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一顿,见旌帝没有阻止,便再次着向那宽袍儒服的大人,道:”敢问天子执政为的是仵么?”

那大人面有不屑,冷哼一声,扬手道:“自是为了福泽天下苍生。”

“哦,既然大人知道是为苍生百姓,为何这金銮殿上却不允百姓说话了?这不是本末例置吗?”

“你一你一你这是岂有些理。“那大人顿时一愣,被气地伸手指着淡笑的罄冉却说不出反驳之语。

“我皇圣明,朝臣更是个个亲民爱民,这金銮殿自然是允百姓说话的。可是金銮殿乃是圣上临朝,百官议事的神圣之所。每说一句话都应经过深思熟虑,岂能狂妄乱言。”

罄冉见方才第一个出列的老大人锐眸看来,沉声说着,她回以一笑,淡声道:“大人所言极是,可易青所说并非未经过深思,相反,乃是发自肺膀。

“哼,那你倒是说说看,这战为何打不得?这兵为何发不得?”

一大人冷哼一声,面上已经摆上了看玩笑的得色,显然是看她年纪尚小,不曾将她放在眼中。

“说得好,朕自会纳言,说得若是不好,易青“…朕可要重重治你的罪。”旌帝冷声道。

罄冉尚未说话,却是燕奚痕上前一步,对着御台躬身禀道:“皇上,易青腿上有伤,此番虽是冲撞了圣听。但是还请皇上休谅她一心为民,允她起来回话。”

众大人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咯噔一下,翼王竟是站在少年这边的,看来翼王也是不主张发兵的。翼王的态度通常就是皇上的态度,难道这少年今日之举都是皇上授意的?那么用意何在啊?自己不会在不知不觉中杞了大错吧。

“起来吧。”

罄冉目光温暖望了眼欲迈步过来搀扶她的燕奚痕,对他微微摇头,双手一撑站起身来,朗声道。

“众位大人言战国新败,士气低迷,而我旌国正应趁此大胜之际一鼓作气永绝后患,这想法也未免太过简单了。想当年先帝以士气之盛,出师西征,却致受困桐城,颠沛钟岭。也是那时战旌两国结下了不世之仇,自那之后两国纷争不断,互有输赢,迄今难有结果。如今战英帝虽非明君,但却志在一统天下,战国朝中更是不乏能征善战之辈。瞥王强悍绞诈,手下雄兵能征惯战,又有高山险峻,地势之利。要想一疏而就,谈何容易?”

“此话差异,英帝虽志在天下,但是其人残暴荒淫,致使朝中百官附和,朝纲俨然衰败。智王虽是英武,但终非君王,其如今一掌战国军权,难免遭猜忌防范,且其陷入皇位之争,实不足为虑也。”

“错!敢问大人,若是战国果真不足为虑,为何这些年我边疆屡屡遭到侵扰?!”她见那大人张。无语,又道。

“此次我旌国确实打了胜仗,可是万未挫到战国锐气之万一,且我军亦伤亡甚重,冒然出兵只能令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何况,百姓所愿乃是和平安定的生活,我旌国之所以能屡屡阻挡战国雄兵,并不是国力比之强盛,兵勇比之勇猛。而在于百姓痛恨战国,因为其毁了他们安定生活,可若是旌国主动挑起战火,百姓是否还能如此万众一心,怕是未必。毕竟,连年征战,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厌恶战争。若是逆民心而行悍然出兵,易青实不认同。

大殿之上一阵静默,站于左侧的武将们更是面有赞同,望着罄冉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和赞许。

却有一文官仍觉不服,上前一步指着罄冉,冷声道:“我看是你怕了战国人,才如此长别人志气,灭我旌国威风。若是战国那么厉害,此次王爷怎么可能没伤及多少兵勇便轻松拿下战军精锐两万余头颅,更是杀得怒王重伤而归?!若不是我旌国威名在外,那陆元贺又何以舍战国而投我旌国?!”

“王大人可真是高看本王了,这次击败战军,本王可不敢鞠躬。那用八珍阵法力据战军于松月道,和前往苍松密谷说服陆老将军的乃是本王燕云卫小兵易青,本王可不能夺人之功!”燕奚痕笑着道。

“易青?哈哈,恭喜皇上,喜得良将。一个小兵便能阻战国铁骑之铎芒,我旌国人才辈出,此刻伐战,大业可成啊。”

那王大人一脸忘形,说着便深深拜侧,待跪下叩首半响不听有声音,他微微抬头只觉殿中气氛甚为奇怪。

他茫然扭头,迎上身旁一人目光,那人满面痛惜地摇了摇头,目光竟带着怜悯。洋洋得意的王大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听高阶之上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王大人好见识,朕心甚慰!”

