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宜唧唧嘎嘎地说着话,静漪觉得还好,陶骧却有些受不住人这么话多。

还好尔宜没多久就困了,缩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没有她说话捣乱,机舱里顿时安静下来,除了轻微的轰鸣声,不见人出声。陶骧看看前后,侍从和仆从大都东倒西歪地睡着呢,醒着的唯有马行健和岑高英。见他看过来,马行健以为他有什么事,他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过来。

空乘过来给他送饮料。不知道是侍从交待过,还是空乘已经记住了他的习惯,送来的是清咖。他说了声谢谢,想问静漪另外要点什么不要,一起送来还有两杯橘子水,是给她和尔宜预备的。

空乘对他微笑,做了个睡眠的手势。

他转头一看,静漪也已经睡着了媲。

空乘给送来了毯子,一条给尔宜盖上,一条递给了陶骧。

陶骧把毯子放在膝上半晌,才展开,还没给静漪盖上,她便歪过来,靠在了他肩膀上。

陶骧抖了抖毛毯,盖到她下巴处。

不过一会儿工夫,她睡的很沉了。

手里还握着那本薄薄的小册子。

他把小册子抽出来,她也没有发觉,反而向他这边靠了靠。脸贴着他的膊头,大概是觉得这样还比较舒服。他也就保持那个姿势不动,打开小册子看起来…

静漪不知睡了多久,一睁眼是机舱顶部那乳白色的皮面。颈下温乎而有弹性,身上也觉得很温暖…原来是盖着毯子。虽然有点新鲜毛料的味道,到底是很舒服的。难怪她刚刚还在做梦,梦里竟是睡在自家炕头上,暖和的很呢…她忽然意识到不对,一转头,看到白色的衬衫、黑褐色的腰带和腰带上的银色扣子…衬衫…她抬手覆在眼上,想要坐起来,偏偏飞机一阵颠簸,她又倒回去。

有一只有力的手臂阻挡了她从座椅上滚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座椅上爬起来,对面的尔宜仍在呼呼大睡,身旁的陶骧则若无其事地看着文件。他手边放着她那本英文诗的小册子,还有点心和桔子水。

“吃点什么?”他脸都没有转过来,问道。“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

她摇头。

想到他看不到,就说:“不吃了。八妹一直睡?”

“醒过一次,吃了好些东西。”陶骧说。

静漪顿时发窘。

本来说不想吃什么,这会儿就忍不住拿了桔子水来喝…还好陶骧一直在专心地做他的事,过了一会儿还起身在机舱里溜达了两圈,之后便和他的随从们不知道在开什么小会去了,看样子是在讨论很严肃的话题,把背影给了她。

她看了眼身旁陶骧坐过的位子——其实这位子足够宽敞,她睡着时明明靠着的是那边呀…

飞机降落时,南京正下着瓢泼大雨。

静漪已经有很久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雨势,机舱门口雨水哗哗地往下流淌着。他们正准备下去,机舱里进来一个穿着雨衣的人,尔宜立即喊二哥。

静漪认出来,果然是陶驷。

陶驷微笑着,雨衣上的雨水直落,和陶骧站在一处,静漪看着他们,发现陶骧竟比陶驷显得黑瘦了好多…陶驷招呼他们下飞机。

车子停在舷梯下,静漪他们赶快上了车。

陶驷坐在了前面,亲自开车,微笑着说:“雅媚和瑟瑟要一起来接你们,出门时雨还是这么大,没让她们来。在家里等着你们吃晚饭呢。”

“二嫂和瑟瑟也好吗?”静漪问。

“等下你见了自个儿问。”陶驷笑着说。

静漪看看他,天色暗了,倒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听声音总是觉得他心情还是不错的…她拿着毛巾擦了擦腿上溅到的雨水,车灯打在机场跑道上反射回来的光照亮了车厢内,她留意到陶骧也在看陶驷,被她看到,他从她手中抽出毛巾来,擦了擦肩膀处落上的雨水。

