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自杀的女孩救回来了吗?”

“她没事了,在加护病房里。你要去看她吗?晚一点再去吧,你输了300CC血,要休息好一点。”

第十八章 海誓

家霁翻一下身,佯装睡觉。护士本来还想告诉她,刚才有一位男子一直守在她的病床前不肯走,后来说自杀的女病人快醒了才离开的。看见她睡着了,她也把那句话吞回了肚子。

护士一走,她挣扎着下床,虚弱无力地靠着墙壁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加护病房。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叶飘还没有醒过来,叶萍水坐在床沿看着她一边掉眼泪,范伯庵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在低声说着什么,天朗背对着家霁站在病床前。家霁想,这里好像已经没有自己的什么事了。于是她慢慢转过身走回病房,乘护士不注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只留下了一张纸条:

我到同学家住两天,勿念。

她下了计程车,日光照下来,她的眼睛有点眩晕。她握着上次海欣给她的那柄小木屋的钥匙去到了农场,就在刚才,就在病房门口她已然做了一个自己想了很久的决定——她想离开那个家。

她的脚步浮软,脚下的路也不平,有好几次差点跌倒了。幸好小屋已经在眼前了,她摸索着把钥匙伸进锁孔里,但手有些颤抖,钥匙一下子掉在地上。她正想俯下身子去捡起钥匙时,门忽然就开了。

她讶然的看着面前的明川,刚想说些什么,她就发现天怎么一下子的铺天盖地的昏暗了。她只来得及说:

“明川,天黑了……”

明川坐在病床前,看着正在打点滴的家霁。她还没有醒,脸色苍白得象纸一样,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睑下方留下暗淡的阴影,嘴唇紧紧的抿着,鬓发因冷汗而微湿。失血过多?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握着她的手,好像早有预感一般,这两天他不时地跑来农场,默默地坐在那小木屋里,想起那天把她送回贺天朗手里的情景,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对了,他想成全她,想她得到自己希望得到的东西,这就是爱,不是吗?

可是,就是刚才,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深感悔恨。他差一点以为她要死了,虚脱成那样,没有知觉,在他怀里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他歇斯底里的冲进医院,满医院的人都看着他,像看一个疯子一样。他早就疯了,不是吗?

家霁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明川那双面有忧色的眸子,她忽然有种大哭的冲动,她的家人她的爱人什么时候在病床旁这样看过她一眼?

“没事了,别怕。”他低声说,“这是郊区的医院,我怕你有事,就送你过来了。”他迟疑了一下,说:“要通知你家里人吗?”

她摇摇头,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泪光。闭上眼睛,她说:“我有点累,想睡一下。”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一睁开眼,明川趴在她的床沿睡着了,她想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他紧紧地握着,一缕头发遮住他低垂的眼帘,她挣扎着坐起来,看到他连睡着了都皱着眉头的样子。

护士走过来,在病床旁的柜子上放下了一袋蛋糕和牛奶。

家霁说:“我不想吃什么东西。”

“你注射了葡萄糖不觉得饿,但是他,”护士说:“给你输了200cc血,什么东西都没吃过,这是给他吃的,怕他等会儿会晕。”

“血库里明明有血,但他却坚持要输血给你,说是怕不够卫生,真是的!”

家霁怔怔地看着他,心里那个柔软的角落仿佛被什么触碰了,酸酸的;直到明川醒来后,她打起精神说:“我饿了,你带我去喝鸡汤好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好像阴雨天气一下子放晴了。明川看着她,不再掩饰自己的温柔和包容的眼神,笑笑说:

“好。”

他把家霁带到市区一家炖汤店,店员捧了四五盅鸡汤过来,家霁惊讶地问:“我好像没有叫这么多。”

“不知道哪一种比较好喝,所以都点来试试看。”他把其中一盅推到她面前,“小心烫。”

家霁喝了几口,把汤推回给他说:“这盅味道不是很好,你试一下,我喝下一盅。”如是几次,那些汤差不多都是明川喝了,他苦笑着看着她,说:

“你都知道了?”

他们走出了炖汤店,这时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了,街上的人稀稀落落,二月的天气依然很冷,家霁问了一句:“为什么?”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是什么?”“假话就是不知道别人的血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输了我的血,以后有事的话可以找我兴师问罪。”

“真话呢?”

