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笑出来。

她身子微微后仰,就这样看着他,说:“我当然知道什么不该过问。只不过眼下,逄敦煌对你来说是公事,对我来说是私事。冒险问问也无妨。”

“看来那半局棋下的颇有成效。”陶骧说。

静漪慢慢地点着头,问:“这个你都知道?”

“我知道的还有很多…”陶骧低声道。

陶骧的目光从静漪脸上慢慢下移,手指抽了下她腰间的带子,睡衣向两边散开。静漪想起来,被陶骧的小臂压着腿,不得不保持着那个坐姿。

“陶骧…”她咬着牙关,胡乱地推拒着他,“陶骧!”

陶骧的唇印在她的锁骨处,被她这样凶狠地叫着名字,停了停,说:“你说。”

静漪喘息着,尽量让自己呼吸平息些,这样心跳就没有那么急,仿佛胸腔都要压制不住那剧烈的心跳了。

陶骧的目光让她害怕…她看不清那里面究竟都是些什么。

她脸上现出复杂的神色来,这神色也让陶骧微微眯了眼,听到她问:“符二小姐呢,她平安吗?”

“平安。已经让人送去医院。”陶骧清楚地回答,“还想知道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的太多。”静漪回答。

陶骧盯着她

“陶骧,我眼神不好,经常看不清人…一个人眼神不好的时候,鼻子和耳朵就更灵敏…”她轻声地说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陶骧问。她脸越来越白。

“陶骧,”静漪推开他,站起来退到两步外。似乎这就是个安全的距离。她迅速地将衣裙掩好。也似乎必须这样,她说话时才更有尊严。“你身上沾着别人味道的时候,别来碰我。一下都不行。”

陶骧的眸色越来越深。

静漪看得出来,他连呼吸都重了。

她不是不紧张,这些话她没有想过要对他说,可是完全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既然你说了,我也能做到。陶骧你在外面的事…我绝不过问。可是在这里,你休想欺负…”

那个“我”字还没有说出来,就已经被忽然起身过来的陶骧硬生生用亲吻给堵了回来。凶猛而激烈的亲吻,将两个人说不出来的怒气搅在一处。

“我…说了…”静漪趁着他喘息,急促地说。

陶骧却没有回应她。

她就被他抱着,只知道自己是在他臂弯间穿过了好长的一段距离…他压在她身上时仿佛山一样,让她透不过气来。更让她透不过气来的是他强悍的无处不在的气息…

后背贴着的皮革很快被他们俩的汗水湿润了。她起初是咬着牙,后来便狠狠地咬着他的肩膀。咬的狠了些,口中都有血腥味了…这好像给了他更深的刺激,他就越来越用力…

第十四章 愈浓愈烈的雨 (七)

她疼的几乎昏过去,被他死扣着腰肢,听到他粗声粗气地在她耳畔说:“你的规矩,我记下了。我和你说的,你也别忘了。”

她眼前黑漆漆的,嘴巴咬合的愈加狠了些。她肩章上的银豆磕伤了她的嘴唇,血腥味漫延开来…这时候的他,却真的一副狼相,仿佛是能把她生吞活剥了…慢慢地,她就知道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应该是安定下来的心,却仍然悬在半空中似的,她眼泪涌出来。

“混蛋…”她哽咽,咬牙切齿地说。

他将她拥的更紧些,吻着她,含含混混的,混蛋这样的字眼终于还是给他硬是挡了回去…即便如此,他这个混蛋恐怕已经坐实了。

两人的衣衫都已经差不多湿透。宽大的沙发柔软而黏腻,陷在里面,沼泽地似的,难以自拔孀。

她清醒些,就不愿意呆在这里。

陶骧的眼睛似乎是这黑暗中仅有的亮,她却也不想看到。

她推着他蕊。

陶骧让了点空间给她,看她勉强地起身、走的跌跌撞撞,几乎马上跌了。他起身追上去,静漪甩开他的手,被他再抓住,忍不住低声:“陶骧!”

