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过时间,车子大概开了有一个半钟头,我们现在可能在山里。兰州的地貌,从机场附近往北往南都是山,东西沿黄河一马平川,藏不下这么多兵。”之忓低声说。

他们交谈都把声音压的很低,不能惊动外面的看守。

“之忓,你歇息下吧。好歹他们还给我和秋薇一碗饭,你连饭都没的吃。”静漪语气倒是轻松,看看秋薇,微笑。

之忓也笑笑,退回牢房里头去,又将自己隐藏在黑影中了。

静漪将自己的裘皮大衣脱下来盖在秋薇腿上。

秋薇从身上摸摸索索地掏出一个小荷包来,抖抖,从里面掏出针线来。

静漪正好奇,秋薇纫了针,说:“小姐你别动。”

银针上一缕白线,秋薇让静漪伸直了腿,她从她袍子的下摆处开始封。将前襟缝在一处。静漪明白过来,本想阻止她,但见她无比的认真,仿佛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便沉默了。

秋薇的针线活儿极好,在这个时候,仍然走着细密的针脚。

静漪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

连续几日,她都这么过来。

除了看守每日定时来送饭,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在静漪的抗议下,他们终于也给之忓一碗面。

表上的时刻成了虚设,他们只能从入口处那一点的光亮,判断什么时候天亮了,什么时候天黑了。

之忓又变的沉默寡言,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不过是问静漪句早安,睡的好吗,有没有不舒服…就是这么几句话的往来,却也因为同在患难之中,彼此都有相依为命之感。秋薇年纪最小,也活泼些,偶尔竟要同之忓开玩笑,之忓也不与她计较。

“之忓大哥,听说七小姐…”秋薇一开口,就被静漪瞪了一下。她倏地住口,静默了一会儿,才问:“听说七小姐让之忓大哥教她武术…”

静漪拿手帕盖了脸。

已经数日没有清洗,她觉得自己是臭的。

“我不会教人武术。更不会教七小姐。她是主,我是仆,主仆有别,怎可乱来?”之忓倒不介意回答秋薇。

静漪此时背对着他的方向。

之忓说的是之鸾吗?

她不确定。

她觉得这几句话分明是说给她也听。

她想起之鸾看她时那怨毒的眼神,还有她打之鸾的那一巴掌…“之忓,我们没把你当下人。”她说。

“可我不能忘本。”之忓静静地说。

“糟了,之忓大哥,你这是骂人不带脏字儿吗?像我这样没上没下,岂不是忘本?”秋薇站起来,还跳了两下。跺地上尘土飞扬。

静漪咳嗽起来,骂道:“你这个丫头,还不快停下!”

秋薇却反而扑过来,说:“就不就不…”

主仆二人笑作一团,无忧无虑的。

连看守都被惊动,特地走过来看她们。见她们只是笑,查看半晌才走开。

“小姐,我们会不会死?”秋薇笑着问。

“怕吗?”静漪问。她知道秋薇突然间这么问不会没有理由。几天过去了,匪首没有一个出现,陶家没有消息,而给他们送饭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眼神却像刀子,能凌迟了她。

“怕什么,戏词儿里说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十六年后,我又是一个好姑娘!”秋薇嘻嘻笑着。

连之忓都被逗笑了。

静漪笑够了,给秋薇打开头发,用她随身带的小篦子,给她蓖头发。

秋薇的头发深棕带黄,发梢儿简直就是金黄色,十分的好看。

土牢里脏兮兮的,秋薇说头痒,可能是生了虱子。

“和小姐在一起,什么都不怕。”秋薇攥了衣袖。

静漪笑笑。

秋薇的脸都瘦了一圈儿。每日秋薇都想办法逗她笑一笑,其实心里焦虑的很。毕竟还是个孩子…静漪也忘了自己比秋薇大不了多少。

“姑爷会想办法救我们吧?”秋薇又问,“咱们家老爷太太要是知道,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不是说,亲家老爷是西北王?还有人敢打陶家的主意?反正我想,不管怎么样,姑爷一定会想办法救咱们出去的…小姐,姑爷有枪嘛,带着人杀上来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静漪不语。

陶骧吗?

