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嘴又伸出小窗口,对着他喷了一口气。

淘气的顽童似的。

陶骧摘了手套,朝它的鼻孔便捅了一下。

中了招的黑马迅速缩回去,不住的在里面打着响鼻儿,跳腾的发出各种声音。

他嘴角一牵,露出一丝笑容来。

“伤了我多少人了。这账等着慢慢儿算。”他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科拉亲王故意跟您找茬儿呢,送这么个活宝来,这不是折腾人嘛。”图虎翼笑着,又忍不住凑近窗口想要看看。

陶骧要老李把围栏外的棚子升起来一截,他要看看这个闯了无数祸的家伙。

老李虽犹豫了下,也知道陶骧的脾气,是言出必行的,只得过去把沉重的棚子拉上去,图虎翼一起帮忙。

老李提了一只大马灯来,照着。陶骧走近些,就看到踩着厚厚的一层马粪当草垫的黑马,被光一打,原本不住地在马厩里踏着步子的黑马反而站住不动了,低了头抬眼瞅着他们——真有一对好眼睛,亮晶晶的,苹果般大小。只是身上不但是瘦,还脏,肚皮上更蹭了一层马粪,原本黑缎子似的毛,已经看不出本色来。虽然瘦的露着肋条,一根根的分明,简直扎人眼,可看得出来骨骼壮大,养肥了,就是匹骏马——陶骧走近了,和黑马对视着。

突然间黑马扬起前蹄来,奔着栅栏就登上去,硕大的蹄子扣在栅栏上,对着陶骧一阵嘶鸣。

这一来吓的老李和图虎翼急忙松了手,棚子落下来,还听得到黑马在里面嘭嘭嘭地踹着栅栏。

“幸亏这间马厩是最牢固的。自从上回它咬断绳索,踹折了栅栏,就在外面加固了一圈铁条,跑是跑不出来的,可是也没人敢进去。”老李经这一通忙,满头是汗,拿了羊皮帽子下来,扇着风。

陶骧点点头,说:“辛苦了。”

“七爷这是哪里话来。就是照顾不好它,对不起七爷。”老李脸上有些赧然,看看外面天色亮了些,他说:“七爷去看看赛雪吧?”

陶骧走出去,空空的马场里,他的坐骑赛雪正在独自散步,踏着马场草皮上的积雪,步幅优雅欢快。

他扶着栏杆,远望。

微蓝的天幕上晨星闪烁,一丝风也无,今天的天气应该好极了。

不知明天又将如何…

“七少,下去跑两圈?”图虎翼问。

陶骧还没说什么,就听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背后叫起来:“七叔!”

陶骧回身一望,正是侄子麒麟儿来了。

小人儿一个,从马厩大门跑出来,一踮一踮的翘着脚挥着手,是看到他很快活的样子。跟在他身后的老仆喊着“小少爷慢些”,生怕他摔了跤。

“麒麟儿。”他拍了拍手。麒麟儿往陶骧这里跑来。他一把将麒麟儿抱在怀里举了起来,往后面看。麒麟儿,大少奶奶是寸步不离的。果然看到符黎贞扶着丫头跟着也来了,看到他,脚步略顿了下才往这边走。

“大嫂早。”陶骧问候。

符黎贞款款地走在后面,听陶骧叫她,点头微笑,跟着麒麟儿叫:“七叔。”又对麒麟儿说,“不要总缠着七叔。”

陶骧抱着麒麟儿,说:“不妨事。”

麒麟儿箍着他的脖子,说:“七叔,骑大马。”

陶骧看大少奶奶,询问。

大少奶奶笑道:“这孩子一睁眼就想来看大马了。被他缠不过,只好带他来。隔几天就要闹上这么一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些。”

陶骧看看麒麟儿,说:“麟儿今年都六岁了,大嫂。当年大哥是四岁上马,我愚钝些,满五岁也上马了。”

“麟儿身弱,比起一样大的孩子,他都矮些呢。况且论聪明,他哪儿能跟你们当年比。”符黎贞淡淡地说。

陶骧明白大嫂的意思,只说:“那,我带麟儿跑几圈。”

