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颖！”他加重了语气。她近乎疯狂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沈颖的母亲，那个原本温柔体贴善良的女人，却在他丈夫去世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
变得偏执，可怕，歇斯底里。
现在的沈颖，和她妈妈变得一样。脑子里已经记不得别的事了，只会不断地重复对封家的仇恨。
“为什么你不记得了！”她抓狂地扯了扯头发，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冲进他的房间后，拿了一瓶药出来。
“肯定是你最近一直不好好吃药，才会产生错觉的 。你听我的，把药吃了就好了，吃了就好了！”说完她就打开药瓶，把一瓶药都倒在手上，然后就要往他嘴里塞。宋腾见了下意识的伸手去挡，然后哗啦一声，她手上的药片散了一地。
“啊！”沈颖又是歇斯底里地大吼，她蹲在地上，偏执地释放她的情绪。
.......
那个晚上，宋腾非常的疲倦。那感觉像是回到了过去，沈颖父亲刚出事的那会。
她的妈妈也是像这样整夜整日地歇斯底里大吼。沈颖的胆子很小，那个时候就缩在他身后，动都不敢动。
他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还不具备调控自己情绪的能力。
他日日都不能安眠，最终在这一复一日的尖叫和惨叫声中，慢慢被逼疯。
第22章 夺子
封景一直把宋腾的伞带在身边, 为的就是找个机会还给他。
两不相欠, 是她最期待的他们的状态。
幼儿园的老师说, 宋腾和沈颖经常会过来的。但是这几天, 他们完全没出现过，幼儿园的人也觉得有些奇怪。
封景也说不上她现在的感觉是什么, 总觉得心口那像是梗了一根刺, 想拔却不知道从哪里拔。
宋腾这些天一直陪在沈颖身边，看护和心理医师也被他请到家里。
沈颖的情绪很不稳定, 怎么都不肯出门。无奈，他只能在家陪着她，连工作都暂时推掉了。
医生说，沈颖这样的情况需要就医, 疏导情绪。宋腾打算先让她稳定一些，再带她出门。
沈颖只觉得头昏沉沉的。现在宋腾时刻陪在她身边，但她还是不安，她害怕他还是会出去找那个人。
她甚至还生出许多古怪的想法。或许宋腾一直和封景有联系，又或者封景的孩子就是宋腾的。为了孩子，他们要破镜重圆了。
这些想法在她脑袋里发酵迸裂，她的大脑像是生出了千百条毒虫，吸她的脑髓, 啃咬她的神经。沈颖为此控制不住地捂着头大叫。宋腾正在给她倒水, 听到响声后赶到她房里。
“宋腾，宋腾！”一见他，沈颖就张皇失措地张开手臂, 宋腾刚走她床前，就被她一把抱住。
“你别离开我。”她紧紧抱着他，就想这样一直不松手。
宋腾这几天，一直事无巨细的照顾她，神经也一直紧绷着。他觉得再这样下去，结局一定是他们两个一块疯。
“沈颖，我已经联系好医院了，过两天我们一块去好不好？”他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了疲态，嗓音也沙哑了不少。
沈颖脸上浮现出抗拒，宋腾给她撩了撩头发，继续耐着性子道：“我会陪你一起去的，你别怕。”
沈颖脑子里依然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但是宋腾的温柔又让她贪恋不已。
如果没有封景就好了，没有那个孩子就好了，那宋腾，就能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一个。他可以一直这样关心她，爱护她。
第二天沈颖起来的时候，状况好了许多，她甚至还给宋腾准备了早饭。
看着她端到他面前热气腾腾的面条，宋腾一脸疑惑。沈颖莞尔一笑，模样还是像之前那般温婉。
“我这两天情绪有些失控，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宋腾面露疑惑，沈颖见状又继续说下去。
“后天我会跟你一起去医院的，我也不想自己变得疯疯癫癫的。”
说着她伸手抓住宋腾的手，乖巧道：“我会好好治病的，你放心。”模样和前几天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宋腾为此定心了不少，留下看护后，就去交接工作。他要空出一段日子，陪着沈颖把病治好。
等宋腾走后，沈颖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宋腾给她留下的看护是个看着老实的女人，一直闷头做自己的事，沈颖并没有把她多放在心上。
她说要下楼去晒晒太阳，看护就陪着她一块下了楼。
她来到幼儿园附近的一个小花园里。坐在长座上，透过栏杆，能清楚的看到幼儿园里面的场景。
老师正带着小朋友们一块做游戏，孩子们天真又活泼的笑着。里面有一个孩子比较特殊，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自顾自地玩着玩具。他嘴巴一张一合的，看那样子就不是什么正常孩子！
