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云,朕不想听。”玄谙抬手捂了捂有些发疼的头侧,再次道。

“不,老奴这时候有勇气才说的出来。”诸葛云不愿就此收口,又道:“老奴知道您不愿意连累当值的太医,可那些小病,太医们是极容易就治好的,也万万不会失手。您又何苦折磨自己的身体呢。”

“好了,朕累了,你下去吧。”玄谙不想再听下去,提高声量出言喝止了诸葛云,转身过去,不再理会。

无奈,诸葛云知道自己也只能劝道此,收好瓷盅,便默默地退了下去。

卷三 第五十七章 可曾忆否

更新时间:2009-3-31 0:12:17 本章字数:2489

寝殿之内虽然燃着暖炉,独自躺在龙榻上的玄谙却还是觉得冷。诸葛云一番话又将他的思绪带回了七年前,那个让他再也不想去回想的那个夜晚。

从小,印在玄谙脑中的父皇形象就只是一袭明黄的龙袍罢了。整日的忙碌,经常的病倒,日夜御医不绝,汤药不断。整个上仪殿总是会氤氲着浓浓的,刺鼻的药味儿。可既便如此,身为天子的父皇却还是无法挽回流逝的生命,无论多么珍贵的药材,医术多么高明的御医,也救不了他的命。

父皇死的那一夜,玄谙其实并未有太多的悲伤。只是嗅到上仪殿不再充斥着药味儿,心中突然释放了,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庆幸。并非是无情,只因为从未过多的感受到父爱,玄谙心中所谓的亲情却只是停留在每日的请安问候上罢了。

跟在母后的身边,玄谙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龙榻旁,另外一具存有余温的尸体也被人一路抬出去了。丢开母亲的手,他追了上去,好奇地乘人不备掀开那张了蒙住尸体面部的白布。

一张熟悉的脸在昏暗的烛灯下泛起幽幽的冷光,余温也在尸体内流失,渐渐变得冰冷僵硬。愣在当场的玄谙被诸葛云发现后,才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将白布丢开。

呆呆地看着诸葛云招呼内侍们将尸体抬了出去,玄谙怎么也没想到,那尸体竟是慕鹤澜。那个总是带着慈爱的笑容看着自己,明知道自己和他女儿交好也并不戳穿他身份的慕太医。仔细回想,他见慕鹤澜的时间好像比父亲还要多,有时在母后那儿,有时在上仪殿,有时在太医院。

后来忍不住问了诸葛云,儿时的玄谙才知道,云瑞朝自建朝初始就定下了当值太医必须随主从死的律令。而父皇薨的那一夜,当值的正是慕鹤澜。

他不明白,为什么无辜的人会受到牵连,想起那个瘦瘦的小姑娘,她总是跟在慕鹤澜身后,总是扬着明媚的微笑,如今因为他的父亲却掠夺她父亲的生命,不过才十来岁的玄谙心中,竟也无端的心中起了愧疚。

从那夜之后,偶尔在内宫回响的银哨声成了自己最害怕的声音,玄谙每次听见,都脚下不敢动一步,生怕与她见了面,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就这样思绪反复,玄谙也沉沉地睡过去了。

离开上仪殿的诸葛云并未死心,回头看着幽冷无光的寝殿,他不愿看到玄谙的心也跟着变得冰冷寂寞,下定决心,踏步在黑幕之下,直接去了太医院。

天还未亮,慕禅就醒了。

昨夜辗转未眠,却让她相通了许多的事儿。曾经动心过,曾经奢望过,可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随着他人的心思罢了,自己在太医院独自生活的这些年,难道还未看透吗?

存药房的日子虽然清减些,幸苦些,可每天都是平淡而愉快的。抱着医书,学习医理药问,抓药煎药,忙忙碌碌中,日子也就那样过去了。虽然偶尔也会觉得寂寞,偶尔也会觉得一个人的存药房太过安静,可面对父亲曾经为之操劳过一生的地方,慕禅还是觉得有一丝温暖的,家的感觉在里面。

起床,利落地绾了个随意的发髻,别了支四叶花镶松绿石珠的银钗,寻了见同样蓝色儿的衫子穿上,看着镜中的自己,慕禅勉强地扬起了笑脸。

出门来到前院,拿了一把小铲子准备扫去昨夜的积雪,谁知等她打开存药房的大门,就看到门口立了一个雪人。

从头发到胡须,在从肩头到脚底,浑身上下要么还糊着未化的雪,要么就是湿湿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诸葛大人?”慕禅不敢确认,上前两步,仔细一看才发现真的是他,赶紧推了推。

“是老奴。”诸葛云好像是一觉刚睡醒的样子,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抹了抹脸上的雪水,对这慕禅问道:“可以进屋去说话吗?”

