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山说了句“得罪了”,便快步走到床前,随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指着床上,再也发不出声音。司空曜等人忙走上前去,皆微微抽了口气。只见西域使节仰面躺在床榻上,双手垂在两侧,一把染了血的匕首落在他的身侧,而刺目的血,正从他的左胸处流出来,他脸色灰白,眼中已无任何生气。陆一山走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这不可能。”成风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摇头道,“我们将这别馆围住,一整晚都未曾离开,别馆并没任何人出入,使节也没出过房间,又怎会死于房中?除非是自杀。”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想掩饰自己的失职!”陆一山怒喝道,“西域使节昨晚还好好的,已约好今日面见皇上。他有何理由要自杀?”

“老师,当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将芸儿找来,验过尸确定死因之后,再详查。”司空曜劝阻道。

“不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向皇上禀报。我先命人将尸首看管起来,另外,成风看守不利,先将他押入大牢,再等候皇上发落。”

“大人…”皓月上前推开抓住成风的兵士,刚要开口为成风求情,却被司空曜拦住。

“老师,这件事…”司空曜急忙道。

“子唯,此事至关重要,你可是要包庇下属?”陆一山瞪着司空曜,肃然地责问道。

司空曜心知,此刻不宜与陆一山争辩,只得暂时将嘴边的话收回,转而道:“学生不敢。”

“这里就交给我的人处理,他们会安置好尸首。你刑部的人为避嫌,暂且先回去,而你即刻随我进宫,面见皇上。”陆一山井井有条地安排着,仿佛容不得其他人有半点质疑。

听陆一山语意坚决,司空曜无法再劝阻。唯有到皇上面前,他再尝试着为成风说情。他看着焦急的皓月,叮嘱道:“皓月,你速去唐府找芸儿,让她到侍郎府中等我。等我从皇上那里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皓月闻言,忙转身跑了出去。

“柳姑娘,您一定要救救成风!”皓月一路闯进唐府,身后还跟着几名家仆。

唐慕瀚和司空曜经常走动,唐府的下人自然也认识皓月,见她行色匆匆,冲进府中,也不敢贸然上前阻拦,只得跟在她后面。

柳芸儿收拾妥当,正准备前去刑部,见皓月跑了进来,诧异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忙迎上前,关切地问道:“皓月,你别急。发生了何事?你们今日不是去别馆接西域使节,之后送他进宫,去见皇上么?”

“不好了,芸儿姑娘,西域使节被刺死在自己房中。”

“什么?”柳芸儿一惊,心中一沉,她急忙道,“快带我去看看!”

皓月拦下要向外走的柳芸儿,“芸儿姑娘去不得,尸首已被陆丞相派人看管起来,成风也因看守不利,以失职之罪,被关进了牢中。”

“那你家大人呢?”柳芸儿抓住皓月的衣袖,紧张地问道。守卫西域使节的安全,这是皇上交给司空曜的任务,如今成风被抓,那么司空曜也难辞其咎。想到这里,柳芸儿不禁担心起来,再难以维持平静。

“大人和陆丞相一同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大人走前,差我前来找柳姑娘,让您到司空府等他归来。”

“那我们快走,兴许你家大人已经回府。”柳芸儿说罢,快步向门外走去。皓月见状,忙跟在她身后,追了出去。

在庭院中,两人和正向内走的唐慕瀚,遇个正着。见柳芸儿满脸的焦急,唐慕瀚拦住了她,关切地问道:“芸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去司空府,子唯那里…”柳芸儿说到这里,有些慌乱,一时不知该要如何解释,只得一语带过,“时间紧迫,我回来再和你解释。”

望着柳芸儿匆忙离去的背影,唐慕瀚不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从柳芸儿的口中听到司空曜的名字,他并不觉诧异,也唯有与司空曜相关之事,才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芸儿,失了方寸。虽然她从未坦诚自己的感情,但他知道,在这件事上,他已经输给了司空曜。

柳芸儿再次回到阔别多日的司空府,心境却大不同。因知晓司空曜的婚约,她一直难以释怀,但此刻的她,却完全顾不上黯然神伤。

司空曜仍没回来,柳芸儿焦急地在前厅踱着步,不停地向大门处张望着。皓月端着茶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桌案上,还未等柳芸儿开口,扑通一声,她跪了下来。

“皓月,你这是做什么?”柳芸儿忙走到她的面前,伸手要将她扶起来,“快起来。”

眼眶微红,皓月却仍跪在原地,纹丝未动。柳芸儿从没见过这样的皓月,思量起来,忽然间明白了皓月的心事,她轻声问道:“你可是为了成风?”

