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皙的手指摩挲过她的眉眼,然后是挺直的鼻子,接着是唇……“喜欢,不舍得不喜欢……”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听起来总有几分感性,他的唇落到她的发上、额上、嘴角,然后是她的唇。

“家霁,万一以后我辜负了你你要怎么办?你会恨我一辈子吗?”

“不会,我说了,爱你一辈子会比较容易。”他的唇印上她的眼睛,她连思想都有些模糊了,“明川,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他放开她,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家霁,你要相信我,以后不管我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原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爱你,为了更好更完整地去爱你。从现在起,你看我,不要用眼睛看我,用你的心来看我,可以吗?”

看着他恳切的眼神,听着他笃定的话语,她的心里蓦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点点头,承诺了他。

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恍惚。

“家霁——”这时,班长沈清波冲了进来神色焦虑地对她大声喊:“不好了,你快去学校的公布栏那里看一看,那里贴了许多关于你的……照片!”

家霁狐疑的下了楼,向学校公布栏走去,一路上有同学走过对着她指指点点或是用鄙夷不屑的眼光看着她。公布栏前为了一大帮学生,家霁一靠近,就有人说:

“看,就是她,她就是那个范家霁。”人群迅速让开了一个位置,家霁走进去一看,呆住了。公布栏那里贴了一幅大大的海报,写着:

“混乱的与人同居的大学生活!”旁边贴了七八张照片,有明川拖着她的手的,有相视而笑的,有拥抱的,有他背着她而她睡着了的……其中有一句话更是触目惊心:

“该男子是A大学生,据悉已有一未婚妻!……”

她怔在那里,惶惶然地不知所措,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行字,浑然不知自己已步入了流言蜚语的漩涡。旁人的讥笑声她听在耳里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她的确与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是,那一句话,不是真的吧……

也只有那句话,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一个人走过来,伸出大手撕掉了那张海报,家霁一看,原来是院长。

“你,跟我到办公室!”他铁青着脸道。

家霁站在办公室,低着头。

“你自己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家霁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海报,叹了口气,就算自己否认,谁会相信呢?她和明川的确是情侣,的确住一起……她沉默地点点头。院长说:

“本来大学生谈恋爱无可厚非,但你也太出格了,还加上这么一张海报,造成的影响很大,你回去先写一份反省总结交上来,停课两周,至于其它的处罚等院系领导商量过再公布。你是苏菲的学生,我本来也不想这样……你现在可以走了。”

家霁弯下身子捡起那张海报,忍住眼眶里快要掉下的泪水,走出了办公室。她到课室安静地收拾着自己的书包,脸色很平静,也不理会其他人好奇和幸灾乐祸的眼光。

她走出校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鼻子很酸,很想掉泪,很委屈,但是她也想,她不要当一个弱者,不要别人同情。和明川在一起是她的选择,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不需要付出代价,这样的委屈,她还受得了。

只是有一点不甘心,毕竟,在这里学习寄存着自己的梦想。

她昂起头大步向车站走去,这时,忽然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范家霁——”

家霁转身一看,一个穿着白色外套黑色皮裙打扮入时身材高挑容颜艳丽的女子斜靠在一辆宝马上,嘴角微往上挑绽出一丝冷冷的微笑,那锐利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程可心想从她的脸上看出难堪痛苦的表情,可是没有,面前那个素淡清丽的女子只是一脸的平静。

“我认识你吗?”她迟疑了一下,但相信自己没有听错,的确是这个女子叫住了她。

“你不认识我?明川没跟你说起过我?”程可心走近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她说:“我叫程可心,明川的未婚妻。”

家霁全身一震,脸色的惨白终于无法掩饰,“你不要开玩笑,明川他不会骗我,我不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程可心说,“半年后我们就要举行婚礼了。所以,我劝你,还是离开他吧,省得到时自取其辱。”

家霁沉默着,脸色白得吓人。

她上了车,对家霁说:“很早以前明川就已经是我的了,你不过是个第三者!早点放手,否则,你自己或是你身边的人都不会好过!”说罢,汽车扬尘而去。

家霁双脚发软跌坐在地上,不知道坐了多久,才站起来走向车站。她随便上了一辆车,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稍瞬即过的风景,她不想对这件事作任何的思考,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整个头脑都乱了。心里很痛,甚至有些麻木。