慕禅已经呆住了,点了点头,迎了诸葛云到堂屋里坐着,自己赶紧去搬了盆碳过来,打了开水,拧了张帕子递给诸葛云,让他擦擦身上的雪水。

接过冒着热气的湿帕子,诸葛云胡乱上下擦了擦就放在了一边,眼看着慕禅坐下,这才开口道:“老奴过来,是求慕姑娘一件事儿的。”

“大人不会在门外守了一夜吧?”慕禅看着诸葛云,不理会他到底求自己何事,只是略带疑问地开口问道。

“老奴睡不着,就连夜过来等门了。”诸葛云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什么事儿值得您如此,慕禅受不起。”一边说,一边起身,斟了杯热茶递给诸葛云,又找来一瓶酿好的祛寒药丸一并递给他。

“老奴这副身子骨,这点儿小打小闹还伤不了。”诸葛云接过茶盏,却并未要拿药丸,摆手又道:“言归正传,老奴来,是为了求慕姑娘替皇上解开心结。”

柳眉微蹙,慕禅平静地道:“虽然承蒙太后厚爱封了个三品夫人,我却只是个人言微轻的女官罢了。皇上的心结,又怎么可能由我来解?诸葛大人还是另寻他人吧。”

“也罢。”诸葛云说着放下茶盏,起身,面对着慕禅,竟突然就跪了下去:“老奴也不顾不得其他了。”

“大人。”慕禅伸手去扶,却拗不过诸葛云的大力,被推开了,无奈,只得厉声道:“大人有话好好说,若不起身,慕禅与您同跪。”说着也“噗通”一下跪在了青石地上。

诸葛云哪里肯让慕禅陪着自己跪下,赶紧伸手去拉,却碰上慕禅一双坚毅无比的目光,心知除非自己起来,否则她绝不会起来,叹了口气,只得依言起身。

两人端坐在茶桌前,面对着面。诸葛云身上的湿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蒸干了,双颊又恢复了红润,双眸透出精光,拿起茶盏一口灌了,这才缓缓开口道:“快十年了吧,皇上几乎从未召见过太医院的御医前来问诊,慕姑娘可知道是何原因?”

细细回想,慕禅记忆中,在太医院的这些年,好像极少有上仪殿来的方子。除了暖福宫,就是后宫各宫娘娘们的药方来的最多,玄谙也好像真的没怎么召过太医去请脉问诊。

见慕禅不语,诸葛云只得自顾继续道:“因为皇上一直对慕太医的死心存愧疚。”

“你…说什么?”一种难以言喻,难以置信的表情在慕禅的素颜上浮起,一双清眸染上了层层雾气,心中好像被什么堵住了,酸涩的感觉布满了全身,只能将对面的诸葛云望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再问。

昨天两个长评,让天使感觉好幸福啊。嘿嘿,谢谢姑娘们,瓦会继续努力滴!

卷三 第五十八章 独亭生芳

更新时间:2009-3-31 0:12:18 本章字数:2637

刚送走诸葛云,天上又絮絮飘飘地落起了雪粒子。

按照诸葛云留下的方子,慕禅到存药间取了祛咳平喘以及治疗寒症的几味药材,用油纸包好放在了药篮之内,又回屋取了件薄棉昭君套罩在身上,再拿了一把平日里常用的油纸伞,撑着去了内宫。

一路走来,听见雪落在伞上的声音,慕禅埋头匆匆地走着。两三日未曾来过内宫了,不想被人撞见自己去往上仪殿,脚下也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来到上仪殿门口,两边值守的侍卫似乎是换过班的,举起手中的长剑拦住了慕禅。

“我是太医院司药女官慕禅,是过来给皇上煎药的。”慕禅只得自报家门。

“没有拓冷大人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上仪殿。”拦住慕禅的侍卫面无表情地道。

“这…”慕禅不好硬闯,只得退了回来,想起凉露阁是和上仪殿相通的,转身便又去了凉露阁。想想为了躲开纷纷扰扰,这几日慕禅也未来得及去探望元景,如今来了,也正好顺带见见。

