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身后的门开了,沈澈手上一滞,却并未抬头,只道:“过来把桌上的方子拿去抓药吧。”又埋头仔细地为侍儿针灸起来。

渡步过去拿起药方,微微泛黄的纸上,苍劲有力地写着一些药材的名字,字迹一如他的为人,清清朗朗。可太过晴朗透明,却又总是让人看不到他心底浮现的情绪。

转身,慕禅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药方攥在手心,攥的紧紧的。回到太医院存药房,两三下抓好了药,直接去了煎药房,独自蹲在那儿,守着药炉发呆。

“慕禅,你是来给侍儿煎药的么?”成之浩从外面回来,一身疲惫,面色憔悴。

慕禅起身冲成之浩浅浅一笑,看着他一脸的担忧和伤心,只得安慰道:“你心里苦吧,别担心,侍儿会没事的。”

“我只是怪我自己没用!”成之浩很是自责,提起拳头锤了锤自己的头:“我没法取了侍儿,没法带她离开那个吃人的后宫。”

“你别这样。”扯开成之浩的手,赶紧压住他的肩头,慕禅忙道:“司南大人不是也来给侍儿诊过吗,现在沈大人也来了,侍儿一定会没事儿的。”

“嗯。”成之浩捣蒜般地点着头,似是想到什么,拉住慕禅的衣袖,央求道:“我不能单独去探望侍儿,这几日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慕禅点点头:“放心,侍儿是我在宫里唯一的好姐妹,我会尽我所有的努力去照顾她的。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侍儿身子本就因为上次的杖责很是虚弱,如今又…”说到此,慕禅又有些哽咽了。

“还好只是受了三个板子,若多挨上两个,怕是从内狱司回来的就只有侍儿的尸体了。”成之浩也是一脸的后怕,目光中透出浓浓的心疼。

“你说什么?”慕禅拉住成之浩,忙问:“侍儿就挨了三个板子?”

“嗯,司南大人说的,再多挨两个,可能神仙都没法救她了,阿弥陀佛,菩萨慈悲啊。”成之浩说着便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

为什么只挨了三个板子,为什么不是十个。岚儿明明说的内狱司杖责之刑是十个的…慕禅一时定住了,脑中思绪翻飞,总觉得不对,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妥。

“哎呀,慕禅你的药。”成之浩说着一把冲到药炉前端起药罐,却因为太过烫手赶紧将又放在了地上。

“你没事儿吧?”慕禅回神过来,一脸的抱歉,赶紧去了成之浩的屋里找来烫伤膏给他抹上。

“无妨的,在煎药房司职,被烫是常事儿。”成之浩见慕禅愧疚,扬起满是斑痕的手道:“我自己来上药,你赶快把药给侍儿端过去吧。如果真觉得对不起,就代替我多陪陪侍儿,如今你在内宫里住着,也请常常带些她的消息给我。”

“你便求求司南大人,想见侍儿就让他多跑跑澜碧宫去问诊呀。”慕禅道。

“算了吧,上仪殿的事儿就够他老人家忙的了,我也只能守在上仪殿和煎药房两处跑,哪里能开口让他带着我过去见侍儿呢。”成之浩摆摆手,有些悻悻地说道。

“上仪殿?你说司南大人在上仪殿忙什么?”心中“咯噔”一下,慕禅只觉得从胸口处一股气憋在了哪儿,有些不能顺畅的呼吸一般。

“皇上病倒了,今早连早朝都没去。要不是侍儿那样重的伤势,司南大人也不会把连夜才从江南回到宫里的沈大人召去替班了…话说皇上真是让人不放心啊,好像只是风邪伤寒惹了肺气上的毛病,可是司南大人却说皇上这是被郁气攻心才导致的昏迷不醒…”

成之浩后面说了什么慕禅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只知道脚下不听使唤地直直转头去了内宫,方向也只有一个,上仪殿。

瓦回来鸟,三月春来好风光,成都却冷的让人发狂。天使两条小腿晃晃悠悠滴,那都是冷的呀!

卷二 第五十四章 红泥冬残

更新时间:2009-3-31 0:12:15 本章字数:2620

一路从煎药房过去,内宫中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异常。沉寂无声,来往皆是默默,慕禅眼见着一拨拨的内侍宫女从上仪殿进进出出,个个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殿门口,左右侍卫见是慕禅来了,照例没有阻拦,推开了门请她进去。

只是步下原本的坚定如今却迟疑了,慕禅深深地吸了口气,提了衣裙在手中,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慕姑娘?”

