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亲你?”不需要她的回答了,他朝她那张渴望已久的小嘴唇吻了下去。她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惊到了,眼睛睁着,牙齿咬得紧紧的,他的舌头勾了几下没有勾进。

“眼睛闭上。”她终于闭上了眼睛,两片睫毛还在轻轻颤动,却在他的心里掀起了狂澜。

差点就丢了她啊,难怪爷爷这么坚决,他的眼光怎么会错呢?这是一块美好纯朴的璞玉浑金,只有有眼光的人才识得出来!

他真的庆幸,没有错过她!如果可以,就结婚吧,这样,她就真正属于他了,没有谁敢觊觎了。一天没有彻底定下,一天不放心。

他终于知道老四为什么看她不顺眼她了,敢污蔑他宝贝,看他怎么收拾他!

步闲庭在他面前求饶了,“哥,我是真不知道你们早就认识,也不知道你们早相爱,哥你想啊,名门贵族哪有好女孩,我不是想帮你拒绝嘛。”

步轻风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为了将功补过,交给你一个任务。我走之后,两件事要注意,第一,不许男人接近她。第二,她的安全你负责,如有问题,唯你是问。这两点,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一直有效。”当然,这个任务不止对步闲庭下了,还对爷爷步长空下了,他一眼就看中的孙媳妇有危险,他怎么能撒手不管?

“哥,为什么我要看着她啊?她若被男人勾走,说明不值得爱,至于她的安全,她又不是什么神女下凡,美到有人向她下□?”

步轻风又抬起了腿,步闲庭赶紧退开,“我答应,我答应,不过哥也答应我一件事。明天晚上去参加赛车,现在赛车里出了一个高手,至今没人超越,就快要打破你的纪录了!哥,你去会一会他吧。”

步轻风好奇了,自十年前他以疾风之名创下22分46秒的赛车纪录,至今无人打破,被誉为赛车界的神话,现在,有人要打破了?

十四年前,他暗中开创了B城地下赛车道,赛道的开辟,为他带了刺激,更带来了财富,后来为了逃避无休止的唠叨和相亲,他去了部队。赛车场请人打理,知道幕后老板是他步轻风的人不超过五个,知道他是疾风的人,不超过十个。

他答应了步闲庭的要求,能打破他的纪录,是应该会一会,虽然他的腿还没有好,不过,影响不会太大,毕竟距离不远。要是车上坐着他的女孩,多拉风,步轻风快乐地笑了。第二天见面时,他告诉她,晚上带她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可是她摇头了,他不敢强求,只是抱着她亲了又亲,啃了又啃,才放开。

第十七章

番外(三)

晚上,他开出了久违了的蓝白炫金跑车。真亲切啊,他想起了他从前意气风发的青葱岁月,速度,啤酒,吉它,多么恣意,多么豪迈。他不喜欢女人,不喜欢她们身上那股脂粉味,他对脂粉味过敏,若让他和那些些脂粉过一生呢,那绝对比水深火热更难受。

于是,他造了一个同性恋的谣言,很快得到了相当一部分人的相信。到了部队,他发现了生命的另一种意义,另一种形式的恣意、放纵和豪迈,还有眼泪和伤痛,饱满而充实,他坚定地留下了。

两声枪响,他的车如破空的箭急射而出。最后一个大拐弯处,他将车闪到外围,他注意到旁边剩余的位置不足以穿越另一辆车,让他惊讶的,竟然真的有一辆车企图从外围插过去,一边的轮子抬起,车身呈30度倾斜,仅以两个轮子以比他还快的速度插过去了!多么利索地大拐弯!步轻风哪肯服输,脚踩到底,蓝白金三色在灯光下划出三道绚丽的线条,如一条彩虹飘在车道上。车到点,他看了一下车上的电子牌,22分23秒,和刚才那玩险招的赛车时间一模一样。

他看到那辆车跳下一个年轻的男孩,仰天大笑。当然值得大笑,能和疾风并驾其驱,造就了B城一个神话,特别是今天之后,这个男孩就是真正的车王。他欣赏地看着他,答应了他的邀请,去酒吧喝一杯,好久没过过这种日子了,偶尔玩一下,算是重温旧梦。