符黎贞面露难色。

“娘…”麒麟撒娇。

符黎贞看着儿子渴望的眼神,没表示反对。

陶骧将侄子举起来在肩头,图虎翼替他们开了栅栏门。陶骧打了个唿哨,赛雪小碎步子跑过来。陶骧眯了眼看他晨光中的爱马。真漂亮极了。伸手拍拍赛雪。

麒麟儿显然很兴奋,他学着陶骧的样子,小手也拍过去,拍到赛雪的脖子上。

陶骧等马夫将鞍子配上,把麒麟儿先放上去,自己纵身上马,说:“麟儿,坐稳了。”他声音低沉有力,麒麟儿回头看看英武的七叔,小脸儿兴奋的红扑扑的,“嗯”了一声,紧抓着缰绳。

符黎贞看着陶骧扶稳麒麟儿,让赛雪小跑起来…麒麟儿欢快的笑声随着赛雪小碎步子的嗒嗒声,在马上上空回旋。秋日草原上飞起的蒲公英似的,那么轻盈而美好…她慢慢移动脚步,沿着栅栏走着。

第十章 自淡自清的梅 (十二)

陶骧穿着黑色的骑马装,在赛雪的映衬下,黑白分明,耀目生辉。麒麟儿穿着火红的小袍子,简直像雪地里一颗珊瑚珠,随时会滚落下来似的可怜可爱。

符黎贞似乎是产生了一点点的幻觉…她怔怔地看着赛雪跑近了,陶骧怀里的麒麟儿兴奋的小脸儿通红,对着她又笑又叫,像得了什么宝贝要和她炫耀似的。

她微笑。手里拿着帕子,对着儿子挥挥手。帕子飞扬起来,一角搔到她的眼。她揉了下眼睛。

“娘!”麒麟儿站在马鞍上,几乎要跳起来。

符黎贞看的心惊肉跳,想张口喊一声,却见陶骧一手控着缰绳,一手牢牢地抱着跳怂的麒麟儿,忍着没有出声溴。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对叔侄,直到他们来到近前。

陶骧把麒麟儿交给图虎翼,下马来。

符黎贞拉过蹦蹦跳跳的麒麟儿,说:“还不谢谢七叔?忉”

“谢谢七叔。”麒麟儿高高兴兴地说。

符黎贞给他擦着脸,说:“麟儿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还是要多多运动。”陶骧弯下身,说:“等到天暖和了,麟儿去七叔那里游水。七叔教你。”

麒麟儿抬头看看母亲。

符黎贞攥着他的小手,说:“麟儿七岁前要过水关,不能近水的。”

陶骧看着麒麟儿脸上的神色,显然这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是“过水关”,但是已经知道他母亲不让他跟着七叔学游水了,就像不能吃到期待中的朱古力一样,他眼睛里有一丝失望。

陶骧说:“我倒忘了这个。”

“等明年生辰过了,再让他跟你学游水吧。”符黎贞轻声道。看看时候也不早了,说:“我们得回去了。”

陶骧知道她要照顾长兄一日三餐。虽因此不用到前面一家子人一同用饭,每日也辛苦的很。

“我要和七叔再玩一会儿。”麒麟儿对他母亲说。

符黎贞却没有理会麒麟儿的要求,示意老仆将麒麟儿背起来,转而对陶骧说:“那么我们先走。”

陶骧见大嫂又是清冷淡漠的样子了,知道她平常多是如此的,也不觉得怎样,请他们先离开。倒是看见麒麟儿舍不得走的样子,他笑了笑。

符黎贞走了几步,侧身看看陶骧,问:“七妹还好吗?”