“芸儿姑娘说的是,如今只有您能查清真相,抓住真凶,救他出牢狱。”

“你与成风平日一遇上,就喜欢斗嘴,看来你们是一对欢喜冤家。你们同跟随大人,日久生情,也在情理之中。”柳芸儿明白皓月对成风的感情,于是忙安抚道,“你且先起来再说。”

“芸儿姑娘不答应,皓月就长跪不起。”皓月执著地道,“皓月就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您身上了。”

“我应承下来就是了,反正我也想早日查清真相。”

为了成风,更为了司空曜,柳芸儿在心中暗自补充道。虽然她从知道那件事之后,再见到司空曜时,皆漠然以对,但深植于她心中的感情,却无法轻易地消除。她因为在意司空曜,才会在听闻这消息后,不顾一切地赶回了司空府。

皓月闻言,这才站起身,看着柳芸儿,感激地道:“皓月先谢过芸儿姑娘。”

柳芸儿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门外兵士的声音,“大人。”心中一动,她忐忑地迎到门口。司空曜快步走了进来,在看到柳芸儿的一刻,他虽未说话,但疲惫的心情却稍稍得到了缓解。

“大人,成风呢?”皓月尽力望向司空曜身后,见空空如也,她不禁有些失望,急切地问道,“他真的被陆丞相关入大牢了?您没为他说情?”

司空曜轻轻一叹。柳芸儿见状,上前安抚地拍了拍皓月,示意她少安勿躁,随即柳芸儿走到司空曜的面前,柔声道:“先坐下喝口茶再说。”她说着走回桌旁,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递到了司空曜的面前。

以前那体贴入微的芸儿,似乎又重回到了自己的面前。司空曜接过茶盏,顿觉心中的焦躁少了些许,他喝了口茶,才沉沉地开口道:“这次事情恐怕有些棘手。”

“皇上可是为难你了?他要治罪于你?我进宫找他去说说。”柳芸儿一连串地问道。话出口,她才想到,上次她离宫的时候,已将令牌交还给了秦子轩,此时她这样说,未免太过冲动。

司空曜摇摇头,解释道:“西域使节之死,事关重大,若不早日拿住凶手,给西域一个交代,恐两国会起争端。皇上没答应释放成风,但在老师的劝说下,皇上给了七日之期,若我们在七日内拿住凶手,则一切既往不咎;若没有,届时我会承担下一切罪责。到时,我会让皇上把我交给西域处置,以此来换取成风的自由。”

“大人!”皓月的眼泪落了下来。

柳芸儿听了司空曜的话,面色一变,但旋即她恢复了镇定,坚定地道:“好,七日之内,我们定要抓住凶手。”如不成,我会陪你司空曜,一同去向皇上谢罪,她暗自在心中做好了决定。

为了方便查案,柳芸儿暂时又搬回了司空府。自从成风被关以后,皓月终日心事重重,柳芸儿也能顺便陪伴安抚她。唐慕瀚似乎早已知晓,柳芸儿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亦没有反对。

在陆一山的安排下,柳芸儿以仵作的身份,同司空曜一起去查看西域使节的尸首。陆一山早就派人,将别馆封锁了起来,而尸首也被转移到了院内的另一间厢房中。

皓月强打起精神,为柳芸儿做帮手,柳芸儿劝她休息,但为了成风,皓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来到停放尸首的房内,柳芸儿意外地发现,闻不到以往验尸时闻到的霉腐味,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奇香。

“这是什么味道?”皓月疑惑地问。

柳芸儿走上前,从尸首的衣物中,翻出一个香囊,答道:“应该是这个。”皓月点点头,两人不敢耽搁片刻,便开始了验尸。

“人死了大约三日,口、鼻、肚皮、两胁、胸前显出微青,符合被杀的时间。”柳芸儿边查看,边示意皓月记录,“伤及心前肋上,自上而下,斜深透内,有血污,此乃致命伤。”

说罢,柳芸儿又翻转着此人的手掌,继续说道:“手上有伤损,但很轻,看来死前曾反抗过,曾用手遮挡,但挣扎时间极短。刀刃直接致命,手法利索,凶手像是职业杀手。”

皓月停下来,问道:“芸儿姑娘的意思是,西域使节被刺而死,并非自杀?别馆四周有成风他们把守,我们发现尸首的时候,门窗也紧闭着。凶手是如何进出的?成风不可能擅离职守,即便是武功再高的杀手,成风也不可能毫无察觉,芸儿姑娘您可要查明啊!”