夜孤酒吧是步轻风离开B城后才建起的酒吧,步轻风这是第一次来,他随众人走进一个包间,突然发现,那些赛车手每个人手臂上都吊着一个女孩,他皱眉,浑身有种不舒服的感觉。那个叫阮重阳的车王还没有来,他想,和他喝一杯就走吧,太久没来这灯红酒绿之地,他有些不适应了。门开了,阮重阳带着一个人进来,在包间的烟蒙雾嶂中,步轻风竟然发现,跟在阮重阳旁边的竟然是安之,他的女孩!怎么回事?他看见一众人起哄要她敬酒,不禁眉头皱了一下,却没有动,他耐心地等她过来,给她一个惊喜。

事情急转直下,她接了一个电话,立即就要离开,却被人拦住,她二话不说,从桌上拿起一个酒瓶直接砸下去,另一个冲上去,又是一下,当连续倒下三人时,她声音平静,头微微低着,谁也不看,冷声问道:“还有谁想留下我?”她头微微低下,手里持酒瓶,咋一看上去样子像是很随意,可那气场一下子镇住了一包间的人,满房子的烟味酒味脂粉味和她格格不入,她是那烟蒙雾阵里唯一的清醒和淡定,只有那血腥才合符她身上的凛然和冷冽,此时她被人团团围住,却无一人敢冲上去。

步轻风听到旁边有人小声地呼了一声“好酷!”步轻风知道,必定有事发生了!他懂她。他站起来,连续搁到几个跃跃欲上的人,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走出去。

当她开着车子在路上飞奔时,步轻风明白了,真正的车王是她,刚才那个大拐弯处,以两个轮子从他车边越过去的就是她,而不是阮重阳,她只是借用了阮重阳的名字。在三元的一栋房子里,步轻风第一次看到舒生,伤痕累累的舒生,精疲力竭的舒生,被玷污被折磨的舒生,他有着干净清澈的眼睛,清秀端正的面容,那是她的弟弟,也是他的弟弟。她心疼,他跟她一样心疼。

她终于拿出了那把枪,烈阳的那把92式5.8毫米战斗手枪。

“我的女孩要开杀戒了!”他又宠溺又心痛。

凶手竟然是她的亲姐姐,纵容行凶的竟然是她的继母,不闻不问的是她的亲生父亲。

步轻风震撼了,愤怒了,从她的语言里,终于知道他的女孩多年前为什么穿得那么陈旧,知道了她为什么要去打工,也知道了她为什么要赛车,更知道了她为什么不怕死人,因为死人不怕害她,不会抛弃她,不会栽赃她,不会要挟她。他可怜的女孩,这么多年,她带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弟弟,是怎么过来的?

当她手掐住木兰的脖子时,当她拨出枪对准木随云时,陶哥有点紧张,用眼睛对他询问:不会下死手吧?

他有些担心,毕竟她有足够的理由下死手。随后他安心了,她放开了他们,转身离开,眼睛里除了悲伤和痛,还有厌恶,仿佛再多看那些所谓的亲人一眼就会吐出来。

她被卷进了一场阴谋,上次是追杀,这次是舒生受伤,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步轻风将姐弟两人带回了步家。他对爷爷说了郁家的阴谋,舒生的事他只字未提,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那是一个让人痛彻心扉的伤。

他的假期一延再延,谈头在对话那头大发雷霆,他要走了,郑重地把她们的安危拜托给陶哥和步闲庭。

陶哥说:“不如让她来刑警队,凭她的身手,一定让黑道闻风丧胆。”

步轻风笑了:“她是我的人,你别想抢。”

陶哥曾是苍龙大队一员,只因家里父母年老体迈,无人照顾,忠孝难两全,他在基地呆了八年后,选择回到B城,回到父母身边。

走的那天晚上,他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戴到她脖子上,那是苍龙大队的联络牌,身处何地一查坐标就能得知,他要把她紧紧地牵在手里。那晚,他舍不得睡去,看着她在他怀里安然入睡,面容舒展,他忍不住亲了上去,摩挲着她的唇,他听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听到了欲望膨胀发出的呼喊声。他得多大的毅力才忍得住不去碰她!他离去时,她还在梦里,嘴角微翘,一付浅笑的模样。

有一天半夜,谈头叫醒了他,她出事了!据说是为了引开杀手,她单人只影出了步家,车毁在三华码头,人不知去向。他立即查收她的具体位置,坐标在移动,还活着!他立即赶往三华山赶去。谢天谢地,他终于找到了她。消灭了最后一名杀手,她从死里逃生中醒过来,急切迎响他的亲吻。他理解这种迫切,需要用一种疼痛而快乐的方式来证明。

如果除去那些人和蛇的尸体,那将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夜晚。月色如水,照得她肌肤胜雪,她的腰肢刚好够他两手掌握,柔软、嫩滑。他觉得小腹处的那团火已烧成赤焰,在最后的关头,他轻轻地问,好像怕惊动那一弯明月,“可以吗?”

