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他没给房钱,我因为一时气不过,在清理他的房间时,就将那些书信扔掉了一部分,如今只存有这几张。”说着,余掌柜从怀中拿出了几张纸。

见状,成风急忙接过来,呈到司空曜面前的桌案上。

“邓怀安什么时候开始失踪的?”司空曜继续问道。

“有十天了吧。”余掌柜想了想,“那天我记得,他回来很高兴,说了一些自己终于要熬出头之类的话。到晚上,他又出了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好了,就问到这里,余掌柜先下去吧。”司空曜沉声道。

等余掌柜离开后,司空曜这才拿起桌上的信笺,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询问道:“你们怎么看?”

“是女子的字迹。”柳芸儿肯定地说道。

“元宵灯节真是个令人遐想无限的日子。”唐慕瀚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来我们一定要会会李家的小姐了。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找一处地方,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明天的事情。我做东,你们不会不赏脸吧?”

“我倒是无所谓,你还是问问芸儿姑娘的意见。”司空曜将问题推给了柳芸儿。

“芸儿姑娘?”唐慕瀚挑眉看着柳芸儿,“你不用担心暖春阁那边,我会差人去跟何妈妈打个招呼。”

柳芸儿略为思索片刻,在大家注视的目光下,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司空曜将柳芸儿送到暖春阁的门口时,驻足停了下来,张了张口,显得有些迟疑。

“可是有话要说?”柳芸儿轻声问道。

“芸儿姑娘,有句话我考虑了多日,还是决定说出来。”司空曜顿了顿,对上柳芸儿的目光,“你可愿离开暖春阁?若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赎身。”

柳芸儿眨着一双美目,羽扇般的睫毛遮去了眼中涌动的心事。良久,她才缓缓说道:“此事我从未考虑过。”

“那么从今日开始考虑一下吧。”说完,司空曜转身离去。

柳芸儿坐于房中,手执木梳缓缓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脑中的思路也渐渐地清晰了起来。所有的事情犹如潮水般涌出,有关于案子的,也有关于司空曜的。

如果邓怀安房里的那些书信是李家小姐的,按照掌柜所说,他们应是元宵灯节那天认识的,并且之后两人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事情。

邓怀安身上的伤口不算深,女子所为的可能性很大,那伤口没有致命,说明此人并没有预谋,当时应该很慌张。如若是李小姐所为,那么此后发生的事情则说明,有个人在为她善后。这个善后的人身强体壮,可以搬动尸首,而且为了李小姐,愿意做任何事情。李小姐出门的机会并不多,因此这善后的人很可能就是李府内的人。如果能进得李府去,相信查找此人并不困难。能够如此帮人,这善后的人若不是李小姐的亲眷,便就是李小姐的情人。

思及此,司空曜的话不禁又回响在柳芸儿的耳边。

她要离开暖春阁吗?来到这里,选择这种生活,皆是她心甘情愿。这里虽是烟花之地,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她能够更好地掩藏自己。她虽然要接受些许不齿与垂涎的目光,却能保全清白的身子。离开这里,她能去哪里?外面比这里更复杂凶险。

柳芸儿执着梳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父亲的叮嘱再次在耳边响起,心中一时难以平静。

“芸儿姑娘,该你出场了。”何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唤醒了沉思中的柳芸儿。

“好,我这就来。”说完,柳芸儿放下手中的木梳,伸手将一头青丝束好,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然后拿起案上的琴,打开门走了出去。

有唐慕瀚在,几个人进入李府很顺利。更确切地说,李老爷看到唐慕瀚登门,惊讶之余,就差没亲自迎接。

花厅里,李老爷看着气定神闲饮着茶的唐慕瀚,显得有些忐忑。就怕一个不小心,惹得这位富可敌国的唐当家不高兴,自己以后就别想在京城立足。

“唐公子,您来拜访之前,怎么不差人提前通报一声?我也好有所准备,以便好好款待各位。”见唐慕瀚放下茶盏,李老爷才敢开口说道。

“不必这么麻烦了,我只是私人拜访,坐坐就走。”唐慕瀚顿了顿,笑得分外和善,“我听说,府上李小姐最近身体不适?”

