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下去,我也要下去喊。钱儿,天知道,我一定喊得比任何人都大声。”沈七笑得整个脸都红扑扑的。

“主子,你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很难看的。”钱儿可不想跟着沈七发疯。

“多嘴。”沈七笑着训了钱儿一句,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影,即使只是模糊的一团,她也能认出那是韩琛。不用看,心里也能描绘出黑马白袍的银甲将军,鲜红的盔缨,,闪亮的护心镜,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沈七按捺不住就往楼下冲,随着人群开始呐喊,只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声音并没有突出,而是被汪洋大海给淹没了,沈七皱皱眉头,瞬间就展开了,眉开眼笑,开始放心地喊:“韩琛,韩琛…”一声声地呼唤。

平日里身份限制,她怎么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叫韩琛的名字,可是在这里,在无数人面前大声地喊了,尽管他听不见,可是她心里却满足了,只要能念着他的名字,也是一种满足。沈七真恨不得大叫,“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沈七欢快得像个小鹿似的,随着人群流向韩琛军队所来的方向,她奋力地跳起,挥舞着手臂,奈何比她还疯狂迷恋韩琛的人大有人在。沈七的个子在人群里也称不上鹤立鸡群,俨然就是沧海一粟,要被人看见还真不容易。

沈七眼睁睁看着韩琛坐在那马上,皮肤黑了一些,眉间有一丝憔悴,但神气高朗,轩轩若霞举,眼睛格外的炯炯有神,比起离开时,仿佛更添了几分沉稳,隐隐透出丝睥睨天下的气势来。

既熟悉又陌生。

眼见韩琛就在眼前,沈七倒不敢喊他了,只是努力地踮着脚跳,奋力地挥着手臂,哪里有王妃的尊荣,简直像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沈七看着韩琛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她落在他身后奋力地追,却怎么也推不开人群。或许韩琛有所察觉,沈七都看见他回头往自己的方向张望了,可前面那胖男人挡住了韩琛看她的视线,韩琛很快就掉头向前了,急得沈七跳脚,真是恨不得踹前面那胖子一脚。

沈七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定在了那胖男人的腰间,眼明手快的抓下那男人腰间的钱袋,往空中一撒,铜钱哗啦啦地掉在地上,发出悦耳的叮玲声。

“啊,谁的钱掉了!”沈七这一声可能是因为她叫得大声,也可能是因为大家对“钱”字极为敏感,人群果然如期望般地俯下身去,将沈七烘托得如皎月出山。那胖子一手摸着自己的腰,一边大叫:“我的钱。”再一边愣愣地看着沈七。

沈七则娇笑嘻嘻地看着韩琛,看着转过头来的韩琛。

挥了挥手。

铜钱有限,而人数无穷,所以沈七挥出的手,瞬间便又被淹没了,愤怒得她哇哇叫,整个脸红彤彤的。

空中忽传来“唰”的一声,沈七看那头顶的鞭子跟长了眼睛似的落在自己的跟前,她眼明手快的一抓,才发现不是鞭尾,而是鞭子的把手,所以握起来倒不伤手。

大概在瞬间,沈七就被那鞭子带的力道扯到了空中,极绚烂地在众人的惊呼中被韩琛扯到了马上,坐在了他的怀里。

从甩鞭,到沈七接住,再到她飞到韩琛坐骑上不过刹那,但已经足够华彩了,沈七兴奋得眼睛都花了,在接触到韩琛的刹那就猛扑过去,然后惨呼一声。

韩琛一把握住沈七的下颚,看见她左颊上一道鲜红的口子,正渗着血,幸亏伤口不算深。应该是划上韩琛盔甲上破损的甲片了。

“你那么用力做什么?”韩琛从自己怀里摸了一瓶药出来,倒了些在沈七的手绢,按住她的伤口。

沈七也暗自懊恼,破相对她这种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不可以的事情,不过周遭观众太多,沈七又在得意的兴头上,也顾不得生气,落泪,痛苦了。韩琛居然能让她与他同骑,一同领受众人的欢呼,沈七感到无比的自豪与骄傲,至于破相的事情留待以后再操心好了,现在她只要高兴就好。

看着眼前的众人的热情,沈七坐在高头大马上,第一次有种他们很可爱的念头,第一次感到一种责任感,也觉得该为这些黎民百姓的幸福做些什么。

夜里沈七跟着韩琛颠簸回府后,脸都笑酸了,不停的用手揉着脸,但是又担心左颊上的伤口,“钱儿,快去请大夫啊。”沈七有些担忧地照着镜子。

“不会留下什么疤痕吧?”沈七皱了皱眉,这会儿才想起该担忧。

钱儿也在担忧,大夫来配了一剂药,只嘱咐不能碰水,沈家的几个姐妹也送了药膏来,不过罗氏送的沈七闻着最舒服。

“主子,这药该不会有什么幺蛾子吧?”钱儿不放心罗氏,“要不找个丫头试试这药吧?”