凉露阁此处倒是没什么人守着,慕禅从偶然寻到的那方小径一路过去,转过回廊就到了一处爽爽幽阙的小院子。

只是刚进入,就看到一身白衣胜雪的元景立在凉亭里头,身旁放了个红泥小炉,似是在煮酒。一股清甜的酒香在漫天飞雪里丝丝蔓延,再配上院子里的流水潺潺之声,美的让人还未品尝,仿佛就已经醉了。

眉眼间舒展开来,一丝浅笑挂在了脸上,慕禅忍不住喊道:“你大病初愈,怎么就在雪天里立着呢。”说着提步上去,入了亭子。

见来人是慕禅,一身蓝衣虽仍旧素净,却若比兰花花亦羞,更显娴静清然。

元景面上一喜,笑得一如和煦的春风,露出两排皓齿,明媚地让雪天里也有了一丝阳光一般:

“你又不是我的管家婆,怎生管得这样宽!”一边打趣儿,一把接过了慕禅手中的药篮放在一边。

慕禅收好伞,抖了抖上面的积起的一层雪,再搁到凉亭一角,又赶紧过去查看了药篮里的药材淋湿了没,见并无水痕,这才放心地又放下。

“什么东西那样宝贝。”元景一把坐在凉亭内的横椅上,伸手试了试炉上酒壶的温度。

“没什么。”慕禅不愿多言,想起刚才元景言语放纵,有些不悦道:“我关心你的身子,你却没一句正经。”

“你若关心我,就不会把我一个人丢这儿两三天都不管不顾了。”元景撅起嘴,似是很委屈的模样。

慕禅也觉得不太好意思,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这几日太医院人手不足,我搬回存药房去住了。”

“没事儿,反正我的伤势已无大碍了,倒是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这个病人还要憔悴三分?”元景上下打量了好几日没见的慕禅,只觉得她面色苍白,身如柳叶,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给吹走似的。

“可能因为累了吧。”慕禅不愿多说,一把夺过了元景手中的酒盏,斥责道:“在这儿坐着吹冷风还不够,怎么又饮酒呢!”

“看看看,要是哪个男子娶了你,可就倒霉了。”元景无奈地叹一口气,摇头道:“偷偷喝盅酒也不行,玄谙又不让我出宫,日子总得消磨啊。”

“你想离开?”慕禅听见出宫二字,心里有些痒痒的。

从父母双双离世到现在,慕禅入宫七年多了,除了每年清明被司南封带着去给爹娘上香,就从来没去过京城以外的地方。想起儿时偶尔会跟着母亲会江南探亲,一路上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身为女官,除非是年满出宫,想要重游江南,怕是不能了。

见慕禅目光飘远,元景悄悄拿起酒杯就了一口放下,才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笑道:“想什么想的入神了。我回宫待了小半年了,本来想着过了年节就离开,谁知遇上刺客一事,白白耽误了这些日子。太后嫂子也不准我离开京城,说是刺客没抓到就别想…”

“我也想出宫。”慕禅突然从嘴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打断了元景的抱怨。

“你想出宫去玩儿?”元景有些意外。

“好多年没出去过了,除了每年清明去上香意外。”慕禅眼色黯淡,话里也有些低落。

“那要不要我带你出宫一趟?”朗朗的笑意在元景脸上绽开,映着身后的絮絮飞雪,竟如春光一般,让慕禅看的心也轻快了许多。

见慕禅只是笑,却不说话,元景又道:“上元那天晚上吧,我偷偷带你出去看灯。”

“看灯?”慕禅想起了记忆中的上元灯节。每年灯节,京城里都会搭起座座高台戏棚,各路戏班子都从全国各地汇聚至此。从十五之夜开始,京城中夜夜花灯高招,歌舞生平,弦歌不绝。看灯的,听戏的,做小生意的,人山人海,热闹地好像白昼。

“想去吧,等太后她老人家睡着了,我就偷偷带你出去。”元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让慕禅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心中两三日都含着没散的郁郁之气也消散了不少。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起身拿起药篮子,慕禅回头冲着元景道:“我要去上仪殿煎药,等晚些再过来看看你。”说罢转身走了,想想似是忘记了什么,又回头去取走了小炉上温着的酒壶。

“慕禅!”眼看着慕禅将酒壶拿走,元景一脸讪讪,也无可奈何地跟着进了寝屋。

从凉露阁的小径来到上仪殿后的杂院,并未有人阻拦。慕禅除下昭君套,利索地挽起了衣袖就开始起炉烧水。忙活了好半天才将药煎好了。

“哗哗哗”药汁灌入温药壶的时候发出了声响,一股股白色的雾气从里面腾出,慕禅侧了侧头,觉得药汁稍微有些苦了,又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酿梅子在手。