皇帝的话几乎是咬牙说出,冷酷而满含嘲讽,纵使王大人再一时忘形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惹怒了皇帝,他顿时汗流浃背。

“哼,朕万没想到朕的大臣竟都是福言圣听之徒,退朝!”

旌帝冷声说着,霍然起身,排袖而去。

第二卷第72章

旌帝这一走,大殿上顿时便陷入了沉寂,片刻,百官有拭汗的,有唏嘘的,也有庆幸的,更有斜着目光打量罄冉的。

罄冉承接着一道道或怨毒,或好奇,或赞赏的目光,神色泰然自若。

我侧不知易青的嘴也能如此?毒。

燕奚痕凑近罄冉,微微弯腰笑言着,目光中几分调侃几分宠溺几分激赞

罄冉分明感到,他一靠近,那些大臣们便纷纷转开了目光,不敢再盯向她。看来燕奚痕虽是终年身在边关,可在京都的影响力、威慑力例是锋毫未观

我是有燕大哥撑腰,有恃无恐。”罄冉眨巴两下眼睛,转身向殿外走

燕奚痕一面和大臣们拱手打着招呼,一面跟着她,两人刖出大殿,高全便匆匆自侧廊追了过来,对着燕奚痕一躬身,看向罄冉。

易公子,陛下在御花园召见,请随奴才来。”

罄冉神色不变,轻勾唇角,宫中之人果真懂得察言观色,片刿间已从易青变成了易公子。

我随你一起去见皇兄。”燕奚痕说着就欲迈步。

高金却走一躬身,笑道:“王爷,太后娘娘和敏公主此刮都在晨明园,奴才过来时太后娘娘吩咐,若是王爷还未回府,就去陪她老人家赏诗,您看

燕奚痕微微蹙眉,罄冉却笑着道“王爷快去吧,多陪陪太后娘娘,易青先行一步,高公公,烦劳带路。”

高全忙笑着侧身,对燕奚痕一个躬身,这才转身打前而行。

御花园中,燕奚侬负手站在凉亭中,尚未换下朝服,头上珠玉幕帘随风轻荡,发出微脆之音。

高全将罄冉带至凉亭十步处便躬身退下,罄冉一步步走向凉亭,撩袍跪地,扬声道:“草民易青拜见皇上。”

起吧,你上前来。”旌帝独有的威严声音响起,他并不回头,目光仍旧望着前方一片海棠花海。

罄冉起身步入凉亭,站于他的身后,亦望向花海。

凉亭前种着两种裁然不同的海掌,一面乃开得红艳的西府海棠,一面则是冠枝扶柳的垂丝海棠。

易青觉得朕这两片海棠开得如何?”

旌帝抬手一挥,回身在石桑边落座,望向罄冉。

罄冉微微俯身,目光凝向那洁瀚花海,笑道:‘西府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更被文人墨客题咏不绝。易青听闻旌国不少文臣家中都供养此花,誉为国艳。而垂拜海棠,村冠高展,村姿高拨,花梗细长,历来被武将所喜。依易青浅见,西府海棠虽娇媚无双,却少了几分刚折苍劲,垂拜海棠亦然,并非完美。陛下这处海掌花海,交桑两种海棠,雅俗共赏,易青以为甚妙。

燕奚侬隐在珠帘后的目光微闪,这少年不简单啊。前些年旌国势弱,文武大臣倒是上下一心,可如今朝政渐稳,朝中文武渐生嫌隙。单单拿这海棠一事,他就听闻,武将指骂文臣所养西府海棠徒有其表,较弱不堪,文官则讥讽武将所养垂丝海棠空有花枝,不伦不类,说他们附庸风雅。

旌帝扬眸盯紧罄冉,淡笑道你侧是什么话都敢言,你今日在朝上一翻话俨然已将满朝文臣尽数得罪,如此锋芒毕露,怕是武将亦不会领你的情

罄冉回身一笑,躬身道:“易青不怕得罪人,昔有慕公之管贤,云英宗之邵伯公,皆为刚正不阿,为是非曲直,据理抗争,不昔得罪权势,触怒圣颜之人。两人虽是受到满朝排挤,却终成一代名臣,留名青史。易青不才,愿效仿先贤,做陛下之谏臣。

罄冉沉声说着,撩袍便单膝而跪,字字坚定。

燕奚侬眉宇一跳,心也瞬间一沸,旋即他压下心头跳动,沉声道:“你倒是甚为自信,朕可不敢自比慕公,英宗。”

罄冉一笑,沉声道:“若陛下无意自比慕公、英宗便不会曹召易青。”

哈哈哈,起吧。”一阵静默后,燕箕侬朗声而笑,起身扶起罄冉。

罄冉忙站起身来,微微一退,恭敬地低头。旌帝满意地点头,笑道:”坐。”

他说着重新落座,罄冉微微俯身,这才在他身旁落座。旌帝淡笑,目光比之方才温和许多,徐徐道:“今日你挫挫那些大臣的锐气也好。”

他话语一顿,又道:“你昨日歇在翼王府邸吧?可还住的习惯?”