慕禅转头,见远远而来一个打扮英武的侍卫,细剑挎腰,面色朗然,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拓冷。

“大人。”慕禅颔首福礼,抬眼看到拓冷一身的风尘仆仆,便问:“大人才从宫外回来?”

“接到密报说皇上病倒了,就赶紧回来了。”拓冷点点头,想起远远就看到慕禅驻步在殿门,有些不解:“慕姑娘是来照看皇上的吗?怎么不进去?”

“这就进去。”慕禅说着又提了提起裙角,咬牙跟了在拓冷的身后,一齐进入了殿内。

绕过九龙石屏,迎面而来是院中的簇簇红梅,如今隆冬眼看着就要过去了,梅花儿也三三两两的开始凋谢了,铺了一地的落红,混合着昨夜下的残雪,盈盈点点,让人心生怜惜。

刚进入殿内,迎面而来就遇到了司南封。见是慕禅来了,司南封一怔,点头道:“你来的正好,老夫要回太医院和其他御医们会诊一下,成之浩又要守住煎药房煎药,你就多在此照拂一下陛下的病症吧,一有什么情况就立即通知我。”

“司南大人放心,陛下一旦有异,属下会立即禀报。”见慕禅点头不语,拓冷上前,双手握拳向司南封行礼道。

“那好,就劳烦你们了。”司南封捋着胡须,对着慕禅点了点头也离开了。

“慕姑娘,我们进去吧。”拓冷见慕禅一直都未开口说话,也闹不清她为何如此,只得出言提醒道。

“我…”临到了门口,慕禅又有些却步了,一口玉牙几乎咬碎,半晌才缓缓道:“澜碧宫那儿还需要我去一趟,这儿,就劳烦拓侍卫多帮忙看着。”说完,慕禅突然转头,几乎逃似地就往殿外走。

只是走得急了,迈步出去却正好碰上端了药的诸葛云和身旁立着的香卿,慕禅赶紧收住了步子。

“慕姑娘,您来了?”诸葛云很是惊异地样子,转身对香卿福礼道:“劳烦凌婕妤先将药送进去吧,老奴有话要和慕姑娘说。”

“好的。”香卿看了慕禅一眼,浅浅对她一笑,便依言进去了。

“慕姑娘,可否跟随老奴来一趟御书房。”话语虽是问句,诸葛云却并未等到慕禅答应,直接去了御书房。

无奈,慕禅只得跟上。

进屋后,诸葛云让慕禅坐下,自顾去将门关上了,转头过来,看了看慕禅,冷不防“噗通”一声竟跪在了地上。

“诸葛大人,您这是干什么。”慕禅一惊,赶紧从坐上起身,上前扶住诸葛云。

挥开慕禅的手,诸葛云埋头不愿起身,只是略显苍老的声音缓缓道:“老奴看着皇上从小长大,却从未看过皇上如此伤神过。先皇去世的早,太后她老人家心性又太散,所有属于君王应该有的责任都是皇上他自己一步一步,一点一点摸索来的。偌大一个国家,皇上几乎是靠一人之力在苦心经营,还要提防贼人惑国,他真的一点儿也不容易啊。”

话到此处略微有些哽咽,诸葛云顿了顿,又道:“皇上最喜欢独自看着窗外的红梅发呆,其他人不知道,老奴都清楚明白,皇上他是把那红梅当做了知己,有什么话,却只是对它们在心里诉说。老奴看在眼里,心里难受却不敢说。皇上有多寂寞,也没人知道。后宫里的那些个娘娘,私底下都怕皇上,因为皇上眼神太冷,太冷,让她们就算心里有什么也不敢开口说。”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听到此处,慕禅却也忍不住了,心中好像一块偌大的石头堵住了,几乎不能呼吸。

“因为自从姑娘出现,皇上就很少对着红梅发呆了。”诸葛云这才抬首,眼中似有星点的泪痕:“皇上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话也多了,心情好像也和从前不一样了。虽然眼神还是冷冷的让人不敢太过接近,可总算偶尔还是会透出些暖意出来。”

别过脸,慕禅不想让诸葛云看到自己眼角的晶莹,轻声道:“诸葛大人还是快些起来吧,慕禅受不起您的长跪。”

