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偏偏天不从人愿,在撵车从她们身旁掠过的那一刻,那皇后斜觑了她们一眼!然后沉声命令到:“停车!”

长长的队伍随着皇后的话音,瞬间便停了下来。

皇后坐在撵车上,居高临下,绕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们。

“平身罢,你们是何人?深夜在皇上寝宫附近做甚?抬头让本宫瞧瞧!”皇后不徐不疾说道,语气极是傲慢,拖着长长的尾音。

衣云心中一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皇后是不是闲来无事,怎会对她们两个路人感兴趣,还是皇后本就是故意来找碴的。

皇上派来的两个提灯的小太监极是机灵,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答道:“回皇后娘娘,她们是庵堂里的女尼,恐怕是不敢瞻仰皇后娘娘凤颜的。”

皇后娘娘冷眼一瞧,说话的却是皇上身边最得意的小太监小福子。

“女尼?皇上派你们两个来相送,怕不是一般的女尼吧!可是医好了皇上顽疾的那名刀疤女尼?”

“正是!”

“既如此,本宫更要瞧瞧了。”那皇后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从撵车上步了下来,缓缓走到衣云和月如水的面前。

早有太监提着宫灯走了过来,把明晃晃的灯伸到衣云和月如水的面前,照来照去。

两人被迫抬首,即躲不过,只有面对,虽然极是讨厌这样的局面。想来那皇后也不会妄动的,毕竟还有皇上呢!

皇后见到衣云,冷冷一笑,她其实早已知道衣云在庵堂住着,所以见到她并不奇怪。

见到月如水,皇后唇边那丝冷笑渐渐消逝无踪,脸上的表情奇怪的凝滞了。

灯光照耀下,月如水的脸略显苍白,没有意料之内的疤痕,看上去清幽而绝美。她明澈洁净的双眸紧紧盯着皇后,朱唇轻启,悠悠说道:“贫尼忘情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脸上呆滞的表情瞬间消于无形,却转化成惊怕的表情。

她浑身颤抖,声音嘶哑,喃喃说道:“鬼,鬼,你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害你的,你们还站着做什么,快点捉鬼呀!”

皇后的蓦然失态,让侍立在周边的太监宫女一愣。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哪里有鬼呀?”

“她就是鬼,死了很多年的鬼,快抓住她呀!”皇后娘娘指着月如水,声音极是恐怖。

“皇后娘娘,贫尼不是鬼!”月如水冷然说道。

“是,一定是,当年本宫看到你的尸首了,你早已死了。怎会活过来?必是鬼,来找本宫讨债么?本宫不怕,你们快抓住她!”皇后边说边后退。

衣云瞬间明了,当年,娘亲被已故的太后赐死,多半是这位皇后娘娘告知太后娘亲私奔的事。作了亏心事,就是事隔多年,仍是心中有鬼。

“贫尼忘情,并不是什么鬼魂,请皇后娘娘不要这样。”月如水清幽的声音很有震撼力和抚慰力。

良久,皇后娘娘激动的表情渐渐平复下来。

直视着月如水,眸中闪过惊诧、不信,和惶恐,但最终这些表情被一贯的傲慢和端庄取代。

恢复了常态,她竟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拉过月如水的玉手,轻轻说道,“你就是庵堂里的忘情?本宫还要感谢你救了皇上。听说你脸上有疤痕,方才见了,竟是没有,本宫很意外,错把你看做了另外一个人,她是本宫的好姐妹,只可惜红颜薄命。当年她的死对本宫刺激极大,所以本宫方才失态了。你救了皇上,改日本宫定要重赏你。”

皇后说罢,又对身边的太监宫女说道,“还愣着做什么,扶本宫上车。”

转瞬间,恢复了皇后的气势和威仪,好似方才那个惊叫着捉鬼的人并不是她,仪态大方地转身回坐到撵车上,冷声命令道,“摆驾凤栖宫。”

回过神来的太监,抬着辇车,掉头向回走去。

皇后在撵车上微微颔首,明黄的宫服在月色下远去,那灯火的长龙,沿着回路蜿蜒而去,逐渐消逝在夜色里。

想来皇后是回她的凤栖宫去整理心情了。

这皇后变脸之迅速让衣云咂舌,想来也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能稳稳坐到皇后的位子上。

这节外生枝让衣云备感危险,那皇后虽尚怀疑娘亲的身份,不过略微调查必会发现娘亲便是月如水。恐怕她们母女在宫中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一路无话,回到庵堂,待那两个小太监走后,娘亲便在庵堂的外围布上了十绝阵,这样,才会稍稍觉得安全一些。

回到小屋,衣云望着娘亲沉静的面容道:“娘亲,您又何必那么做。为何,不让她继续失态。也许当年就是她在太后的面前告了你的密。”

“现在追究此事又有何用,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况且,这件事皇上也许早已查到。她毕竟是为皇上生养了两个皇子呀。”月如水沉静地说道。

“娘亲,那皇上是不是拒绝了你的请求?”