他站定,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双手扶着她的肩对她说:“真要听?听了怕你后悔。”家霁还是很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神亮晶晶的,低声说:

“除非你重新投胎做人,否则从此以后不管你走到哪里都甩不掉洛明川了,后悔吧?!”他哈哈大笑起来,眼神中却有些许的落寞,家霁瞪着他,半晌才说道:

“明川,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如果我先遇见你,可能,一切都不一样了……”

洛明川的笑容一时间凝结在脸上,他深深地看着她,眸子里有种她读不懂的固执,他说:“家霁,你知道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任何事情不去争取的话,是没有未来的。”

“你不是说想要不再痛苦吗?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个多小时候后,从“尚士”发屋走出来的家霁,一头过肩长发已经变成了俏丽的短发,明川侧着头地看着她微微的笑。剪了头发,家霁果然觉得轻松多了,是心里轻松多了,怪不得古人说头发是“三千烦恼丝”。

“你笑什么?”她问他,他嘴角的笑容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消失过。

“现在还想哭吗?”明川问。“短发其实更适合你。”

刚才她一开始看着头发不断跌落时,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发型师还以为她舍不得一头长发,其实她自己知道,舍不得的是那些过往,天朗一直存在的那些过往,从前根本没想到,那样温馨美好的日子有朝一日变成了穿肠的毒药,一点一点地腐蚀她的快乐。

即使是想到的只有那个名字,她也难以遏制自己的心痛。

“不想哭了。”的确,刚才一直的流泪,剪完头发后发现自己变了一个样,五官轮廓很突出,细长的柳眉,黑亮的眸子,弧度恰到好处的唇角和两个小梨涡伴着因消瘦而愈发尖细的下巴——从以前的楚楚可怜变成现在居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明艳动人。原来,范家霁也可以是这种样子,她想。

明川把她送到农场小木屋门前,开了门,她转身想进去,“家霁”他喊了她一声,她回过头问:

“怎么了?”

“忘了他,放开你的怀抱,家霁,其实我也很好,不是吗?”他拉起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那双雾蒙蒙的眸子却无力的垂下,她说:

“太迟了,明川,我的心空荡荡的,不知道还剩下什么可以给你了。”

下一秒钟,他双手一用力,家霁毫无预防地落入了他的怀里,很坦荡很温暖的怀抱,她的心里竟然闪过一丝留恋以至不愿推开。他垂下头在她耳边说:

“不要再拒绝我,你可以去爱别人,但不可以阻止我爱你。

“你,范家霁的身上留有洛明川的血,这是一辈子也洗不掉的印记,它会深入你的骨髓,植根于你的记忆;它提醒你以后不要再要牺牲自己或是不爱惜生命,你无权放弃自己,因为你生命的版权从今天起有一半是洛明川的。你不一定要为了我而欢笑,但是,我不会让你因为我而哭泣。对于你,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果你觉得欠了我些什么,那你就用你的快乐还回来!”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放开她,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那里。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心神震动,这些并不甜蜜的话却句句撼动了她的神经,像是倾诉,又像是宣布。明川,这是你的誓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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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雨开始恹恹闷闷的,课室里海欣和家霁一个叹气一个发呆,清谊和秀逸感到很郁闷,这时忽然听到宋心仪聒噪的声音说:

“我不考巴赫音乐学院了,谁叫昊飞已经不在那里?!不然我还看不上T大呢!”

海欣忽然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她向着宋心仪问:“他不是在巴赫吗?怎么退学了?”他整整一个月没在她面前露面,他转学了吗?海欣又急又气。转身看向课室后方的宋心仪问。

“一个月前退的学。”她说,“不过,好像与你无关吧?多管闲事!”宋心仪以为海欣会就此发作,谁知道她只是喃喃地说了一个字“哦”就转过身去坐下来继续长嗟短叹,这次轮到宋心仪郁闷了,她已好久没有跟海欣“开战”了。

家霁看着帘外的雨,这一个星期以来,范伯庵来看了她两次,她都是冷冷淡淡爱理不理的;天朗没有出现过,过去的一幕幕在日子的流逝中变得模糊起来。她想她是佩服叶飘的勇气的,而自己,离开了天朗仍然能自由的呼吸,再难过也没想过要离开这个世界。想到这一点,她忽然伤心起来,也许,是因为自己爱得不够吧。

夜色降临,宿舍里却一片沉闷。

“耿昊飞,你在哪里?”海欣走出走廊打电话给他。他接了,却用低沉的声音说:

“我有事,约了人,有什么事迟些再说。”电话中忽然飘进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昊飞,不是说了陪我的时候不能三心两意的吗?你真坏,不守信用!”