罄冉微疑,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谢陛下关心,易青一切都好。”

燕奚侬点头,沉吟半响忽而扬声道:易青接旨。”

罄冉一愣,忙起身跪地,神色肃穆。

易青入军以来屡立哥功,堪为良将。今朕特封易青为清华君,享侯爵衔,官拜九阳府少卿,赐府邸一座。钦此。”

罄冉猜到旌帝会重用自己,可此刻还走一惊,万没想到他会封自己为侯爵。而且那九阳府少卿官拜一品,乃是掌官吏的要职,她纵使再胆大,此刻也是一愣,未敢领旨。

怎么?怕了?”旌帝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沉声同道。

罄冉抬头

易青不明,请陛下明示。”

燕奚侬微抿唇角,目光一凛,沉声道:“朕就是要让那些个大臣看看,朕这里要听的永远都是真话,实话。虚言逢迎在朕这里不管用,你尽管安心做事,不是要做朕之管贤,警示之孤臣吗?怎么,这就怕了?”

罄冉心中涌起一股热血,目光晶亮,躬身而拜,沉声道:“臣,易青领旨谢恩!”

起来吧,圣旨朕会令高全随后送往翼王府,朕再给你道恩旨,乐左府和怅悠府的人你可以随意挑选,早此收拾了府邸便搬过去,安心为朕办事。

乐左府及怅悠府虽名为府”可却是关押官奴的地方,从那里带出的人,定是对她感恩戴德的,定会衷心与她,这侧是省却了她一件大事。当然燕奚侬的心思罄冉多少也猜到了此,她双眸含笑,忙躬身再度谢恩。

谢皇上恩典,臣也不愿一直叨扰王爷,定早些将府邸安置妥当,早日搬离王府。”

恩,朕有些累了,你且退下吧。!燕奚侬点头,摆手道。

罄冉早就看出他的疲意,昨日在跑马场没有留意到,今日近距离才发现这旌帝似乎身体极为不好,面色就是掩在珠幕后亦显得极为苍白,毫无血色

她不再多言,应声退下。

燕奚侬见她身影消失,轻叩桌案,一个黑色的黑影迅捷而降,跪首在地。燕奚侬并不看他,沉声道。

去将这易青调查清楚,一月内朕要知道能不能重要此人。”

那人面有沉思,不解道:‘属下不明。”

此人小小年纪,便见识不凡,沉稳有度,万不是一般家庭出身,弄不清楚朕总是不能安心的,奚痕又…咳咳一,

他话未说罢便剧烈咳嗽了起来,似是要将心肺都整个咳出,震得冠冕上珠五撞击,发出脆然声响。

那黑衣暗卫一惊,忙起身将他扶住,缓缓将真气送入他体内。

哎,朕这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半响,凉亭中发出一声轻叹,隐约间透出一股英雒末路般的怅然之意。

罄冉出了御花园,刚绕过回廊便见燕奚痕匆匆而来,看到她,他的脚步渐慢,唇际也滑过了笑意。

皇兄没难为你吧?”

皇上圣明,怎会难为我?这上早朝还真是个折腾人的活计,易青可是饿的不行,不知燕大哥能赏一碗饭否?!

罄冉初步实现了自已入朝为官的目标,现下心情异常好,话语也难免轻松了起来,面上更是带着几分俏皮笑意。

燕奚痕对上她清澈的双眸,只觉那弯弯的两道晶莹,其间犹如溪水流淌,令人身心一荡。

两人回到王府,燕奚痕吩悖准备膳食,换下官袍,将高冠取下,任由侍女将长发用蓝色锦带缠绕。他目光落在婢女青葱般的纤指上,忽而想到什么,身子一动。

婢女不想他会如此,扯得他的头发一乱,吓得美眸惊慌险要落泪:“奴婢该死。”

燕奚痕摆手:“你退下,去唤姜颜姑娘过来。”

