上的汗滚滚而落,逄敦煌给他擦了汗,让他躺好。自己坐下来,翻看着那女子留下来的皮箱里的东西。拿起一本书来,扉页上有她的名字,静漪。

静漪,是静静的涟漪吧…

“不知道她被带回家的命运,会是怎么样的?”逄敦煌喃喃自语。

“当然是嫁进陶家。”段奉先紧闭着眼睛,说。

“陶家?谁?”逄敦煌一惊。

“陶骧。陶家活着的几个爷们儿,不也就剩了他没娶了吗?两家早就有婚约的。既是逃婚,被抓回去,还会怎么样?”段奉先睁开眼,眼神空洞。就这几句话,他说的缓慢。然后喘了好半晌,才缓过来。

“陶驷的七弟?陶骧?”逄敦煌再问。好像要确定什么。

段奉先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陶驷这一回,算放了你一马吗?”逄敦煌又问。

段奉先抖了抖肩。可能失血过多,身上冷。逄敦煌发觉,给他身上披了件外衣,听他说:“不然呢,给他七弟抓逃婚的未婚妻,还要他的副官亲自出马吗?再说,程家是什么人家…程家自个儿处理不了这种家丑呢,还是程家逮不回自家的女儿?”

逄敦煌半晌不语,说:“下一站咱们就下车。到时候雇马车走小道。”

他继续翻看着程静漪落下的书。

还是挺想知道,这个勇敢的女学生,会怎么样呢?

对着他的枪口的时候,真有种孤勇。

且眼黑的,在那一刻,险些让他心软到放下枪。

还有额头上的那颗胭脂痣,仿佛会诉说她的情绪…

手上这本英文诗集,褐色羊皮封面,书籍上烫金的字体,漂亮的不得了。

一枚精巧的书签,夹在诗集中。

他看了看,书签放置的位置,是《西风颂》…

火车鸣笛,呜呜声,像山呼海啸一般。

清泉声。

隔着石板地,泉水潺潺而流。

静漪艰难的动了一下手臂。

这小小的一点牵动,令她疼的浑身发颤。

她睁开眼,眼前细细的一点光芒,在距离她只有几寸的地方,像一片金叶子…她拿手指去触摸那片金叶子,浑身的疼痛越发的剧烈,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潮湿阴冷的气体钻进她的喉咙,刺激的她咳嗽的更凶。脸颊摩擦着湿滑的石板,还有稻草,疼。

“小姐!小姐…”那声音比眼前的光线还弱,还有点儿变调。

不过静漪听得出来,那是翠喜。

她闭了闭眼。

似乎就是这一点点的牵动,都会让身上的每一处都疼起来似的…这疼的好像不太正常。她受伤了,是的,但不是全身都伤了,她怎么到处都疼?嘴巴也干。

听到泉水在石板下流动,她有种渴望,想要钻到下面去,泡在清泉里…泉水,泉水,她这是被关在坎院了吧。“小姐…小姐,我是翠喜…”门外的翠喜,似乎是贴在了门缝上在讲话,声音都变了。

但她的确是翠喜。

就只有把她带大的乔妈、翠喜和她的丫头秋薇,会叫她“小姐”。不像别人,都称呼她“十小姐”。秋薇…秋薇被关在哪儿了?

那丫头也倔。她挨打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闯进去了,趴在她身上替她挨了好几下打…笨。难怪乔妈说,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

静漪想动,也动不成。

索性仍是趴在那里。倒不是不能出声,只是翠喜来这里,是个什么状况?她摸不准。

她紧咬牙关。

这一回,她不能妥协。

门外,翠喜又叫了几声,见里面没动静,她焦急的扒着门,也不敢大声叫,只是低低的,对着旁边的那人问:“四宝,到底是不是这儿?你开门让我进去看看。”

四宝看着翠喜,指着门上的锁,说:“我的好姐姐,你看看,都动用这样的锁了,眼下,你说这关的还有旁人嘛?就是十小姐。我不哄你的。”

门上是把不大的锁。

要紧的不是锁大小,而是那锁上的纹路:长条形的黄铜锁,雕着祥云和牡丹花,正正儿的是程家专门用来锁女眷内院门的锁里,级别比较高的了。打开这样的锁,至少得三把钥匙同时开。

翠喜叹了口气。

看了看这阴湿的环境。

墙上挂着煤油灯,宽阔的空间里,豆大的光,一明一暗的,被潮湿和阴暗吞了去…真冷。

翠喜哆嗦了一下。

她在程家当差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来这地牢。

坎院是专门关不服管教的下人的。

程家家规很严,主子们虽不至于时常动用私刑,规矩却极是森严。下人犯了错被关进地牢来,几年里也不会有一回。有一回就以儆效尤,够让人怕上好久的。可是主子们犯了错,尤其是小姐少爷们,最多关到后院暗房里几个时辰罢了…这庆园的地牢,比起程家老宅的更深幽。被关在这里好几天,十小姐怎么受得了啊。