她没有说话,却用行动鼓励着他,向他伸出了两手只。

后来带她回到基地,住进了他的房间,他像一只食髓知味的豹子,只想围着她转。

尽快结婚吧,他不要偷偷摸摸了,他要光明正大的亲她,在众人羡慕妒嫉的目光中叫她“老婆”。当两个红本本实实在揣到他口袋里,他安心了。宝贝儿,你终于是我的老婆了。

为了避开一些不必要的伤害和麻烦,步轻风支持她入伍,进入部队,天高皇帝远,木家不会再管制到她了。私心里,他也想和她快点在一起,连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和她分开,这一点,连爷爷都打趣他,“不是宁愿打光棍也不要吗?老子给你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看你以后怎么谢我!”

他嘻嘻地对爷爷说,“是我媳妇,也是你孙媳妇。不过,爷爷,你怎么就一眼看上她了呢?”这点让他百思不解,据说,爷爷仅在木家的欢庆会上见过她一面,回来就着人准备礼物,上门提亲。

爷爷沉吟片刻,说:“看人吧,看眼睛。什么都可能假,唯一眼睛不能说谎。那孩子,眼神干净清澈,行为沉着冷静,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身上有一股不可侵犯的气质,我一眼觉得,这就是一块未经雕饰的璞玉。所以呀,不管你答应不答应,参加不参加订婚礼,这个孙媳妇我要定了!你不要,我打算让金阳金星来跟她相亲。”

“你敢!”步轻风跳起来,瞪着爷爷。

爷爷冷哼一声,“有本事别要,看老子敢不敢!”

他突然觉得好笑,这争有什么意义啊,安之都是他老婆了!当然,为了杜绝某些有心人的挑拨和打扰,他带着她去登记结婚了,两个红本本拿到手,往怀里一惴,谁敢来?老子军婚,军婚!谁来谁坐牢!家里人真给力啊,他带着她回家,就看见步家一团喜庆,到处红金闪闪,特别是那个大大的金红色“喆”字,闪得他心花怒放。

在所有人面前,他不再掩饰他对她的爱和宠,眼睛深情地不离她左右,手不离她的手。他给她唱《最浪漫的事》,“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他想,写这歌词的人,一定像他一样深深的爱着,天底下的爱情其实都是一样的,既眷恋,又深情。

他回基地之前,去见了他的老同学萧萧。

“收个弟子吧。”他对萧萧说。

萧萧斜着眼睛看她,也不怕有损她音乐家的形象,“你想拜我为师?”

“我想学,早没你的份了。”他嘻皮笑脸地说。

“你让我收易舒生,对吧。”果然是聪明的美女,一点就通。

“对,我的小舅子。他很有音乐天份。”

萧萧转着他转了两个圈,然后笑了:“以前吧,他们都说你是GAY,我不信,我知道你不爱男人,不过,也相信你不爱女人,没想到啊,步大公子,你也有栽的一天。你真的很爱她?”

步轻风也笑了:“这不是缘分未到吗?刚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爱了,很爱。”

“啧啧,这个爱字由你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恐怖呢?”萧萧打趣他。

他想到他和她恩恩爱爱的情景,心想,爱本来就不是说的,爱,是做的。

“易舒生这孩子我很欣赏他,你不说,我也会考虑,这年头,收个好弟子不容易。不过,步大公子,你总得付出点什么吧?”萧萧笑眯眯地说。

步轻风见愿望达成,满口答应:“赞助你一场钢琴演凑会。”

安排好舒生的事,他和她回了基地,她以特招生名义加入考核队伍,这个名义谈头颇伤了脑筋。开始时想让她去部队,然后他亲自去招人,可这样一来太特殊,反正他是有名的“弹头”,明说了就是看中她好身手,直接从学校特招吧,经过部队,纯属多此一举。谈头要挖人,没有挖不来的,只看那个刺头队长收不收。每次看见他亲手挖来的人又被那个刺头踢走,他心肝肉痛死了。