“不,老奴该跪。”诸葛云一脸郑重地看着慕禅,半晌才又道:“是老奴去得晚了,没能让侍儿姑娘躲过杖刑。老奴知道慕姑娘连夜来求皇上救人,皇上并没有不放在心上,虽然最后还是迟了,可皇上是专程吩咐了老奴去内狱司的,姑娘误解了皇上啊…”

摇头,泪水已经糊住了眼,慕禅起身直直冲到门边,抬起衣袖猛地擦了擦眼:“我替侍儿谢过大人,杖责过三就被救下,侍儿总算一条命也捡回了。”

“姑娘准备怎么办?”诸葛云起身,看着慕禅的背影,问道。

“我欠下的债,会系数的偿还。但除此之外,我也无能为力…”慕禅答了,伸手推开御书房的门,院角一株红梅映入眼帘,稀稀拉拉的梅花已经不多了,残意浓浓,就如同此时此刻自己的心,好像支离破碎的感觉,怎么也收不拢神。

澜碧宫。

端着温药壶,成之浩代替慕禅将药汁送来了澜碧宫后院杂房。推开门,见沈澈还在悉心地为侍儿针灸,赶紧放下药壶,上前过去探问情况。

“大人,侍儿怎么样了?”脸上表情殷切,成之浩望着沈澈,等着答案。

收起针具,起身抹了抹额上的细汗,沈澈见是成之浩端了药来,不由的问:“慕禅呢?本该是她去煎药的。还有你,本该是守着上仪殿过去的要方,怎么来了此处?”

面对沈澈的疑问,成之浩也面带疑惑,不过转而就想到了什么关键,忙道:“慕禅怕是去了上仪殿吧。”

“她去了上仪殿?”沈澈有些意外。

“是啊,大人走了这些日子可能不知道,慕禅被赐封了三品夫人,可见是要富贵了呢。”成之浩一边说,一边取出药汁来到侍儿床头,觉得药太烫,便放下又继续说道:“都说皇上对慕禅青眼有加,起初我们都不信,看慕禅听了皇上落病如此着急便走开了,估计是真的了。”

“是吗?”沈澈转过身,提起桌上的药箱便走了。

回到惹翠园,放下药箱,沈澈面上的表情才微微一变,显得有些暮然。

“师父,那个唤作侍儿的宫女如此难以医治吗?”玉竹端着午膳进门,见沈澈一脸倦色,上前乖巧地替他捶打着双肩。

“也不是,因为伤势过重,元气难补罢了。”沈澈闭眼,淡淡答道。

“那师父您脸色为何如此凝重,从来你都不会为病患所动的呀。”玉竹又问。

“医人容易,医己却难。”一丝苦笑溢在唇边,沈澈想起回来前心中填的满满的希望,转眼间却又落空,神色不免有些黯然。

卷二 第五十五章 凡心染尘

更新时间:2009-3-31 0:12:15 本章字数:2887

还有三日就是上元节,宫里的年节并未放完,好些家在外地的御医们都还没回京,使得太医院人手有些不足。

因为玄谙突然病倒,司南封日夜忙碌,沈澈又接手了病重的侍儿,太医院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见此情形,慕禅正好向太后告假,说是暂时搬回存药房,帮忙取药煎药。太后担心玄谙身子,自然巴不得太医院多费些心,只是嘱咐慕禅隔日进宫给钱妃针灸时过来看看她。慕禅却婉拒了,只道这两三日沈澈要去澜碧宫,自己就不用单独去为钱妃针灸了。太后面色失望,却还是拉着慕禅的手,又反复叮嘱了,上元节那晚一定要来暖福宫和她一起过。面对太后盛情,慕禅只得点头。但期望这两三日回到存药房能让自己的心清净一下,也好梳理梳理情绪。

从昨日回到存药房,慕禅将送药的事儿都交给了成之浩,自己却不曾再踏入内宫半步。

忙碌了一整天,眼看天色已晚,慕禅正准备烧水做饭,司南义却上门来,说是他爹爹召集了在太医院值守的人一起用晚饭,也好安排接下来几日的人手。本想推辞,可一方面抵不过司南义的央求,一方面又是院使大人要借此安排工作,慕禅觉得自己是若不出现怕是不妥,只得答应过去一趟。

