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何必如此呢,谁都免不了出错的。”衣云说道,月下香肯向她道歉,还不是在龙莫面前演戏。

“王爷,”老夫人忽然说道,“老身有个不情之请,衣云原是我的贴身丫鬟,最近我的身子不适,她最了解我的身体状况,我知道她已经是你们府上的人了,想请王爷开恩,让衣云陪我几天。”

龙莫望了一眼香汗淋淋的衣云,眸中幽光一闪,说道:“当然可以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然而,人心里的风波却不是这么容易平息的。

月下香忽然嫣然一笑,谁也不知道,这笑容里藏有多少心机。

衣云和老夫人月下香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向月府而去。

对月下香而言,衣云在王府比在月府更加的威胁她。所以当奶奶让衣云回月府时,她很乐意,因为这样衣云就不会日日在龙莫的眼皮底下了。她还可以寻找机会将衣云赶走。

三个人坐在马车上,谁也没说话,车上有奇异的气氛在流动。

衣云已从月府出来,本来不想再回去的。可是她很好奇,好奇那个镯子何以会让老夫人昏了过去?难道?衣云不敢再想下去。

老夫人的身体她很清楚,若不是因为受了很大的刺激,是不会有事的。

并不是如老夫人说的那样,年纪大了,动不动就容易昏倒。 

到底会有什么事呢?

第二十五章 月如水

到了月府,只剩下衣云和老夫人两人时,老夫人从衣云的口中得知了衣云现今的娘亲并不是亲生的,并且知悉衣云的镯子是亲生娘亲给的,她的眸中盈泪,再也不发一言,陷入了沉思中。

直到用过晚餐,老夫人提出让衣云陪她出去走走。往常老夫人晚上是不会出去的,今日有些异常。

晚风料梢,夜色朦胧,冷月挂在天边,衣云扶着老夫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阵阵寒意袭来,有些冷。

老夫人的满头银发在淡淡的月色映照下,发着淡冷的光。

老夫人领着衣云穿过花园,来到一处所在。

竟是月府的禁地泻雪院。

在衣云看来,泻雪院是月府最美的一处院子,玉石的院墙,绿树掩映着的也是玉石的屋子。

可泻雪院是月府的禁地,玉石月亮门总是深锁着。听说这原是月下香的姑姑所居之处,只是不知为何会成为禁地。老夫人今夜为何领她来到这里?难道自己的娘亲是-月如水?衣云联想到老夫人看到镯子时的表现,脑中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不可能的,衣云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打开泻雪院尘封的门,朦胧的月色下,一处美轮美奂的院子出现在眼前。

玉石的屋子在月光笼罩下发出清冷的白光,屋檐上的风铃在夜风的拂动下丁铃铃的脆响着,宛若一支美妙的小调。

院子里栽种着各色的花木,此刻在夜色开得正盛,一团团一簇簇,红色的白色的紫色的蓝色的让衣云目不暇接,有些花甚至是衣云从未见过的。浓郁的淡雅的各种香气混合在一起,在夜风的习习传送下,分外沁人心脾。

院子虽小,但景致却不少,假山池塘,秋千小桥,样样不少,可见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很懂得欣赏的人。

一直以为,这处无人能进的禁地应该是荒凉的颓败的,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景象。

衣云锁上大门,搀着老夫人在花间穿梭。

借着蒙蒙的月色,衣云看到有两行清泪顺着老夫人脸颊慢慢的淌了下来。

老夫人便走边摸索着,抚弄着院子里的花木,好似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老夫人,您终于来了。”一棵花树下,静立着一个人。

月色如水,洒在她清冷的身影上。

借着月色,衣云看出她也是一个年老的妇人,头发已然斑白,身穿灰色的衣服。脸上布满了细纹,一双含满热泪的眸子向她们默默的注视。

看清楚了衣云的样子,她忽然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衣云,喃喃的说道:“小姐,是你吗?”语气很疑惑,带着不可置信,“你终于回来了,我在这里日日夜夜的等候着,等着小姐回来的一天,没想到真的等到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小姐,你看这些花,我一直在精心照管,你瞧,它们开的多么灿烂。”

“张妈,你认错人了,这不是水儿。”月老夫人凄凉的说道。

张妈抹了抹满脸的泪水,睁着朦胧的泪眼,细细的端详着衣云,半晌说到:“不是?确实不是,小姐如今也该是三十多岁了,可是她还是小丫头,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像?”