听唐慕瀚提到自己的女儿,李老爷不禁皱紧了眉头,苦恼地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没想到小女的事情都传到唐公子那里去了。”

“李老爷不必忧心,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我有几个朋友从外省而来,在我这里暂住几日,这位柳姑娘精通医道,我让她给李小姐看看。”唐慕瀚温声道。

眉宇间愁雾更甚,李老爷摇了摇头,“有劳唐公子费心了,我也给小女请了不知道多少大夫,无奈小女见都不肯见。”

“李老爷,若我说自有办法让李小姐见我,你可同意?”柳芸儿淡淡地开口说道。

“那是自然。”李老爷听柳芸儿这样说,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他仿佛多日来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感激地道,“如果柳姑娘能说服小女,我自当全力配合。柳姑娘医好小女后,我必重金酬谢。”

柳芸儿摆摆手,“这都是后话了。在此之前,我需要一样东西。”

“柳姑娘尽管说。”

“不知道小姐平日是不是有写字作画的兴趣?”

“这柳姑娘也知道?小女平日就是喜欢这些东西。”

“那老爷可有小姐的墨宝?能否拿来借我一用?”柳芸儿问道。

李老爷虽然不解,但还是差人取来了李小姐写的几幅字,交给了柳芸儿。

柳芸儿拿出了在客栈邓怀安的房中找到的书信,凝神比对着。片刻之后,她要来了纸笔,随即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交给李老爷,道:“还请李老爷走一趟,将我写的这个字条交给小姐,她看过之后,应该就会见我。”

李老爷虽然疑惑,但还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拿了字条就向后走去。

直到李老爷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司空曜才开口问道:“可是看出了什么?”

柳芸儿端起面前的茶盏,缓缓品了一口,笑着答道:“每个人的书写习惯、行笔力道都是不同的。我比对了李小姐的字和给邓怀安的书信,发现确是同一个人的笔迹。而且这李家小姐的字,笔画较为单纯,定是容貌姣好,受到呵护与赞誉比较多的女子。”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单纯且貌美的闺中小姐。”皓月点点头,似乎有些明了。

几个人说话的工夫,李老爷又快步返了回来,面带着掩不去的喜色。人还没站定,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向柳芸儿说道:“果然和柳姑娘说的一样,小女说要见您,不过她还说,只能让柳姑娘一人入内。”

“那我们就快走吧。”柳芸儿点头道。

到了李小姐的房门外,柳芸儿轻轻地叩了叩门,只听里面传来细小的声音,“柳姑娘请进。”

柳芸儿迈步刚要走进去,却被司空曜一把拉住,司空曜在她耳边低语,“自己注意安全,如有事就大叫,我们就在外面。”

柳芸儿点点头,随即推开门走了进去。

虽是白天,房间内却很暗,窗子都关得死死的,就连床前的幔帐,也严实得不见一丝缝隙,只能依稀看到里面的人影。

忽然,帐中传出了几声轻咳。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帐帘从里面被拉开,一张容貌秀丽但微显苍白的脸露了出来。“你就是柳姑娘?”李小姐打量着眼前的柳芸儿。

柳芸儿点点头,“想必你是李家小姐李敏?”

李敏点点头,不安地看着柳芸儿,似乎在思索着要怎样开口。片刻后,她才幽幽地说道:“你说,是邓怀安叫你来的?他还活着?”

“李敏小姐好像并不意外。邓怀安不是已经死于你的刀下了吗?”柳芸儿试探地问道。

神色中现出一丝慌张,李敏握紧了拥着被的手,惊恐地看着柳芸儿,不确定地问道:“邓怀安到底是死是活?”

“已经死了多日了。我若不这么说,你又怎么会见我?”柳芸儿侧过头来,浅浅地望着李敏一眼,随即紧紧地盯着李敏用丝被包裹着的身形,“李小姐,莫要太过激动,以免伤到胎气。”

李敏抽了口冷气,惊讶地道:“你怎知?”

