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气越喘得急，宋腾把她会晕过去，忙给她倒了杯水。
封景还恼火着，看到宋腾递上来的水想都没想就拍到一边。水是刚从水壶里倒出来的，还烫着，上面冒着热气。
宋腾下意识的伸手护着封景，泼出来的水基本都洒在了他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他也没在意，见封景手上也有被烫红的地方，他忙去拿毛巾，小心地把她手上的水擦干。
封景就这样看着他，但眼里半点温情都没有。宋腾忐忑极了，他看着她，连气都不敢大声喘。
卑微又低声下气，一点都不像以往的他。
这个病房里的人，一下子就疯了三个。
齐力很快就被抓到了，在他那个肮脏破旧的小平房里，警方找到了被绑走的由由。
他本已经联系好了买家，但是那个孩子却在人家来收货的时候，咬了人家一口。对方被他咬下了一块皮，就说这孩子不正常，卖不了好价钱，就把小孩丢回给了齐力。
齐力眼见着自己多了个烫手山芋，脾气一下子火冒了，把火气都出在了孩子身上。
等警察找到他的时候，由由已经遍体鳞伤了。
封景到了孩子病房，看到他挂着的点滴，脸上手上青青紫紫的印子，她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医生说孩子的内脏有一定程度的损伤，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养好。看到孩子变成这幅模样，她对沈颖的恨意自然是更上一层。
齐力被抓起来后，一口咬定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但是，警方还是根据他手机里的讯息，查到了沈颖身上。但是此时，她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
从精神病院出来，宋腾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前两周，他还觉得阳光和煦，生机焕然。但转瞬间，就天塌地陷，一切都化为虚无。
一切就好像时光倒退，他又回到了那几年里。
沈颖的妈妈，时而正常，时而疯狂。他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着，那个正微笑着为他和沈颖做饭的温柔阿姨，会不会突然拿把菜刀向他们砍来。
他踱步到一个角落。抬抬头，今天的天可以说是这一个礼拜里最好的。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却因为没有云的遮挡，变得刺眼。宋腾眯了眯眼睛，视线有些花了，只能看见天空的颜色。
是无穷无尽的蓝......
她最喜欢的颜色。
“宋腾，我们蜜月一定要去海岛。”
“我喜欢蓝色。当海洋和天空连成一片的时候，世界就像变成蓝色了。”
“所以，到时一块去好不好？”
他从口袋拿出刚刚在超市里的烟，点燃后，重重地吸了几口。烟味很呛人，但是能暂时赶跑那一阵阵揪心的感觉。
封景这两天都合不上眼，由由虽然醒了几次，但却因为受的刺激太大，变得十分有攻击性。
最后，医生只能给他用了镇定的药物。虽然勉强制住他了，但封景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宋腾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床沿边的椅子上发呆，宋腾走到她面前了，她都没什么反应。
他将买的饭菜放到她面前，出声道：“吃点东西吧。”
封景眼睑动了一下，最后默默拿过盒饭吃起来。
菜都是她以前喜欢的。番茄炒蛋、蟹粉年糕还有糖醋小排。封景闷声不语的吃着，机械性的咀嚼，好似完全没有吃出味道。
宋腾：“你今天回去休息休息吧，我帮你请了看护。”
“天天这么熬着也不行，不要孩子好了，你的身体垮掉了。”
封景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望向宋腾后，幽幽的开口。
“医生说，这孩子有可能会留下永久的创伤后遗症。”
宋腾觉得好像有一只手在卡他的喉咙。他喘气声有些重了，松了松自己的衣领，艰难地出声道：“孩子的后续治疗我会负起责任的。”
他的话没有什么底气。毕竟这件事是因他而起，如果他当时谨慎点，察觉到沈颖的不对劲，那么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封景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情绪，她放下筷子后，睨了他一眼后，问：“沈颖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宋腾脸色暗了下去，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封景，她已经疯了。”
她听了没有什么反应，安静了好一会，最后反问：“以你的本事，给她开张有精神问题的证明，一点都不难吧？”
宋腾......