让司南义在门外等着,慕禅换上一身素色薄棉裙衫,罩了件藕色的披肩,理了理发髻别上一支玳瑁簪子,这才提步出门去了。

一路司南义都兴奋地讲着他在家中过年的情形,略显稚嫩的脸庞上满溢的微笑让慕禅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久违的笑容也在眉眼之间缓缓地绽放。

“所以呀,小禅,父亲提前回宫里我不知道多高兴呢,如今也可天天去帮你了。”司南义的鼻头被冻得红红的,却仍然难掩面上的欣喜,半拽着慕禅的衣袖,是一刻也不愿放开的样子。

眼看太医院就要到了,慕禅停下脚步,拉开与司南义的距离,小声道:“过了年你就又该长大一岁了,怎么还是像个孩子。”

“好好好,我不拉你就是。”最怕慕禅说他是孩子,司南义赶紧放开扯在手中的衣袖。

理了理被司南义拽得有些发皱的袖口,慕禅摇头无奈的笑笑,这才和他一起入了太医院的诚慎堂。

当中一方长桌,除却首座,两边各有四把座椅。身为院判的司南封居于首座,侧首一边是沈澈,一边是另一位年长些的御医,另外就只有两三个医士和吏目,以及成之浩还有慕禅自己了。

与司南义比肩而坐,慕禅静静地端坐在末尾,等上了菜,也默默的夹着吃,并未出声。只是身边的司南义不停地凑过来耳语,又忙着给夹菜,惹来司南封的注意。

“小义,你别烦慕禅。”严厉的呵斥声响起,吓得司南义手上筷子一松,就掉在了地上。

慕禅见状,赶紧埋头去拣,却一把和身边也探腰下去的司南义碰在了一起,“啊”地一声,额头磕得生疼。

“小禅,你没事儿吧。”司南义脑袋硬,自然不觉得疼,可看到慕禅捂住额头,面色艰难,吓得赶紧问道。

“让我看看。”耳边传来低声一唤,慕禅下意识地乖乖拿开手,扬起头,却看到了那双自己不愿再对视的眸子。

转头看了看司南义头上,沈澈回头,着慕禅额上指腹大小的一点红印,上面隐隐透着血丝,略蹙着眉道:“你撞上了小义头上的发钗了。跟我来,得先上点儿药。”说完,又转身对着司南封道:“院使大人,请准许下属带慕禅先去擦药。”

“大人…”慕禅望着司南封,不想他点头。

“去吧,正好此处离你的惹翠园很近。只是快些回来,还有好些事情要安排。”司南封不疑有他,这厢答应了,那厢还狠狠地瞪想要一同去的司南义一眼,吓得他收回步子,几乎缩了半个身子在桌下。

沈澈得了司南封的首肯,起身便往惹翠园走。见情形如此,慕禅只得起身,向司南封福了一礼,赶紧迈步跟上。

出了太医院,向左绕过几个回廊,再经过一片药圃就是惹翠园了。

沈澈停下,轻轻叩了叩门。不一会儿玉竹就过来把门推开,见跟着身后的竟是慕禅,欢喜地紧,上前赶紧拉住她:“慕姐姐,您怎么来啦!”只是凑近了才发现,慕禅额前竟红红的一块,丝丝血痕几乎要透出来,吓得玉竹赶紧又拉住沈澈道:“师父,慕姐姐受伤了呀!”

“嗯,我这不是来上药么。”慕禅伸手拍了拍玉竹的肩,让他不比太过惊慌。上下打量了他,点头笑道:“才半月多没见,玉竹竟长高了许多呢。”

“是吗?”玉竹双目闪动,兴奋地几乎跳了起来:“姐姐和师父进去吧,我这就去泡茶。”

“过来吧。”沈澈见玉竹离开,转头淡淡地吩咐了,这才推门进屋。

屋中一股淡淡的药香,一如沈澈身上的味道,那样熟悉,让慕禅觉得头有些晕晕的,也不知是不是被撞伤了,还是其他的原因。静静地看着他过去点燃灯烛,取出药箱,慕禅又赶紧埋首,不愿和他面对面。

“茶来咯。”玉竹欢快的声音随着开门声想起,两杯热气腾腾的茶盏被他放在了当中的茶桌上:“师父,慕姐姐,你们慢用,我先下去做事了。”扬着笑脸,玉竹又转身出去了,顺手将屋门关好。

“呃…”本让玉竹留在屋里,慕禅还来不及开口他却已经关上了门,只得作罢。

把药箱放在茶桌上,沈澈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再去到窗几上洗了洗手,这才转身对这慕禅道:“过来坐好。”

无奈,慕禅只得依言过去,走到沈澈身边停了停,心中却还是有些迟疑。

见慕禅立在一旁不再过来,沈澈只得开口道:“你不坐下,我如何为你上药?”