每次训练,步轻风总是跟在她的后面悄悄看她,她比任何人都拼命,跌倒了爬起来,沉下去了又浮上来,痛了咬紧牙关,流血了,用布一包扎又开始。他能理解她的心情,她迫切想留下,她怕老队员对她下不了手,怕他狠不了心。所以,她对自己下手,狠心。

有一次,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四米高的墙上掉下来,躺在地上近一分钟没有动,石头和小狼看着眼睛都红了,想上去又不敢,他曾对老队员说过,谁敢对她区别对待,谁就滚蛋!她痛,他更痛。可他心里在狂喊,站起来,站起来!旁边有个队员想去扶她,他认出是那个常常在她面前转悠的38号,大吼一声:“不行就离开,别牵累其他队员!”她果然自己慢慢爬起来了,重新爬上了那垛墙。

黑哥说,“每次训练,我都不敢多看她一眼,怕给她带来压力。”

石头说:“我不忍心看。”

匕首说:“靠,男人都没这么拼!这是不要命的拼啊!”

小狼说:“我谁都不服,就服她!”小狼自从单独的格斗被安之打趴后,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们全部用鄙视的不满的控诉的眼神看着步轻风。

步轻风无视地转过身去,他不能跟他们说,他痛,真的很好痛,真的好想找个借口踢她出去,不要再看她如此受苦受累了。可一想到她坚定的眼神,倔强的脸,他又忍住了。他要成全她,她想达成的,他要帮她达成,也是成全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步风轻的番外这里发三章,后面发易舒生整篇番外,其余的番外在《风里狼行》正文,因为一共算起来有十多章番外,如果全部放这里,影响了《狱女妖娆》发文,本文的童鞋们有意见了。喜欢作者文风的,喜欢作者人品的,点一下收藏吧,坨坨谢谢了。

第十八章

易舒生番外

如果上帝问易舒生: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易舒生会毫不犹豫地说:和姐姐在一起。

如果上帝再问:你还有更强烈的愿望吗?

易舒生会紧紧地抿住自己的嘴唇,不说话。他心里有一个秘密,这一辈子,他都不会说出去,连上帝都不能说。

很早以前,早到他那年只有五岁,他就知道姐姐不是他的亲姐姐。那天晚上,他被抱在妈妈的怀里,爸爸坐在旁边,他知道姐姐去夏婆婆家了。灶膛里的火烧得很旺,火苗照得爸爸妈妈的脸红红的,他觉得很温暖,晕晕欲睡。朦胧中,他听见爸爸在说:“日子这么难,把安之送走吧。当初真不应该把她捡回来。”

舒生只觉得心脏突突地加快了跳动。

妈妈一会儿低低地说:“当初她在那座土地庙里哭得声嘶力竭,我们怎么忍心不把她捡回来。现在,我们怎么又忍心把她送出去。都带这么大了。”

“可你看,舒生几十万的手术费,家庭负担太重了。”

“送哪呢?再说了,她也没有让我们操半分心,还帮着照看弟弟,我们也就给了她一碗饭。成德,留下她吧,就当家里多养了一条狗。”妈妈悲悲切切地说。

爸爸没了声音。

他六岁半的时候,姐姐八岁,村里像她这么大的孩子早两年就上学了,她没有,爸爸说,她若上学了,弟弟谁照看呢?于是,他在爸爸妈妈面前撒娇,“我要去上学,要去上学。”

爸爸终于答应让他上学,他看着新笔和新本子,新书包,全是给他一个人准备的,并无姐姐的份。姐姐靠墙角站着,不说话,眼睛里却露出羡慕的目光。

原来爸爸妈妈根本没有打算让姐姐去读书。他哭了,“我要和姐姐一起上学,姐姐也要去,要去。”他一哭,嘴唇更加变成了乌色,脸隐隐发黑,吓得爸爸妈妈赶紧答应。姐姐终于可以和他一起上学了。

他十二岁那一年,一辆黑色的小车带走了姐姐,他在车子后面奔跑,追赶,口里喊:“姐姐,不要忘记我,我会去找你的!”他看着车子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唯满路尘烟迟迟不肯散去,弥漫了他的眼睛,他瘫倒在地,爸爸妈妈直接把他送去了医院。

姐姐用她自己给他换来了一笔手术费,他积极地配合医生,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他竭力做到,冰冷的手术刀,苦涩的药,难以忍受的痛,他全部接受,他的脑海里有一条信念强烈地撑着他,“我一定要治好病,我一定要找姐姐!我不要和她分开!”