她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和背景。但是拼了命从严兵布阵中炸开一条血路把人劫走,要的肯定不是简单的交换条件——陶家会为了区区一个她大动干戈?她的确不能做如此想象。但也许,陶家会想办法救人的…撇开陶驷一家三口不提,西北王的新儿媳妇在自家地盘上被劫走,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说到底,陶家丢不起这个人,陶骧丢不起这个人。倒真不是她程静漪或者程家有那么重要。

“哎哟。”秋薇喊疼。

静漪不知不觉间把她的头发揪狠了。

她揉着秋薇的发顶。

就听见外面有嘈杂的声音,她坐好了。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不由分说地开了牢门便进来,一把拉起静漪来就往外拖。

秋薇抱住静漪的腿,叫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家小姐…”

静漪怕秋薇挨打,匆促间说:“秋薇你松开手,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她认出拖着她出来的是十四。十四一脚踹开秋薇,将静漪抄在怀里。

静漪见他红了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愤怒。十四将牢门关上,一把将静漪掼在地上,抬脚便踩在了她脸上。

地面上腾起的黄土呛到静漪口鼻内,她顿时有些窒息,眼睛被黄土迷了,泪就不自觉地往外流。她抓住十四的脚踝。秋薇的哭喊声很凄厉,她却没法儿理会。

十四被静漪沉默的反抗激怒,下脚更狠。

第九章 章无影无形的光 (四)

随着脸上疼痛的加剧,静漪不由自主的心里发慌。这个十四对她怀着极大的仇恨似的,恨不得像踩死蚂蚁那样把她碾的粉身碎骨…她听到十四恶狠狠地说:“还以为你这婆娘是张好牌,谁知道陶家根本不在乎你死活。”

她心中一凛。

十四松开脚,蹲下来,捏着她的下巴,说:“听明白我的话了吗?嗯?嗯?!”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静漪问。

十四“啪”的一个耳光抽在她脸上,阴狠地说:“要你的命。”

静漪耳边一阵轰鸣,鼻子里一股温乎的液体往下流。

她闭了下眼,说:“那你杀了我好了。”

“你倒是不怕死。”十四又一个耳光抽上来。随着一声脆响,秋薇哭声更大。他说:“也是,你们程家能把你丢给陶骧这样心狠手辣的东西,就是不顾你死活的。反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就不如给我十三哥先逍遥逍遥。回头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陶七爷的老婆,睡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静漪紧咬牙关。

“十三哥,你先来吧。你用完了,再给其他弟兄们用。”十四站起来。

听到这话,秋薇嚎的声嘶力竭。十四一怒,掏枪就抵在静漪头上,警告秋薇:“你再敢出半点儿动静儿,我现在就打死她!”

“你这是干什么啊,十四?你把她打成这样,我还有什么心思玩儿啊?”从外面晃着进来的是郞十三,嘴角上挂着笑,依旧是色迷迷地望着静漪,啧啧出声,“可怜的,怎么陶骧就不懂怜香惜玉呢,舍得把你留在这儿,便宜了我们…等会儿我可得好好儿疼疼你。”

他说着伸手就要过来摸静漪的脸,静漪躲开。

他笑着说:“唷,还不乐意呢?实话和你说,刚刚陶老二里应外合成功逃走了。有他那一家子在手上,陶骧都没松口。就剩你,陶骧是不会冒损兵折将的险了。”

他以为会在静漪脸上看到惊恐,却不想静漪听到这个消息,头一个反应竟是松了口气。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蠢?这关口了还不怕吗?”他笑着,目光在静漪脸上身上溜着,“这胆色倒是合我的口味,说不准,你还是个…十四,我瞅着这娘们儿会是个在床上很*的。你怎么看?”

十四冷笑了下,说:“那你就先尝尝吧。”

郞十三将静漪拎起来,推到牢门上。

静漪手扣着栏杆站稳。

这一阵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辨清自己的位置,看到秋薇那惊恐的脸,想哭叫又不敢出声的样子,她转眼盯着郞十三的脸。

“那说好了,十四,这可是你让给我的,过会儿你可不准眼馋。”郞十三笑嘻嘻的,抽下腰间的东洋刀挥过来,带着冷冽的风声,堪堪的,贴在了静漪的腮边。锋利的刀尖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下,定在了她颌下的领口处,“噗”的一下,挑开了她的一颗扣绊,向两边拨了拨,洁白无暇的肌肤露了出来。

郞十三似是愣了一下,接着便笑起来。古怪的笑声令土牢的气氛更加的紧张和诡异,他一口白牙森森的闪着光,说:“的确是…人间*。难怪闹了那么多风流韵事,陶骧还要你。”

他走近一步,东洋刀继续向下,扣绊又被挑开一颗。

他笑着,阴冷的眼睛里闪着寒光,发红。

秋薇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了,扒着牢房栏杆哭叫谩骂。

郞十三充耳不闻。

静漪咬着牙。这样一点一点的折磨,比排山倒海来的殴打和羞辱更令人难以抵挡。

郞十三再靠近静漪一些,低低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畜生。”静漪骂道。

郞十三笑着,说:“连骂人都很够味儿。别着急,有你叫的时候…你在陶骧床上怎么叫的,等会儿就怎么叫。我保管让你叫的更大声!”

“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好了。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叫程静漪。”静漪说。

郞十三将手里的东洋刀旋了一下,扣绊再开一颗,说:“哟,是吗?”