“你的电话一直在响。”旁边的人好心地提醒她。车刚好停站,她下了车,漫无目的地走着,电话一直在响,她走到一个街心小公园里,坐在一处石阶上,接了电话。

“家霁,告诉我,你在哪里?”明川焦急的声音响起,海欣找不到家霁,已经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了。

“你有未婚妻了,半年后要举行婚礼,是吗?”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压制住声音里的波澜,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家霁,你先回来,听我解释……”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她坚决地说。

“是,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话没说完,家霁那边手机“啪”地一声掉到地上,她怔怔地,大滴大滴的泪水跌落在衣襟上,心里好像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止不住的痛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地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但是家霁仿佛听不到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灰暗的天空渐渐下起了冷雨,她浑然不觉的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天黑了,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温暖的灯,她却全身冷得直打哆嗦,看着前面熟悉的哪一栋公寓,抬起头看着那一个挂着鱼骨风铃的窗户,黑黑的没有一点灯光。她转身想走,才发现那个人立在自己几米远的身后,用一种糅合了痛苦思念担忧不安等种种情绪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她想走过去,然后冷漠地和他对视,然后和他擦身而过,然后离开他……她想狠狠地报复打击他的心脏,她想让他后悔欺骗了她……无奈她的脚步像被牢牢地钉住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走向她,看着他心痛无奈内疚地用有力的臂膀拥她入怀,听着他说道:

“我找了你一天,我心里一直在害怕,怕你不再回来了。”

她用力地推开他,想说句什么话,他却反而把她抱得更紧。

良久,他放开她,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像一块冰,他心疼地说:

“家霁,跟我回去。”

她挣开他的手,倔强地说:“不要!”

他眼里闪过一抹伤痛,忽然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不顾她的反抗直拖着她扯着她走进公寓大楼,进了电梯也不松手,家霁挣扎着,生气起来低下头往他抓住他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下去,他眉头深皱,但仍不放手,任由她在他手背上留下半圈深得快要见血的齿印。他打开公寓门拉她进去然后把门锁上。

“该死,怎么你的衣服都是湿的?!”他气恼地说,她的手仍然没有一丝温度。

挣开他的手的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冷冷地看着他,说:

“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吗?”他找了她一天,凡是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她还这么没心没肺。他生气了,两道眉毛往上扬起,蛮横地拉着她的手把她拖到盥洗室,她的手已经被箍出一圈瘀青。他放开手,她跌坐地上,他开了浴缸的水龙头放热水,怒气冲冲地说:

“脱衣服!”

家霁闻言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脸暴怒的神色。

“把那该死的湿衣服脱掉!要我亲自动手吗?”

家霁颤抖着把大衣上的犬牙扣解开,扣子很滑扣得又紧,她的手又冷又硬,弄了几下都没弄好。明川蹲下身伸出手用力地粗野地把她的扣子解开脱掉她的大衣,脸部绷紧神情专注。家霁心里暗叹,这样的他啊,叫她何从恨起?他手一扬,脱掉她的套头毛衣,她身上只剩一件贴身的单衣,她的脸一红,明川站起来,“刷”的一声把遮住浴缸的布帘拉上,隔着布帘对她说:

“好好泡个澡。”

家霁躺在温暖得有点烫的热水中,一天的劳累疲倦瞬间袭来,在她几乎想要睡着的时候,布帘又“刷”的一声被拉开,她吓了一跳,幸好满浴缸都是泡泡,除了她的肩,什么都看不到。他根本没有看她,只是把几件衣服搭在浴缸上方的架子上,又拉好帘子,在帘外闷闷地说了句:

“如果你以后再敢这样折磨自己虐待自己,我不知道我究竟会对你做出些什么来。”

家霁心里筑起的那堵疏离的墙轰然倒下。

不一会,家霁闻到了一股面条的香味,她才惊觉自己一整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

她穿好衣服走出去,就看到了饭桌上摆着一盘热腾腾的面,还有一碗水。

“过来。”他对她说。

她乖乖的走过去,不想自己的手腕面临被折断的危险。他拿起那碗水,她闻到了一阵清新的红枣和姜的味道,“喝下去!”她乖乖地张口,不料喝得太急呛到了,她忍不住咳嗽,他慌忙放下碗用手抚着她的背,她的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推开他的手说:

“洛明川,你不要对我好,那是在惩罚我!我本来好端端的一个人,你为什么来招惹我?!”