柳芸儿摆摆手,示意她莫着急,“现在看来,西域使节是被杀没错,至于你们在现场找到的那凶器,我还需要拿回去作画样,然后与伤口比对后,才能最终确认。”

“难道就没什么可疑之处么?”皓月着急地问道。

“可疑之处?”柳芸儿重复着,目光在尸首上不停地巡视,忽然间,视线落在了死者的发间,她伸手取出一样东西,放在皓月身旁的托盘中。

“这是树叶?”皓月疑惑道。

柳芸儿若有所思地道:“这并不像城中的植物。”

皓月接口道:“我会交与大人,让刑部加派人手,去京城周围查查看,哪里有这种树。”

柳芸儿点点头,随即和皓月一起走出房间。等在院中的司空曜和陆一山,忙迎了过来,询问道:“结果如何?”柳芸儿接过皓月手中的记录,简单地向他们说明了结果。

“那也就是说,使节确实是被杀。子唯你手下之人,的确有失职不查之罪。”陆一山先开口指责道。

“陆丞相,不忙。”柳芸儿在司空曜开口之前,阻止道,“我还想查看一下,使节被杀的现场,相信陆大人不介意吧?”

陆一山侧目打量着柳芸儿。这不免让柳芸儿想起那日在刑部,他说的让自己离开京城的那一番话。

顿了顿,陆一山继而笑道:“当然,只要能尽早抓住凶手,柳姑娘请便。”言语之中,他旁若无人,仿佛那天的话,他从不曾说过。

柳芸儿推开门,走进西域使节曾住过的厢房,环视了一下四周,她深吸了一口气,微蹙起眉头。

“怎么,有何不妥?”司空曜问道。

柳芸儿又嗅了嗅,这才答道:“没有那股味道。”

“是什么?”皓月疑惑地问。

柳芸儿反问道:“皓月,你还记得我们从使节的身上,闻到什么味道么?”

“那香囊的味道。”皓月恍然大悟。

“没错。”柳芸儿微微点头,解释道,“这里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却并无那股香气。”

“那又如何,此处已闲置了三日,香囊又早被拿走,味道散了也不稀奇。”陆一山在一旁笑道。

“不,西域奇香只要经过之处,香气少则停留半月。西域使节住过这里,不过三日,现在屋内一点味道也闻不到,我觉得有些奇怪。”

“听芸儿这样一说,我感觉事情确实有点蹊跷。”司空曜若有所悟。

“哼,什么奇香,别以为扯这些没用的,就能脱罪。子唯,你好自为之,七日期限一过,若皇上降罪下来,恐怕老夫也保不了你。”陆一山说完,愤怒地拂袖离去。

几个人又在现场勘察了一圈,未发现其他异状,只得暂时返回司空府。

衙役很快便查出了那树叶的出处。事不宜迟,司空曜决定立即前往城郊查看。毕竟他只有七日的时间,如今已经是第四日,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几个人即将出门,司空曜却突然拦住了皓月,道:“皓月,今日你就不必一同去了。”

“大人?”皓月诧异地看着司空曜,就连柳芸儿也不明白他是何意。

司空曜笑道:“皓月,我今日打过招呼,本想去牢中看望成风,但现在我们要去查案,你能不能代我走一趟?”

“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去看成风?”皓月的神色中露出一抹惊喜。自从成风被关押,她就万般担心,却苦于无机会见上一面。

“是的,不知你可愿意?”

皓月用力点了点头,“愿意,我当然愿意,我这就去收拾一下,马上去,谢谢大人。”皓月说完,感激地又看了司空曜一眼,忙转身向内院跑去。

柳芸儿不禁笑了笑,看着皓月的背影,向司空曜道:“没想到你也有这等心思。”

“从成风入狱以来,皓月就整日魂不守舍。她的心思,我又岂会不明白?”司空曜道,“若我不让她看到成风安好,她是不会放心的。”

柳芸儿但笑不语,盈盈的目光轻轻地扫过司空曜的侧脸。在她的印象中,他总是体贴而细心,那么自己对他的情呢,他又可曾察觉?如今大事当前,她怎能儿女情长?

