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人家说,女儿嘛,总要嫁出去的。知道你好,也就好了。”宛帔轻声的说,“漪儿。”

“嗯?”静漪抱着宛帔的膝。

“你离娘多远,娘都不怕,知道吗?只要你好好儿的。”宛帔说。她抚摸着静漪的头发,手微微的有些颤抖,因此腕上的碧玉镯子,轻碰着静漪的耳朵。

温温的,仿佛是她小时候,睡着了,母亲那样轻轻的吻她。

她一动都不想动。

良久,她稍稍抬起头来,看到母亲裙摆上,灰色的绸缎上,印了两点深灰。

她刚想看清楚那是什么,就见两滴亮晶晶的东西,又落了下去…

“太太,青黛来了。”翠喜在外面禀报。

静漪忙站起来,背转身过去。

宛帔指了指里间,静漪走进去,她坐端正了,等青黛进来,问道:“是太太那边有什么事?”

青黛回话道:“太太让二太太过去,商量一下事情。太太明天要去段家吊唁,手头有几件事情要交待给您呢。请您马上过去。”

宛帔问:“段家?段家谁殁了?”

“是段司令。段家来人刚刚走。”青黛回答,见宛帔愣了愣,她就接着说,“外面传说段家都乱套了。段司令还没咽气儿呢,几个儿子和老部下就在他眼前儿动了枪,段司令硬生生的就是给气死的…老爷现在太太那里。还有,听说姑太太家里,三表小姐这两日生了病,家里也有些不安宁。太太说,要是忙不过来,二太太这几日还得去瞧瞧赵家那边。”

“我换件衣服,这就去。”宛帔打发青黛先走,自己到里间换衣服。见静漪已经恢复常态,她吩咐翠喜:“替我拿那件茧绸衫来。”

静漪陪着母亲换好了衣服,送她出门。

“刚才都听见了?”宛帔问静漪。

静漪知道母亲指的是无垢的事情。青黛说的含糊,应该是不明就里。她总是知道无垢的事的。

“那日去探望大表姐,听她说,孔黄两家因为解除婚约的事,闹的很不愉快。孔家大哥执意退婚,不惜以死相逼。这满城风雨的,姑父必然要责怪三表姐。”静漪说。

“有无垢的事在眼前,你也好好儿想想。”宛帔望着静漪,默默的将手帕塞到胁下,扶着翠喜走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静漪仍旧站在廊下。

她想这几日,想必母亲要忙一忙的,家里进出的人多,门禁也会松一些吧。

她回到房里去,见秋薇还在专心的描花样子,就不去扰乱她,坐在书桌前,她打开了那个小匣子。她清点着里面的东西。

有一张相片,是戴孟元的半身照。

他穿着黑色的长衫,围着白色的围巾,端直清正,目光湛湛,似是在望着她。

静漪将相片用一方锦帕包了,放回小匣子里去。

孟元,过几天,就应该启程了吧?

但愿他顺利到达大洋彼岸。

这一程,程家因为几件大事,从老爷程世运到太太杜厚德都十分忙碌。

这日早上静漪和之慎要出门上学,原本要送他们去上课的司机就说:“请九少爷和十小姐将就一下,用这辆小车,今儿您二位的车子被派去送太太和四太太出门了。”

之慎听了就问:“怎么连我们的车子都用上了?早知道我自个儿开车上学,送十妹就是了。”

“你又要招父亲说你吗?”静漪背着一个大书包,拉着之慎上车,“快走吧,再罗嗦就要迟到了。”

之慎要挑剔细致起来,也是十分的挑剔细致,这辆又旧又小跑起来除了喇叭各处也都叮叮当响的奥斯丁,他平日里是最看不上的。

静漪倒不觉得怎么样,等之慎不情愿的上车来,她就说:“一早儿的起床气还没有过去么?发什么大少爷脾气呢,从没见人是这样的。难不成套上马车你就不上学了?可真是那句话说的再不带错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九哥,我服了你。”

之慎撇了下嘴,说:“车马出行之事,岂可小看。”

“真能摆谱儿啊。”静漪微笑了。之慎有时候,是一板一眼的。所以程家的爷们儿里,他岁数虽小,谁伺候他,也不敢不经心。

“你背这么大一书包干嘛?”之慎问。他胁下只夹了一本书另加一本笔记本。说着话,便扯了一下静漪的书包背带,看上去还挺沉。他使的劲儿小了,一把没扯动。

“哦,今天课多。我还多带了件衣裳,昨儿下课的时候觉得天凉。”静漪拢了下大书包,说。她又拢了下耳边的发丝。

“你就随了帔姨,身子还是偏弱些。你看之鸾之凤就气壮如牛。”之慎伸手摸摸静漪的额头,静漪坐着没动,他又摸摸自己的额头,“不发热就好。我记得你年年入秋仿佛都要小病一场。这几年每逢入秋你已经南下了,我险些忘了呢。”