柳芸儿神秘一笑,“我会看相,我还知道,这孩子恐怕已经没有了爹。你与邓怀安相识于正月十五的元宵灯会,然后感情日笃,常频繁地书信往来,终于逾越了界限,暗结了珠胎。你是瞒着其他人去幽会的,不,并不是瞒着所有人,我想有一个人也许知晓这一切,还不断地帮助你,甚至在你杀了邓怀安以后,还帮你埋尸藏尸。”

“不。”李敏连连摇头,脸色愈发苍白,握着被子上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关节处有些泛白。愣了愣,她恨恨地道,“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没有其他人帮忙。邓怀安本与我说好,高中之后便迎娶我,谁知他贪图权势,答应了沈家的亲事,想要靠攀上朝中重臣走上仕途。我恨他,所以约他出来,趁他不备,用准备好的刀杀了他。”

“那么敢问,你是怎么处理尸首的?你一个弱女子又怎能将他拖到南山掩埋的?”

“我也不知道当时哪儿来的力气,但确实是我一人所为。”

“好吧,就算你不愿承认这件事,但你却不知道,那个人为了袒护你,还杀害了其他无辜的人。”说到这里,柳芸儿停了下来,看着李敏的反应,只见一抹惊慌从李敏的眼中一闪而过。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他在埋尸的时候,无意中遇见一对上山采药的父女。怕罪行败露,于是他跟踪那对父女,并杀了他们。那两人又何其无辜。”

李敏咬着唇,良久不语,几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在丝被上晕染开来,她哽咽着道:“就是我做的,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们抓我吧。”她的声音虽轻缓,却坚定。

“既然如此,我去叫官差来。”柳芸儿轻轻一叹,站起身走了出去。

见柳芸儿踏出门,在门外等候许久的众人便围了过来,关切地询问着。尤其是李老爷,更是一脸的焦急,“结果怎样?”

“李老爷,我想向您询问一个人。”柳芸儿并没有回答李老爷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府上有没有一个人和小姐关系很亲近,对小姐很忠心?此人应该高大强健,很有力气,最近行为有些异常。”

“柳姑娘说的这人,很像我家的佣人李乔。”李老爷沉吟道。

“李乔现在何处?”司空曜立即追问道。

“应该在后院砍柴。”李老爷不解地回答。

“不,你们不要去找他。”门忽然被李敏从里面猛地打开,她激动地跑了出来,已是泪流满面,“和李乔没关系,人都是我杀的!”说着,她迈步欲上前,不料却因身体虚弱,瘫软在地上。

见状,皓月走上前,伸手一把扶住了李敏。

“什…什么杀人?”李老爷瞪大了眼,震惊地说道,一时无法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司空曜沉沉地看了李敏一眼,随即对身旁的成风说道:“跟我来。”随即他便同成风一起转身离去。

“不…一切都是我的错…”李敏呼喊着,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终于她眼前一黑,倒在了皓月的怀中。

“快将李小姐扶上床去。”柳芸儿交代着,并看向还未回过神来的李老爷,“李老爷,我马上开个方子,您找人抓药,然后将药给小姐服下。”

尽管尚未完全明白眼前的事情,但爱女心切的李老爷,还是暂将这一切放在一边,接过方子,片刻不敢耽搁,迅速地离开了。

李府的后院内,李乔将挑的柴放在了地上。已是初春,但天气依旧寒冷,尽管他打着赤膊,露出了胸膛,却并不觉得冷。他站在原地,愣了愣,随即走进旁边自己居住的小屋里。从枕边取出个包袱,他轻轻地抚摸着,脸上露出爱恋和希冀的神色。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乔一惊,正要将包袱收好,但来人的动作比他的动作更快,门猛地被推开,司空曜和成风出现在了门口。

“李乔?”成风唤道。

李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顾一切地向门口冲了过来,企图突破司空曜和成风的防线跑出去,但还未踏出门口,他就被司空曜一个转身擒拿,牢牢地按在地上。

“你这是想去哪里?不想见李小姐了吗?”司空曜喝道。

本来还在拼命挣扎的李乔,听到司空曜的话,突然停下了动作,怒目瞪着司空曜,“你们把小姐怎么了?”