沈颖一下子就认出那个碍眼的人是谁。她拳头握得紧紧的，骨节都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那股恨意，让她的情绪又走向极端。原本明媚的天空，瞬间变得阴沉。地上斑驳的树影，也像是变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那个孩子，她越看越觉得碍眼。她看他的五官，怎么看都觉得像宋腾。
沈颖想明白了，宋腾之所以和封景这样藕断丝连，肯定是因为这个孩子。
她现在偏执的认为，只要那个孩子不在了，宋腾和封景就不能再回到当初。
齐力是以前她家司机的孩子。她家失势后，齐力的父亲也丢了工作。因为生活拮据，齐力早早就辍了学，并且走上了歪路。
但这些年他们一直有联系，沈颖也知道他一直都爱慕她。
他曾经说过，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做。思考再三，沈颖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齐力来了后，她借口说自己冷了，让看护上楼帮她拿衣服。
“你能帮我个忙吗？”沈颖的语速很急，此刻她已经无法冷静去考虑事情最后会闹到怎样的地步。
“你说，只要是你要我做的，我通通都能做。”
沈颖简单说了下她的要求，对方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
“谢谢你，齐力。”她幽幽地开口，然后伸手抚了下他的脸。这个男人和宋腾一般大，但是眉宇间的苍老已经清晰可见。他脸颊上的那条刀疤，见证了他这段混乱的岁月。
沈颖知道封景今天要去周家当家庭老师，她会把孩子留在幼儿园的看护室里。
她进幼儿园是轻而易举的事。找了个理由打发了看护，她到了门卫室里，让保安替她到仓库里拿个东西，然后就带着齐力一起到了看护室。
现在其他孩子都已经被接走了，大部分老师也都下了班。
里面只有一个老师。那个碍眼的孩子，正在搭着积木。沈颖走过去，分散了那个老师的注意力后，齐力就进来，一下子将那个人敲晕。
因为车子都已经准备好，所以带走那个孩子，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沈颖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装晕，然后让事情回归平淡。
接到幼儿园打来的电话，宋腾没多做犹豫就冲了回去。
从监控中，宋腾看到了那个带走封景孩子的人。虽然脸都被包住了，可看到那个人的身形，他脑子里灵光乍现。
他并不想把事情想的那样糟糕！但是，保安正好去拿东西，沈颖又突然跑到幼儿园来，让他不得不怀疑。
警察很快就到了，宋腾将自己的猜想和警察说了，他们很快就出动了。
宋腾起了私心，他没有告诉他们沈颖和这件事的关系。
封景已经几乎崩溃，她坐在看护室门口的楼梯台阶上，手上抱着孩子的小书包，神情呆滞。
在被通知孩子被抱走的时候，封景觉得脑子里的一根弦断掉了。她像疯了一样冲到幼儿园，看着那个只剩下孩子东西的房间时，她脚一软，然后就趴在地上恸哭起来。
宋腾赶到的时候，她正要往外面冲，说是要去找孩子。他哪能由得她乱跑，一把把她拉了回来。
“你冷静点，你现在出去就是添乱，别到时候孩子找回来，你又丢了！”
封景还是在犟，可她怎么也抵不过男人的力气。
她的由由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这孩子任性起来什么都不顾的，要是绑他走的人打他骂他怎么办？她越想越害怕，脚底发软，站的站不住了。
宋腾只能撑着她，将她扶到一个台阶上坐好。
她的孩子......她闭上眼睛，就想到当初由由刚来到她身边时，那小小软软的样子。她本已形如枯槁，是那个孩子的出现，给她灌溉了生机。
封景觉得她的生机已经断了，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在很多年前。
她躺在一个肮脏的小诊所里，底下的床单都泛黄了。头顶上的灯昏昏暗暗的，又由于线路老化的原因，一闪一灭。
她现在还记得那灯丝要烧起来的声音，刺的她耳膜发痛。
那次，她全身都血液都要被抽干了。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头上的吊灯，久久都没有眨一下。
再次醒来，她的世界没有了颜色。
现在，她的世界不单是没有了颜色。现在所视之处，已经全是一片废墟。她所有的所有，都分崩离析。
第23章 爆发
封景的状况让宋腾担忧, 他派个人看着她, 然后就到沈颖那去了。
沈颖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 手捂着头, 一脸的倦色。见宋腾来了，她焦急地迎上去, 然后悲痛道：“对不起宋腾, 都怪我不好。我要是在当心点，也不会让坏人有溜进来的机会。”
“都怪我。”她捂着眼睛, 没一会眼泪就从指缝里下来了。宋腾低头看着她，眉间越皱越紧。
警察找沈颖来了解事情经过，结果她说几句，情绪就失控了。又是叫又是哭的, 最后什么都问不出来。
宋腾看着她那样子，疑惑越来越重。隐约间，他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是又不敢深想。
“沈颖，你知道齐力去哪里了吗？”
她听了，身体颤抖的更厉害，突然就尖叫一声，然后整个人软了下去。然后有人来给他报告, 说那头的封景, 也因为受刺激太大，晕过去了。