姐姐来信他收到了,可是他写去的信姐姐一封也没有收到。他还是坚持不懈地写,他想,或许有一封不小心落到姐手里呢?

手术很成功,爸爸妈妈高兴得哭,只有他笑了,终于可以去找姐姐了。身子养了一年多,父母止不住他的哀求,终于答应他去B城找姐姐,他们说,好吧,去跟你姐姐大城市享福去吧。他们曾经逢人就说,我家安之在城市享福,天天吃鱼吃肉,佣人服侍呢。尽管他们也没有见过享福和佣人服侍是什么概念,但吃鱼吃肉还是知道的。

在B城,在英怀学校的大门口,事隔两年,他见到了他日夜思念的姐姐。那一瞬间,他觉得圆满了,值了!心中的郁闷和身上的痛楚一扫而光,挨打算什么,挨骂算什么,挨饿算什么,他终于达成愿望,和姐姐在一起了!

可他也知道了一件事,姐姐在大城市并不像爸爸妈妈说的,享福,天天吃鱼吃肉,佣人服侍。他看出来了,姐姐过得很苦,但很坚强,和从前一样坚强。他不能为她做什么,尽力不给她添麻烦,尽管他每上一次十六楼的电梯,心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止不住地恐慌,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能挺就挺,克服困难,迎难而上。他洗衣服,搞卫生,做饭,看着姐姐吃得高兴,他更高兴,他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一点用的。

他喜欢挨着姐姐睡,多少个夜晚,他已习惯了她半夜伸过来的一只手摸他身上的被子,探他鼻间的呼吸,姐姐走了后,他常常半夜醒来,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少了那股温暖,他无法适应。现在,又可以挨着了,又有一只熟悉的手习惯的伸过来摸他的被子了。这种日子,衣着朴素,吃着简单,可是,真安宁,真幸福。

木北住进来后,房间里多了一份热闹,幸福不减,木北对他很好,他也喜欢木北,他是姐姐真正的亲弟弟,只要是姐姐喜欢的人,他都喜欢,都想对他们好。木北教他上网,教他学琴,他比木北小两个月,木北和姐姐一样,把他当成了他的亲弟弟。

姐姐教木北武术的时候,他就在一边吃着东西观看,木北笑着喊他,“你也来学。”

他歪着头笑,“才不学,我有姐姐。”

木北说:“姐姐能跟你一辈子?”

他想,姐姐不跟我一辈子,我跟她一辈子。这是他最大的愿望。

他们三姐弟一起做饭,一起做家务,一起唱歌:

牛儿牛儿吃饱啦,

我们我们回家啦,

太阳太阳下山啦,

燕子燕子归巢啦。

云朵云朵真近呀,

风筝就是它的家。

青山青山好美呀,

云朵就是它的家。

我们我们开心呀,

青山就是我的家。

这是一段多少快乐的时光啊!后来他才知道,这段快乐后藏着姐姐多少辛酸!姐姐从来没告诉过他在外面打工,但易舒生知道,从她手上厚厚的茧就能看出来,有时候,他摩挲着她的茧,有种想哭的冲动,却强硬地将它压下,他知道,姐最怕看到他的眼泪,最怕他受人欺负,所以,他不能哭,就算被人欺负了,他也不愿告诉她,他唯有努力学习,将来就可以挣钱为姐姐减轻负担了。

姐姐很多事也不告诉他,比如爸爸受伤,她一次性给乡下寄了四十万,那笔钱哪里来?比如,她和步家的孙子订婚,在他面前未透一点风声。订婚那么大的事,他怎么能不知道?可姐姐既然不想他知道,他就装假不知道。她不想他难过,他就装假不难过。

谁也不会知道,那天,他一个人去了明朗居,在那套十六层的房子里,整整流了一天泪。他的姐姐,他没有能力保护她,没有能力照顾她,没有能力帮助她,反而一直是他和父母牵连她。他绝对相信,这个订婚跟寄给乡下的四十万有关!可他相信了又能怎么样?他有能力改变这个结局吗?