“你们可别忘了,除了陶骧,我还有个哥哥,叫程之忱。”静漪说。

“程…之…忱!”郞十三重复着这三个字,东洋刀横空劈了一下,呼啸着在静漪头顶划过,“山高皇帝远,我们连近在咫尺的陶骧都不怕,怕你那个索老儿的姑爷三哥?笑话!等他来了,你早被我吃干抹净了,说不准,他还得低声下气的认我做妹夫呢…你说,是不是?美人儿?到时候,我开什么条件,大舅子不得如数支付啊?”他邪笑着,刀背冷冷的向下,贴着静漪的下巴颏儿,人几乎要贴在了静漪身上,眼睛盯着静漪的领口。

静漪衣上扣绊被挑开了一串,领口已经散开大半,雪白的肌肤露出来,看上去是无尽的诱惑。

静漪一动不动,紧靠着栏杆。

山洞里的火把燃烧的是动物油脂,令她有种眩晕和呕吐的感觉。土牢的入口处有重重的人影,在黑暗中重重叠叠的,鬼魅似的,仿佛随时会涌进来。想到接下去可能发生的事,她控制不住自己,身子在发颤。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猪狗不如。不管你们是冲着谁来的,真刀真枪跟他拼就是了。”静漪说。

“拼什么拼,我们是土匪。七少奶奶见多识广,上流社会什么没见过,唯独土匪你没见过吧?看看我,我就是土匪。别跟土匪讲手段,讲道义。我们就是猪狗不如。比猪狗过的好,谁来做土匪呢?七少奶奶千里迢迢来兰州,为的不就是入洞房嘛…这就让你入洞房。”郞十三压低了声音。

山洞里静的怕人。

郞十三的东洋刀忽然间斜插进了静漪的衣襟儿里,隔着内衫,那冰冷直钻进她心里去,只要他轻轻一用力…静漪眼睛不由自主地一闭。

郞十三笑着,他的手扶上了她的腰。

静漪屏住呼吸,就想孤注一掷的时候,郞十三的笑声戛然而止,变成嘶嘶的吸气声。扶在她腰间的手瞬间移开了…

“十三哥!”十四叫道。

“别过来,你往前一步,我就弄死他。”之忓阴沉沉地说。

静漪睁开眼。

与她近在咫尺的郞十三双手把着自己的颈子,不敢挣扎。他的颈子上缠了一条极细的皮鞭,而之忓的手从栏杆里伸出来,稍稍一收手,郞十三的脸就变成了紫茄子色。

这一下,就连隔了几步远的十四脸色都变了,他擎着手枪原本是对着之忓,不想之忓却让郞十三挪动脚步,利用他挡住了子弹射来的角度。

“放开他。”十四说。

之忓也不回应,只是勒紧了手上的皮鞭,郞十三慌忙的胡乱摆着他空着的那只手,一对眼睛都要凸出眼眶了似的。

静漪只觉得紧贴她身子的刀“嗤啦”一下被抽了出去,丢在地上。她趁机蹲下身,将东洋刀抄在了手里。

“从这里滚出去。”之忓说。边说,边下了郞十三的枪。他盯着十四,对静漪摆了下手,示意她不要动。

“出…去…”郞十三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来。

“十三哥,”十四顿了顿,说:“兄弟只好对不住你了。”

他话音未落,一声枪响,郞十三立即脑袋开花。

静漪顿时被溅了一脸一身的脑浆。

热乎乎的,顺着她的脸往下滴。

之忓正要举枪还击,不料十四的枪更快,一枪打在他手腕上,枪掉在地上。之忓反应也快,倒地便想将枪捡起来再还击时,膝盖却又中了一枪,终于跪地不起。

不到一分钟,土牢已经一死一伤。

“十四哥,四哥有话,留活口!”有人冲进来,慌张地喊。看看倒地的郞十三,又惊又怒,“十四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十四看都不看他,拿枪指着静漪,说:“十五,你来晚一步。十三哥老毛病犯了,被这娘们儿整的五迷三道儿的。没想到这娘们儿手下厉害的很,对他下了手…”

“陈十四!”随着一声暴喝,外面又进来了一队人。

“四哥。”十四转身的同时后退两步,将静漪拖到了身前。

逄敦煌看到倒在地上的郞十三,上前去摸了下十三的鼻息,已经没气了。他伸手合了十三的眼睛,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没看陈十四,而是看着十五。

十五对他摇了摇头。

“十三哥是想在这儿就办了这娘们儿。偷鸡不成蚀把米。”陈十四说。

逄敦煌站起来,看着他,问:“真的吗?”