他微笑着看静漪,静漪没笑。

“昨儿母亲还说你,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大了。她说,四姐出嫁那日,你还是抱着四姐的腿不让四姐出门的小丫头呢。转眼…”

“哥。”静漪叫之慎,“别说了。”

之慎笑笑。

她不愿意听他说这个,他也就不说了吧。

他再看看,就觉得这小丫头真的是要长大了。

她生辰,那场成人礼的盛大舞会都登了报,烜赫一时。信和报纸是之鸾寄回来的,父亲在家中,看了报纸皱皱眉头,却没说什么;帔姨却是去信告诉静漪此后不可随意抛头露面,措辞极严厉。他看那报纸时就只是笑笑,便扔在了一边…虽说是个成人礼,那时候也没觉得小丫头就真的成人了,回来喊着“九哥”“九哥”的,仍旧是他的跟屁虫一般的小妹子。犯起倔劲儿来,糊涂到不得了。就这样,竟然就要出嫁了…想想陶骧那个人,他不由得要叹口气。但是总好过跟戴孟元在一处的颠沛流离吧?戴孟元,此时应该在去往纽约的船上了吧?静漪不晓得清楚不清楚这事儿?她不提,也没人提。最近,父亲看上去很相信静漪,就要安然的走上他给安排的路了。

之慎又看看静漪。

静漪将她的大书包紧紧的抱在身畔,小脸儿也绷的紧紧的。

之慎忍不住弯起手指在静漪饱满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说:“话说着就嫁人了,还这么动不动就使性子,哪儿得了哦。”

静漪听了,也不说话,狠狠的捶了他一拳…

车子先到了燕大门前,之慎下车,说:“不用接我放学。我今儿课就两节,下了课我自个儿回的。”

他说着便要走,静漪想要叫住他,又没敢开口,正抓着车门呢,他忽然回了一下身,说:“小十,你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静漪心里一动,摇头,说:“没有。”

“那我走了。回头再说,这几天又好多新鲜事儿呢。”之慎走了。

静漪拉上了窗帘,额头抵在车窗上,深深的呼吸着…新鲜事儿么,九哥,是段家的争权夺利,还是孔黄两家因退婚决裂?还是将三表姐被禁足在闺房、她正绝食抗争?

想到三表姐,她心里发疼。

“停车。”静漪说。

司机停下车来,说:“还没到地儿呢,十小姐。”

“今儿出来的早,我走两步吧。”静漪说。

“是。”司机回话。

“你先回吧,下午放学再来接我。”静漪吩咐。

“是。十小姐,那我先回了,还要送三太太出门。”司机说。

“去吧。”静漪点头。等车子开走了,她转身朝学校大门的方向走着,脚步却越来越慢。

她停下来,回头看了车子离开的方向,东西张望了下,一招手拦下一辆黄包车,说:“只管往前走。”

黄包车夫“哎”了一声,飞奔起来。

静漪眼看着黄包车经过协和的正大门,又说:“到雇大车的地方把我搁下就好。”

“这位小姐您是要去哪儿啊?”车夫问。

静漪没回答。

她就要坐火车先离开北平、奔她的新生活去了…

但她有时间,不着急说。

【第四章完】

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一)

【第五章缘深缘浅的渊】

北平火车站,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旅人,在车站内外流动着,和夏末仅剩的一丝潮润混合在一起的,是酸腐的气息。

程静漪抱着她的书包,坐在一个背光的角落里。她早已换下清洁的学生袍,穿上一件色泽暧昧不明的芥末黄色的粗布长旗袍。脚上的白色袜子是旧的,因此和黑色的平绒扣绊布鞋搭起来,就更加的不引人瞩目。她还特地戴了一顶软帽。已经洗过很多次的灰色亚麻软帽,帽檐软塌塌的垂下来,齐着她的腮。若是摘下帽子来,就会看到一张玉一样白净的面孔上,有一副很大的眼镜…她将软檐帽拉的更低些,偷眼看着车站墙壁上那个挂满了灰尘的大挂钟——离那趟去天津的火车开车,还有半个钟点。

她的身子被人轻撞了一下。

转头看看,是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人。因为困倦,正在打瞌睡,身子摇摇晃晃,歪过来,再碰她一下。

静漪往旁边挪了挪,只有半边身子坐在长凳上了。

她的脚碰了碰搁置在长凳下的柳条箱。小巧的柳条箱,看上去不起眼,里面装了个更小一点的皮箱,有衣服有书,还有一点西药。这是她早早的预备下的。来火车站前,她拿着一张当票去赎回了这个箱子,直奔了车站。

“让开、让开!”