结果就是两个女人一起被送到了医院。
两个人待在一个病房，中间用一个帘子隔着。宋腾坐在封景床边, 看着她泛白的唇色，他心情很乱。
出去了一趟后，床边的矮柜上多了点东西。宋腾拿着棉签，沾了点杯子里的热水，然后小心地擦拭她的嘴唇。
等她的嘴唇稍微湿润些后，宋腾又看向她的手。
她的手指已经干裂，上面有许多肉刺。上次跳舞，宋腾就察觉到她现在的手粗糙的不像话。以前她画画，因为经常用笔的缘故，所以指尖会有不少茧。当初她不知道有多稀罕她的手，每天都要做手膜，手稍微粗一点都要咋咋呼呼地大呼小叫。
以前他总觉得她太吵，但现在想起来，那才是鲜活的一个人。
宋腾失神了片刻后，自嘲地笑起来。
他最近总是时常想起以前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岁数渐渐上去，他开始念旧了。
或许那是逃避。除去寥寥几年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也就和她在一块的那几年是快活的。
他有些想回到他们最好的那个时候。
病房里的药水味让她睡得很不踏实。宋腾看着她纠结着的脸，忙用毛巾沾了点水，给她擦擦脸擦擦手。大概是觉得舒服了，封景睡得踏实了不少。
对面传来被子抖动的悉索声，宋腾猜测是沈颖醒了，整理了一下手边的东西后，撩开帘子，走到她那里。
“宋腾。”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也没有吵也没有闹。宋腾拉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直勾勾地盯了她一会。
沈颖怯生生地望着他，手攥着被子，不敢在多说什么。
三个人的病房里，此刻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沈颖无法忍受宋腾这样审视她的目光，这近乎要把她逼疯。
她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到了宋腾面前后，她半蹲下来，手拽着他的衣服下摆，一副恳求的模样
宋腾睨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开口道：“沈颖，你能告诉我你突然联系齐力，是为什么吗？”
沈颖呜咽了一下后，最后瘫倒在地。
“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不稳定，但不管怎么样，做了的事，你就必须要负起责任。”
“你说实话，齐力是你叫来的吗？”
封景听到说话声，大脑先是一阵迷糊。但是在听到宋腾的话后，她的脑子越来越清明。
她手紧紧抓着被子，不让自己叫出声。
“警方早晚会查出你和他的关系的，到时候你想躲都躲不掉。”
“你和我坦白，别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我来想办法，尽量让你的责任变得最小。”
沈颖抓着自己的头发，心理防线最终还是全面崩盘了。
“我受不了了宋腾，真的受不了了！”她嘶吼着，手狠狠地垂着地面，手指一下子就红了。
“你眼里只看得到封景，都看不到我，你还和她有了孩子！”
“我怎么能让你跟她在一起，你是我的，是我的！妨碍我的，通通都应该消失，消失！”
沈颖这时候已经语无伦次了，宋腾震惊地看着她。他怎么也没想到，沈颖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让齐力把那个孩子带走了，只要你和她的孩子消失了，你就是我的了。”
“封景的爸爸可是我们的仇人啊，你不会喜欢她的是不是？”
她刚刚还是在哭的，可现在却又笑了起来。她眼神已经聚不了焦了，嘴巴里嘀嘀咕咕的，只重复着那几个句子。
宋腾惊呆了，他没想到沈颖会疯的这样厉害。
封景受不了了，她翻身下了床，冲了出来。
“你把我的由由带到哪里去了？”她拽起沈颖，歇斯底里地质问她。宋腾没想到她会突然醒过来，忙去拉她。
“你冷静点封景！”
她压根听不到宋腾在说什么，她现在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女人把她的儿子带到哪里去了。
沈颖痴痴呆呆地看着她，时而傻笑，时而又抽泣。这时候想再从她嘴里套出什么，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拉开封景，但她在挣扎时，手指甲也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
宋腾也没在意，使了点劲把封景给拉开了。
封景觉得自己脑子胀胀的，现在见宋腾把她拉开，她本能的认为他是在向着沈颖，要帮她脱罪。
“你知道她跟这件事有牵连，你为什么不早说？”
“是想袒护她吗？”
封景觉得自己脑子要炸了。现在的事，过去的事，如同山洪般奔涌袭来。
她伸手拽着宋腾的衣领，手上的劲越来越大。
“你不是眼里一点都揉不得沙子的吗？你那时候说我爸爸是活该，他该死。那沈颖呢，沈颖这样子你怎么不说她该死了？”
“我爸死了是罪有应得，那我儿子呢？他做错了什么了，你是不是还想说这是报应，是我活该，是我全家都欠沈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