第24章 赎罪
宋腾这两天是忙的焦头烂额, 沈颖那出了事情, 公司在运作上不得不重新找合适的人代替。
另外幼儿园那里, 他也要和主要负责人商议, 关于如何加强安保。
出了这样的事，老师还有孩子家长, 自然是意见多多。
只是, 最让他挂心的，还是封景那里。
她的孩子, 身上的伤虽然渐渐好了起来，但是心灵上的伤，不是那么容易好起来的。
他自然要向他叔叔求助。
梁川刚结束完工作，回到办公室里就看到宋腾坐在椅子上。他手上拿着一支烟, 地上一地的烟灰。除了潦倒外，他的模样也不修边幅了。下巴那有了青黑的胡渣，眼睛下面也是一片乌黑。见侄子成了这副模样，他的脸色自然是不好了。
他走过去，敲了敲茶几，肃声道：“稍微注意点宋腾，你看你，成了什么样子了？”
宋腾掐了烟，哑声道：“待会帮你收拾干净。”说着，重重的咳了几声。梁川面露不忍, 他还真担心他会把肺咳出来。
“你还是把自己收拾收拾吧。”梁川长叹一声，然后问：“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宋腾把由由的事和他说了, 梁川的脸色一直很凝重。
“能治好吗？”
梁川面露难色，然后说：“你的忙我一定能帮。但是我以前就和你说过，心理上的疾病比生理上的更麻烦，痊愈率不是百分之一百的。”
“我可以帮你疏导，但不意味着这孩子能完全恢复。童年时期的创伤是否能遗忘是因人而异的。很多人会在长大以后爆发出来，自虐或者伤害别人的例子非常的多，严重起来还会演变成反社会人格。这需要长期的追踪，并且家长也需要一直陪同在侧。”
“人力和财力，消耗都是非常大的。”
“这些我都会准备的。孩子在治疗上，就请叔叔多费心了。”
他过去因为常年在国外，所以和这个侄子接触的不是很多。他回国后，他们频繁的联系了，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宋腾病了。
他那时候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但是精神状况却极差。
抽烟酗酒，各种坏毛病都染上了。最麻烦的，就是他失眠。他向他抱怨他时常四五天睡不着，最后只能靠安眠药度日。
他那时候应该是最好的年纪，可却把自己搞得形容枯槁，一点人样都没有。
梁川不想看到事情重演。
“宋腾，我一直都和你说的，凡是看开一点，别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宋腾勉强挤出一丝笑，说：“我知道的叔叔，这次我不会像过去那样没出息的。”
几天后，梁川跟着宋腾，一起到了孩子所在的医院。
和那天在他办公室里的样子不同，此刻，宋腾已经把自己收拾的利落多了。
虽然身形还是消瘦了，但模样看着还算整洁。两人一道上了电梯，梁川见宋腾视线一直在扫电梯壁，多少猜出了他的心思。
“在那个人面前，想保持好形象对不对？”
“没有，您想多了。”他视线放正了，脸色严肃，又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你啊，总是那么不坦诚。你把事情都藏在心里，人家又怎么会知道？”
梁川很无奈，他觉得这个侄子，是要自讨苦吃到底了。
两人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孩子的尖叫声。宋腾脸色一凛，敲了敲门后，推门进去。
封景已经被折腾的心力交瘁了，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教这孩子。见梁医生来了，她像溺水者急于抓住浮木一般，忙起身迎上去。
“梁医生，我孩子他......”
“你放心，我会尽力。”
治疗时不能有其他人在场，所以封景和宋腾出去了。他见她嘴唇干裂，脸色发白就知道她没有好好吃饭。默默叹了口气，宋腾起身去给她买吃的了。
回来后，他把他买的三明治和牛奶递给她。封景也没有拒绝，打开包装袋就机械地吃起来。
她这样的状态，让宋腾更加的不安。他宁可她像之前一样，别别扭扭地拒绝他。或者故作冷淡，刻意地保持和他的距离。
现在她不纠结了，他给她什么她都接受。但是却阴阴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气。
一个小时候，梁医生出来了。封景进了病房，孩子较刚才时已经安静了很多，但是眼神还是很空洞，封景急了，没等她开口，对方就先说话了。
“你要有所准备。这孩子因为天生自闭的关系，所以他很难向外界合理的释放他的情绪，因此在治疗上，困难是非常大的。”
“我有心理准备，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您尽管说，我一定会好好配合的。”
封景已经想好了，这辈子折在这孩子身上她也无所谓的。
“居住环境一定要好，在装修风格上尽量使用明亮色料。”
“房间尽量宽敞些，不要太压抑，不然容易让他想起那些不好的经历。”
“家人的陪伴是非常重要的，这点我相信封小姐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封景认真的听着，虽然克制着，但是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要打一场拉锯战了，这期间的要花费的人力财力，自然是她要解决的头等大事。