是有遏制不住的怒,还有怕。

但是他只是那样静静地将她拥抱了。

他胸口滚烫。她的额头贴在他胸口处,额前火热一片。她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温热的湿润的混着烟草味和枪硝味,一丝丝地渗透着钻进她的鼻腔里来…她只觉得危险,好像这味道带着极强的侵略性,会把她全体侵占。

她浑身发颤。

陶骧将她横抱起来,说:“我送你上去休息的。”

“不用!”她手握成拳。

陶骧在黑影中能看到她的手,僵硬的保持着那个姿势,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伸平、抽他一巴掌…他轻声说:“你再大声些,看看会惊动多少人?”

她攥拳的手都在抖。

就在她犹豫的工夫,他已经单手开了书房门,轻巧地转身带她出门。客厅比书房更暗,他也不知怎么就能无误地找准要走的路,她却在这样的辗转中眩晕感越来越强…

他将她送到卧室门口。

这一路上来,他脚步轻的细不可闻。

隔着门,能听到里头有低低的鼾声。

他将她放下来,看着她身子还在摇晃着,却已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

那扇门就在他面前合拢了。

陶骧站了一会儿,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回头看看。

白狮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过去,拍拍白狮的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看了看表。

距离他出发还有一个钟头…他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

已经没有时间让他睡一觉了。

这个时候其实想睡也是睡不成的,他扶着额头,轻轻敲打着。

肩膀处有点灼痛感。

她下力气咬他,有那么一瞬他简直以为会被扯下一片皮肉来。

他摸了下肩膀。

再过一会儿就该换衣服出门了…

尔宜清晨跑来喊静漪去骑马时,静漪刚刚起床收拾利落。

整栋屋子都安静的不得了,她觉得好像是陶骧凌晨离开时,将屋子里的声音也一起都带走了似的。连一早在她身边转着的秋薇也觉得气氛不对,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仿佛怕是惹恼了她。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觉得恼。

跌了梳子、摔了发簪、折了团扇…好像没有一样不跟她过不去。每损一样东西,都让她心头的无名火蹿高一寸。心里是知道这样终究是不对,免不了硬压下去。

尔宜看她换了骑马装,头发就那么简单地编成长长的一条鞭子垂在身后,绕了一个圈儿,辫梢儿用攒珠扣子扣住,长度还几乎垂到腰间…尔宜伸手摸了摸光可鉴人的发辫,啧啧两声,说:“七嫂你的头发可真好。”

静漪被她手触着,下意识地一躲。

“咦?”尔宜被她的反应吓一跳似的,缩手问道:“怎么了?”

静漪摇头。

其实手臂上起了一层栗,也不知怎么就这样了。

尔宜忽然凑近了看她,说:“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静漪甩了下马鞭。

尔宜看她脚上的小皮靴踢踢踏踏地,就走在了前头,笑嘻嘻地追上来…才走出门不远,便遇到谭园门前车子在等。走过去发现是符黎贞要出门。恰好遇到,静漪和尔宜停下来问候。符黎贞看到她们,问候过,就问:“昨晚睡的可还好?”

静漪心里正不自在,面上倒没什么,只说:“好的很。谢谢大嫂昨儿遣人来问。”符黎贞昨日没有出现,倒是让小柏来问候了,说是麒麟儿又不太舒服,大少奶奶离不开。她还让小柏带了些麒麟儿喜欢吃的东西过去。

“难为你们这么镇定。”符黎贞脸色比平日里要苍白些。

静漪问道:“麟儿好些了?”

“好些了。辔之带他呢,我得去医院一趟。”符黎贞说着走到车边。小柏跟着她,手里提着些东西。

静漪心里一动,没出声呢,尔宜先开口问道:“是谁住院了?”

“是弥贞呢。她原就有心悸的毛病…受不了惊吓。早知道也不许她去了…哪料得到当真会发生这种事。还好都没有受伤,送到医院也及时。多亏老七在。”符黎贞叹着气,看了静漪。

静漪见她委实担心,便说:“是呢,我问他,二小姐怎么样,他说平安,我才放心。”

“七哥昨晚上回来过?”尔宜惊讶地问道。

静漪笑道:“八妹你真是…是,回来过。大嫂快去医院吧。我们不耽误大嫂。替我们代为问候二小姐和伯母。”

静漪拉着尔宜站在一边,符黎贞上了车。

等车开走了,尔宜轻声说:“大嫂那家里,也亏得大嫂这些年…”她说着也就住了声,似乎是觉得跟静漪说这些也并不妥当。

静漪看尔宜,尔宜笑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偶尔听一耳朵。总之咱们家里待大嫂是不薄的。什么事,母亲也都睁一眼闭一眼的,知道她艰难。”

静漪默不作声。

遇到符黎贞,又听到这样的消息,本该是更不愉快的。可此时她纷乱的心里竟然轻松了好些…她轻声说:“符二小姐好像没有来过家里?”