是。”婢女忙躬身而退。

燕奚痕执起梳子,几下将头发束好,拂袍走向外堂,片刻一抹白影自院中而来,妤婷婀娜,正是姜颜。

她在燕奚痕身前站定,盈盈俯身,面有羞怯,浅声道:‘王爷。”

燕奚痕放下茶盏,淡笑抬手道:“姜姑娘,请坐。”

姜颜抬眸望了眼燕奚痕,长长的睫毛眨动如瑚蝶轻舞,她在下首落座,感受到燕奚痕望来的目光,双颊已是微红。

燕奚痕定定望着她,微微蹙眉,似是在思量用语,并未留意她的异样。就在姜颜要将手中绢帕绞断之际,燕奚痕终于开口了,可他那话,却也令姜颜徘霞便染的面颊瞬间惨白。

姜姑娘到本王府上也有六年了吧。本王当年向你哥哥承诺要照顾你,为你寻个好人家。如今一晃六年,这六年你在王府,府中上下皆待你如小姐。如今你也到了适婚年龄,本王想认你为义妹,在世家子弟中选个出色的为你主婚,你可愿意?”

他的话一遍遍在萎颜脑中回放,目眩耳鸣。她知道,他从未正眼看过自己,每年他回京都是来去匆匆,可是她却自六年前他将孤苦无依的她接入王府的那一刻起,便满心满眼都是他。

当年他便说,会为她寻一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将她嫁出王府。可这些年她长大了,她曾多少次望着镜中美丽的容颜,暗喜母亲给了她一张好姿容。她期盼,哪怕是因为这张皮面,他能多看她一眼。可是”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她的美丑原来他从未在意过。

姜颜垂下两行泪水,扶着椅背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哥哥当年舍命替王爷挡下那一箭是心甘情愿的,姜颜这些年厚着脸皮呆着王府已经有违哥哥初衷。如今听凭王爷安排。

她惨笑一声,抹掉眼泪,抬头紧盯燕奚痕,又道:“只是,王爷可否告知姜颜,为什么?

她在问什么,燕奚痕自是知道。她的心思,他多少还是感受到了的。迎上女子盈盈目光,燕奚痕双眸微闪,暗叹一声,罢了,也许残忍此对她才是解脱,他目光一凛,沉声道。

本王有意中人了,本王恐她误会。姜姑娘羊请放心,本王既承诺要照顾你,便定会为你寻一个好夫婿。相信,你自王府出嫁,谁人也不敢小瞧你去。”

他的话字字刺痛姜颜心扉,她咬唇半响,才低声道“谢王爷告知,姜颜告退。”

她一转身却脚步一顿,隔着珠帘外面两个身影笔直而立,赫然便是冯渊和那昨日入府的易青。

出于女人的直觉她目光落在那抹挺拔的青色上,望了片刻,转身对燕奚痕一拜:姜颜承蒙王爷照顾数年,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王爷的。王爷是个好人,是女子能放心托付的人,也愿王爷能珍惜眼前人,早日得偿所愿,姜颜

…告退。

她说罢,再不看燕奚痕转身迈步出了房,对罄冉二人微微欠身,匆匆而去。交错而过,罄冉分明看到阳光下少女晶莹的泪珠,她心一纠,升起凡分歉疚来。

方才燕奚痕专注于姜颜,并未留意屋外有人,见到罄冉二人站在外面,他也是一惊,复又勾起了唇角,似是极乐她听到了方才的话。

见姜颜匆匆而去,他暗叹一声,起身走至屋外,冲冯渊道:你先下去

冯渊早感气氛不对,听到他这话如释重负,应声转身就走。罄冉顿时头低得险要埋入胸间,自那日夜沐被燕奚痕识破了女儿身,他表露心迹。之后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两人虽是相处没有什么改变,可是罄冉心中还是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和以往多了层含义。她知道,现下他要她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了,而她亦不能再逃避。

第三卷第01章名满天下

燕奚痕望着罄冉,微笑道:“她的哥哥是燕云卫的…,

燕奚痕话刚出口,罄冉便抬起了头,目光迎上他,道:“燕大哥,她是个好姑娘,你应该珍情的。”

燕奚痕笑容凝滞,微眯双眸,紧紧盯着罄丹,一瞬不瞬,似是要看到她心底深处。

罄冉被他盯地心头剧跳,可是目光却不曾移开,她知道此刻必须坚定,不能有一丝犹豫。这一年的相处,他给了她莫多关怀和帮助,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更是结下了深厚的情意,她心中是感激的,更是把他当成朋友一般依赖,当哥哥一般敬重,此时她不希望因为处理不好,而影响这份挚诚的感情。

燕奚痕见她如此,只觉心中酸涩排山则海压来,他静默半响才沉声道“罄冉果真这么想?”