她问起静漪,陶骧点头道:“还好。多谢大嫂关心。”

符黎贞转身,说:“那就好…七妹伶俐,只是这陶家的媳妇,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呢。”

陶骧见她淡然的面孔上有浅浅的、稍纵即逝的笑意,仿佛只是被蝴蝶扇了一下翅膀那样的微风掠过。

他沉默间,符黎贞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远了。

符黎贞走着,跟在她身后的侍女小柏小声地说:“小姐,您不是想跟七爷说…千万别说呀。七爷刚娶了亲呢。”

符黎贞微笑了下,说:“我什么也没打算说呀。明儿是他们大喜的日子,我这会子说了,不是给他们添堵,也是给他们找不痛快。又不关我的事,我何必呢。”

小柏看看她脸色,说:“也是。我看姑爷和小姐都挺喜欢这个新来的少奶奶的,小少爷也喜欢。从来没见小少爷跟人见了一两面就那么亲近的…七少奶奶那日说,多谢姑爷替她和七爷篆刻的印鉴,说喜欢的很。”

符黎贞听着小柏说话,望着被老仆背在背上的儿子。

小柏说的是那天的事。那天陶骧夫妇在时,陶骏看上去心情还是好的…后来他们走了,他也同她也说了好些话。她在一旁听着,看着他摸着白狮的头。

他们离开,白狮罕见狂吠,他狠狠地戳了下白狮的脑袋。

那么狠,吓的她急忙把麒麟儿眼睛捂了起来。

只是瞬间,他好像又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姑爷说七少奶奶不知哪儿像咱们家二小姐,我怎么看不出来…”小柏说。

符黎贞冷淡地说:“非要说哪儿像,大概就是命不好这点儿像。”

小柏被她说的话吓的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意识到这都是自己引出来的话,更加的不知所措。

符黎贞却觉得痛快了似的,走的更快了。

她是走了,陶骧却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儿。

图虎翼过来小声地提醒他该回去了,说:“三少爷还在呢,回去晚了少奶奶该着急了。”

陶骧拿着马鞭敲了敲手心,举步离开马场…

秋薇来敲门叫静漪起床时,静漪已经梳洗罢换好衣装了。

她拿了软毛刷子给静漪扫了下身后,问:“小姐昨晚睡的好吗?姑爷醉成那样…有没有闹酒?”静漪说:“没有。”

他昨晚还算是老实,虽然中间有些举动颇吓人。

“三哥起来没?”她问。

“还没有。三少奶奶是西洋式的习惯,您忘了?在咱们家的时候,她有两日也是要近午才起床的。张妈说已经照您的吩咐,要厨房准备好了早点,七点之前就送来。”秋薇提醒静漪。给她收拾利索了衣服,见静漪发髻上只有一管简单的金花点翠发簪,问道:“怎么这样简单?”

“要出门,还是别太招摇的好。”静漪说。这两日在陶家上下一行动,她立即知道就算是早前自认是低调的装饰,也应该更加低调,就算她还是新嫁娘。

秋薇听了,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但转念一想,小姐凡事留神些是应该的。只是到底不平,说了句:“八小姐和骆家表小姐还不是花枝招展的?”

“她们是她们。再说你看她们通身也没有多余的东西。”静漪说着让秋薇拿着镜子,照了照脑后的发髻。她的头发多,发髻有些沉重,真也耐不住再多些装饰。“本来除非必要,我也不喜欢这些。何苦来的自己受罪,还带累人眼睛瞧着不舒服?”

秋薇听她说的有趣,忽想到前晚萝蕤堂里那些奶奶们隆重华丽的装扮,不禁笑出来。心想看起来小姐此刻心情不错,也许昨晚上睡的好。

她收了镜子。

“我下去看看…他回来了没?”静漪换鞋子,问。低头看看脚上这对黑色缎面绣红色牡丹花的高跟鞋,配她身上的锦袍正合适。

“还没有呢。马副官说姑爷的习惯是这样,起的早,每日要运动一两个钟头。对了,马副官说,姑爷习惯洗冷水澡。”秋薇跟着静漪出来,说到这里,几乎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多冷啊,冷水澡…小姐?”

静漪指着堆在起居室的这些箱笼,说:“告诉张妈这些箱子都抬到里面去吧…你刚说什么?”