月如水面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是的,本以为是他发动的战争,却不料是竟是…竟是你的爹爹。我无法出宫,本来还寄希望你能出宫,可如今我们怕是都出不了这个牢笼了。谁来阻止这场战争呀!”月如水悠悠长叹。

娘亲的心情显是很低落,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也摘下了心灵上的面具,总算是有了喜怒哀乐,这让衣云稍稍安慰。

衣云的心中又何尝不难过,不焦急。

自己的爹爹对战自己的大哥哥儿和舅舅,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若是有一方出了事,都会令她痛不欲生的。

“娘亲,也许我们可以逃出宫去。”

“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但是却极难付之于行动。皇宫戒备森严,逃走,谈何容易。”

“娘亲,我们可以让清心公主帮我们!”

月如水沉吟片刻,说道,“公主或许可以将我们带出宫,但,皇上却必会派兵追来,我们没有兵力抵挡,只怕,最后还是会落入皇上的手中。”

兵力?衣云长叹一声,这真是太难了!

找龙非帮忙?他倒是有兵力,而且又没人注意他这个病秧子,只是他会帮自己么?

一定不会的,他恨不得自己终生呆在宫中。

怎么办呢?她们是一定要出宫的。可是谁来帮她们呢?

此刻,衣云彻底感到了走投无路。

第六十九章 牢房探凌天

衣云就这样思来想去,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梦里似乎一直看到龙莫和爹爹在浴血厮杀,那情景真是惊心动魄。

还有沙沙的声音一直在耳畔缭绕,好似有人在不断地说着,杀…杀…杀…

终于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天业已亮了。

衣云打开窗,凉风夹杂着雨丝飘了进来,凉意沁人,人便顿时清醒不少。原来昨夜耳畔那沙沙的声音竟是雨声,没料到,做梦也有老天来配音。

雨不算大,细细密密如一张张网笼罩着天地,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好似绵绵无绝期。

窗外是凄风冷雨,窗内是焦急忧虑。

是呀,焦急、忧虑、担心,各种情绪交织。

也许此刻龙莫正在和爹爹交战,和梦里一样;也许他们有人受了伤;也许…这些臆想出来的几个也许,压得衣云心头沉甸甸的。

她寻出一把葱绿色的油纸伞,向清心公主的沁心宫而去。

不管怎样,试一试再说,也许清心公主有能力帮她的。

清心公主方从梦中醒来,此刻她还沉浸在昨日前方传来的捷报中。却不料衣云一身风雨飘了进来,问她可否在瞒住她父皇的情况下,带她和庵里的忘情出宫。

清心公主沉吟片刻,便道,“出宫可以,但若是想瞒住父皇很难。父皇不允许的事,就是做了,也会被抓回来。何况,我并不想带你出宫。”

“为何?”衣云问道。

“若是将姐姐带出宫,那二皇兄回来岂不是要掐死我。”清心公主慎重的说道。

“你放心,他不会为难你的,我便是要到边关去找他的。”

“那更不行了,边关千里迢迢,姐姐一个弱女子,清心决不放心你去的。我皇兄十几岁就曾出征,你放心好了,他不会有事的。”清心公主的眸子里满是关心,她以为衣云仅仅是因了担心龙莫的安危而要急着出宫的。

“真的不帮我么?”衣云再次问道,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是这样的固执。

“我就是想帮,也敌不过父皇的。”清心有些无奈地说道。

虽然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但衣云还是很失望,万般无奈下,她又去了龙非的…

但结果和清心公主那里一样。他不肯帮她,本来就知道他不会的。

衣云失落地回到庵堂,风吹翻了她的雨伞,雨淋湿了她的衣衫。

院中娘亲栽种的名贵花草有些似乎不能承受这突如其来的风雨,枝上只余惨红一片。而那些树木却在风雨的冲刷下,越发的郁郁葱葱,越发的生气勃勃。

失落的眸光触到那些葱绿的树木,衣云在这一刻决定,她决不做名贵的花,她愿做一棵坚韧的树。

路断了,可以另辟蹊径。就是绝望了,还有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呢,她不信,就一点法子也没了。

必须出宫,定要出宫,可,谁会帮她呢,谁又能帮她呢?