起码她来了之后是没有的。

尔宜看看她,叹气道:“她若只姓符也罢了;偏偏前面还缀了个马。说是那么说,都说的好听,她也没有那么不懂事吧,真来。”

尔宜挽着静漪的手,走的也不快。

静漪心想,尔宜看着不拘小节,其实该有的心思也都有。

“我不喜欢她。”尔宜忽然说。

静漪皱皱眉。尔宜没说为什么,但是脸就憋红了,放开静漪的手臂,竟有些气哼哼似的走到前面去了。静漪加快脚步,看着尔宜拎着手中的小马鞭甩呀甩的…尔宜跑到玛丽那间马舍前,伏在栅栏上看看,回头时已经笑了,说:“小灰又长大了些。”

静漪过去,站在她身旁,小灰和玛丽一起过来,尔宜摸着玛丽的鼻子,拿了方糖给它吃。静漪却弯下身,摸摸小灰…“小婶婶,八姑!”麒麟儿在叫她们。

静漪回头看时,麒麟儿正朝她跑来。她拉了麒麟儿的手,看他的样子,忙问:“不是说不舒坦,怎样又出来了?”

“他母亲前脚走,他后脚就要出来玩。我看他也好些了,就带他来这里遛个弯儿。”陶骏微笑着说。

静漪站起来,叫了声大哥,尔宜笑嘻嘻地过来拎着麒麟儿,说:“淘气鬼,你娘不在家,你就称大王了…走啦,跟我玩去。”

静漪把麒麟儿拉过来,等着尔宜牵出玛丽和小灰来,才跟着出了马厩。尔宜带着麒麟儿进场骑马去了。静漪原本就是因为和尔宜相约,遵守约定来的,并不热衷。此时看着尔宜带麒麟儿驰骋马上,倒也心情愉悦许多。

听到马儿嘶鸣,她转头看过去——一旁的小马场里,一匹俊美的黑马正在扬蹄撒欢儿,马鬃马尾随着它跳跃奔腾,波浪似的翻滚着,身上更像绸缎般油光锃亮…她“咦”了一声,不由问道:“这可是那…”

“换了个样子吧?”陶骏问道。

静漪却不想多日不见,黑骏马虽然还称不上膘肥体壮,脱胎换骨的意思是有了。她往那边走了两步,距离它稍近些。她几乎已经记不清上次见到黑骏马是什么时候,只记得那天马场里的惊心动魄和尘土飞扬了…“也难怪,这都多久了呢…”她叹道。

第十四章 愈浓愈烈的雨 (八)

黑骏马那长长的未经修剪的鬃毛和马尾还有着粗犷和不羁的气质。她也还记得它有一对精灵一般的眼,充满着野性…她似乎能想象,它曾经是多么自由的一个精灵。

“以后会更好的。”陶骏说。

静漪听他说,转脸看他。

他看着黑骏马的眼神很悠远。倒不太像是在看一匹马。

发现静漪看他,陶骏微笑道:“这是我受伤以来,第一次来马厩。跟以前,是大变样了。丫”

“大少爷。”福顺站在陶骏身后,这时候出声。

陶骏手一抬,说:“去吧老陈给我叫来。我有事要问他。媲”

静漪见福顺面有豫色,没出声。显然福顺不情愿,却也不敢不遵从陶骏的命令。她等福顺离开,才说:“陈伯在陶家很多年了吧?”