梁川走后，封景又再次回到病房。由由把自己蒙到被子里，任凭封景怎么劝说她都不肯出来。
她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多愁善感下去。隔着被子，轻轻地给儿子拍背，想借此能安抚他。
宋腾站在她身后，此刻的他宛如一个多余的人。他踌躇片刻，才想到比较合适的话题。
“住的地方我会负责的，孩子需要更好的居住环境。”
即使是在他们最恩爱的那段岁月里，宋腾也是强势的，并且一直是占主动权的。如今他这么放低姿态，看来是打算把沈颖的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了。
封景想起来了，以前他就惯会给沈颖收拾烂摊子的。沈颖的毕业实习，沈颖的第一份工作，都是宋腾跑东跑西的。
他既然想为沈颖赎罪，那她就照单全收了。
骨气这种事情，在经济拮据时，是派不上一点用场的。
宋腾把他家楼上的一套房子收拾出来了，因为本来就装修过，所以要改动的地方不是很大。
他给孩子准备了一间玩具房。叔叔说这孩子会有自虐行为，所以在选择玩具上他都是选择一些毛绒玩具，以防孩子弄伤自己。
接孩子出了院，回到周玲提供的房子，封景又有了不少的心思。
周玲那她还是要去工作的，但是这些钱想要负担她和由由以后的生活是杯水车薪了。
她也没想要一辈子用宋腾的钱。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封景总不是甘愿当寄生虫的人。
他把她接到他弄好的房子里的时候，封景表情变得很复杂。
“我和孩子两个，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
“你忘了梁医生说的吗，孩子需要宽敞的环境。”说完，他就主动地和她介绍起屋里的陈设了。
“这是孩子的房间，就在你房间隔壁。以后他自己睡了，你照顾起来也方便。”
“这是孩子的玩具房，他以后可以在那里玩，放松。”
“这是帮你弄得画室，你工作起来也方便。”
封景没想到宋腾也会有这样老妈子的一面，还没等她说话，由由已经迈着小肥腿跑到玩具房里了。
“你看，孩子很喜欢不是吗？”
宋腾微微笑着，封景看到他这幅模样，略微失神了。
如果没有沈颖那件事，她或许不会有那个疙瘩。在宋腾出现后，她就时常怀念他们的过去。
那些美好的，单纯的，令人心动的每个瞬间。只是，所有的美好都在由由被绑走后，变得支离破碎。
迁怒也好，搬旧账也好，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裂痕，没那么好修复了。
“那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
疏离地客套完，宋腾就告辞了。封景看着宽敞的房间，内心五味杂陈。
唯一的安慰，就是由由很喜欢。
也罢，为了孩子她也不多纠结了。
第25章 深爱
周玲家的人都非常好, 知道她家孩子出了事, 都很体谅她, 她缺课那么久, 他们也没有说她什么。
于是她的家教事业，又步入了正轨。
由由能上幼儿园了, 可那也是她奋斗了好几次的缘故。他抱着她的腿又哭又喊地缠了好多天, 那惊天动地的样子，比他第一次上幼儿园时的壮举有过之而无不及。
艰难归艰难, 可至少是跨进了一大步。不然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她可没办法出去工作。
她开始投简历，选择的工作都是朝九晚五类型的。只是她工作经验有限，所以工作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面试了几家后, 第一天的找工作大业是以失败而告终的。
她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她，人家看的上她的，她又因为不能加班而被回绝。
把儿子接回家的时候，封景已经累瘫了。
现在的房子比以前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她想怎么躺就怎么躺。由由今天难得的听话，小屁股靠在她的肚子上，圆鼓鼓的一坨，正自在的玩着他的小玩具。
看到儿子这样, 封景的心柔软了很多。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突然啪的一声，灯灭了。
封景思忖着应该是保险丝烧坏了，只是还没等她想对策, 她的宝贝儿子就开始发狂了。由由开始满屋子乱跑，边跑还边尖叫，屋子里乒乒乓乓的，似有许多东西被撞倒了。
封景害怕儿子被弄伤了，忙在后面追。只是她这眼睛在黑暗里，实在是派不上什么用场，还没拉住儿子的衣角，她自己就先被椅子带倒了，跌了一个大跟头。
楼底下的宋腾原本正在喝茶，听到上面的动静，他手一抖，水撒了一大片。
乒乒乓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拆迁队到他们家了呢。
站在她家门口，宋腾的手举了半天，最后还是敲响了她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