海欣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大声说:

“你在哪里?我现在有急事来找你 !”但是电话那边已经挂机了。海欣怔怔的拿着电话,然后冲进宿舍趴在床上上遏制不住的哭起来了,家霁秀逸她们吓了一跳,清谊拍着她的肩轻声安慰说:

“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一定是因为欠了债,我怀疑他到那种地方赚钱……”她哽咽着说,想起昊飞说他把自己卖了,想起刚才那娇滴滴的声音,她更加确定他一定是去当男公关了……“他哪里能有一百万?肯定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我竟然相信……”

家霁打了个电话给明川,对海欣说:“昊飞在某个会所,你确定要去找他?”

海欣擦干眼泪点点头。半小时后,家霁拉着她走进市中心繁华商业地带的一间装饰华美的会所,明川早在门口等着,海欣一看见他就问:

“你不是他朋友吗?怎么明知道他做这种事情都不制止?”明川一头雾水,看看家霁,家霁说:“昊飞在里面……有工作?”

“对,正陪着一个美女!”明川好笑地说。海欣立即想冲进去,明川拦着她,“这是高级会所,会员才能进去,你们跟着我,我带你们进去。”

她们走进去,发现里面的确是一个安静优雅的场所,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或是聊天或是喝酒,其中也不乏暧昧的男女亲密依偎,灯光昏黄,低沉而不失柔和的音乐舒缓着人的神经。海欣眼神尖锐地发现昊飞就坐在靠近吧台的一张桌子旁的沙发上,他的身旁靠着一个拿着酒杯在跟他轻言巧笑的成熟妩媚的女子,一看就知道年龄要比昊飞大。

“耿昊飞!”海欣站在他面前,冷冷地说:“马上跟我走,你的钱我不要了,你赶快把钱还了,如果你敢再当男公关我就杀了你然后自杀!”她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所有的目光忽然就射向了这边。

第十九章 伤别

“谁当男公关?裴海欣,你是不是发高烧烧坏脑子了?!”他看看周围惊讶的目光,“明川,你怎么把她带来了,这回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吗?男公关?被我哥知道的话我就死定了!”

“昊飞,她是谁?”耿佩琦站起来故意把手臂缠到昊飞的腰上,笑眯眯地等着看好戏,耿昊飞用可以杀人的眼光瞪了她一下,她不以为意地说:“这位就是你那位一百万小姐?样子一般,但是身材好像很不错哦……”

“耿昊飞,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海欣盯着那条蛇一般的手臂,耿昊飞浑身不自在地推开耿佩琦,耿佩琦娇憨的笑了,反而粘得更紧,“你答应今晚只陪我的…..”

海欣看着他,泪水无声落下,咬着牙一个转身跑了出去。耿昊飞一下子推开耿佩琦,生气的说:“姐,很好玩是吧?我这次被你害死了!”说罢他就向着海欣消失的方向冲去了。

家霁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明川拉她坐下,笑着说:“这是佩琦姐,昊飞的表姐,经营一间模特公司。”

“明川,这是你的……”

“朋友,范家霁。”明川接口道。耿佩琦笑着跟家霁打个招呼,她上下打量着家霁,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说:“你跟刚才那位朋友,如果有兴趣当业余模特,欢迎随时来找我。你们的条件都很好……帮我向刚才那位朋友解释一下,太久没捉弄过那坏小子了,这次真尽兴。”说罢,她拿起手袋道了声“再见”就离开了。

“昊飞为什么退学?”家霁看着明川问,“你呢,你为什么也退学?”

“你是在关心我吗?”他的眼神里尽是笑意,“我以为你不会知道。”

“你爱说不说。”她别过脸去不看他,自从晕倒那天之后,她每次看见明川都有种不自在的感觉,甚至有时候心跳会忽然漏了几拍,尤其是他散散漫漫半眯着眼看她的时候。她太想忘掉天朗了,一定就是这个原因,她讨厌自己把明川当成止血贴,她也不想因此而不理智的对待他的感情。

“昊飞要到英国留学了,所以退学;我是因为转读法律系了,才转的学。”

家霁低头不语,她想起了天朗早就准备好到维也纳去的事情,心里禁不住涌起一股酸楚。哪有那么容易忘得掉?她苦笑,她不知道有多少回自己是在梦中哭醒的。

明川一把拉她起来,霸道地带着她走出去,“带你去看一个画展。”

走进画廊,家霁看到的第一幅画是一片雪白,上沿呈现波纹状,不知何物。

第二幅画上是一只逍遥自得的老绵羊,米白色的弯角,精灵的眼睛瞅着面前的青草,那片白原来是它身上的羊毛。

第三幅画上原来这只绵羊身后跟着一大群小绵羊,牧羊犬在身后紧紧盯着它们,异常警惕的样子。

第四幅画镜头拉远,原来上述这些都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一个扎着马尾巴的小女孩在认真地看着画,指指点点。

家霁笑了,“到底这些画想表达什么?”