“只要你好好回答我们的问话,我们绝不会为难李小姐。”司空曜冷声道。

李乔偏头看着他们,“你们想知道什么?”

“还是跟我到前厅再说吧。”司空曜答道,然后在成风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遵命,我这就去找唐公子。”成风应道。

仍是在李府的花厅,但此刻的气氛却比刚才更为凝重。李老爷和司空曜坐于正首,唐慕瀚和柳芸儿坐在两旁,成风、皓月则站立在李乔的两旁。李乔跪在地上,目光却不停地打量着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李乔,你不必找了,李小姐没在这里,她方才因情绪太激动,伤了胎气,现正在房内休养。”柳芸儿缓缓开口说道。

“什么?”李乔一跃而起,却又马上被身后的成风、皓月按了回去。愣了愣,他急忙问道,“那她有没有事?”

“我已经帮她开了药,她服下药后,便会没事。”柳芸儿平静地道。

闻言,李乔没有说话,脸上紧张的神情微微放松下来。

李老爷坐不住了,怒视着李乔,指着他高声道:“孩子?敏儿有了你的孩子?好你个李乔,当初敏儿看你可怜,所以才救了你。她为你治伤,还收留你,你竟然…”李老爷说到这里,气得发抖,再也说不下去。

“孩子不是李乔的。”柳芸儿语带嗟叹,“要是他的倒还好,便不会有接下来的这许多事端。”

“李小姐腹中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叫做邓怀安的人。”司空曜看着李老爷,补充道。

听到邓怀安的名字,李乔又激动起来,“别提那家伙的名字。敏儿小姐一时糊涂才会被他骗了!那个邓怀安本就该死!”

“所以李小姐刺死了邓怀安,慌忙之中找你商量,你才会帮她埋尸南山?”见李乔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沉默着,司空曜又继续追问,“还是说说,你是怎么杀了那父女二人的吧?”

李乔仍紧咬着牙,不开口。

这时唐六快步走了进来,在唐慕瀚的耳边说了几句。

顿了顿,唐慕瀚微微颔首,看了李乔一眼,露出一丝笑意,“不介意的话,让我来帮你说好了,这还要从你的身份说起。我们查到,你在进入李家做家仆之前,曾是一名马贼,在一次行动中受了伤,被出门上香的李家小姐救下,李家小姐还把你带回了府内。你伤好之后,喜欢上了李小姐,因此隐瞒了身份留了下来,在李府做了一名家仆。我想,怎样操纵马匹对于你来说,应该是驾轻就熟的事情。”

“你用马车撞死了老人之后,还杀了那驾车的马,并丢弃在南山。然后你又赶回女子安身的唐家客栈,翻窗而入勒死了她,并且将她悬于梁上,让大家误以为她是自杀。”

司空曜接着唐慕瀚的话说道:“想来那晚撞死父女俩中的谁,对你来说都不重要,反正你还会对另一个人再次下毒手。”

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李乔沉默了良久后,终于缓缓开口说道:“那也只能怪那父女俩出现的不是时候,我处理完邓怀安的尸首后,他们正好从那里经过,看到了我。我无法确定,他们有没有看到了我埋尸的过程。所以杀了他们,我认为才是最安全的。”

“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保护刺杀了邓怀安的李小姐?”司空曜追问道。

“不。”李乔坚定地回答,“杀了邓怀安的人也是我,和小姐没关系,我和你们走,任何罪责我一人承担。”

“你必定要承担应有的罪责,至于李小姐,法理自有公断。”司空曜凛然地道,沉吟了片刻,他向成风、皓月一挥手,“先将李乔押回去。”

“不!”李乔挣扎着,“让我再见见敏儿小姐,我们说好等此事一结束,就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住下来,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我要去见敏儿…”

李乔的声音渐远,片刻之后,消失在门外。

司空曜看向李老爷,“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刑部侍郎司空曜。”

仿佛苍老了许多,李老爷颤抖着在司空曜的面前跪了下来,“草民叩见大人。”