他额上也有几滴雨水,静漪看见,手边还有一条干毛巾,她拿了给他擦了下额头。很迅速地,他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将毛巾收好了…

陶驷夫妇的住处在梅花巷,是栋小巧而又别致的宅邸。仿佛车子进大门不一会儿就到了内宅门口,静漪拨开纱帘,果然看到雅媚带着瑟瑟站在外面,看到他们车子到了,瑟瑟在雅媚身边跳起来直摆手。

车一停,静漪也不等人开车门,自己打开车门下来,瑟瑟一看到她,立即扑上来。静漪便把她抱起来了。

“小婶婶!”瑟瑟娇嫩的声音里竟有些哭音。攀着静漪的颈子,看到尔宜和陶骧相继下车,又叫:“小姑姑,七叔。”马上又要陶骧抱。尔宜怎么逗瑟瑟,瑟瑟都只要陶骧先抱她,气的尔宜拍着瑟瑟的小屁股,说:“好没良心的瑟瑟!”

陶骧见了瑟瑟倒露出笑容来,把瑟瑟抱过来才跟雅媚打招呼,叫了声二嫂,便先跟着陶驷进屋去了。

雅媚一手拉了尔宜,一手拉了静漪,左看右看,开玩笑道:“显见着是老八睡了一路,活蹦乱跳的。静漪脸色不好,路上没睡吧?”

尔宜像被搔了下痒处似的笑出来,想要说什么,看看静漪的表情,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说:“七嫂还没睡…七嫂…睡了一路的!”

雅媚笑着问:“咦?那为什么你七嫂脸色这么不好?”

静漪脸都红了,瞪着尔宜。

“其实也没什么啦。”尔宜笑嘻嘻地跑到前面去,逗弄小瑟瑟去了。

“路上发生什么事了?”雅媚笑着问。

静漪不语。

确实…也没什么。但是要让她跟雅媚说,她有点说不出口。

雅媚也不勉强,看瑟瑟和陶驷陶骧玩的正好,早已不理会她们,便先带静漪和尔宜上去到她们房间换换衣服。尔宜自己住一头,静漪和陶骧的房间在二楼的另一头。雅媚跟着静漪进来,静漪换衣服时她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

“二嫂?”静漪见她有些出神的样子,便叫她,“才几天不见我?不认识了么?”

雅媚微笑,道:“你难道过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我算算,也有三四个月不见你了呢。”她看着静漪换上的仍是素色的衣裙。想必在陶家,重孝中的静漪因为老祖母在,也并不方便穿的过于素净,出来就没有那么多禁忌,秋薇替她将衣服一件件挂起来,几乎全是黑白两色。静漪穿这两色本来是极好看的,只是看在她眼里,未免觉得心疼。“你写信总是说好,我也不知你是不是哄我。所以这回说老七要来,我想若是你不来,我真要打几封电报催一催的。没成想前些天又发生那么大的事,我以为老七不会带你出来了,还认真同你二哥说,又不晓得要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你了。”

“这不是来了吗?也没什么的。又不是没有经验过。”静漪过来坐下。黑绸子洋装长裙贴在她的腿上,柔美极了。

雅媚看她,是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了似的,说:“看到你人在我面前好好儿的,我就放心好些。”

“二嫂,”静漪笑着,“你好像我娘一样。才一见面,就啰嗦的不得了。我这要是住下去,还得了?恐怕耳朵里要起茧了。”

雅媚叹口气,说:“你倒来嫌弃我啰嗦了。对了,先和你说件事情。”

静漪点头。

雅媚说:“这些日子各方首脑都在南京,老七又是替父亲来的,要你陪老七出席的场合可能很多。我想老七未必都去,不过索长官府上的晚宴是一定要出席的。另外我上个礼拜见过三少奶奶,她说想单独请我们的。不知道你们说过没有?我想着你们一家子聚会,我和御之就不参与了。你们姑嫂兄妹很久不见一次,见面聊聊家常,我们在反而不好。”