沈七“嗯”了一声,便听见有下人来传话说韩琛过来了。

沈七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捂住脸,“钱儿你去说我不舒服。”刚才在马上顾着乐沈七没注意,如今觉得白皙的脸上残红的一笔,怎么看怎么难看。

钱儿才走到门边,沈七便又出声了,“不要,你去把烛火吹灭,就留角落里的一盏灯。”沈七又舍不得不见韩琛,走了几个月,这才刚回来。

韩琛进来的时候,沈七没向以前那样扑过去,只是侧身坐着,露出右颊来。

“请大夫看过了?”

“嗯。”沈七点点头。

韩琛将一盒药膏递到沈七的眼前,她侧目瞥了眼,惊喜地接过,打开闻了闻,味道正是罗氏送的那种膏药,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种药对伤口最有效,又不会留疤痕,以前她受伤时总用这个。”

韩琛口气里的怀念,让沈七更是生气,她前一刻还以为韩琛只对自己这般,后一刻入浸凉水,原来韩琛对谁都这样关爱有加。沈七便当这个她就是罗氏了。

“让孤看看你的伤口。”韩琛的手指抚上沈七的下巴。

沈七撅着嘴,将头一甩,“丑。”

韩琛轻轻地笑出声,“是挺丑的。”

“你还说…”沈七的泪花又绽放开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泪不知道是为了韩琛回来而高兴,还是为了自己的委屈。

“大夫不是说不能碰水么?眼泪要碰到伤口的。”韩琛“啧”了一声。

沈七听了只顾得保持睁大的眼睛不要眨,怕泪珠掉下来,头也往后仰,反而忘记问韩琛怎么知道大夫说什么了。

珠林翠阁依长湖

沈七听了只顾得保持睁大的眼睛不要眨,怕泪珠掉下来,头也往后仰,反而忘记问韩琛怎么知道大夫说什么了。

倒是韩琛笑了开去,双唇温柔的覆上沈七的眼睑,将泪珠卷去,“你倒是钱多,漫天撒,挤在人堆里,也不怕人踩到你。”语气里有认真的责备。

沈七也知道自己的行径有些不太适宜,更不敢说是她偷的钱了,她心虚地用脸蹭了蹭韩琛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但左颊始终不肯露出来。

这一夜有句俗话倒是说对了,小别胜新婚,沈七次日起床,头都还晕乎乎的,出门时正好对上韩琛强忍怒意的眼睛。

沈七有些迷惑于韩琛变脸的速度,刚才起床的时候还缱绻缠绵了阵子,怎么忽然就变了。沈七使劲儿向钱儿眨眼睛,意思是问她懂不懂韩琛为何发火。

钱儿则使劲儿地看着院子,眨眼睛。

沈七脑子绕了半天才绕过来,“王爷是不喜欢这院子么?”都怪沈七自己,这院子翻修有一段日子了,所以她看习惯了,到忘记韩琛是会不习惯的。

“怎么孤才走了几个月,这王府就掉了个儿?”韩琛冷哼着往外走。

饭厅里来请安的低首而立的罗氏和略带笑意的赵氏早就等着了。

“孩儿给父王、母妃请安。”子充乖巧地上前。

“嗯,让翠丫先带你回院子用饭。”韩琛将子充送走,这后面的意思便不言而喻了,那是怕他训人时,当着孩子的面不好。

“慧娟,你这个家是怎么管的。”韩琛的声音满含怒意。

罗氏低头没敢吭声,沈七直着脖子没说话,那是完全没觉得自己错了。只有赵氏看见她们都沉默后,开口道:“王爷,不是罗姐姐的错,现在是王妃在管家。”

沈七在心里嗤鼻,什么叫“错”,她美化家园怎么能叫错,她一个当家主母管家能叫错?