听到呼喝声,她迅速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瞅了一眼——拿着黑白相间警棍的警察在推搡几个背着大包行李的人,让他们往他指定的方向去——她心一提,随即又定下神来。

她戴的一副圆形黑框大眼镜就是个化妆工具,度数并不合适,反而让她视物不清,这让她的耳朵变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灵。

“老哥,城里戒严了,你知道吗?”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

“什么时候的事?我刚从通县过来,没有进城。”

静漪微微侧头,从镜框上方看了他们一眼。都是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其中一位鼻梁上也架着圆圆的镜片。

“…今天段司令出殡,当然全城戒严…听说,段家大公子…”声音低的已经细不可闻。

静漪占着长凳的一角,竖着耳朵听。

虽然这个消息在她听来并没有特别之处,但是如今的城防军代司令是陶驷,万一呢…

段家大公子…全城戒严…她想起陶驷那笑眯眯的面孔,说自己是“代司令”时候的模样。她不太愿意把陶驷和笑面虎这样的词联系起来。但实际上,帮着段家稳定局势的陶驷,全城戒严的目的不是为了北平城的稳定,而是要帮着段奉孝除掉他的兄长段奉先吧…她看着书包上的扣子。

兄弟阋墙,人间惨事。

奉先大哥,奉孝二哥…都曾经是多么俊秀清贵的少年啊。

“…先前秘不发丧,等的就是大公子…到底是父子一场,无论如何都要回来送的…”叹息。

“这一送,可是老父亲还没送走,自己的性命就搭进去了…动了权、碰了利,父子兄弟都不在话下啊…”也是叹息。

静漪垂下头。

还有一刻钟,她就可以离开北平了。

这城中所有的富贵浮华、恩怨情仇,都将同她暂时的分离,而不必再加以理会。

她攥着母亲给她的小怀表。

最对不起的,就是疼她的母亲、信任她的嫡母、九哥…日后,听着表上滴滴答答的声音,想念他们,应该是经常的事了吧?

车站里忽然间安静了下来,静的能听到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静漪紧张的看着入口处,外面不停的有人涌进来,扛着行李,神色仓皇。她站起来,透过车站灰蒙蒙的窗口,看到了列队的士兵。

她转回头去看车站里面,黑乎乎的火车停在轨道上,拥挤的人群正缓慢的往里移动。

她果断的拎起柳条箱走到队伍的尾端,站在前头的人回头看了她一眼,问她,这位姑娘你也是去天津么?

她点了点头,没吭声。也没有回头,只听到士兵进站,三两个人一组,开始盘查…他们重点盘查的是青壮年男子。

静漪见状,便镇定的跟着队伍缓慢移动。

穿着灰色制服的军官带着士兵来到队伍前头,立在火车站检票员的身后,检票的速度又慢了下来。那军官不时的看看车站内,他的下属认真的在搜索着目标。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回身,车站的站长过来,低头哈腰一番,递上一根烟…静漪捏着车票,递到检票员手中。

车票被她捏的有两枚指印在上头,油印的字迹都模糊了。

检票员特地拿过来再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看看她。

静漪将帽檐向上挑了挑,露出前额。厚厚的玻璃眼镜,几乎遮住了半边脸。

检票员把车票还给她,站在检票员身后的两名士兵扫了她一眼,挥手让她进去。静漪直着身子,步速如常的离开。

“你,等等。”静漪听到那军官开了口。

她身子僵了一下。

是那日跟在陶驷身边的副官,叫什么,左志成的是吧…他是不是认出了她?

她正要回身,就听左志成问:“到哪儿去?”

“去石家庄。”年轻的女子在说。

“你拿的什么,到这边来,搜查一下。”左志成说。

静漪听到这里,抬头看一眼火车头的方向,迅速的朝那边走去。

她大踏步的走着,不时的与荷枪实弹的士兵和警察擦肩而过。

好不容易找到了车厢,真仿佛跋涉过千山万水一般。

她买的是最低等的座。拎着柳条箱走进车厢去,还不到开车的时间,车厢内的旅客很多,嘈杂而混乱。

待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却发现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看到她,仰着脸,目光有些呆滞的,婴儿被包裹在小棉被里,梨子大的一张脸,极弱小的模样。静漪站了片刻,回头看了看,没有发现另有空座,再转回头来,这个抱着婴儿的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女子,仍那样看着她。

她便拎着柳条箱走到车厢的尽头,站下来。

一门之隔,那一边是高等坐席车厢。

静漪看了看那边,安静的走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穿窗而过的风,吹起白色的纱窗。

她要在这里熬过几个钟头,到晚上才能到天津。到了天津就有船去上海了。从水上走,要比从陆路走安全的多…她没有给家里留下只言片语,连秋薇都没有说一个字。家里人,大约除了之慎,谁都没有发觉她今早有些异常吧。她看看时间,之慎还在上课…她心里有些不好受。之慎相信她呢…就算是父亲,嫡母、母亲…他们都相信她呢。

静漪深吸了口气。

等她到了上海,还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情形。若是能顺利登船,出发的那一天,她会给家里写一封信的。或者,到了纽约再写信么?