“我可以自己来的。”慕禅终于抬眼,双瞳中闪烛光,忽明忽暗。

“此药药性刚烈,你不知道用什么手法涂抹。”沈澈略蹙着没,声音略显地有些低沉。

即是如此,慕禅只得乖乖坐下,略扬起额首,干脆双目紧闭道:“那就劳烦大人了。只是需得快些,司南大人还等着呢。”

“嗯。”沈澈点头,透过如豆的烛光看着慕禅,见她微微扬起的素颜上一边是明,一边是暗,让人看不清表情。

小心地倒出一滴药水在右手无名指的指腹上,沈澈上前半步,缓缓屈身,抬手轻轻将地将指尖触上了慕禅的额头。

感觉一阵冰凉沁入肌肤,随之而来是一股辣辣的刺痛感,慕禅下意识地睁眼,却对上了沈澈一双如墨般幽深的眸子。

没想到她会突然睁眼,沈澈来不及收回目光,手指传来阵阵温热的触感,眼中浮起一层淡淡的迷雾。

几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慕禅从未这样靠近过沈澈。

细微的鼻息在两人之间氤氲交缠着,淡淡的药香混合着让人窒息的男子气息灌入鼻端,让慕禅几乎无法呼吸。

眼看着慕禅双颊微微泛起桃红,沈澈停下原本轻轻涂抹伤口的手指,半屈着身子不能动弹,就这样目光仿佛被一汪深潭给困住了,无法挪开…

“哐当”一声脆响打破了屋内异样的气氛,慕禅和沈澈都同时从梦境中苏醒一般,双双回神。

沈澈赶紧蹲下去拾起药瓶的碎片,却因为灯光昏暗,一个不小心竟划破了手指。

“嘶——”听见沈澈发出一声抽气,慕禅也赶紧从坐上起来想要蹲下去查看,冷不防沈澈却正好起身,一抬首,两人的唇瓣就那样毫无预兆地贴在了一起。

瓦邪恶滴掐断了即将到来滴吻戏,哈哈哈,好爽啊(⊙o⊙)

卷二 第五十六章 乍暖还寒

更新时间:2009-3-31 0:12:16 本章字数:2526

如同蝉翼般纤薄的唇瓣轻轻滑过,带着若有若无桂香袭来,就那样从唇齿之间侵入了脑中。虽然只是转瞬即逝,沈澈却觉得好像有一股热流在体内涌动,忍不住扬手,将身前的慕禅揽入了怀中。

灼热的呼吸,滚烫的好像燃烧了空气,一呼一吸之间烧得两人的心,都忍不住颤了起来。再次遇见的四片薄唇轻轻贴着,却犹如胶着般,怎么,也分不开了…

从惊讶到回神再到羞怯,慕禅已经失去了推开沈澈的力气,好像体内所有的空气都被抽走了,只能倚在那个宽阔的胸口,艰难地维持着仅有的呼吸。

轻拂在脸上的鼻息满满全是慕禅身上独有的馥郁桂香,沈澈原本清明的脑中如今已变得混沌不堪,下意识地收紧了手上的力量,只是将慕禅揽得紧紧地。抬起手,慕禅想要推开他,无奈双手和全身一样,竟是毫无一丝的力气,最后只得覆在沈澈的胸前,感受透过衣衫传来的他的心跳…

虽是两唇相接,却并未动一丝一毫,只是那样轻轻地贴着,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长,又或许很短,当两人的理智渐渐回复,慕禅率先伸手,轻轻地推开沈澈。

有一丝不舍在心头凝聚,沈澈却并未表现在脸上。放开了怀中的人儿,双眼蒙了淡淡的雾气,静静地看着慕禅,酝酿着心中想要说的话:“你,还好吧…”

慕禅晶莹的眸子闪动的是无比清澈的光华,映着幽幽的烛灯,昏黄却让人感到了一丝无法忽略的坚强,一抹极浅的微笑扬上脸庞,起身,背对着沈澈,缓缓开口道:“既然不愿面对,你又为何要回来。既然回来,又为何装作毫无所谓。感情,不是可以任人予求的东西,我的心,更加不是。”