司空曜忙将李老爷搀扶起来,“李老爷,等小姐身子好些,请带她到刑部,我会择日审案。”

李老爷闻言,似乎至此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于是沉沉地点了点头。

走出李府,一时没有人说话,几人都感觉心头沉甸甸的。

“一个情字,纠缠在多少人的心头。”柳芸儿微微感慨,“也害了那无辜的生命。”

“也许对于李敏和李乔来说,是这样的。但害死邓怀安的,绝不仅仅是情。”唐慕瀚缓缓说道。

“邓怀安要是有情,也不至如此,他对于权势的贪念,终究害人害己。”

“我说这仕途啊,还是不碰为好,这仕途至少不适合我。”唐慕瀚释然道,随即唇边又露出那抹不羁的笑意,他拍了拍司空曜的肩,“所以子唯,你要好好保重。”

“真拿你没办法,不过这次能解决这个案子,我还要多谢你。”司空曜笑道。

唐慕瀚撇撇嘴,“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我还乐在其中呢。”说着,他伸个懒腰,高声又道,“今日忙碌一整天了,累死我了,我要回家好好睡一觉。”

一双黑眸看了看一旁的柳芸儿,唐慕瀚对司空曜道:“今天我就把送芸儿姑娘的任务让给你了,下次可没这么好的事情,你要好好把芸儿姑娘送回去才是。”

司空曜和柳芸儿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让唐慕瀚这么一折腾,倒冲淡了方才凝重的气氛。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司空曜应道。

“那好,我就放心地回家睡觉去了。”唐慕瀚说着挥了挥手,转身向另一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他不忘回身朝柳芸儿嚷道,“芸儿姑娘放心,我会经常去暖春阁听你唱曲的。”

“这唐公子还真是个特别之人。”待唐慕瀚走远,柳芸儿随意地说了一句,随即和司空曜踏上了回暖春阁的路。

“确实是个很好的朋友。”司空曜温和地道。

两人简短地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一路无语,谁也没有再开口。走到离暖春阁不远处,就可看到暖春阁已燃起了红灯笼,姑娘们个个花枝招展,簇拥在门口,摆好了迎客的姿态,还有的姑娘正紧贴在各式各样的客人身上,往里面走去。

在这一片调笑声中,司空曜停下了脚步,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柳芸儿。

不用他开口,柳芸儿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沉思了片刻,柳芸儿开口道:“你昨日的话,我已经想过了。”

“答案呢?”司空曜忙问道。

“多谢司空大人的好意,但芸儿情愿留在暖春阁。”柳芸儿缓缓地道。

“为什么?”司空曜不解地问道。

柳芸儿垂下目光,轻声回答:“不用我说,相信司空大人也应该知道,我上次说来京城寻亲,其实是搪塞之词。芸儿在这里并无亲人,即便离开这暖春阁,京城之大,我又能在何处容身呢?”

“你可以跟我回府。”情急之下,司空曜脱口而出,却又觉不妥,赶忙解释道,“我是说,芸儿姑娘聪颖过人,若能留在我这里,定会成为一名好的谋士。”

第8章:青楼恨无依

忽然,父亲的死、李敏和李乔哀戚的神情、唐慕瀚方才说话的样子,都交替出现在柳芸儿的脑海中。她抬起头,灼灼地望着司空曜,“司空大人,你人在官场,今后定会身不由己。唐公子说的对,于一般人来说,那便是个泥潭。如果一脚踏入这个泥潭,便有可能万劫不复。青楼虽为人所不齿,但这里比有些地方要洁净千万倍。”

司空曜凝视柳芸儿那倾城的容颜,良久,竟无言以对。片刻之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芸儿姑娘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但做个朋友总还是可以的吧?”

柳芸儿略一思索,盈盈笑道:“以后无需再姑娘姑娘地唤我,直接叫芸儿便可。”

“那我也曾说过,不必称呼我司空大人…”司空曜笑道。

“子唯。”柳芸儿飞快地说道,打断了司空曜后面的话。两人相视而笑,随即更多的温情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司空曜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个赎身的承诺随时可以兑现,只要芸儿你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