她说,“是啊,我喜欢折磨自己虐待自己,但是你知道吗?我今天很难过,难过得想要去死!原来结局早已摆在那里,我却在做着白日梦!我想死,我真想死了算了!最起码,我死了或许会让你内疚一辈子……”

他一手捂住她的嘴,脸色铁青地把她抱入怀里,“闭嘴!不许你说那个字!你怎么敢以命相抵?!”她泪眼婆娑的样子使他五内如焚,“听我说,不会有什么婚礼,我和你之间也从来没有过欺骗。你听过我的心跳吗?你就不能用你的心去感受我对你的爱,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还不能建立起足够的信任吗?”

“这件事我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是我只是不想你烦恼。也许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家霁,我也会自私,我也会犯错,但是,我也会伤心,我也会痛苦。除了愤怒生气外,你的心——也知道我的心吗?你怎么敢用你自己的生命来威胁我?”

她在他的怀中任凭泪水肆虐,哭湿了他胸前的大片衣襟。他并没有说错,家霁想,可为什么自己那么难过?

“家霁,还记得吗?以前你心里没我时,我都从没放弃过你;而现在,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我放弃你。傻瓜,为了那桩口头婚约哭成这样多不值得!”

“你的未婚妻,你不喜欢她吗?她长得那么漂亮……”她抬起头,双眼通红,嗫嚅着说。

“你见过她?”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随即又好像云开日出般笑了,“家霁,不要告诉我你是在吃醋。”他俯下头轻吻着她的眉心,“你这个麻烦的敏感的诸多想法的女人,把我的心塞得满满的,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她躲开他细细密密的吻,扭头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都擦在他干净的衬衣上,明川皱眉,她看着他说道:

“这是惩罚!是你害我哭的!”她嘴角的两个惹人恋爱的小梨涡不知怎的又现了出来。

“是吗?看来我要好好地补偿你。”他的声音温柔而略带沙哑,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不闹了,不哭了,她相信他了。他的唇印上了她的哭得红肿的眼睛,哭得红肿的嘴唇,吻得她有点透不过气来,她艰难地说了几个字:

“明川,我饿。”她饿了,饿得快要晕掉了,明川的吻索去了她最后的一丝力气,她看向那盘尚有一丝暖气的面,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幸福的味道。

第二十九章 荼蘼3

苏菲的时装秀马上就要进行了,家霁留在工作室帮忙的时间也因为这样而延长。学校倒是早就打电话来让她去上课,家霁借口身体不适而请了一星期假,明川很忙,有时候很晚才回来,神色疲惫,每次她想问他在外面做什么,他都只是委婉地把话题转移开去。

“家霁,有人找你。”徐云拉开缝纫室的门,对她说。

家霁走出去,站在会客室等自己的人居然是叶萍水。她一见家霁,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激动起来。

“家霁,你爸爸,他住院了,是急性心肌炎……”她走过去抓住家霁的手,“你有多久没回家了,你爸爸他其实很想你,昏迷时还念着你的名字,你去看看他吧!”

家霁怔住了,范伯庵那有些模糊的面容此刻又清晰起来,她有点迟疑,看着叶萍水不说话。叶萍水拉起她就往外走,她被动地跟着,上了车才问:“为什么会病倒了?”

“像是公司出了点事,一方面近来原材料供应商把原料价格提高,公司经营上已经出了点问题;另一方面出口到英国的那批成衣在海关被查出染料有问题,现在被扣留着,不少商家都撤走了订单……你爸一时激动,就晕倒进院了……”叶萍水眼睛发红,“现在董事局的人都在逼你爸爸让出他的位子……”

家霁低下头,尽管她和他之间疏远许多,但血浓于水,心里也不免难过担忧起来,她那个平时精神奕奕中气十足的父亲,现在究竟如何呢?很快,家霁站在病房门口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的范伯庵,他是那么的安静,安静得让她很不习惯。脸上没一点血色,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管,病房里的白色刺眼得几乎让家霁流下泪来。

“不要恨他,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对你的母亲,他一直是内疚的。”叶萍水含着泪悄声说,“要错也是我的错,家霁,他再不好,也是父亲啊!”