“四哥不信,大可问问在场的弟兄。”

“我不用问他们,就问你。今天,是老十三要对程小姐不轨,还是你意图不轨?”逄敦煌问。边问,边往前走。

静漪这会儿已经知道自己成了十四的人肉盾牌。

她看着逄敦煌。

逄敦煌一对眼睛越过她,紧盯着十四。

“四哥这么说,我就不懂是什么意思了。”十四语气里已经露出一丝慌乱。

“你明知道眼下她是交换大哥二哥唯一的筹码了,她出了事,别说大哥二哥回不来,就是这个山寨也危在旦夕。你还鼓动弟兄们这么干?你究竟是何居心?至于陶驷怎么会逃掉,你又怎么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关押陶驷一家三口的地方,除了你,我没有交代过别人,你可知道?”逄敦煌步步紧逼,已经来到近前。

“这么说,四哥一早就不信我了。”陈十四低声道。

“十四,哥哥们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大哥和马东魁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不是不清楚。马东魁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背叛大哥、背叛山寨?”逄敦煌逼问陈十四的同时,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十五。

“你们别过来。”陈十四把静漪拖住,枪指着静漪的后脑,“马爷许了我什么,我犯得着和你说吗?逄敦煌自从你来了,山寨是一天不如一天。你欺上瞒下,哄的哥们儿们都信你,你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在山寨里一手遮…”

他话未说完,忽觉得小腿上剧痛,一时没有能忍住,闷闷地哼了一声,膝盖就打了弯儿。

“我把你这个不仁不义吃里扒外的东西!”逄敦煌和十五见十四中招的一瞬不得不松开静漪,毫不犹豫的同时拔枪就射。

中了枪的十四仰面倒地。

逄敦煌急忙上前,将静漪挡在身后,命令十五上前查看。

“死了。”十五说。

静漪看着十四瞪的老大的一对眼,在血泊之中,触目惊心。

她转开脸。

土牢里的血腥味更加浓重。

“受惊了。”逄敦煌让十五安排人把两具尸体抬走,回头对静漪说。

他看了看在土牢里的林之忓,说:“兄弟,好身手。”他知道是之忓偷袭了十四。如果不是这一下偷袭,他要对付十四,还得费些周折。何况对付十四或许容易,同时保全静漪就难了。

之忓不理会他。

“他受伤了,让我给他包扎伤口。”静漪说。

“我让大夫来给他包扎。麻烦七少奶奶先跟我去见个人。”逄敦煌客气地说,“见过这个人,回头我们就给七少奶奶换个舒服点儿的地方。”

“如果只有我自己换地方,那就不必了。”静漪抬起袖子,擦了擦脸。

第九章 无第影无形的光 (五)

逄敦煌说:“这是自然”

静漪看看已经哭的倒在地上的秋薇,说:“走吧。”

“小姐!”秋薇拖着哭腔,“我要跟你一起去!”

静漪“嘘”了一声,说:“别担心。我马上就回来的。”

她说完看了一眼逄敦煌,问:“是吧?”

“当然。”逄敦煌点头。

静漪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提着郞十三的那把东洋刀,随手便丢在了地上。

逄敦煌弯腰将刀捡起来,交给旁人,自己默不作声地走在静漪身后。

穿过洞穴一般的土牢,她需要尽量的保持身体的平衡,才不会走的步态狼狈。其实她的脚早就软了,却不想在逄敦煌这伙土匪面前露出怯意。

她身上只穿了件银红色的棉袍子,走出土牢,立时就被风吹透,冷的直打哆嗦。逄敦煌看到,招了招手,吩咐了随从几句。

静漪没发觉逄敦煌的小动作,十五在前面带路,她就跟着走。先是平地,后是台阶,又是平地…最后是高高的台阶。仿佛总也爬不到尽头似的,她爬的吃力。凌厉的寒风,带着土味。

这是与北平冬春两季的黄沙天不同的味道。

终于她被命令站住。

此处一定是个高地。风从不同的方向打着旋儿在她身边转着,更加冷的彻骨。

她眯着眼,眼前是灰黄的一片——他们站在高处。这是个烽火台似的地方,修筑着古老的防御工事,看上倒是去很坚固。她扶着土墙向外俯视。外面是一个山谷,两面的高山陡峭,山谷的出处在两山合拢处…这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势。

一件斗篷递到静漪手上,是逄敦煌。

静漪将斗篷系好,遮住她被撕裂的袍子。

逄敦煌转开脸不看她。

“那边,两点钟方向,还有那边,九点钟方向,都架了炮…看得到吗?陶少帅偏爱德国武器。那山顶布置的就有几门最新式的德国造迫击炮。你可以想象如果他一声令下,攻击的火力会有多猛。咱俩站的这个位置,用不了几分钟,就会夷为平地。”逄敦煌边解释,边将一台望远镜从十五手上拿过来,交给静漪。

静漪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