柳芸儿暗自摇了摇头,随即轻声道:“那我们快走吧。”

司空曜和柳芸儿带着几名兵士,向城郊几里处的山林中赶去。春日的山间草木葱茏,一股清新的气息拂面而来,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即便是这样,几个人也无心欣赏路旁的风景,脚步愈发匆匆。

越向山中走,气候越寒凉,柳芸儿抚了抚自己的手臂,有些难以消受。司空曜见状,取来他的披风,随即裹在了柳芸儿的身上。柳芸儿一怔,拒绝道:“子唯,你留着好了。”

司空曜摇头轻笑道:“芸儿,你恐怕不了解这里,这处山林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气候更加寒冷,温度比城中或者他处都要低一些。这披风,便是我带来给你备用的,你身子单薄,不比我们习武之人,我怕你适应不了。”

柳芸儿不再争辩,拢紧了身上的披风,那披风带着司空曜气息,瞬间温暖了她的心。丝丝缕缕的幸福涌动上来,但其中也夹杂着几分不安,她怕自己一旦眷恋上这种感觉,便无法再抽身。她想爱,但她知道不能爱,因为眼前这男人,即将成为别人的丈夫。

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一片茂密的树林,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为了节省时间,司空曜稍作安排,令所有人兵分几路,进入树林搜查。柳芸儿依旧和司空曜一起,两人边走,边寻找那树叶的出处。

“据说这种树非常罕见,只有这山中才有。”司空曜解释道。

柳芸儿点点头,忽然发现了什么,高声招呼道:“子唯快看这里!”

司空曜快步走上前,只见柳芸儿拿着一片细小圆形的绿叶。阳光穿过嫩绿的树叶,两人仔细看去,那树叶的纹理模样,竟和在使节的发间找到的那片树叶一模一样。而眼前的树丛,正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终于找到了。”司空曜微微松一口气。

柳芸儿若有所思地道:“若像子唯你说的那样,只有这里才有这种树,那就说明西域使节曾到过这树林,但这里却并非进城之路。他来这里做什么?”

“确实很奇怪。”司空曜疑惑地道,“我们在西域使节进城之前,就在城外迎着他,随后陪同他来到了别馆,他根本没有时间来这里。”

柳芸儿微微蹙起眉,突然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她转头向司空曜道:“我得回去,再查看一下西域使节曾住过的厢房。”说完,她转身向后退了几步,不料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她向后倒去。

见状,一旁的司空曜飞快地伸出手臂,稳稳地将她拥入怀中。

柳芸儿抬眸望向司空曜,正迎上他深情的目光,四目相对时,如流水般的情思缓缓地漾开,两人相顾无言。

“芸儿。”司空曜略一迟疑,声音有些沙哑,“其实,我已向陆丞相提起解除婚约之事。”

柳芸儿忘记了自己还躺在司空曜的怀中,惊诧地问道:“那结果怎样?”

“虽然陆丞相还未答应,但我心意已决。”司空曜望着她盈盈的眼眸,语气中透出不言而喻的坚定。

柳芸儿略一沉吟,转而问道:“为何你会忽然提出解除婚约?”望着司空曜,她似乎隐隐知道他要说的话,但她还是希望,他能亲口说出来,似乎这样,她才能心安。

“我…”司空曜刚要开口,蓦然神色一凛,他警觉地低呼了一声“小心!”之后大力地推开柳芸儿。柳芸儿被他的力道扫到一旁,诧异地望去,只见一柄闪亮的匕首凌空飞过,径直刺入司空曜的手臂,发出了触目惊心的声响。

“子唯!”心一紧,柳芸儿忍不住惊声叫道。

司空曜微一蹙眉,旋即向她微笑着摇摇头,安抚道:“我没事。”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经腾空而至,握刀径直刺向还坐在地上,担忧地看着司空曜的柳芸儿。

司空曜见状,心神一凛,他毫不犹豫地飞身上前,凌厉地一抬手,挡下了来人的招式,随即翻掌反攻向那蒙面的黑衣人。黑衣人接了司空曜一招,被迫后退了几步,但很快便调整好身形,紧接着再次欺身上前。司空曜与他过了几招后,脸色愈发苍白。

柳芸儿紧张地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苦于自己无法帮忙,又怕司空曜因她而分心,因此不敢贸然有所行动。

司空曜在喘息的间隙,忽然一晃身形,有些站立不稳,他扶住身旁的大树,额上渗出涔涔的汗珠。柳芸儿再也看不下去,正要上前查看,却被司空曜厉声喝道:“别过来!”

此时,黑衣人毫不留情,脚一点地,整个人腾空而起,闪着寒光的兵器直指向柳芸儿的咽喉。司空曜虽感乏力,但还是强撑着飞身跃起,挡在了柳芸儿的身前。

“不,子唯!”柳芸儿哭着想要推开司空曜,但他高大的身形却纹丝不动,她牢牢地抓住司空曜的衣角,将头贴在他宽厚的脊背上,心中忽然涌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慌乱。

她知道,他毫不畏惧地要为她挡下这一刀,但她不想就这样失去他,她还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她想到这里,泪水便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几个兵士飞奔而至。

双眉一拧,那黑衣人看着眼前的情形,啐了一声,不甘心地收了攻势,随即向来时的方向跃去,几个起落间,便失去了踪影。

“子唯!”柳芸儿见黑衣人离去,慌忙查看司空曜的伤势。

司空曜紧张地看着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关切地询问道:“芸儿,你没事吧?”