家霁走进去,坐在床沿,伸出手去握着那只插着针管打点滴的手。她好像是第一次这样握着父亲的手,她抹了抹脸上凉凉的眼泪,轻声说了句:

“不要这样躺着了,你连打骂我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样的你我不喜欢。”

家霁走出病房时,叶萍水拿出一袋东西递给她,说:

“你好久没回家,这是你的信件,信封用英文写的,不知道谁寄给你的。”

家霁的心无端一跳,她接过那袋子,说:“阿姨,麻烦你照顾好爸爸,等他醒了,就告诉我,好吗?”

叶萍水点点头,家霁发现自己终于接受了那个事实,陪伴她父亲后半生的这个女人,是比自己更爱父亲的,那自己又何苦去恨呢?明川还是说对了,她们都选择了爱,只有她选择了恨,好糊涂!

家霁坐在医院草坪的长凳上,她打开了袋子,里面是十多张明信片,还有一个包裹。明信片上面没有写到什么留言,只是看那个寄出日期是每个月的同一天。她拆开了包裹,里面是个小盒子,她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刻着瑞士十字标志的银哨子,里面还有一张小纸片,写着:

我找回它了,我相信再过一年后我也能找回你。

家霁手一松,那小纸片随风扬去,渐渐飞得不见了。等闲识得故人心,却道故人心已变。那个银哨子虽然一模一样,但是没有了岁月的痕迹,她和他的那段岁月啊,也一样了无痕迹了。再多的执着,也只是了无益处的相思,不如相忘与江湖,他也许能找回她,但是找不回两个人的过往了。

“明天有空吗?买一束白色百合,下午到老师的工作室来接我好吗?”

天朗已经走了一年了,那一个清明细雨纷飞。而今年的清明却是无风无晴,家霁和明川走进墓园,她带他去看她至亲的两个人,她的妈妈和外公。

“妈妈,外公,这是明川,我带他来见你,我想,你们会喜欢他的。”家霁把花放在墓前,轻轻地说,明川闻言却是一震,心头涌过一阵感动,他看着家霁,家霁也微笑着与他对视,然后蹲下身捡去落在碑旁的落叶,继续说:

“妈妈,我现在知道自己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放心吧。爸爸他住院了,你知道吗,不过,我想,我不会再跟他怄气了,妈妈,有我爱你就够了,好不好?”

“你爸住院了?为什么?”走出墓园,明川问。

“好像说公司出事了。”她也不知道实际情况如何。明川皱皱眉,不再说话,但是脸色却变得凝重。晚上吃晚饭后,家霁要去走秀,他送他到秀场后直接就回家了。洛长河坐在客厅又大又舒服的意大利皮沙发上,悠游自在的看着他,开口说:

“比我想象中的要反应慢,儿子,你是为了某件事回来找我的吧?”

明川也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旁坐下,洛长河指指面前的茶杯,说:

“试试看,这是特级冻顶乌龙,我正愁没人陪我喝。”

明川拿起茶杯呷了一口,问:“爸,她父亲公司的事,是你授意的吗?”

“你觉得呢?有经验的人泡茶,总是很有耐心,煮水洗茶泡茶滤茶都有个过程,不像年轻人,凡事急于求成急功近利,希望不顾一切用尽手段达到目的。我洛长河虽然也很想达到目的,但不至于用这么低的段数,你是我的儿子,没理由连这个也不知道。”

“我不会妥协的。”明川拿过小盅沸水来泡茶,洛长河满意的看着儿子毫不生疏的手艺,说:“妥协的就不是你了。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明川一愣,他这是在关心他吗?他不是一直希望自己如他所愿地达成洛程两家的婚姻吗?“你能不能平息她父亲公司的这些事?”