韩琛看了看沈七,沈七也看了看他,“由我这个王妃管家有什么不对么?”沈七本来就生气韩琛让罗氏管家的事情,搞得下人对自己这个女主人并不害怕,也不奉承,倒是罗氏的沁梅园有个什么吩咐,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韩琛没看沈七,只是看着罗氏,口气缓和了些,谁遇上沈七那魔障都是没有法子的,“账本和钥匙不是在你手上么?”

罗氏也没抬头,还是不说话,自有赵氏代替她,赵氏正要说话,韩琛却做了阻止的手势,看着沈七,冷冷地道:“你自己说。”

沈七昂首挺胸,“我带人去沁梅园拿走账本和钥匙的。”沈七顿了顿,“王爷不在,这府里不该我这个女主人做主么。我替罗姐姐分担家务,也不过是想让她更有时间照顾子充而已。”这话完全是官话,冠冕堂皇却没讲到实质。

“你明明是抢…”赵氏快嘴的道。

“那是因为我这个做王妃的讲话她不听啊。”沈七理直气壮。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难道别人不给你,你就可以抢?”韩琛瞪着沈七。

沈七抬眼撅嘴,在她的世界里没有别人不给这种词语,她只有,她想要的就要得到这句话,多用几种手段而已。自己保护不了,还怪别人不成?不过这句话她还是没胆子说。

“孤将管家的权利交给慧娟,那就是孤的意思。难道孤离开后,孤讲过的话就不算话了?”

这顶帽子扣下来,沈七才算是蔫吧了,“可是我就是想趁你不在的时候,把院子翻修一下,给你一个惊喜啊。”沈七很委屈,她不过是想让这里更像一个家而已,而不是一个随便找来的庭院,没有一处精雅秀致,哪里像是承载她和韩琛一点一滴的地方呢?

“将账本和钥匙还给慧娟,如果没有孤的吩咐,这个家永远都交给慧娟管。”

罗氏抬头感激地看了眼韩琛。

沈七虽然生气,但是那家她管得也是烦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事无巨细,这家过生日,那家生孩子,送什么礼都要她一一安排,她都烦得不行了,又不能自己扇自己耳光,说不干了。反正她要翻整院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不是罗氏对修院子的经费推三阻四,她也不会去抢的,反而落了下乘,让人抓住了把柄。

沈七面子上虽然过不去,但是从来不和实际生活过不去,“钱儿,去把账本和钥匙拿来。”沈七表现得很乖巧,谁让她挑战了韩琛的权威。

“慧娟,你算一算修院子的费用,所费以后全部用从王妃的月例里扣,王妃的所有用度全部停发。”这话说得够狠了,意思就是沈七以后一辈子制衣添碳的费用都没有了,冬天就只能抱棉被了。

钱,沈七从来都是不在乎的,只不过韩琛如此向着罗氏着实让她不快,不过她不快倒不会躲回屋里去,而是要坐在这儿,让大家都知道她不快,嘴巴撅到天上去了。

所以最后走到人只好是罗氏和赵氏。

翠丫跟在她主子的身后,面脸含笑,“娘娘,看来王爷还是最看重娘娘,那位是正妃又怎么样。”

罗氏回头扫了翠丫一眼,不说话。不过翠丫伺候她多年,明白她此时定是心情不好,只是弄不清为什么自家主子会生气。

赵氏身边的茜玉也在高兴,高兴罗妃那边拿回了管家的权利,要真说到用钱方便这上头,还是罗妃管的时候,对她们所在的崇兰苑比较照顾,到王妃手里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精打细算和抠门。“娘娘,看来王爷也不偏心嘛”茜玉的眼神往沈七住的清妍苑扫了一眼。

那赵氏却没回话,茜玉上前两步,却看见自家主子正在抹泪。“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赵氏拭了拭眼泪,“哼,不知费了多少银两翻修这院子,还强抢罗姐姐管家的钥匙,王爷这般不疼不痒的就让她抹过去了,还不偏心?!。”赵氏撕了撕手绢。

这边沈七却还坐在韩琛的身边,韩琛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给她一眼,她正想着怎么打破这僵局,却正好有小厮来报,说沈府在翠屏湖设宴给兰陵王庆功,请他务必赏光。

翠屏湖是兰陵城得天独厚的一处水面极阔的大湖,世族豪门的宅子都是围湖而筑,才显得有地位,在兰陵如果不是百年老族,也是住不了这湖周的。这翠屏湖的楼仙馆有三绝,一是翠屏湖的醉虾,二是楼仙馆的陈酿,三是楼仙馆的庆玉班,一出白蛇传唱得极好,还去天子面前唱过。