老马医陈伯,他们一起给玛丽接生的那次,她见识过老兽医的精湛医术。

“祖父在的时候,他就在府里了。家里三代都是马医,也三代都是陶家的奴才。”陶骏在说起这个的时候,语气里有种冷漠。

静漪想想,也许就是他这种冷漠,上下尊卑分的清楚,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下人在他面前,总有些畏惧的…她笑笑,听到麒麟儿笑,马蹄声阵阵的近了,看到尔宜让麒麟儿站在马背上,不禁又有些心惊,忍不住喊了声:“尔宜,小心些!”

“没关系。让他们去。”陶骏微笑着说。

“万一摔着了呢?”静漪不假思索地说。不说符黎贞拿这儿子跟眼珠子似的,便不是,摔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哪个男孩子不从马背上摔下来几次,才学的会骑马?”陶骏笑道,“我虽然记不得到底几岁被父亲扶上马背,也记不得到底摔了多少跤,那份儿疼我可记的清楚。从学骑马来说,麟儿的年纪已经不小。他总要学的。也得学想要有朝一日不跌跤,就得先跌个鼻青脸肿。”

静漪想他说的也对。

从前马术课上,一般的女同学战战兢兢也好,无所畏惧也好,总免不了吃些苦头。这她倒赞同…而且麒麟儿这么大了,还在吃奶,实在是娇养太过了些。可她还是只要想想那么小的孩子就要跌跤,先就心疼了。

“别说让他学骑马,先给他断了奶再说。不然这么下去,这儿子要成姑娘了。”陶骏手一拢,对着尔宜他们喊:“再跑快些!”

静漪看着尔宜的马已经骑的很快,若再快些,恐怕真的会有危险。

“大少爷,”陈伯先过来给陶骏请了安,看到静漪在,才叫了声“七少奶奶”。

“陈伯。”静漪微笑。

须发皆白的陈伯将身上脏掉的围裙解下来,鞋和扎着的裤腿上都有草屑和泥点。

陶骏便问:“土怎么还在?”

陈伯看看他,说:“七爷说…”

陶骏是在微笑着的,看了眼静漪已经转开脸,仿佛没有听到陈伯提到了陶骧,说:“你们如今是只听七爷的么?土是我的马。我当初说的是什么?”

陈伯听了,也微笑着说:“大少爷,土虽然是您的马,可是您当时说的是治不了就打死…后来治好了,去问,大少奶奶说,大少爷您有话,还是不要了。也是好不容易救活了,那样血统纯正的马,也难得第二匹。我们就问七爷,还留着土不留。七爷说万一大少爷哪天想起来土呢?七爷也没别的话,就问了这么一句。我们斗胆,把土留着了。大少爷,土现在也是老马了。别看老,哪儿也都还挺好…”

“我看见了。”陶骏半晌才说。语气倒没有刚才那么冷了,似乎是出了点神,“牵出来给我瞧瞧。”

陈伯松口气,忙回头挥手让人赶紧牵马去。

静漪始终听着,不插一言。待看到尔宜把麒麟儿送回来,才说:“快来歇会儿,瞧这一头汗。”

麒麟儿跑过来,小脸儿通红。静漪拿手帕给他擦汗,他转脸问父亲:“爹爹,我什么时候能和七叔八姑那样有一匹自己的马?”

陶骏微笑,沉默片刻,看到马夫把他那匹土色的老马牵了出来,说:“这是跟着爹爹当年出生入死的老马,你要是答应了爹爹,以后会好好待它,它就是你的了。”

麒麟儿尖叫着向陶骏扑过去,口齿不清且语无伦次地对他父亲表达着他的喜悦。然后就朝着土跑过去,福顺怕他出危险,一把把他抱起来,让麒麟儿抱着土亲了半晌。

“高兴成这样,当心这老马欺负你这幼崽儿。”尔宜笑着,甩着她手里的马鞭子。

陶骏微笑道:“麟儿日后不要跟着八姑学,要跟着七叔学——只可惜老七恐怕会越来越不着家,顾不得教麟儿了。”

静漪默然。

尔宜却说:“怎么会一次两次都挑不出时间?七嫂,哦?”