慕禅步子极轻地踏在上仪殿中,庆幸玄谙素来不喜周围有人,侍卫们都在殿门前守着,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自己。

经过御书房,正要进入寝殿,慕禅却听见里间传来了几声咳嗽。停步,轻轻伸手去推开了窗户,窄缝里,玄谙正披着一件大袄伏在书案上批阅奏章。

略蹙起眉,慕禅心想:这玄谙和元景都是一般,叔侄两个怎么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想着想着,手上劲儿一大,窗户竟被慕禅推得大打开了。

听见响动,玄谙抬眼,却看到窗户外雪花纷飞,寒风灌入。一身蓝衫的慕禅立在窗边,一双眼含着些许的不忍,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觉得心下好像有一闪而过的暖流划过,玄谙手中的笔悬在空中,就这样与她静静地对望着,不曾挪开眼。

发觉玄谙脸色发灰,唇色也是苍白,慕禅竟觉得有些不忍,咬了咬唇,一把关上了窗户,来到门边推门而入了。

修炼归来!!!!

终于有两章的存稿了,泪啊~~~~~~~~~~~~~

卷三 第五十九章 嫣红落尽

更新时间:2009-3-31 0:12:20 本章字数:3040

天使这本《云上》今天就上架了。趁着还未修改系统,赶紧发了一章上来,就当做是上架前的礼物,送给每一个喜欢此文的姑娘们。

慕禅盈盈立在门边,素蓝色的昭君套上满是落雪,双手抱着温药壶汲取着些许的温暖,衬着身后扬扬飞絮,虽是姿态摇曳,却目光沉静。

“你…”

玄谙的话音未落,慕禅已经进屋。反手将门关上,取下肩头的昭君套抖了抖上面的落雪挂在门边,露出一身水蓝的裙衫,盈盈一握的纤腰上系了根月牙儿色的缠丝络子,渡步过去,只觉轻盈飞逸。

放下了手中的温药罐子在书案之上,慕禅面色平静,颔首福礼道:“请皇上喝药。”

玄谙居高临下地看着低首屈身的慕禅,只见她发簪上一颗松绿珠子轻轻颤着,这几日来心中的憋屈之气还没完全化开,冷冷挪过眼:“你不是恨朕没能履行诺言吗,怎么还会来送药?”说完又提起笔,开始批阅奏折。

“臣妾都知道了,是臣妾误会了皇上。”慕禅抬起头,眼中闪过一缕抱歉的神色,撸了撸衣袖,取下温药罐上方倒盖着的药碗,复又拔开塞子将热热的药汁注入了碗中。随着“哗哗”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御书房中,药碗上瞬间腾起阵阵白雾,化开在了空中。

蹙眉,玄谙看了一眼浓黑的药汁:“朕不喝,你拿下去吧。”

“良药苦口。”慕禅并未依言退下,只是放软了语气,轻声道:“含着一颗梅子再喝吧,就没那么难下口了。”

见慕禅伸过手来,细白无痕的手心当中捏了一个油纸小包,隐隐透出几颗梅子。玄谙只觉好笑:“你当朕是小孩子,拿糖来哄朕喝药?”

没想到玄谙会这样说,慕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转而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唇边扬起一丝隐隐的笑意:“臣妾并非拿皇上当小孩子。小孩子才会因为药苦了闹脾气不喝,皇上又怎会一样呢。”

“你!”玄谙当然知道慕禅是在变着法儿说他,却又不好发作,只得一把拿过药碗,几乎是闭着气将一碗药汁系数给喝光了。

“喝了药需得休息,让臣妾扶您回房休息吧。”说着慕禅提起衣裙迈步上了御座,伸手一只手轻轻扶住了玄谙的手臂,作势要拉他起来。

“不用了。”挥开慕禅的手,玄谙撑着书案起身,却脚下一软,险些又跌落回御座之上,吓得慕禅伸出两手撑住他,略带责怪地道:“皇上身子如此虚弱却还要强撑,到底您是想成为明君,还是昏君!”

侧眼看了看慕禅,玄谙无力地半靠在她的一侧,鼻息间袭来淡淡的桂香,只觉得心中慌乱无序,低首望着她,用略有些低沉地声音反问道:“你说朕到底是明君还是昏君呢?”