静漪摇头,说:“这几天他办他的公事,我联络三嫂吧。”

她也知道索雁临的意思。既然是到了这里,必是要同他们都见面的。就是雅媚说的索长官府上晚宴,不用说都会遇到他们,她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去见人。有些时候,陶骧必得她在身旁相伴的。他要她来,也不过是如此。

雅媚见她沉默,脸上是神色未免有些黯然,正不知所以,想要问,外面虎妞敲门请她们下去用晚餐。雅媚拍手,说:“瞧我,有多少话不能边吃边说呢…快来。我新近请了个好厨子,做的道地淮扬菜。不知道你们吃得惯吃不惯…说着话,别人那里倒先不着急去,明日我先陪你去无垢那里看看她的大胖小子。你今儿还没到,她电话来了好几遍。若不是她家孔远遒拦着,早就顾不得什么先来了…哈哈,你不知道她如今胖成了什么样子…”

雅媚一边说,一边笑。形容无垢胖起来的模样,用了“脸似南瓜、身似冬瓜”。

静漪听的也忍不住笑。

这些消息总是令人愉快的…于是她下楼的时候,脸上就笑意浓浓的。

一整晚,她静听着陶驷和雅媚不住地讲着各种消息或是笑话。

中间接过两个电话,分别是赵无垢和索雁临:无垢告诉静漪,无暇听说她来了南京,这两日就过来看望她的、顺便姐妹们凑一凑;雁临在电话中虽语气尽量温柔,却不容她有丝毫犹豫似的,定下来明日见面…静漪握着听筒半晌才放下,见陶骧看她,她说:“我明天去见见三嫂。”

她没说三哥。

大概潜意识也回避了。

陶骧看她的样子,倒不像是有些心绪波动,心知她这是控制的很好。

夜晚去休息了,她先洗过澡上床。

陶骧出来时见她床头的灯还亮着,人却已经缩到了被单下。

他坐下来看了她一眼,关了灯。过一会儿,他伸手过去,把她那一侧的灯也关了。碰到她的手臂,便觉得她缩了一下。非常的快,几乎不容察觉。他在灯光熄灭之前看到她的脸,细腻的牙雕般的色泽,随着光线的消失,在眼前就只成了一个浓重的黑影,好一会儿,他才能分辨出她面部的轮廓…贴近他的身子在细细发颤,细不可闻的呼吸声渐渐就重了些…他就那么一个姿势保持了好久,重重地翻身躺回去。

静漪心跳的几乎失控,要好久才把胸中的那口气给吐出来。

陶骧没有睡着,她知道。

他没睡,她也不敢睡。尽管她已经很疲倦。

床头的马蹄钟叮叮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陶骧起来了。

她看到卧室门一开一合,廊上的灯光透进来一点——他披上长睡衣出去的。是那件崭新的素色的丝绸睡衣,她临行前带上的…

陶骧记得陶驷这处宅子里,这一层是有一个小酒吧的。出了房间转了没几步就找到了。值夜的仆人发现他,被他两句话打发了。他进到小酒吧里搜寻着,一时竟无法下手。

“半夜不睡觉,找酒喝是为什么?”

第十四章 愈浓愈烈的雨 (十)

陶骧正了两只酒杯下来,顺手取了一大瓶威士忌,回头一看,果然他的二哥正抱着手臂,笑吟吟地靠在廊柱上,看着他。他也不说话,站在吧台内,把酒倒了出来。陶驷过来,从吧台内的小冰箱里取了一盒冰出来。丢进酒杯里。

陶骧看看,说:“还挺齐全。经常自斟自饮?”