他悲伤地发现,他不能。

订婚的第二天,他在琴房弹了一天琴,一遍一遍弹《梦中的婚礼》,弹到他眼流泪,心生茧。后来,他去学校的喷泉,在那儿,他看见了他的姐姐。她双手抱膝,坐在台阶上,下巴趴在膝盖,眼睑低垂,他轻轻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也抱膝,脸侧趴在膝盖上,温柔地对她笑。然后,姐姐的头也侧过来,跟他的眼神对视,最后嘴角笑意弥漫,如清波里粉红的荷花缓缓绽开。

姐姐跟他商量买房子的事,其实他想说,只要跟你住在一起,哪里都喜欢。尽管,这个愿望越来越难以实现。她昨天已订婚,谁知道哪天结婚,哪天,不要他跟着了!只要一想到这点,他有一种心脏病复发的痛。

大一年下学期,他悄悄去做兼职,在一间酒店弹琴。那天,他坐在钢琴前,手指流畅地在黑白键起落,突然有一个男人冲到他面前,一手按在钢琴上,一手托起他的下巴,流里流气地说:“瞧你这可人的模样,用得着在这里弹琴混几个小钱?跟了我吧,保证你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皱眉,拿起手拨开下巴上的那只咸猪手,因为琴声嘎然而止,酒店里好多人朝他这边张望,可没一人上前制止那个下流的男人。易舒生站起来想离开,哪知那男人大手一带竟然抱住了他,口里还在啧啧地说:“真是一身好皮肉!宝贝,开个价,跟我走吧!”

他抵制住想吐的冲动,努力挣扎,却仍然逃不出那双手的钳制,他悲哀地发现一个事实,他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像只小兔子在猎人的笼子里死死挣扎,猎人眯着眼,在一旁露出欣赏的笑容。那一刻,他只觉得世界就要倒坍了,他朝那只手狠狠地咬去!

男人的笑更猥琐,不但没有喊痛,反而露出更兴奋地表情,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像是随时随地就要吃掉他。他抬起头,顾不得满嘴的血腥味,朝大厅大喊:“求求你们,帮我报警!帮我报警!”

猥琐男人一张臭嘴凑到他面前,说:“宝贝,要不要我帮你报?”说罢狂笑起来。

他放弃挣扎,就这么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他要他这只猥琐的兽生身上刻下他仇恨的种子。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那只揩油的手,:“蒋少,这是我弟弟,能给小弟一个面子吗?”

易舒生听出这是阮重阳的声音,他已想到眼前这个流氓肯定是惹不起的地头蛇,从大厅里人不敢公开报警就明白了,只是他不知道,惹不起到这种程度,连阮重阳都要忍让几分,若是平时,阮重阳的拳头早冲上去了。这么几年来,他一直以哥哥自居,照顾他,保护他。

“哟,不知道阮大公子还有这么一个干净灵气的弟弟。”蒋少手一松,一边回答阮重阳,眼睛却是一直没有移开他的脸。

“他是我强行认下的弟弟,严格来说,他是步轻风的小舅子,他姐姐是步家未来的少奶奶。”阮重阳笑嘻嘻地,不着痕迹地将他拉到一边,脱离那只魔爪的掌控。

“哦。”蒋少脸色一正,“我倒不知道这只小绵羊还跟步家有关系呢。”

“这不是不知道嘛,纯属误会。这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提。今天难得遇到蒋少,小弟我请一杯。”阮重阳哈哈一笑,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蒋少还是有些怀疑,盯了他一眼,手一摆,“既是误会,小兄弟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多喝了几杯,认错人了。哈哈哈。”一边离开,一边朝后挥了挥手。

阮重阳脸色变得凝重,立即拉着他离开,车上,他问出了一连串问题:“你怎么在这里弹琴,你姐知不知道?怎么会招惹到这个流氓的?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不得隐瞒,全部告诉我!”

易舒生轻轻地说:“我只是想帮姐姐减轻一下负担,在这里兼职一天有几百块。如果我和姐有钱,她也不会被强迫和别人订婚了。这事是第一次发生,以后也不再来了。重阳哥,你不要告诉我姐,她会去杀人的。”

“这人是B城一霸,很多人惹不起,我也惹不起,他就喜欢你这种男孩,以后看见他立即离得远远的。幸好搬出步家,不然今天这事难以摆平。舒生,好好呆在学校,不要想着出来兼职,我告诉你,你姐已经有钱了,你们贫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你看,她嫁到步家也是有优势的,至少没有人敢欺负你们。你答应我不再去兼职,我就答应不告诉你姐。”阮重阳郑重地说。

“我很没用,什么也不能帮姐,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受痛。重阳哥,我连累我姐了!我有时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要活在世上牵连姐姐,如果没有我,她不会来B城,如果不是我爸爸,她不会跟不喜欢的人订婚。她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一天。我恨我,好恨,好恨!”易舒生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