君凌天!

这个名字蓦然蹦入衣云的脑中,抑或是它们本就盘踞在她脑中,而她未曾察觉到罢了。

衣云不免为自己在此时想到了他,而觉得有些懊恼,他是一个恶魔,他怎会帮自己。心中有个声音在说,会的,因为她想到了那夜在沉水宫中,君凌天说得那番话。

“那好,你今日不走,早晚有后悔的那日,到了那一日,你可以到星芒国所住的宫殿去找我,我一定会全力效劳。不过,到了那时,我救你可就有条件了,呵呵!”很狂妄,好似算准了她定会去求他一般。

看样子他会帮自己,虽说是有条件的。真的难以想象,那个恶魔会提出怎样的恶劣条件,想想心中就觉得讨厌之极。

但,她真的走投无路了。

想到自己那日在沉水宫一口回绝了他,“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就是有,衣云也绝对不会去麻烦你的。”

她若是去找他,定会遭到他的折磨戏弄,还有言语上的侮辱。

可是衣云告诉自己,为了爹爹和娘亲,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让衣云担心的是,此一时彼一时,此刻他被关在大牢里,还能帮自己么?他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出手救她。

但衣云不愿放弃这最后一棵希望的稻草。

还是去试试罢,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能轻易放弃。

只是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衣云敛上水眸,她从自己内心深处汲取勇气。

虽说经历了许多的挫折,但每一次都是被动的。这一次要她主动出击,主动去找那个恶魔,心中颇有忐忑。

最起码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狼狈,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出宫的目的。

若是他知道了自己出宫的目的,那他的条件也许会开的更大。

衣云找出一套洁净的月白色衫裙穿在身上,乌发梳成俏皮可爱的落雁髻,插上一支白玉簪。她的样子看上清雅绝丽又俏皮可爱。

摸出清心公主曾经送给她的那块金牌,带在身上,说不定会用上它,衣云记得清心说过,这金牌是龙莫给的。

衣云并不知宫里的牢房在何处,便让一个小尼画儿引路。

衣云不忘抱上娘亲的那把白玉琴,久关在牢里,也许会烦闷的,说不定自己演奏一曲,君凌天一欢喜,便答应帮自己。

撑起雨伞,两人便向宫里的牢房走去。

凌天因为是星芒国王子的朋友,所以并未被关到刑部的大牢里,而是囚在宫里临时关押犯人的牢里。

雨丝越来越细密,雨雾朦胧,这雨竟是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一只燕子拖着一身湿毛,从地面上掠过,飞得极是吃力。

地面很是湿滑,两人小心翼翼地走着。

良久,透过迷蒙的雨雾,衣云瞧见一片灰蒙蒙的房子,小尼姑画儿指着那片房子说道,“那便是宫里的牢房。”

那牢房的廊檐下,两个带刀的侍卫英武地站在那里。

看到衣云,他们的眸中满是惊诧,似乎没料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又是如此恶劣的天气,会从雨雾里走出这样一个如梦如幻的女子。

其中一个高个子侍卫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女子是来探望这里关押的一个犯人的。”衣云说道,声音清澈柔和。

“哪个犯人?”谁会这么有福气,这么美貌的一个女子会冒雨来探。

“君凌天!”衣云微笑着答道,笑容在雨中绽开,柔美至极。

“是他?那太抱歉了,你不能见他。”那侍卫有些抱歉地说道,似乎不忍拒绝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

他的拒绝早在意料之内,但衣云早已想好了对策。

“我是奉命来见他的。”衣云有些心虚地说道。

“奉谁的命,没有二皇子的命令,谁也不能见的。”另一个矮个子侍卫答道。

“我就是奉二皇子的命令来的,有些话要问君凌天。”撒谎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哦?”那侍卫极是惊异,“二皇子远在边关,如何命令你。”

“我是接到了他从边关发来的命令,这是他的令牌。若再阻拦,耽误了事,你们担待的起么?”衣云冷声说道。

两名侍卫见了令牌,立刻变了脸色,虽然搞不懂二皇子为何会命这名女子来探君凌天,但却不再怀疑。

他们带着衣云和画儿,走到屋子里。

那屋里还有好几个侍卫,三三两两坐在椅子上聊天。见到衣云皆是眼前一亮。其中一个个子稍高,年龄较大的,模样很是稳重精明,看样子是这里的头头。

那个侍卫把衣云的令牌交到了那个侍卫长手中。

说道,“这位小姐说是得了二皇子的命令,来探君凌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