柳芸儿哭着摇摇头,“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司空曜无力地微微一笑,视线渐渐地涣散起来,眸光也不再澄明。察觉到怀中司空曜的身子越来越沉,柳芸儿不禁抽了一口冷气,赶紧再次查看他的手臂,这才发现,自他手臂处流出的血,竟然呈黑紫色。

“不好,那飞刀上有毒!快带大人回府!”柳芸儿一边解下自己的裙带,用力地系在司空曜的伤口向上几寸的位置,一边抬头向赶来的几名兵士吼道。

几人顿时反应过来,一阵手忙脚乱后,背起已失去意识的司空曜,向城里赶去。柳芸儿木然地跟在后面,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一山在司空曜的房内,一边焦躁地踱着步,一边不满地责问着柳芸儿,“你们说要调查,可净跑去调查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如今子唯生死未卜,柳姑娘你最好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柳芸儿坐在床边,看着昏迷未醒的司空曜,看着他那毫无生气的苍白脸庞,她痛彻心扉,却流不出一滴泪。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躺在床榻上的司空曜,她面无表情地答道:“子唯是为了救我,才会中毒的。”

“我就知道是你的错,自古红颜多祸水。”陆一山愤然道,“老夫早就说过,让你离开京城,你却不肯听,现在可好,害死子唯,你就高兴了?这后果你能负责么?西域使节的案子又怎么办?”

“子唯不会死!”柳芸儿立即反驳道,“为了子唯,这案子,我也会继续查下去。”

“你,就凭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我凭什么相信你?”陆一山不屑地道。

“那以我京城唐家来做担保,不知陆丞相是否满意?”话音刚落,一袭白衣的唐慕瀚翩然走了进来,待站定,他望着陆一山,正色地道,“陆丞相,我愿以唐家所有家业来做担保,若七日过后,芸儿还未能破案,我则交出所有财产,或者您要取走我这条命,我也无所谓。”

陆一山一怔,没想到唐慕瀚会突然出现,这样为柳芸儿说话,他随即讪笑道:“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拿唐家世代的家业和声誉开玩笑,慕瀚你可要想好了。”

“慕瀚…”柳芸儿起身刚要开口,却便被唐慕瀚挥手阻止住。

眼中沉淀着一抹不容动摇的决然,他沉声道:“我想得很清楚,陆丞相尽管放心。现在子唯受伤未醒,您在这里打扰他休息,是否有些不妥?相信您也愿意看到,他早日好起来。七日之期还剩下三天,请陆丞相回去等消息吧。”

神情中闪过一抹不悦,陆一山忌惮唐慕瀚的身份,也不好发作,只得强压住怒火,沉声道:“那好,今日我且先回去,你们一有消息,就马上通知我,希望别再整出什么更糟糕状况来!”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狠狠地盯着柳芸儿,仿佛是在警告她,随即他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慕瀚,你这又是何必?”陆丞相一走,柳芸儿走到唐慕瀚的面前,“我虽感激你为我解了围,但你以唐家家业为约,未免太重了一些。”

“我若不这样说,陆一山又岂会善罢甘休?”唐慕瀚不在意地道,“金银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还会赚回来的,但朋友之谊,却是千金难买,况且我信任芸儿,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慕瀚…”柳芸儿无法表达心中的感激,声音又有些哽咽起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坚强之人,即便是父亲死的时候,她也不曾落下一滴泪水,一心只想查清真相,为父报仇。司空曜为保护她而生死未卜,唐慕瀚为她抵押上万贯家财,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深沉的无力和满怀的感激,让她抑制不住泪盈脸颊,她到现在才发觉,原来感情竟是这般脆弱,这般不堪一击。

“别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唐慕瀚以十指轻点了一下她的唇,转移了话题,“子唯,他怎样了?”

第17章:迷雾重重

柳芸儿侧目看向床榻,神色黯然下来,“我配了药,给他服下,但也只能暂时抑制住毒性,无法根除,时日一过,仍会毒发,到时恐怕就…”柳芸儿说到这里,又红了眼眶。

唐慕瀚爱怜地望着柳芸儿,心如针扎。他伸出手,想要揽她入怀安慰她,但看到整个心思都放在司空曜身上的柳芸儿,他迟疑了一下,又悄然收回了手,柔声道:“子唯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再想办法。芸儿你别忘了,眼下我们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查案。”柳芸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