陶驷坐下,拿了杯酒,呼了口气,说:“不是我,是她。”

陶骧正呷了口酒含在口中,咽下去,还是没开口说话。

“外面都在说父亲身体很不好了。”陶驷换了话题。看陶骧皱眉,“这次你替父亲来,恐怕还是有很多人会试探你。别的我倒是不担心,只是你这个脾气,总不肯同人周旋。但愿静漪在你身边,帮你补足一些。”

陶骧喝酒。

“我知道你来,还是想见见我和你二嫂。那些话就不用说了。非得说出来,就不是自家兄弟了。”陶驷轻笑。看看陶骧那一脸不自在,竟很有些满足感,不由得边喝酒,边翘着二郎腿,晃来晃去的…陶骧看他,忍不住说“要被外人看见你私底下是这副德行,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好话来呢”。陶驷虽是西北军在南京的代表,原本只是在中央军兼任个闲职就好。不料如今任三军总参谋长的石敬昌上将十分欣赏他,闲职之外,又让他兼了两个职位。若说忙,陶驷也是很忙的。陶骧哼了一声。

他这二哥,是放在哪里都能变废为宝的奇人。

“我知道你嫉妒我闲散似神仙。那你也不要做的这么显眼。”陶驷笑着说。

他笑的有些太过得意,陶骧看了就更觉得心里有点窝囊。

陶驷干脆笑出声来,说:“都是为了陶家,你我各居其位而已,你到底窝囊个什么劲儿呢?我原先还有些担心,经过这回的事,恐怕那些老人也未必再敢轻易动你。再说父亲又没有全退,有他在,给你几年时间总可以了吧?”

陶骧抚了抚头顶。

陶驷看他的眼神,说:“记住了,下手还是要稳准狠。你给他们喘息之机,回头就是你丧命之时。媲”

“我知道。”陶骧给陶驷倒酒,“我本不想这么快下手的。”

“你不想,有人等不及。”陶驷转着酒杯。

陶骧揉了揉眉心,说:“这下倒好,真省了我一大把子力气。”

“顺水推舟除了内贼,再反过手来拔掉外患。还省得人说你上位太快,又有话说。”陶驷说着,顿了顿,哈哈一笑。见陶骧瞪他,压低声音道:“难怪奶奶说,静漪旺夫益子。有道理。”

陶骧哼了一声。陶驷只管笑。

“能扫净了吗?”陶驷终于笑够了,才问。

“差不多吧。”陶骧回答。

“那下一步呢?”陶驷又问。

“容我缓两天,轻松轻松的。”

兄弟俩言谈间都是语气淡淡的,云淡风轻遮蔽了血雨腥风…

静漪和雅媚去孔家看望无垢母子,恰好孔远遒也在家里。

无垢果然如雅媚所说的,和她的大胖儿子一般的珠圆玉润。

静漪看着这个比婚前那个苗条纤瘦的无垢几乎有两倍宽和厚的女人,简直要不相信她就是自己那个三表姐了。

看她呆了似的表情,无垢悻悻地说:“你要是再这么盯着我看,我就不给你看小贝贝。”

静漪忍不住笑,伸手要抱小外甥。

这婴孩模样像极了无垢,不过个月大,不哭不闹,更胖的不得了,小弥勒佛似的。

静漪抱着婴孩看一会儿,又望望坐在无垢身旁只管笑的孔远遒,笑道:“真是看出来姐夫从心里高兴。”她也不太敢乱动。这白胖的婴孩肌肤吹弹可破,她恐怕自己稍稍劲儿大了些,都会伤了他呢。

“若是儿子像他多些,还会更高兴的。”无垢斜了远遒一眼。

雅媚笑着说:“那就再追生一个。这瓷娃娃似的宝贝,生足十二生肖都不嫌多呢。”

孔远遒笑道:“我倒是乐意…”

无垢狠狠地捶他,说:“合着不是你受苦?”

“可是你看,小贝贝一出生,你得了多少礼物?若生足十二生肖,你我二人将来养老无虞。”孔远遒开着玩笑说。

“你也不怕羞。从前活的滋润是靠父亲,如今动了老来靠儿子的心思了?”无垢笑着问。

远遒还没回答,用人来叫他去接电话,他忙着起身离开。

静漪逗弄着小贝贝。那胖婴儿抓着她的手指不放手,竟还非常的有劲儿。

“孔家就是重男轻女。远达远遥在国外求学,眼前就他一个,添了个孙子,老爷子一高兴,什么都允。单是给小贝贝的东西就有一些。这么下去,孔远遒真是要丧失斗志了。”无垢笑道。

雅媚听了,转脸对静漪说:“听见了?”