他叫她罄冉!?

罄冉一愣,惊得睁大了眼眸,心头免不了涌出一股不舒服来,这些时日来,她对他信任有佳,可他竟调查她!

燕奚痕见她眸中有伤痕隐现,心间涩然微消,或许她还是有些在乎他的

他叹息一声,坦然道:不瞒罄冉,我派人到战国调查过你,昨日刚刚收到消息。不过不是因为不信任你才如此,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那日的女刺客,无意探究更多。”

他的目光真诚而坦然,罄冉恼怒过后却也捧然,单不说他只是想弄明白自己的性别,就是他真怀疑她,这才前往战国调查她,那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他是一军统帅,对将士们要负全责,若是军中真进了奸细,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罄冉想着,微蹙的眉宇渐渐伸展,淡淡一笑:‘我不怪你,燕大哥。”

燕奚痕却因她的话蹙起了眉,不怪么”,那是当真不在意他了。

他凑近罄冉,目光轻柔笼在她身上,抬手将她碎散在耳边的发茎至耳后,启。道:你可知道,我很心疼。”

他的话很轻,似乎一阵风便能吹散,然而送入罄冉耳中却字字如雷,她只觉那话随着陡盛的阳光,融入温暖,蔓延过身心,令疲累的心有些轻颤,有些酸涩。

她抬头望他,炽热的阳光暖了眼眸,一阵涩然,涌动出朦胧的泪光。他的目光安静而包容,却带着分明的蛊惑让人想要依恋。

可是罄冉知道,她不能沉沦、不能脆弱,更不能迷茫。此刻她只是累了,就像长在阴暗处的野草,常年饱受风霜和雪雨,当春日的第一缕阳光照来,才会那么分明地受到触动,想要整个沐浴在阳光中,再不面对阴暗。

她避开燕奚痕的目光,迈步背对他,笑道:“燕大哥,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罄冉也不再瞒你。罄冉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一日大仇不报,我便一日得不到安宁。我入军营也是为了报仇,希望有一日能借助旌国的国力攻打战国,报仇雪恨。我的爹娘,姐姐,还有白叔叔和靖炎哥哥,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呢,在大仇未报之前,我不想考虑感情,更没有心思考虑感情。”

只是这样吗?如果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愿意助你复仇呢?”

燕奚痕大步上前,固执地盯着罄冉。

罄冉神情一震,目光动容,半响却是摇头而笑,她收敛了笑意亦看向燕奚痕:“我若为了报仇和燕大哥在一起,哪怕是没有爱情,也都无所谓吗?

燕奚痕一愣,皱紧了眉头,罄冉见他不语淡淡一笑,道:“骄傲如燕大哥是不会那样的,罄冉也同样。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想连感情都要为复仇所累。若是那样,怕是报了仇,爹爹和娘亲也不会高兴吧。”

可你独自承担这一切,难道他们便高兴了吗?易青,我并非在用此和你交换什么,只是想,”

燕奚痕上前一步,扣住罄冉的肩头急急说着,罄冉却摇头打断他:燕大哥的意思我都明白,燕大哥对我好,我也知晓。”

她微微低头,复又抬头道:“娘亲一直希望我和姐姐能过平凡人的生活,嫁个老实人,相夫教子,幸福安宁。罄冉这些年来四处漂泊,心也累了,只希望有一日报了仇,能找一个安静幽深的山谷,从此青山绿水,再不理世事纷扰。而王爷,也不该找我这样的女子,皇上和太后娘娘更不会让您如此。所以,还请王爷放开罄冉吧。”

她坚定而清亮的目光望来,燕奚痕惨笑一声,渐渐松开了手,心却丝丝抽痛。她说的都对,然而他松手,却不是因为她的那些话,只为她清亮的双眸。她的心中…终究是没有他的,一丝半点都没有吧。

罄冉望他一眼,他的头微低着,阳光滤过栅影,落了片片阴影在那刚毅的面容上,显得有些冷然,又有些萧索。罄冉心有歉意,叹息一声,道:”皇上赐了府邸给我,罄冉叨扰燕大哥多日,如今有了自已的府邸,想早日收拾齐整撤过去。”

燕奚痕微扯唇角,似是苦笑一声,抬头道:“你说不报仇便不想感情,我等你。你想避开我,我也不拦着你。但是罄冉,你得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需得找我,不要再一个人扛着,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