“若是明君,就更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皇上是云瑞朝千万百姓的天,若您倒下了,叫他们怎么活,又该依靠谁?再说…”慕禅说到此有些迟疑了,顿了顿,复又起唇,声音细如蚊鸣:“皇室如今并无后嗣,皇上要是有个万一,谁来撑起云瑞朝的天下呢。”

一声闷笑从鼻端哼出,玄谙没想到慕禅竟会这样说,看她一张脸羞得仿佛熟透的桃儿,殷殷透着粉红,不由得脱口问道:“若朕真的不在了,你会难过么?”

抬眼,看着玄谙如冰般的冷眸中似乎融化着淡淡的暖流,慕禅只觉无法承受,赶紧又颔首下去,话语平静地答道:“臣妾也是云瑞朝的一个子民,自然会为皇上的离开而难过的。”

“是么…”涩涩的声音中流露着些许的失望,玄谙也并未再多说什么,顺从地在慕禅搀扶下回到了寝殿。

这是慕禅第一次踏入玄谙的寝殿。

上一次和诸葛云一起,只是远远隔着望了望,如今进来,才发觉此处果然是龙之卧榻,处处都透着股子威严和冷峻。

层层淡金色的轻纱将寝殿围成了一个密闭的四方形,无论是从屋门还是窗外看来,都无法一眼看透其中模样。屋角两处均放置了一个一人高的雕龙熏炉,青烟袅袅绕梁而上,散发着玄谙身上惯有的龙涎香味道。

寝殿当中一方宽阔的龙榻,乃是金丝沉香楠木所造,厚重大气,宽可横卧五人,长则延至殿中。其上的被塌枕靠皆是金底黑龙的锦缎制成,玄黑色绣了金龙腾云的沉纱罩在其上,一黄一黑,整个寝殿只有此两种颜色,显得肃杀而大气,却略微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扶着玄谙上了龙榻,慕禅屈身替他脱了长靴,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强忍着异样帮他除下了外衣,等玄谙躺好,这才牵了被子盖在他身上。觉得不放心,又埋首下去替他掖了掖四个被角。

玄谙从头到尾都没拒绝慕禅的帮忙,一则实在体虚无力,二则觉着有她在身边心中一股子莫名的安稳。等躺下睡好,才低声开口道:“好了,你下去吧。”

慕禅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个方子得每个时辰服一次药。臣妾这就去杂房,等会儿熬好了药再给端过来。”说罢起身要走,却又被玄谙给叫住了。

“杂房阴冷,外面又是大雪纷飞的。这样吧,你去把药炉拿进来,就在此处煎药吧,等下叫醒朕就行了。”玄谙的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坚持,让慕禅愣了片刻,想着就近照顾他也好,终究还是缓缓的点了头。

等慕禅将药炉和煎药罐子都拿进来时,抬眼望去,玄谙已经双目紧闭,似是睡熟了。

来到墙角,慕禅推手开了一个小小的窗缝透气,再尽量放轻手脚的地起炉煎药。不一会儿就觉得殿中两处熏炉热气滚滚,再加上蹲在药炉面前,额上已经又薄汗微微透出来了。望了望龙榻上的玄谙,见他睡得安稳,慕禅起身,动手将略厚的外衫除了下来,只留着水蓝的宫裙复又蹲下去继续煎药。

咕咕的水声回荡在殿中,慕禅侧倚在墙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子,眼神飘出窗外,望着满地的花泥,有些出神了。

“婕妤小主,皇上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您还是等一下再来吧。”诸葛云拦在御书房门口,打破了整个上仪殿的平静,他声音有些不正常地高亢,似是在掩饰什么。

“那容臣妾将这雪梨汤温在寝殿中吧,等会儿皇上过来用膳也好乘热饮下。”香卿面色焦虑,人也瘦了一圈儿,很是为玄谙着急的样子,对这诸葛云的话语里满是请求。

“这…”诸葛云望了望御书房,心中踌躇了一下。因为一早就去求慕禅过来看望皇上,此时想来慕禅正在御书房劝说玄谙吧,诸葛云思来想去,这才缓缓点头道:“那就请婕妤小主自个儿端去寝殿放下,老奴去给皇上通禀一声。