“这个问题从她一来到月府我就在疑惑,已经疑惑了十多年。今日才解惑,也许我的水儿她没死,而且还有了孩子。”老夫人声音颤抖的说道。

“你是说?”张妈瞪大双眼,打量着衣云,“她?”

“张妈,我们到水儿的屋里看看吧。”

张妈领着老夫人和衣云,来到了月如水的闺房。

这哪里是闺房,俨然就是一件小小的藏书阁。

红木几案上罗列着重重的书卷,房里还有两个檀木书架,也摆满了书卷。几案上摆着一种铜制的蟾蜍,看样子是一种精巧的文具,注水于其腹中,放在砚台前,便能自动的吐出水泡,供人研墨。

房间里还摆放着名贵的瑶琴,精致的琵琶,雅致的古筝,每一样物事都章显着主人的气质,主人的个性。

房间里一尘不染,似乎是有人日日在打扫。想必就是这位张妈了。

衣云着了魔一般的环视屋里的摆设,这屋里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很亲切。

张妈拿出一张画来,摆放在几案上。

衣云双目一扫,便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这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她美目盼焉,巧笑倩焉,她姿容飘逸,她气质高贵。

她容颜像雪一样洁白,又像霞一样灿烂。

她既是雪里梅花,冰清玉洁,又是霞中仙子,超凡脱俗。

让衣云震惊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衣云望着这幅画,就宛如自己在照镜子。

她的确和自己很像,也许应该说自己和她很像。

画的左上角,衣云看到一行字,很是娟秀,月如水于庚子年五月作自画像。

原来她就是老夫人的女儿,月下香的姑姑,天下第一美女月如水。

衣云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来描述此刻自己的心情。

惊讶,迷惘,心酸,或是欢喜好似都不是。

关于月如水,衣云知之甚少,只晓得她是当年的天下第一美女,府里关于月如水的闲言碎语也就仅此而已。下人们和她一样,都没见过她,好像月府很多年前曾经换过一批下人,知情的下人都不在府中了。

甚至关于衣云的容貌很像月如水也没几个人看出。除了那日跟随龙莫的宦官柯贵。

到底在月如水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以至于月老夫人这么多年都不敢来泻雪院,以至于月老夫人未老发先白。

衣云疑惑的望着老夫人,她需要老夫人的答案。

“云儿,自从你来到月府的那一日,我就觉得你很像我的水儿,随着日子的一天一天过去,你越来越像她,可是我从来没敢想过你就是我的水儿的孩子,因为当年我的水儿已经死了,被皇上赐死了,怎么会有孩子。我一直以为世上的人千千万,长得想像并不奇怪,我一直认为你是上天赐来的,来安慰我这个痛失爱女的老婆子。可是今日见了你的镯子,我相信你就是水儿的孩子,因为你的镯子是我送给我水儿的,当年我亲自戴在她的腕上。这镯子香香也有一个,却是和你的不一样,你的是四个花瓣的花。你说这是你的亲生娘亲给你的,那你的娘亲一定就是我的水儿。我一直以为当年她死了,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个孩子,这么多年来还一直守在我的身边。”老夫人说着已经痛不欲生。

这是真的么?衣云觉得如在梦中,她竟然真的是老夫人的外孙女。

不知何时,眸中已经充满了泪,这时老夫人一哭,衣云的泪便如开了闸的水倾泻而下。

“外婆。”两人抱头而涕。

良久,衣云问:“您说我的娘亲当年已经不在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衣云问道。

面对衣云探寻的目光,老夫人似乎无法说出那件往事:“张妈是你娘亲的奶妈。就让她告诉你吧。”

在衣云的再三追问下,张妈说出了往事。

月如水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美丽大方迷人。且从小聪明伶俐,深的父母的宠爱。到了及荜之年,她的光华已无人能比。从小就聪慧的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且她还极爱读书,父亲的藏书让她读遍了不说,她还想方设法到宫里的藏书阁去读。

她尤爱读医书,就连五行八卦的书她都爱。

然而,就是在宫里偷读书时,她碰到了皇帝,而皇帝竟然一眼就迷上了她,并且下旨封她为妃。

这对于月府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因为月老将军是靠打拼才在朝中巩固的地位,如果月如水能入宫为妃,整个月家便会增光不少。

可是谁也没想到,月如水竟然在进宫的前夜,和人私奔了。

和她私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来历,家里人都一概不知。可是她竟然和他走了。

老夫人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此事,派出家里的精兵,当年老爷是将军,家里的兵将武艺绝顶,将两人追了回来。