沈府设宴之处正是楼仙馆。不在自家设宴,而在楼仙馆,真是摆足了排场,赚足了面子,有这样一位女婿,如何能不炫耀。

沈七起身讨好地伺候韩琛换了出门的袍子,陪着他出门。出了内庭,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其实内庭,沈七并没做多大改变,只是修修补补,重行布置了一下苑景,知道韩琛素来不爱奢华,所以陈设选得也一味的古朴,都是半旧的家具,这才显得是世族,只有暴发户才样样选新的。

可出了内庭,沈七却做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见韩琛驻足不前,眺望远处,颇有闲趣,心底暗自高兴,虽然知道他不爱自己胡乱花钱,可沈七就是知道韩琛也定会爱她的布置的,置山布石她可是行家,他不爱花钱就由她来花好了。

“王爷,不如去上面亭子走走吧。”沈七指了指左侧筑的踏云亭,乃是全院最高之处。

使我不得开心颜

“王爷,不如去上面亭子走走吧。”沈七指了指左侧筑的踏云亭,乃是全院最高之处。

韩琛没回头,不过脚步已经往山上走了。这假山是沈七请江南著名的筑山师傅张大全来筑的,不过那样子却是沈七自己画的,正是因为她那张画,张大全才破例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为沈七筑山的,平日这些有名的大师,并不是有钱有势就能请到的。沈七很得意,自己花了最少的钱办了最完美的事。

“重峦叠嶂,如入深山,倒颇有趣致。”

沈七窃喜,有这句话,也不枉费她没日没夜,改了又改的绘制院图,费了多少心神。“这亭下山腹是镂空的,冬天时在山腹里烧上炭火,品茶赏雪才是一件美事呢。”沈七真是恨不得马上到冬天。

韩琛扫她一眼,“这方面你到挺有心思的。”

沈七很配合地惭愧低头。两人登到峰顶,举目望去便是家里的鸿池,只不过以前的鸿池就是一小水潭,如今倒颇具大气了。“我将水面扩宽了,又挖了条暗沟,引了翠屏湖的湖水进来,王爷,咱们得闲时便可鸿池泛舟了。”沈七满眼看见的都是她同韩琛在鸿池上泛舟的情景,他品着酒,她抚着琴,时不时对望凝视,不知道是多大的幸福。

韩琛从峰顶望出,因着借了翠屏湖的景,眼界豁然开朗,舒胸朗怀。比起以往的局促之景确实好了很多,只是以往看这里不过是一处驿站,如今忽生眷恋,并非好事。

“走吧。”

沈七见韩琛忽然变了脸色,心里直奇怪男人心海底针,只得怏怏地跟上。

韩琛凯旋之后,应酬就接连不但,从沈府开始,兰陵的世族无不设酒置宴为他庆功,而韩琛也居然不疲于应酬,这应该让沈七格外高兴。

本来嘛,嫁给如此长脸的夫君,不出去晃悠真是有点儿对不起自己,沈七本就是个爱热闹,喜应酬的人。

可惜天不从人愿。

“主子,梅府的宴会你去不去啊?”钱儿心有余悸地看着沈七。

沈七狠狠一挥手,眼看一当世珍品的哥窑花瓶就要报废,幸亏钱儿有准备,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主子,你就消消气儿吧,这瓶子卖了都能制好几件衣服了。”

衣服,正是衣服惹的祸。“难道我还要沦落到当了瓶子买衣服的地步不成?”沈七跳起来跺脚,嫌单脚跺地不够解恨,非要双脚一起跺地。“不去啦,不去啦,去跟王爷说,我身体不舒服。”沈七在屋子里大叫,跳到床上开始打滚。

“主子,这次可是梅府啊,梅姑娘也在的。”钱儿好心在沈七耳边提醒。

“哼。”沈七翻身坐起,“就是因为她啊,我总不能再穿着旧衣服去吧。”沈七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次有大热闹的时候,从来都是要制新衣的,每每总有新创意,看了让其他闺秀羡慕不已,她便满足了。规矩是死的,总有改的一天,沈七也不是非坚持不可,可奈何她不坚持的时候,别人却未必能接受。

前儿去杜府的时候,那杜氏就抿着嘴笑了,“咦,这件衣服好眼熟哦,上次去庙会是不是穿的这件啊,王妃?只是换了一根腰带而已,倒仿佛是新的,也亏王妃懂得搭配,咱们什么时候能学会这种本事啊?”