翠喜心里难过的很。

她四下里看看,青石板砌的整整齐齐的,阴湿些,倒是看不到什么怪东西。

“翠喜姐姐,既是十小姐没应。你还是快走吧。耽搁久了怕是不好。”四宝催促。

翠喜看了他一眼。

四宝现在专门看着这个院子的。名义上是看院子,其实就是看“犯人”。四宝的爹宝爷在程家下人里的地位有点超然。他几乎从不跟其他下人走动。平时除了带家丁巡逻、值夜,也不常露面。多多少少,宝爷都是让人有些怕的。只是翠喜和四宝沾点儿亲,能说上话。

翠喜想到这里,心里一动。

她靠近门缝,手扶着铁皮门,对着里面说:“小姐,小姐您千万保重些。大太太说…大太太说她再求求老爷…小姐,翠喜说句不中听的,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小姐您就答应老爷,咱们先出去将养…”翠喜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她顿了下,又急促的说:“小姐您千万保重。太太…小姐您不为自己想,也为太太想…千万别想不开!多少吃点儿东西…太太这些日子…”

“翠喜姐,有人来了!”四宝急促的叫道。

翠喜转身回望,入口处人影晃动,她心一紧,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抓着手心里的帕子,眼睛望着黑漆漆的石阶上,先是出现了两只琉璃灯,跟着脚步声渐渐的大了…翠喜想要躲也来不及,况且实在也无处可躲,索性心一横,站在当场,不动了。

四宝在翠喜身边,倒显得比翠喜还镇定些,他抬眼看清楚来人,往前挪一步,打了个千儿,道:“四宝给九少爷请安。”

翠喜看到是九少爷程之慎,倒是松了口气似的。

程之慎身后跟着他的两个长随程僖和程倚,还有四宝的爹宝大昌。几个人都板着脸,没什么表情。

程之慎是显的松快些,轻声的说了句:“四宝也在这儿啊,起来吧。”他嗓音带着弯儿,眼神带着钩儿,瞟向一福下去、动也不动的翠喜。“哟,这是谁呀?”

翠喜保持着那个姿势,轻声道:“翠喜见过九少爷。”

“真是翠喜姐姐啊,这儿黑,我险些没认出来。”程之慎打量着翠喜。果然是杏庐的丫头,稳。他终于轻笑,“你也来看十妹?”

翠喜没有应声,低头听着九少爷的问话。

“先回吧。跟帔姨好好儿说,别让她担心。”之慎说。

翠喜仍是没有吭声,抬眼看之慎,见之慎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她才轻施一礼,退了两步,才下去。等她离开了地下室,程之慎仍站在那里不动。

程之慎身后的程倚低声道:“主子问话,一句应答没有,二太太身边的人,按理不该这样…”

“杏庐的人,自然比别处不同些。你懂什么。”程之慎轻斥程倚。程倚嘿嘿一笑。程僖倒在这时候说了句实话“二太太那边的人现在还顾得上礼法么”。之慎听着,转了下眼,“宝爷。”

宝大昌躬身,道:“九少爷。”

“是父亲吩咐我来看看十妹的。”程之慎温和的说。对宝爷,他应有几分敬重。

宝大昌说了声“是”,身子微微一躬,腰间的钥匙哗啦哗啦响,人却没挪动一寸。

程之慎从袖筒里掏出两把钥匙来,微笑道:“那就请宝爷开开锁吧?见了十妹,我也好早些回去跟父亲那儿复命。”他把手里的钥匙抖的叮铃响。

“九少爷,这不合规矩吧?”宝大昌面上严整,一对虎目微微上翻,对上程之慎含笑的秋水一般的目光,不为所动。

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四)

“加上你腰里的,这不三把钥匙都全了嘛?怎么不合规矩?”程之慎问。

“全,是全了。”宝大昌沉着的说,“还缺一个人不是?”

“缺一个人?”程之慎转了下身,扬手将钥匙给身后的程僖一把,拍手道,“这不就成了?”