“我虽不能只手遮天,但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可是,你明白吗?当你弱小时你保护不了身边任何人!如果我们家族的事业不是这么大,我也无法保护你。所以,最根本的办法不是我对你伸出援手,而是你自己要变得强大。”

“条件是什么?”明川看着那白瓷杯里黄中透出绿意来的液体,头也不抬的问。

“进公司,准备当我的继承人,用自己的力量去解决公司的难题和你不想要的婚约。”他看着明川,“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反击,反正你的管理学位差不多到手,也该是时候实习一下了。”

“我快要司法考试了,我想当一名律师。”明川深深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可能你一辈子也不明白,我多么渴望自由的空气,用我自己的能力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从小衣食无忧,但是我失去了很多选择的机会,我厌恶所谓名流们的高尚生活,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我跟你的追求不同。你创造了一切,我却不得不继承,你从没问过我我究竟想不想要。”

“不过,这一次,我会回到公司按你想的那样试着继承你的事业,你说得对,这是让我在短期内变得强大的最快的途径,可是,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家族的事业,我只是为了她,那个除了妈妈以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女人。你最好保证她的一切都毫发无损,不然,你引以为傲的事业到了我手上就会变成一滩烂泥。”

“你在要胁我吗?”洛长河恼怒地问,“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父亲的?”

“爸,不是要挟,是请求。如果妈妈还在,她也会喜欢家霁的。”

洛长河的心忽然就软下来了,他想起那女孩子的脸,清水芙蓉似的素净的脸,浅浅的微笑,清新自然而隽永,他叹了一句:“是啊,如果你妈妈见了,也会喜欢的。”

明川愕然,“你见过她?”

“如果你是寻常人家的儿子,我也会喜欢她的,可惜你不是,一个对你事业没帮助的人要进我们家门,我怎么也喜欢不上来。”他等于默认了,只是很固执的反对。

“爸,你忙于事业时冷落了妈妈,等你成功的时候她却走了,你后悔吗?”

洛长河苦笑,何止后悔?他的心一直空空落落到现在,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遗憾多一点。

“爸,即使我不是寻常人家的儿子,但我也只是有着一颗寻常的心而已。我不想失去她正如你不想失去妈妈,我怕自己以后会后悔。”明川站起来说:

“三天后我会到公司报到,到时你给我安排个位置吧。”

“资源开发部部长。准时报到,我不要没有时间观念的员工。”

家霁父亲的事果然很快就平息了,家霁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她回到公寓,马上闻到一股很香的炒菜香味,她开怀地走向厨房,被饭桌上丰盛的晚餐吓了一跳,松子鱼、柠檬鸭汤、可乐鸡翅、西湖牛肉羹,还有一大盘她爱吃的点心。

“明川,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她惊讶地问,明川笑笑,揉揉她的短发,“非得什么好日子才能做好吃的吗?”

“来尝尝这个,还有这个……”

家霁看着自己饭碗上塞满了菜,无奈地说:“明川,我不用吃饭了。”

“那么,吃菜就好。养得白白胖胖才讨人喜欢。”

“但模特要控制体重。”

“家霁,你是否考虑一下不要去当模特,你总是这么瘦让我觉得很没成就感。”他用开玩笑的轻松语调说。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以后不能每天接她放学接她回家,那个圈子很复杂,而且,程可心不罢休的话他不知道她会搞出什么事来。

“好啊。”家霁出乎意料地一口答应下来,反而是明川有点愕然,家霁说:

“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开口,只要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去。”她心里总有点羡慕海欣跟昊飞,昊飞的专横和霸道反而让她觉得海欣是幸福的,因为被紧张被宝贝才这样。

“那我当作你答应了。”

差不多吃完饭时,明川看看她还是一脸愉悦的表情,慢慢开口说:

“家霁,从明天起,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多少天?学校又组织远足了吗?你去吧,我没事。”

“大概要七八个月。不是远足,而是……”

家霁放下饭碗,她忽然明白这顿饭何以这般丰盛,恰似耶稣的最后的晚餐。她低下头想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问:

“非走不可?如果你太忙的话,我可以做饭给你吃;如果你没时间的话也不要紧,就算再晚我也可以等你;如果不能每天都回来,那么一个星期回来一趟也可以……”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知道,如果能留住的话在她讲第一句话时就已经留住了。

“七八个月后就一定回来吗?”她的眸子里仿如有雾气拂过。

他看着她疑惑哀伤的表情,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定吗?”她再问,执着地注视着他的双眼。他迟疑地想说什么的时候,她站起来说:

“我明白了。”说完这几个字时,家霁僵立在那里,突然觉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你明白什么?”他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她身旁,看着她倔强的脸,“你是明白我将要做的事情还是明白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