她看着车窗外,一队士兵正跨过铁轨,往旁边的火车上去。

那辆火车是去石家庄的——她想,从石家庄出关,那就不是段家的势力范围了。段奉先若是逃跑,应该不是往北,就是往南,往北更容易些,毕竟现在,段系和南方是结盟的关系了…她不知怎的总是想到段奉先。

其实很多年未见了,段家大哥比她大了太多,应是大表哥赵宗卿一般年纪的人,总玩在一处。

和大表哥一起从天桥回来,会买一大堆的玩意儿,竹哨啊风筝啊…满园子跑着放风筝,她们几个小的就看着风筝在天上打架。既然是打了架,索性一剪子下去铰断了线,风筝就飘远了。

火车咯噔一下响。

静漪身子跟着一震,以为火车要启动了,其实不是。

列车员还没上来,车厢门口大开着。

静漪再看看跨过铁轨的那队士兵,上了去往石家庄的火车。

都要搜查吗…这个念头还没有过去,静漪就见跟随着列车员从车厢的另一头也上来一队士兵,跟在穿着制服的列车员身后,开始逐一的查火车票。她偷眼看去,这一回,除了青壮年男子,他们还重点盘查年轻的单身女子。看到学生样的女子,总是要多问几句。那为首的士兵手中拿着相片,目光如炬,在车厢里扫来扫去。

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二)

静漪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再看一眼,夹在那队士兵中,有一个黑衣的青年,赫然是林之忓…静漪咬了下嘴唇,拎起她的柳条箱,开了高等坐席车厢门便走了进去。

她走了两步,来到第二扇包厢门前,果断的敲门。

半晌没有人应,她正要走下去试着敲另一扇门,这个包厢的门却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身量中等、敦敦实实的青年。衬衫西裤,整齐干净。他打量了静漪一下,问:“请…”

静漪眼角的余光看到那边车厢里,林之忓带着人是越来越近了,她不等这青年人说完话,便硬是闯了进去。

可能是猝不及防,也可能是对一个弱质女子并无防备,那青年被静漪推着,闪在一边,看着静漪关好了门,并没有立即发声。

“请让我在这儿躲一下。”静漪说。她背靠着门,心跳简直跟门外那些杂乱的脚步声一样的乱。

那青年转过身去,从窗帘的缝隙里往外看了看,问:“这些人难道是找你的?”

他回头看静漪。

静漪犹豫片刻,一点头。

管那些人是不是完全为了她而来的呢,她只要躲过这一劫就好了。

“嗬,逃婚么?”那青年竟笑出来。这一笑,白灿灿的牙齿亮的很。

静漪迟疑。

“坐吧。”那青年指着自己对面的软座,微笑,“不用和我说仔细的。若是被逮到,我也救不了你。”

“谢谢。我不会连累你的。”静漪正要坐,忽然的,那青年在坐下来的时候,从他身上落下一样东西来。她看到,转而盯着他,问:“你受伤了?”

是带血的药棉。

她本来不该问。但是也不知怎地,脱口就问了出来。

她抽了下鼻子,难怪,她闯进来,便闻到血腥味。她以为是自己过于紧张,鼻腔里都充斥着血腥味的缘故,原来并不是。

“我学过护理。”静漪说。

那青年却不在乎的笑了笑,当着静漪的面,从容的将那带血的药棉重新装回口袋里,兜着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在乎,无礼,大胆的,他看着程静漪。

静漪没有回答。

他笑笑,说:“你藏在这里未必躲的过去。”

他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静漪一时没有领会到。

“摘下眼镜来吧,这副眼镜说不定等下会让你跌跤。”他继续这样调侃她。

静漪不理会,他也笑笑,不再出声。

片刻之后,静漪倒把眼镜真的摘下来了,拿在手里。戴久了,她眼睛发涨,头也犯晕。

她看到他闭上了眼睛,全身上下看起来是很放松的,可是,她觉得他现在应该精神很紧张,不然,他的手不会将上臂握的那么紧…忽然的,静漪就被隔壁敲门的声音惊动了,她反射似的正要起来,他却更快的一把按住了她,说:“镇定。等下你别出声,我来应付。”

静漪收了下脚。

他迅速移开手,说:“失礼。”

静漪深吸了口气,问:“是枪伤吗?”她指了指地面。

他似是怔了怔,看到地面上滴溅的血迹,大眼眯成一条缝。外面盘问的说话声很大,还没有人来敲他们这扇门。他似是正在判断静漪问的话,到底要不要回答。

但是他笑了笑。

静漪说:“我的皮箱里有药。”

她说的很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