“谢谢大人。”香卿的话语里透着股子欣喜,就算不能当面见着皇上,能把汤水端到寝殿里,那种等待的心情自然也是无比幸福的。

寝殿内,听见香卿和诸葛云两人的谈话,慕禅心知要糟!那诸葛云满以为自己和玄谙在御书房中这才阻拦住香卿,却没想两人早已来到了寝殿。

想到香卿每每说道玄谙时双眸所洋溢的光华,慕禅本能地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竟和玄谙共处一室。赶忙起身,焦急地环眼四处,想寻个地方躲藏片刻,等香卿走了再说。只是整个寝殿之内,层层黄纱根本遮不住自己的身影,除了当中一方矮几,看了看,也就只有龙榻可以躲藏。

咬了咬牙,慕禅赶紧将药炉推到一侧的熏炉后藏起,伸手拿了挂在门边的昭君套和适才脱去的外衫,这才来到龙榻边伸手推醒了玄谙。

“怎么了。”睡眼惺忪的玄谙不知缘由,还以为时辰到了慕禅让他起来喝药,正要起身,却被慕禅伸手拦住。

“香卿来了,我不愿她看到我。”慕禅紧张地望了望殿门,一边说一边伸手放下勾住床帘金挂,面上憋得通红,却也说不出口要到龙榻里藏身。

听见门口传来声声环佩叮当,玄谙略微蹙眉,伸手掀开棉被,对这慕禅道:“进来吧。”

卷三 第六十章 寒凉彻骨

更新时间:2009-3-31 0:12:24 本章字数:3149

香卿一双略显纤细的素手拖着一方银盘,因为冷极,手背隐隐泛出淡淡的粉红色,似是有些冻伤了。银盘上的一盅雪梨汤水被盖得严实,却还是透出丝丝白烟。好容易求得诸葛云让她进入皇上的寝殿,香卿只觉得,无论多么冷多么幸苦,为了玄谙这都是值得的。

一旁的贴身宫女掌珠随着她进了大殿,放下撑着的油纸伞,拿到门口的一个石池子上抖了抖厚厚覆着的落雪,略微有些埋怨地道:“小主本来就身子单薄,这大雪的天不但亲自守着炉子熬汤,还坚持要亲自送来,可皇上根本连面都不愿相见,您这又是何苦呢。”

“掌珠!”香卿嘴上虽然斥住了她,可忍不住还是抬眼回头望了望御书房的方向。虽是漫天飞雪,可不知为何,香卿总觉得好像能透过墙看到伏案批阅奏折的玄谙,想象着他的神色,也是一如往常的冷漠吧。

“小主,奴婢身贱,不得入内,就在此守着等您吧。”掌珠性子爽利,可见是心疼自己主子。因为被香卿呵斥了,一脸的不满。

“我去去就来,你等着啊。”香卿点点头,略带抱歉地冲着掌珠一笑,便转身往前渡步过去到了寝殿门口。

轻轻地推开殿门,只听见“吱嘎”一声极为响亮的门响,香卿惊了一下,四处看看,这才提起长裙迈步而进。。,16K.Cn。

层层纱幔勾勒出帝王卧榻,不似外间的漫天飞雪香,却温暖地好像春日午后。带着些微醺的香气。香卿觉着,只是立在此处,也仿佛和玄谙又靠近了许多。伸手撩起轻纱,正要过去将手中地托盘放在一角的矮几上,却听见龙榻上传来一声轻咳。

“皇上!”香卿惊得赶紧福礼:“臣妾香卿。惊扰皇上了!”

如此大惊之后是便是一股狂喜袭上心头,香卿怎么也不会想到皇上此时竟不在御书房批阅奏章,而是呆在寝殿内休息。压住欣喜的情绪,香卿又忍不住偷偷抬眼望着床榻的方向,可上方所罩的玄色纱幔实在太过严实,加上整个大殿层层纱幔,略显得有些昏暗,倒叫人看不上面地情形。

“你来做什么。”

淡淡的问话从龙榻方向传了出来。玄谙的声音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漠,听得香卿原本欢喜的心情犹如一桶凉水从头浇到了脚下,一股子透心地发凉。

“臣妾为皇上送来了雪梨汤。此汤若温着喝下去,能缓解咳症。”小心翼翼地埋头答了,香卿将双手高高举起,上面正是银盘拖着的一个青瓷小盅。

“朕还要休息一会儿,你放在屋角的矮几上便退下去吧。一路看中文网首发”玄谙冷冷吩咐道。

只是话音刚落,玄谙就感觉到了身后躲藏着的慕禅在推搡自己。蹙眉埋头下去,将锦被该在头上免得声音太大,这才低声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