你说这是不是活生生气煞人。明褒暗贬,杜氏的嘴巴也不是好惹的。沈七无法回击,又气又怒臊得慌,却不得不憋住委屈。

“钱儿,你说我这样捉襟见肘是为了谁啊?”沈七又要跺脚了。

“那你就告诉王爷你做了什么啊。”钱儿不懂沈七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做法,这不是她的作风啊。

“就不告诉他。”沈七翘了翘嘴巴,又一脸笑意,想着以后他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那赞扬的表情,她便想笑。

“哎,那现在怎么办?想不到那罗氏胆子那么大,不就是做件衣服吗,也敢拒绝主子,真是拿了鸡毛当令箭。”钱儿看罗氏极不顺眼。

“她如果不是摆得这么公正不偏,也不能坐这个位置,王爷怎么会相信她。算我倒霉,刚好让她有机会杀鸡给猴看。”沈七对情势倒看得清楚。

虽然韩琛说要扣自己的制衣添碳的钱,但钱儿不相信罗氏敢真的不发,跑去要,哪知那边拒绝得硬邦邦的,害她这个王府最大的丫头面上无光,自然心存不满,跑回来告状,沈七又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自然更要挑拨一番了。“可是你是正妃啊。”

“啊——”沈七长叫一声,“别提这些有的没的了,少撺掇我去给你做脸,你不知道为了这院子,王爷这几天都看我不顺眼啊?快给我想想办法啊。要不然把几年前的裙子拿来改改吧,杜氏应该记不住了吧?”沈七一脸期盼。

“可是我不会改啊。”钱儿也噘嘴。

“瞧我养了个什么酒囊饭袋,什么都不会。”沈七戳戳钱儿的额头。

钱儿吐吐舌头,“要不去找五公子吧。”

“干嘛哩,想让每个人都知道我被罚啊?”沈七瞪钱儿一眼,才不能让人知道韩琛居然罚自己,那多没面子啊,不过沈七倒没觉得韩琛过分,他本身就是那样清俭的人,没大发脾气,她自己都已经是求神拜佛了。

这事扯来扯去,到最后也没扯出个解决办法来,沈七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梅府,反正她一定要看着韩琛,不能让他和梅若涵单独呆着。

“咦——”一进门杜氏就绕着沈七转了一圈,咦字后面什么也没说,但那意思大家都懂,一旁的黄氏等人都用团扇遮了嘴巴,嘻嘻地笑着。

沈七则挺直了脖子,含笑立于韩琛的旁边,虽然内心忐忑,但表面上总是无懈可击的,杜氏见沈七没有反应,自然也就没了继续嘲弄的兴趣。

不过这些宴会参加多了,就越来越没意思了,还不如在书房陪着韩琛,为他磨墨煮茶,闲暇时就看着他的脸发呆,想他们的孩子该是个什么模样。

沈七百无聊赖地陪着那些女眷击鼓传花啊,行酒令什么的,只是一直锁着梅若涵的身影,她上哪儿,沈七就上哪儿,决不能给敌人任何打入内部的机会。

连梅若涵上前给韩琛敬酒,沈七也要腻上去,状似无骨的瘫在韩琛的身上,倒也不怕人笑话。韩琛只是笑笑,也没推开她。

要说今晚这宴会有点儿什么新鲜的消息,那唯一能让人有点儿兴趣的便是有传闻东华三皇子微服南下,也不知道所来究竟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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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今晚这宴会有点儿什么新鲜的消息,那唯一能让人有点儿兴趣的便是有传闻东华三皇子微服南下,也不知道所来究竟为了何事。

至于兰陵这边的人,对西华和东华的态度都很暧昧,虽然名义上西华是主,但是他们对东华也暗抛媚眼,因为到最后谁主天下谁都说不清楚。

沈七听了消息后,总觉得兰陵人有点儿不地道,韩琛是西华皇子,主位兰陵,这些人听见东华三皇子南下丝毫不以其为叛军之后反而当做乐事来谈,让沈七有些不舒服,自从嫁给韩琛以后,她满眼里便只有西华了。她看了看韩琛,他只是淡淡地笑着,抿着酒没有丝毫的不高兴。沈七便又高兴了,觉得一切定都在韩琛的掌握里,她就是无条件的相信他。