“哦。”静漪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这要问他了。”

陶骏和尔宜同时望着她——有点灰蒙蒙的天气里,出现在她面上的那几乎是稍纵即逝的微笑,可以算得上是明媚…只是太短暂,让人还没看清楚,便消失了。

兰州的天气,即便是在夏季,一下雨便有一层沁骨的凉意。

启程往南京去这日,下了小雨。

静漪为了出门行动方便,特地换了猎装。又在猎装外加了一条厚厚的披肩。她裹的严严实实的,戴着一副墨镜从车上下来,等在舷梯下的陶骧看看她,又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尔宜,未免皱眉。尔宜跟静漪恰恰相反,穿的轻薄,看着就有股沁凉的感觉。尔宜刚下车便开始喊冷,还没走到舷梯处,便将静漪的披肩抢走了…跟着静漪踏上舷梯,对在一旁扶了她一把的陶骧嚷着“好冷”,小跑着上去。

陶骧眉皱的更紧。

飞机还没起飞,静漪已经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另一条围巾,还有她随身带的一本小册子。

尔宜擤着鼻子,抻头过来看了一眼,咂舌道:“中西和圣约翰的英文底子就是强,七嫂读诗都是英文诗。这个我看了都要头痛的。”她说着看向随后上来的陶骧,在静漪身旁坐下来,“七哥,你来一段法文吧,来让我们听听世上最美的语言的味道…七哥会不会把法文快忘光了。我记得有一次父亲说你不知道在国外到底有没有学习,还是四处游历根本无心向学,你还用英文法文德文日文都讲了一段话给他听。我是根本听不懂啦,但是大哥就翻译给父亲听,父亲才没什么话说…”

尔宜絮絮地说着,静漪整理着围巾,看陶骧一眼。

想不出陶骧这么古板,说外语是什么样子。不过她在北平时就见过他同美国来的飞行员走在一处,还有他那些洋派的朋友们,在一起时多数都是讲英文或法文的…她将小册子翻了翻,书签是随意地夹在其中一页的。

快要翻烂了的一本诗集。

“…其实父亲也不怎么通的。不过父亲都知道,我英文最差了。”尔宜笑着说。

陶骧刚刚坐下,图虎翼过来传机长的话,说是要延迟几分钟起飞。他点点头表示同意。图虎翼一走,他恰好听到尔宜说这句话,目光一扫静漪手里的小册子,说:“你还有脸说。”

“我笨嘛!”尔宜裹紧了静漪那条披肩,冻的有点鼻红脸青,可依旧笑笑的。

陶骧顺手把自己的风衣丢了过去,说:“等下让人拿毯子给你。”

尔宜嘿嘿笑着,缩到风衣下,说:“有七哥的衣服就行。我是懒得让人找行李箱子了。”

“是找到箱子也没有带厚衣服吧?”陶骧问。

尔宜又嘿嘿笑着。静漪便觉得陶骧对尔宜还是有些过于严厉。她不禁看了陶骧一眼,尔宜却在问她:“七嫂,你的英文名是什么?”

“哦,凯瑟琳。”静漪回答。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东西被翻了出来,她也觉得这三个字有点陌生。默默地在心里又念了一遍,Catherine…

“凯瑟琳…拿破仑的王后?”尔宜笑着问。

陶骧伸手便给尔宜脑门上弹了个榧子,话都懒得说。

尔宜捂着额头,叫道:“不是凯瑟琳是谁?七嫂,是谁?”

“约瑟芬。”静漪忍不住笑起来。

“哦对哦,是约瑟芬…七哥,我改名叫约瑟芬陶怎样?讨个好口彩,日后也能嫁个中国的拿破仑。”尔宜笑着问道。

陶骧说:“中国人么,就叫中国名字。”

“那七嫂有英文名字,又不见你有意见!”尔宜拍着小桌子。

“她起名字之前,又没问我意见。”陶骧慢条斯理地说。

第十四章 愈浓愈烈的雨 (九)

尔宜扑哧一笑,看看静漪,说:“七嫂幸亏没有这么坏的哥哥,不然就像我这么惨,连起个洋名都要被管。还好前些年七哥一直在外头,要是他总在家里,我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呢…七嫂你跟哥哥们感情好的很吧?丫”

静漪笑一笑,没有做声。

陶骧瞪了尔宜一眼,也没有做声。

尔宜很久没有出远门了,能跟哥嫂一起出门自然是高兴的很,话本来就多,今天就格外的啰嗦。

飞机几分钟后便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