“别急,往下看。”明川说。

第六幅画:一个小孩在看图画书。仔细看,上面所有的画面竟然是图画书中的一页。

第七幅画:画的是浩瀚无边的大海,大海上一艘游船渐渐远去,孩子与书居然是船身上贴的宣传画。原来如此。

家霁站在最后一幅画前,那是一个空白的画框,她问:

“这就是第八幅?”她侧着身子问旁边的明川。明川反而问她:“看懂了吗?”

家霁叹了口气,说:“这就是你带我来的目的?”

“人生有很多不同的境界。有人终其一生奋发有为追求那壮阔的大境界,成为人上人;也有人默默耕耘在自己的一小处家园,努力自强不息;你是愿意当一只快乐的小绵羊还是当一名乘着船向浩瀚大海进发的征服者?”明川问。

家霁皱着眉说:“我可不可以不选择?”

“与其痛苦,不如跟随他追求那种更高的人生境界。”明川看着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你也可以跟他一起到维也纳去,不是吗?当然,你也可以让他放弃出国,为了你留下来。”

最后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她,她脸上泛起一抹苍白,“为什么要逼我?你明知道他不会为了我放弃到维也纳去!我知道我爱他,但是我不能因为爱一个人就把自己的尊严和骄傲都放弃掉!他的人生理想不是我的!在里面我甚至找不到自己的一个影子!是的,我就是一只小绵羊而已,还是一只不快乐的小绵羊,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她转身就向走廊外面走去,明川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臂,她用力想甩开他,他却死死的捉住不放开,她累了,放弃了反抗,他轻叹一声拢她入怀,说:

“生气了吗?家霁,难道你不觉得,做一个选择总比逃避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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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细雨纷飞。

家霁就那样撑着伞远远地站在天朗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天朗立在家霁外公的墓前,他的身影瞿长清瘦,细雨打落在他的发上肩上他却浑然不觉。家霁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侧身看着他,那样用尽力气地看着他,想要把这个人的样子深深的刻进自己的眼球里。

他还是那个温文雅致的男子吗?看到他那张略显苍白瘦削的脸,尽管眉目依旧,但下巴一圈青青的胡茬子显得十分憔悴。他从来没有这么不修边幅过,家霁心疼的想。他仿佛对她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轻轻拿过她手中的雨伞,家霁把怀中的花放在墓碑前,说:“外公,我来看你了。”

天朗这时又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双眼微红楚楚可怜的女孩,她已经长大了,亭亭玉立,那头短发轻盈美丽而倔强,他的心荡起一阵阵细碎的涟漪,明明就在自己的眼前,但又像是隔了一段长长的距离。她那天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就跑掉,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他找了她一个晚上,却在农场的小木屋看见了她跟明川的相拥……

“天朗哥哥,”她开口说,听到这个称呼天朗的心里一窒,“我们到小学旁的那个公园坐坐好吗?”

天朗点点头,十几分钟后,他们坐在公园浓密树荫下的长凳上。几个小朋友正在前面玩滑梯和秋千,很是热闹。

“小时候你也很爱玩秋千,坐了上去就不肯下来,玩到天黑才肯走;又一次还摔得很伤,扭到脚了,还是我背你回去的。”天朗说。回忆是多么美好,里面的人永远不会变老,里面的感情永远不会变质。

“因为我的任性,你吃了很多苦。”她说。

“不对,是因为我,你才会变得任性的。”他说,要不是他那么纵容宠溺,也许家霁不会躲藏在他为她造的那个遮风躲雨的“壳”里那么久,把自己封闭起来而不愿意去接纳身边的人何事。

家霁微微一笑,眼神飘得很远,“是啊,以前,我的世界里只有你。还记得小学三年级到野外露营,我失足掉落到谷底,别人都找不到我,而你却偏偏找到我了,找了一天一夜。我见到浑身被雨水淋透的你时,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

“想什么?”