不管是东华三皇子南下还是北胡犯边这些事情对沈七来讲从来就不是什么事情,极其遥远,她所殷殷关心的不过是韩琛的衣食住行。

中秋附近,楼仙馆的陈酿从地里启出时,便是沈七又兴奋又害怕的时候。兴奋的是能为韩琛寻几坛好久,害怕的又是怕这批酒品质不佳。尽管韩琛从没在乎过这些,也极少饮酒,但沈七总爱为他生活的每个细节都操心。

“主子,这次启封的该是三十年陈酿吧?”钱儿跟在沈七的身后,她也高兴,因为沈七素来大方,每次也不忘赏她一坛喝喝,尽管女子不善饮,但是这楼仙馆的玉润露却极醇和,带着丝丝香甜,很适合女子的口味。

“嗯,是不是酒虫犯了?”沈七戳了她一下。楼仙馆这般出名,同他那男女老少皆宜的陈酿是密不可分的。

钱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沈七的轿子刚在楼仙馆外停下,刘掌柜的就迎了出来,“王妃里面请。”

“我是今年第一个来挑酒的吧?”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小店每年启酒的时候总是第一个告诉王妃。”刘掌柜点头哈腰地陪着。“今年出的都是三十年陈酿,女儿红和玉润露品质格外好,不知王妃今年要多少坛,是不是还是老规矩?”

这老规矩差不多也十年了吧,从沈光耀带着他女儿沈七第一次来挑酒的时候,发现沈七对酒有种天生的敏锐时,这任务就落在沈七的身上了。“唔,沈府还是送三十坛,我五哥那里单独再送十坛。至于王府———”沈七顿了顿,“女儿红选五十坛,玉润露送二十坛吧。”

“咦——”刘掌柜惊讶了一声,这王府人少,怎么反而送如此多的酒?

沈七自然是有道理的,如今韩琛领了兵,也不知为何,兵权不见上缴,身边来往的人多了武将,武将爱酒沈七以为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便多添了些酒,至于那玉润露,罗氏、赵氏那边都要送,还要送些给身边人的家眷。

沈七跟着刘掌柜低头往酒窖去,酒的泥封十分牢靠,只能些微闻见酒香,但也足以醉人心了。沈七的眼睛在酒窖里扫了扫,不过是例行地看看便走,只不过今年忽然有些不同。

“老刘你不是说今年都是三十年的陈酿么?”沈七寒了寒眼睛,在钱儿眼里看来深有点儿韩琛的味道。

“是啊,都是三十年的。”老刘眼睛闪烁了一下。

“可那几坛五十年的又是怎么回事?”沈七冷了脸。

老刘的头忽然就更低了,差点儿埋到胸口,“这,那酒,那酒昨日被,被小的输给别人了。”

“你不是说我是第一个来挑酒的吗?”沈七每年第一个上门不就是为了将最好的酒挑出来么,这五个手指都有长短,更何况是那些酒,虽然是一个批次但总有优劣,沈七一定是要最好的。

老刘擦了擦汗,昨日和今日这两位他都是惹不起的,只能装聋作哑。

不过好在此时酒窖的门忽然打开,“掌柜的,我来提酒了。”是个年轻男子爽朗的声音,有一种故意压低声音保持醇厚之感,虽然好听,但总嫌做作。

随着声音进来的是一盏烛火,小厮领着一个穿着蓝色织锦镶金丝团状牡丹花纹长袍的年轻男子进入。沈七借着那烛火看那人,剑眉星目倒也长得不差,不过对他抢酒之事,心存芥蒂,便不予理睬,微微侧了脸。

那男子进来的时候,自然也能借着烛火看清沈七的。沈七史称“光艳动天下”,如今,有光,有艳,自然是动天下的,天下都动得,何况是年轻男子的心。

何况要说还有什么比沈七美的,那一定就是在灯下看沈七了;要说还有什么比沈七正脸美的,那一定就是半遮半掩带着神秘之态的沈七了。一顶烟霞紫的垂帘帽子,刚好掩了沈七半张脸,留下如玉似晶的半面肌肤,越发撩人。

沉寂得太久,沈七有些不耐烦,“老刘,昨日你是输给他的么?你倒说说看是怎么输的。”

“这位高公子对酒十分有研究,昨日小的太托大了,这位公子说他能说出这酒窖里每一坛酒埋下的日子,小的不信,这便输了。”

沈七和钱儿心里暗自一惊,这倒真算本事了,能闻出酒是多少年的不算本事,要闻出这酒是那一天埋藏的,倒真算本事。

“微末之技而已。”姓高的摇了摇手中名家题诗的折扇,风流倜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