“我说听马副官说,姑爷习惯洗冷水澡。说是从前在军校读书养成的,再也没改回来。大冷的天,还要洗冷水澡嘛?我连热水澡都不想洗呢,多麻烦…”秋薇缩着手。

“脏丫头。”静漪说着下楼去。

洗冷水澡,还坚持多年…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陶骧那个人,好像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放在他身上,也并不令人太过惊奇似的…

在餐厅里看张妈忙着把早点都预备好,她帮忙摆好餐具。

也许老祖母说的不错,陶家养成西式生活习惯的唯有陶骧。他也聪明,还耐心。把一个目不识丁的仆妇教导地煮一手好咖啡,免了日常自己操心的琐碎不说,省了多少力气?就连餐具的摆设,张妈比她这个受过洋学堂专门训练的也不差。

“牧之讲究也是讲究到极处的人。”索雁临进来,看着静漪在仔细地摆放着餐具,拿起一把餐刀来,微笑着说。

静漪看她,晨起,容光焕发,显然昨晚休息的很好,于是微笑着说:“早安。怎么不多睡会儿?”

“早安。”索雁临回头看看,程之忱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静漪也问了三哥早安。之忱点头离开,去院子里散步了。雁临就说:“还不是你三哥,他起床,是不准我睡懒觉的。宁可他去办公,我再睡回笼觉,也不许我一觉到中午。”

静漪笑着说:“那三嫂岂不是不能尽情跳舞了?”她眨眨眼。索雁临婚前,可是大名鼎鼎的舞会皇后。沪宁两地的报端,花边新闻里不时有她。

“跳舞还是可以的。只是不能太晚。”索雁临笑笑,说:“他有时候真是古板的很。”

静漪点头。

“不过看在他每个礼拜肯陪我去做弥撒的份儿上,我不计较那么多了。”雁临走了两步,从餐厅窗子看看院子里散步的之忱,说:“牧之回来了。”

第十章 自淡自清的梅 (十三)

静漪正好把最后一把餐刀放好,看看桌上,四套餐具一应摆放整齐。

索雁临看着,说:“优等生就是优等生。就算是从来没有做过主妇,一上手还是交A类作业。”

静漪笑而不语。

餐桌上的银器在晨光中亮晶晶的,如果银器也分三六九等,那么它们此刻的样子,就像是银器中的贵族。在雪白镶银条的瓷器旁,丝毫不减尊严。

这就是三嫂说的,陶骧这个人,要讲究也算是讲究到了极点。不知进深山或行军打仗,他都是怎么应付的溴?

静漪抬起头来,看到索雁临那探究的目光,微笑着,听见三哥和陶骧边谈边走进来。

她出去,对陶骧说:“去洗洗,下来用早点吧。”

陶骧正和之忱说话,看到她笑语嫣然的对着自己,沉吟片刻才说:“我马上下来。忉”

他说着便走开了。

静漪问之忱:“三哥是这就过来坐,还是先喝杯茶?”

之忱坐在沙发上,拿起报纸来,说:“给我一杯茶,等牧之下来吧。”

他刚坐下,外面他的侍从官便进来。

静漪见他们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忙退回餐厅去。

雁临和她说着闲话,过了一会儿,之忱进来,说:“我有事要先回去。”

“吃过早饭再走吧?”静漪说。

“什么事这么急,都不能吃早饭?”雁临皱眉。

“急事。你留下,晚些带静漪回来。”之忱温和地说着,看看静漪。

静漪见他是有公事要忙的样子,也不便强留。只好和三嫂一起送他出去。

之忱不想惊动人,告诉雁临随后替他向陶家上人们告罪,便被车子接走了。

静漪认出接他的并不是陶家的车,想了想,也没有多问。

“是路长官的车。昨天我见过。”雁临看出来,解释道。“路大同仿佛是有什么事要求你三哥。很神秘的样子。我想不过是替他儿子求官求贵。路大同是陶伯父麾下,陶伯父昨日也提了提。详情我倒不知道了。”

静漪还闹不清这里上下的关联,只是听着。

回来时陶骧已经换好了衣服下楼来,听说之忱被路大同的车子接走,他倒并不意外,只是说:“至少该吃了早点。”

他待两位女士坐下,才落座。

静漪坐在他右手边,听着他和三嫂和缓地边吃边聊,多是他们在美国时的趣事。其他的倒罢了,她唯独对三嫂说起阿斯彭滑雪季节里,在下榻的旅馆里与棕熊狭路相逢的事情有兴趣,边听边微笑。

“以后你们度假可以去那里。”雁临见静漪一味地将黄油涂在吐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还在继续抹,便忍着笑说。“牧之是滑雪高手。我们一众人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个——牧之,你有什么运动不拿手么?”