看着屋门在眼前被慕禅打开,复又关上,沈澈总觉得,她的心门好像也随之给关闭了。虽然只是离开了短短十日的时间,但心中所想所念的人却早已不是离开时的那个她了。人还是一样的青玉无染,茵茵无尘。可心,却变得有了防备,有了负担,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的坚强和倔强,让人有种再也无法接近的感觉。

出了惹翠园,正好碰上前来寻人的成之浩,慕禅只说身子不爽,得回存药房休息一下便走了,弄得成之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进去找沈澈。哪知沈澈也神色默默,一声不吭地跟着去了诚慎堂。

渡步回到存药房,直接进了后院寝屋,慕禅将门闩别地紧紧的,又把自己窝在床上用棉被盖住头,却止不住眼中阵阵酸意。

只是一滴清泪从面上滑了下来,瞬间就被棉被给吸了进去,咬住嘴唇,慕禅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再让自己的心变得脆弱,不要再拾起任何的奢望和幻想。

七年了,记忆中除了七年前刚搬进太医院时,慕禅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容易流泪了。那时刚来太医院,入夜的时候,自己总会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偷偷的抽泣。父母不在了,连那个自己一吹银哨子就会出边在身边的捣蛋哥哥也不见了,慕禅那时候觉得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只剩下独自一个人,清冷的吓人。

比起同龄的女子,慕禅要早熟许多。从来都是独自照顾自己,虽然太医院也是家,司南封和小义他们也是家人,可毕竟和真的家有了不同。生活中的有些艰辛,慕禅嘴上不说,从来都是直接吞到了肚子里。经历种种,也让她更早地学会了坚强和独立。

所以在宫里,慕禅总觉得自己是格格不入的,但若离开这里,却又显得和尘世之间的一切格格不入。

沈澈的若即若离,太后的慈爱关心,元景的真心诚意,玄谙的…他的…到底是什么呢…

混乱的思绪在脑中反反复复,辗转纠葛,终于,天要亮的时候,慕禅才疲倦地沉沉睡了过去。

上仪殿。

“皇上,您邪气侵肺,乃是淤滞之气无法疏通造成的。”

满脸胡须的司南封日夜在上仪殿值守,如今好像老了许多,此刻他正一脸肃然地半屈着身子,向着龙榻上斜躺的玄谙禀报:“除夕以来大雪不断,皇上若少有不慎就会染上风邪。虽然并非大碍,但元气之伤却有些难补…”

还未等司南封话说完,玄谙略显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一抹不耐烦,挥挥手,半撑起了身子:“好了,朕的身体朕自然知道轻重,你下去吧。”

无奈地抬首,司南封心里憋着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又劝道:“等下药送来,还请皇上趁热喝了…”

“知道了”玄谙话音未落,忍不住嗓子发痒又咳了两声。一旁的诸葛云见状赶紧递了手中的茶盏过去。

润了润喉,玄谙觉得舒服些了,眼见着司南封还杵在那儿,冷言道:“下去吧,朕会喝药的。”

司南封听了心下终于一松,赶紧福礼后屈身退下了。

人一走,诸葛云又端了盅雪梨上前,说是香卿守着文火炖了两个时辰的,最是能祛痰平喘,让玄谙喝一些。接过瓷盅,饮了两口,玄谙觉得太甜,又顺手放在了桌边。

“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替玄谙收了瓷盅,诸葛云突然面对着龙榻上的玄谙跪下了。

“诸葛云,你有话便讲,勿需跪下。”玄谙的话语暖了些,淡淡吩咐道。

“谢皇上。”诸葛云依言起身,半屈着身子,恭敬地埋着头:“老奴恳请皇上,别再讳疾忌医了,白白耽误了身子呀。”

“朕不明白你说什么。”玄谙侧过头,似乎是不愿面对,又闭上了眼。

诸葛云又缓缓跪了下去:“这些年来,老奴是看着皇上长大的,虽然您嘴上不说,可是对当年慕太医因为先皇的死还是心有余悸。”

“别说了…”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浮上心头,玄谙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的低沉。

诸葛云仿佛豁出去了一般,眼神渐渐变得坚定:“除却小打小闹的风寒感冒,有一次您十四岁那年吃坏了肚子,人都几乎虚脱还磕着不让老奴去请太医,您这又是何苦呢?慕太医的死是云瑞朝几百年传下的律例,换成任何一个当值太医,都会随主从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