“九少爷,您别难为我。”宝大昌道。

“宝爷,我怎么会难为你呢?”程之慎笑微微的,“宝爷这是不信我了。幸好我有父亲的手书在此。”

宝大昌双手接过来,看着。

“这总可以了吧?”程之慎道,语气里有一丝不耐烦了。

宝大昌将字条叠起来,放在袖中。

程之慎看着宝大昌腰上的那串钥匙,又见宝大昌再微微一躬身,以为这下可以打开牢门了,心中一喜,却不料宝大昌后退两步,叫了声:“四宝。”

站在宝爷身后的四宝忙应声:“在。”

“送九少爷。”宝爷说。

“是,爹。”四宝听到他爹的这句话,立刻站到了前面,朗声道:“九少爷,请。”他五大三粗的样子,这会儿拉开架势往那里一杵,端的是唬人。

程之慎高挑而瘦削,他身后的两名长随虽说壮实,可四宝的功夫…程之慎心里忖度着该怎么办,打,是打不过,就算打得过四宝,宝爷这关…他脸上仍是笑微微的,“宝爷…”

他今儿是打定主意进来把静漪带出去的,没想到宝大昌虽是一介武夫,却严守原则,委实不好糊弄…这就有点儿难办。

之慎在动脑子,要怎么能让宝大昌网开一面,使他能进去…

“九少爷,府上百十年的规矩,坎院里只认钥匙,不认人。”宝大昌淡淡的说。

“宝大昌!”程之慎到底是年轻,被宝大昌这样一说,脸上的笑容终于是渐渐的消了去。

“九少爷,请吧。”宝爷头稍低。恭顺,然而倔强。

“你!”程之慎瞪着宝大昌,眼睛里像是能蹿出火苗来似的,“你好样儿的!”他看了牢门一眼,转身撩袍子便往外走。他脚上是两截子的牛皮鞋,踏在潮润的石板地上,响声奇大。他气呼呼的走上高高的台阶,不料脚下湿滑,他险些跌倒,身后有人一伸手,将他稳稳的托住。程之慎抬头一看,是四宝。他甩开四宝的手,再走两步,出了地牢,上面是间空旷的厢房。

程之慎出了厢房门,但见外面漆黑一片,此时雨丝急落,雨下的正急。

程僖急忙撑开油纸伞,雨点子噼里啪啦的落在伞上,程之慎却直接就走进雨里去了。

“九少爷慢走。”四宝将程之慎一行人送出坎院大门,道。

程之慎脸色十分难看,回头狠狠的看了一眼坎院的大门,又瞪着四宝。

四宝尴尬。

之慎想着四宝和他也是从小的情分,见他那为难的样子,倒一时也不忍苛责他,只是说道:“你们就看着小十给老爷整治吧!”

四宝待程之慎走远,才回身,把那铁皮大门上了闩。廊下一溜儿羊角大灯,在风中纹丝不动,很是明亮。

坎院是府里唯一没有通电灯的地方。但是这羊角灯看起来,更符合坎院的身份似的。

四宝看着站在上房门口的父亲。父亲不知何时从地牢上来的。

此时雨势急,园中石板路上、青草丛中,雨落下去,水花飞溅,更添了分秋夜的冷涩。

“进来说话。”宝大昌说。

四宝走过去时,宝大昌已经进了上房,正坐在侧座上,拿了青布烟袋,往烟锅子里装烟丝,不紧不慢的。

“关门。”宝大昌说。

四宝回身关了门。屋子里更暗了些。

这处名为坎院上房,平日里是不住人的。偶尔主子们要提审关起来的那些人,才会在这儿待一会儿。

“从带你进程家,让你进坎院,第一天,爹就跟你说过,做坎院的人,你先要守住什么?”

“戒贪、戒色、戒赌博;不友、不群、不…”

“说!”

“爹,孩儿错了。”

宝大昌点着了的烟锅子,猛的往儿子额上摁过去。

四宝吃痛,不敢出声。

“不心软。”宝大昌一字一句的说。

空气里一股烧焦了的皮肉的味道。

“跪着。好长点儿记性。”宝大昌重又拿了烟,吸了一口。

四宝额头上钻心的疼,“爹…九少爷说…”

宝大昌“吧唧吧唧”的抽着烟,瞟了儿子一眼,不说话。

“爹,十小姐那么倔,说不准真的出点儿什么事儿…爹,二太太和十小姐,可都是难得的好主子…爹!”

“照老爷的脾气,十小姐就是死,也得去了陶家才能死。”宝大昌说。

四宝呆呆的看着他爹。

“你当我不知道,夏日里,你就帮着十小姐送信儿;这一次,你也脱不了干系!”

四宝梗着脖子,但是不吭声了。

“再敢掺和主子的事儿,就不是头顶上添个疤这么容易过去的了,四儿。你看看之忓是怎么办事的。”

“他还不是…”四宝有些不服气,想了想,大约觉得不妥,没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