“关我什么事啊?”静漪反问。

“不关你事?”无垢笑问,“二嫂,她装糊涂呢,怎么治她?”

“回头让老七治她吧。”雅媚笑着把小贝贝抱过去,“话说着,无垢,你也太上进。远遒就很不错了,你还要他再有什么斗志?难不成要比孔伯父当年还要位高权重你才知足?”

无垢笑而不语。

静漪整理着衣裙,看一眼表姐的笑容,未免也暗叹。雅媚说的是不错的。

无垢看了她,说:“二姐大概这两天也就到了。”

“她身子不方便,怎么好跑过来?”静漪皱眉。

“她可不像我。竟然只有一点点妊娠反应。吃睡都好的不得了。二姐来信居然还说,她要借机拿一下孕妇的款都没有机会。当真是让我好妒忌!这一胎怀的真是轻松。我将来倒也要好好疼这个孩子。太心疼当妈的了。”无垢笑着说。

静漪笑。

不知不觉也有些感慨,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和表姐们在一起,谈天说地,总不会说上这些的…

“小十,陶骧有没有欺负你?”无垢看看雅媚,笑着问。

“看我做什么?老七敢欺负静漪,我也不饶他的。”雅媚把小贝贝放到摇篮里。

孔远遒夫妇作风洋派,孔家却是让媳妇守着华人传统坐月子的。百叶窗都没换,连起居室都密不透风,屋顶吊扇也不开。雅媚抱了婴孩一会儿便出了汗。

静漪说:“没有啦。我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无垢一笑,说:“你哪是会欺负人的料。回头给吃的骨头都不剩,那才是真的。”

“瞧你说的这话。我们老七哪儿是那样的人。”雅媚微笑着说。

“二嫂你就护着自家人吧。陶七爷是什么脾气,我没见过,也颇听说过。”无垢同雅媚相熟,并不避讳什么,看孔远遒回来,笑微微地跟她们说下面已经预备好午餐了,才没再说什么。

静漪和雅媚在孔府用过午餐之后又盘桓一阵子,索雁临打电话来问,她们也就去了程之忱和索雁临的宅邸。这一处原本是索幼安的私宅。雁临和之忱成婚之后,就搬进这里居住了。静漪在家时听嫡母说过,程家也在南京替他们置办了住处。不知为何他们竟没有搬过去。

索雁临见了静漪倒主动说,因她是住惯了这里的,又觉得这里小巧,更适合他们这样的小家庭居住,才没有过去。她问静漪有没有觉得在雅媚那里住的不方便、可以和陶骧搬过去住的。

“什么都齐全。平日里只有你三哥偶尔去那里会会朋友、同僚。”索雁临说。

雅媚坐在一旁听了微笑。

静漪便客气地拒绝了,说并没有什么不方便。

雁临微笑着说:“我提前好些日子让人预备了预备,现成。”

她倒也不勉强,马上又说起了别的。

静漪进门时候看到有人冒着雨来送花,此时坐在客厅里,香喷喷的咖啡气味浓郁,还是能闻到那香气。

“是为今晚的宴会准备的玫瑰花。”雁临见静漪留意,解释道。她看看静漪,“明晚有没有空?我想替你们小宴一场。你三哥同意的。我们久未相见,一同聚一聚好不好?”