“我想,你是上帝派来的,他带走了我母亲,却把你给了我,我是命中注定要粘着你,爱着你的。”

天朗闻言全身一震,看着她,不语。

家霁苦笑一下,继续说:“可我在你心目中始终是个任性的小女孩。其实我想告诉你,我之所以掉落山谷,只是想捡回你送我的那个银哨子。到最后,我还是没能把它找回来。我不是不懂事,也许你说得对,我就是仗着你宠我我才不断的惹祸,因为我总想试探你的底线,我总想你知道你对我的爱是不是一个无底洞。我多希望看不到底,但是,原来还是会有一个尽头的。”

“霁霁,”他伸手拥着她,她把头靠在他肩上,他说:“原谅我。”

“好。”她含着笑落下了一串泪水。

“跟我走?”他又说。

“不好。”她伸手抱着他。

“为什么?”

“我不想再呆在你为我造的那个安静的壳里,或者说,已经回不去了。”

他眼眶微微湿润,“那么,等我两年?”

“不好。”

“为什么?”

“你爱上了别人我会伤心,我爱上了别人会伤你的心。都不好。”她笑着说,那笑容让他好不心酸。

“我留下呢?我不走了好不好?”他在她耳边说,他已经动摇了。

“留下来的你就不是那个指挥台上光芒四射的天朗哥哥了。你是我的骄傲,你不能这个样子。”家霁松开手,抹了一下眼泪,鼓起一个微笑,伸过手去摸摸他下巴的胡茬子,“你要刮胡子,这样太没精神了……”她默念,你要加倍地对自己好,连带我的那一份爱也算上……

他捉住她的手,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是心痛、不舍、还有深深的爱,他眼里聚结着的血丝透出一种接近疯狂的神态,却被她脸上的平静无波冷却了。

她站起来,雨已经停了,她收好了雨伞,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说:

“雨停了,我也该走了。天朗哥哥,你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你了,我怕——”她仍然是轻松地笑笑说:“看见你的背影我会伤心。我,不想再为你伤心了。”她潇洒地挪动脚步要离去,刚走了几步,忽然被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她往后退了一步,撞入一具温热的胸膛,贺天朗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双臂的力气箍得她快要窒息了,他的头紧紧的贴住她的脸,仿佛一松开她就要消失一般。

“霁霁……”他发出一声低吼,家霁感到有温热的水滴落入她的颈项,他说:“我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是不是这样想,不重要……”她说,“你就当作是我放弃了吧。”说完她用力扳开他的手臂,大踏步向前走,只留下了一个拖长的寂寞的身影给他。

第二十章 茕茕

“家霁,海欣,有人找,在会客室等你们。”清宜好奇的说:“是个大美女,你们跟她很熟吗?”

家霁和海欣很快就知道这个“大美女”是谁了。耿佩琦坐在会客室笑吟吟地看着她们,说:“我今天来是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的,是救命的忙。”原来今天晚上有场时装秀,已经安排好模特了,谁知道有四个模特临时跳水,被对手公司撬走了。耿佩琦如果找不到人顶替就没有办法圆场。家霁艰难地开口说:“可是,我们……”

“不会”两个字还没有吐出,海欣就爽快地说:“好,没问题。”家霁掐了她的手一下,她安抚地看她一眼,然后笑嘻嘻地对耿佩琦说:“姐姐,是按时计酬还是有固定出场费?”果然是拜金女啊!

耿佩琦笑得像朵花一样灿烂,“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不过,现在就要跟我走,不训练一下怎能上台?”她眼睛转了转,“不过,不能告诉昊飞,他那脾气……”她实在不敢想象耿昊飞大发雷霆的样子。

“好,你放心,我帮别人的忙关他什么事?!”

训练时,海欣才知道什么叫苦,那四五寸长的鞋跟害她摔倒了好多次,吃了很多个耿佩琦的卫生眼;倒是家霁,好像天生就是当模特的料,走起台步来很有点专业的味道,连耿佩琦也啧啧称奇:“这么好的节奏感是天生的,不当模特真是浪费!”家霁知道,这是从小练小提琴训练出来的。她对当模特谈不上热衷,但是晚上表演时看到后台紧张的筹备,T台上五光十色,衣香鬓影,带动着时尚潮流;衣服大处的裁剪或是小处细节的设计都是美和艺术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