月如水为了保全对方的性命,同意进宫。于是老爷和夫人便放走了那个人。

可是谁曾想到,皇帝在震怒之下,竟然将月如水赐死了。她是喝毒酒死的,当时,还被宫里送了回来。张妈还见了,当时月如水的姿容栩栩如生,只是不再呼吸了。

她就这样死了,玉山倾倒再难扶。

可是那个人,那个和她私奔的人竟然连她死了都不放过,竟然将她偷走了。

“可是我始终有一种感觉,小姐她没死,她还活着。当年那个和小姐私奔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不知道,也许她可以将小姐救活。”张妈泪眼婆娑的说道。

“都怪我,害了水儿,如若我当年不是贪慕虚荣,不是我派人把他们追了回来,也许水儿就不会死。”老夫人说道。

“外婆,您莫要难过了,娘亲当年没死,否则怎么会有我呢。”衣云安慰道。

“是呀,那你的娘亲如今在哪里?她人呢?你又为何不和她在一起?”老夫人和张妈同时问道。

衣云无言,她不知该怎样说,这两个悲恸的老人,也许经不起打击了。她怎能说,娘亲因为产后虚弱,已经过世了。

“我和娘亲失散了,她不知在哪里?也许有一天就会回来的。”

衣云说道,她甚至也相信了自己说的,也许有一天娘亲真的会回来。

目光触及娘亲的那张画,娘亲在笑,笑靥如花。

衣云也在笑,笑里含泪,如绽开的鲜花带着盈盈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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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娘亲的天地

衣云的身世虽然明了,但是却是永远都不能说出去的,因为月如水当年是被皇帝赐死的,若是被人知道她没死,并且还有一个孩子,这样的欺君之罪,不知道会给衣云给月府带来多大的灾祸。

衣云在老夫人的授意下,留在了泻雪院,住在了娘亲的闺房,躺在了娘亲的床上,盖着娘亲的被褥。耳边听着张妈絮絮叨叨说着娘亲儿时的事,衣云感到自己离娘亲是那样的近,似乎触手可及。

衣云是带着满心的期待入梦的,期待能在梦里见到日思夜梦的娘亲。

第二日,天气不错,衣云早早起来,坐在了娘亲的几案前。

这就是娘亲曾经生活过的天地,房间里似乎还有娘亲的气息,衣云贪婪的呼吸着,似乎要把整个气氛都吸收进来,使她无论醒着还是睡着都能感受到娘亲。

衣云终于知道为何外婆这么多年都没来这里,因为这里留有太多娘亲的气息,外婆是怕触景生情呀。

衣云看到了娘亲的画,娘亲的书卷。

张妈虽不识字,但是却把这里整理的一尘不染。

衣云翻看着娘亲的书卷,她很想从中找到什么,找到那个和娘亲私奔的男子的信息,衣云觉得他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爹爹。

可是没有,竟然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衣云失望了,坐下来,轻轻的拨弄着娘亲的琴,娘亲的琵琶,还有笛子。

推开窗,缭乱的飞絮从窗子里飘了进来,飘飘荡荡,挥之不去,就像弥漫在衣云心头的愁思。

窗外的繁花燃亮了衣云的双眸。

衣云从阁楼上飘然而下。

院子里满是奇花异草,许多衣云不曾见过的,空气中飘浮着奇异的香气。

墙角隐蔽处几朵墨色的花吸引住了衣云的视线,百花多为艳丽的颜色,墨色花极少见,衣云从未见过,且根本未曾听说过。花并不大,花色虽黑,但却艳丽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花?”衣云问张妈。

“这个我不晓得,只知道这花极难养,也不知小姐从何处弄来的。小姐说这是草药。”

“草药?”衣云惊讶不已,“娘亲还种草药?”

“是的,小姐是懂得医术的。”

“医术?”衣云更是惊讶,对娘亲又多了一层了解。

“张妈,你真的不知当年和娘亲一起私奔的那个人的底细?”衣云踌躇片刻问道。

“不晓得,小姐从未说过,似乎并不是京城的人。”张妈略一沉吟,说道:“不过小姐有一个匣子,不知里面是何东西,小姐很是珍惜。也许你能从里面找到什么。”

回到楼上,张妈从娘亲床上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红木的匣子。

衣云怀着好奇的心打开。

里面是一些书卷,还有一张未曾画完的画,还不曾裱糊。

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画的是远景,人的面目不太清楚,但看上去丰神俊秀,极是潇洒倜傥。

不知为何,一看到这画,衣云的心便咚咚的跳了起来。这大概就是娘亲心仪的男子了,也许就是自己的爹爹。

里面还有一些娘亲的字迹,写满了诗句。

三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