静漪想了想,说:“我回去问问牧之。他的行程安排的紧。”

雅媚正在倒咖啡,听静漪这么一说,未免看她一眼,再看看索雁临——她端的是好气度,静漪这样一再拒绝她,她仍是微笑着,似乎并没有出乎意料——雅媚便笑道:“我们七弟来了也是马不停蹄地在忙,不像我们,说去哪里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索雁临微笑,说:“那我们等等再议。”她看着静漪,听到门外车响,下女进来说七小姐回来了,她见静漪一愣神,就说:“之鸾前两日从北平来的。”

第十四章 愈浓愈烈的雨 (十一)

待之鸾进来之后,静漪同她互相问候过,态度都有些冷淡。索雁临再想让气氛热络些,也没能够。

雅媚机灵,看时间差不多,笑着说女儿在家呢,不能出来一整日。静漪原本就想要离开了,正等这句话,便借机和索雁临告辞。

索雁临晚间在家中还有宴请,也没有强留她们。让人给带了许多吃的用的,另外还有一大捧玫瑰花。静漪捧着玫瑰花坐在车上,看着雁临亲自撑着伞送她们出来,心里又着实不忍,再三地催她快些回去。索雁临不肯,她只好催促司机快些走。

车一开,雅媚看看她面色,轻声问:“你们七小姐倒罢了,可你怎么同你三嫂也这么生分起来?丫”

静漪没回答。

雅媚轻声说:“八方来使都应对来的索雁临,那是什么样的交际手腕?这半日对着你,简直如老虎啃天无处下嘴,倒也有意思。可见她待你还是好的,不然怎么肯如此?我倒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事情,你呀,无论如何,你得看着你三哥呢?说句玩笑话,你给她没脸,回头你三哥受气呢。”

静漪看看她,倒把那一大捧玫瑰花全都塞到她怀里去,说:“你喜欢的,收好了。”

“你这个坏脾气的丫头。”雅媚无可奈何地说媲。

雨下着。

静漪看那雨刷刮了一层水去,大颗雨滴又迅速地落满了挡风玻璃,于是又被雨刷刮去一层…这样呆呆地看着,她未免有些失神。雅媚提醒她下车,她才跟着下来。

尔宜在家里陪着瑟瑟玩了几乎玩了一整天,看到她们俩回来,两人都开心的很。尤其她们又带回了很多东西,几个人在一处,看着吃的喝的玩的还有穿的用的,一应俱全,琳琅满目的,更觉得有趣味。

雅媚笑着对静漪说:“你就看看你这三嫂,竟连手帕丝袜都替你准备了这许多,心细到这份儿上,也该念着她的好处。”

尔宜正掰了一块鸭酥火烧和瑟瑟分着吃,听着这话笑着望望静漪道:“三少奶奶可是我的偶像。她要请你们吃饭,千万算我一份。”

静漪看她掰火烧先掉了一裙子碎渣,和瑟瑟一样吃的一副又憨又埋汰的,忍不住笑道:“真是没点样子,你要瑟瑟有样学样么?”

雅媚笑。

静漪又看她,说:“难道你没给我准备?我也要念着你的好处?”

“是呢,要念着。”雅媚笑着说,“老八,恐怕你要等等再见你的偶像了。你七嫂可不肯轻易去吃这顿饭呢。”

她开着玩笑,尔宜却当了真,一手的油也顾不得,扑过来腻着静漪,说着为什么呢七嫂还是去吧…静漪起身躲闪着,尔宜追上去,瑟瑟看着小姑和小婶在一处笑着,也咯咯儿地笑着。雅媚本让人收拾着这些带回来的东西,看着她们这么笑作一团,乐不可支…于是陶驷和陶骧进门时,便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两人停了脚步,谁也没出声,只是看着。

“二哥,七哥。”尔宜忽然间看到他们俩,急忙刹住脚步。她笑着躲到静漪身后去,因看到陶驷虽然是笑微微的模样,七哥却还是板着脸的,立即担心七哥出口训她。

静漪喘着气、面上微红,连头发都落下来几缕,忽然看到他们,也吓一跳,忙叫了声:“二哥。”脸不自觉地就更红了。

“爹地,七叔!”瑟瑟张着小手跑过去。

陶驷抱了抱女儿,回头看陶骧,笑着说:“瑟瑟去跟七叔要礼物吧,你七叔今天得了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