静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块几乎要被黄油淹没的吐司,正要丢开,就听陶骧说着“橄榄球要算一样”,伸手从她手中拿过了那块吐司去。

静漪看他。

他仿佛做了件极自然不过的事,咬了一口吐司,细嚼慢咽。

索雁临微笑,说:“我看后院有一个好大的游泳池,小十,夏天可以游泳。要保持身材,不可以嫁了人就不管理自己了。”

静漪想,游泳…在这家里?

她说:“好是好,可是我没准备泳衣。”

她忽然就想到,若是穿着露胳膊露腿的泳衣去游泳,若是被萝蕤堂的老姑奶奶们知道了,或是哪天来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只是想,她嘴角的笑意就加深了。

陶骧看到。

“那有什么,回头我给你寄来。”索雁临爽快地说,“牧之不会阻止吧?前阵子在南京的空军圈子里,就有人因为太太去公共游泳池穿泳装游泳,引发了轩然大波。报纸上报道,还分成几派在辩论。我倒不知道,都已经这年代了,泳装还是被一部分人看成伤风败俗的奇装异服。从来空军以开放著称,这一次才知道,原来观念开放是对不是自己太太的人而言的。”

她微笑批评着,说的却不可谓不严厉。

静漪没有发表意见,陶骧只笑着说:“有泳池当然就要有人用,闲着难道养鹅吗?”

他们闲话了一番,用完早点,索雁临看看时间差不多,提出离开。

她进去收拾东西,静漪便对等在客厅的陶骧说:“医院那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陶骧却看着她说:“之忓负伤,我也该去探望。”

“不要麻烦了,我替你转达吧。”静漪说。

陶骧低声道:“我正好要去司令部,顺道的。”

他这么一说,她那不想麻烦他的理由也就不成立了。

想想还是不自在,却又觉得他这么做,在他的立场并没有错。竟因此就更觉得这理所当然十分别扭。

她同三嫂一起过去陶老夫人那里告辞。

陶骧等在外面,十足十的耐心。

索雁临看看静漪,说:“我看牧之的态度还好的。”

静漪回头看了眼往外走的陶骧,心想他人前的表现当然是好的,难道她的表现不好吗?

“嗯。”她含糊地应着。

陶夫人和符黎贞、许雅媚等人此时正在陶老夫人处,除了她们,老姑奶奶们也在。索雁临是第一次见到同一个家庭有这么多有亲缘关系的女子聚在一处,更不要提她们个个儿都目光如炬、还有几位简直来意不善。她虽大方从容,应对起来仍觉得需处处小心,忍不住看向静漪——她从进了门就保持着恬淡的笑容,不过分地笑,也不过分地说话,虽然时时处处有人注意她,她好像也并不因此有格外的压力——她禁不住佩服静漪。

陶老夫人发话让静漪跟嫂子离开,陶夫人起身亲自将她们送了出来。

“过去好好歇着。这两三日必定劳累。只是三少奶奶要费心了。”陶夫人后面那句话是对索雁临说的。

“陶伯母,这是应该的,算不得费心。小妹日后,还要多劳伯母照顾。”索雁临边走,边说。她见陶夫人微笑,想是懂了她的意思,索性道:“小妹年岁还小,恐怕对待长辈有不周到的地方。陶伯母在祖母和各位姑祖母们面前多多担待。”

静漪挽着三嫂的手臂,心想三嫂说这话,婆婆不要多心才好。

她略低了头,心里虽是这么想,并不想让婆婆看出来,再让三嫂尴尬。

陶夫人微笑着,看了眼静漪,说:“三少奶奶请放心,若说到如何在上人们面前尽孝,恐怕我那顽劣的小女儿,都要向静漪学着点呢。”

索雁临听了这话,笑道:“我还真就是担心我们小妹孩子气的很,刚过门,什么都不熟悉,有些不周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