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料想不到他们遭遇了什么,觅风似乎受了重创,迟迟未醒。沉锦昏睡了一夜之后醒过来,才道出原委。当日她与觅风得到天帝的允诺离开天庭,不料一出天界便被天帝派去的神兽追杀,他们一直逃到了天涯。神兽依天帝命令要除掉觅风,将沉锦带回去。沉锦大彻大悟,决然不再回到天帝身边,与觅风一同跳下悬崖。所幸身上带有天后赐的符咒,并未被神兽发觉下落。

若荪狐疑问:“觅风可以带你上昆仑,为何你们还要长途跋涉?”

沉锦面色愧疚垂下头,“他已经没有法力了。我坠崖之后受了重伤,他为了救我,散尽灵力,最终成了凡人。”

若荪讶异地看着觅风,他失去一条胳膊之后元气大伤,已是自身难保,如今成了凡人,再无半点法力。从神仙变成凡人,不能再回到天界去,先是罗净,再是觅风,最后归心阁只剩她了。若荪想起天帝巍峨的身影,那威严背后藏了太多秘密,难以捉摸。可是他高高在上,他得到了整个天下,为何要这样咄咄*人?

沉锦喝了口水,接着说:“我们赶着来昆仑,是想告诉你关于伏神珠的事情。伏神珠是魔界的至宝,天帝当年为了与珠华殿下争夺储君之位,去魔界夺了伏神珠,先后迷惑了莲七仙子和西王母,顺利娶了莲七仙子,登上帝位。而为了扫清障碍,他对怀胎八月的天孙下毒手,将成形的婴儿抛下九天,弃之不顾。婴儿摔死了,但元神未散,沉锦将其封印在一株香草内,便是若荪你了。后来她遇上了恬墨,明明知道他是魔,却要收他做关门弟子,作为报复天帝的最后筹码。”

若荪静静听着,不急不缓说:“我要去找他问一问。”岂料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不见。玉衡即刻奔出去,只见天边余留了一点光影。他回头交代于归帮忙照看孩子,仓促踩了朵云追若荪而去。

尽管有预料,但天界被毁得面目全非,远远超出若荪的想象。玉树琼花残败不堪,云河两旁的护栏折了一多半。远远望去,青宫里那座极高的宝塔也坍塌了,只剩了半截。

已经入了夜,四下里静悄悄,偶尔有巡逻的天兵来往。若荪通过拱桥时,听见轻微的呼唤,受了伤的琼花树摇摆了几下,琼瑶仙子从树里头钻了出来,很虚弱的样子。但看见若荪,她还是很高兴,“你回来了,没事就好。”

若荪心中记挂着要事,本不想多说,但琼瑶既然是好心帮过觅风的,她便告诉琼瑶说:“觅风和沉锦回昆仑了。”

琼瑶惊讶地捂住嘴,“呀,那不会被天帝发现么?”

“他们被追杀,九死一生。如今我要去问他为何就是不肯放过他们。”若荪说完便继续朝前赶,剩下琼瑶独自在那发愣,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他的心狠手辣丝毫没有变。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黑暗中,宝塔依然巍峨,断裂的顶端有衣袂飘扬。若荪腾云而上,径自来到天帝面前。

天帝的眉目深刻依旧,只略略抬眸扫了她一眼,“天界大祸之时,你在何处?”

“刚从魔界逃出,在昆仑养伤。”

“哦?”天帝眉尾挑了挑,似笑非笑望着若荪,“你看看恬墨都干了什么?毁我天宫,荼毒生灵,罪大滔天,我将向佛祖请战,将魔界一举歼灭。”

若荪定定地看着他:“你为何要将他们*上绝路?”

天帝狠狠甩袖,“是他们犯我在先。”

若荪摇摇头,低声道:“我是说觅风和沉锦。”

天帝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若荪,“你说什么?觅风和沉锦还活着?”

“沉锦已不是前世的沉锦,况且你也曾负了她,到如今也不肯放过她么?”

天帝冷笑一声,反问:“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

“只要沉锦乖乖呆在我身边,我不会跟一只鹏鸟去计较。但是,他竟敢威胁我。”天帝攥紧拳,终于露出了狰狞的一面,“还有你,我的好女儿,你竟然瞒着我生下了恬墨的儿子,假装失忆、假装与玉衡结为夫妻,都是为那个孽障作幌子!”

这回轮到若荪惊愕了,失声喊道:“你如何知晓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梵心尖锐的嗓音在空中飘荡,伴着一声闷哼,一柄寒冰利刃刺入了若荪的后背。一缕缕紫烟从四面八方聚起来,汇成人形,梵心的脸庞逐渐清晰。

若荪再也动弹不得,那股冰寒之气侵袭了血脉和经络,传遍全身。她往后倒下去,被梵心一把接住,妖冶的笑容映入眼帘。

“姐姐,我可是第一次这样叫你,也是最后一次。”

天帝冷漠地背过身去,事不关己一般说:“交给你处理。”

“住手!”天际传来一声气势高昂的呼喝。随着夜风呼啸,两只巨大的青鸟展翅翱翔,拖着西王母的华盖辇车,天后领着两行仙姑紧随左右。西王母合掌默念咒语,用法术将梵心束缚,并派仙姑上前将她押过来。

琼瑶仙子急匆匆冲在前面,将重伤倒地的若荪抱住,“她中了寒冰毒!”

恰逢玉衡赶来,一见若荪的情形,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喃喃念道:“我来迟了…”

天后道:“速速将她送去找医仙医治,耽误不得。”

玉衡便抱着若荪闪身离去,琼瑶仙子一并跟去了。

西王母一手扶着凤头把手站起来,以一种难以捉摸的目光望着天帝,“你竟然与梵心勾结,想要吞并魔界。”

天帝傲然道:“我这么做也是为苍生着想,免除妖魔的祸害。”

“为苍生着想?”西王母厉声喝道,“你与恬墨斗法,不惜使出斩龙诀这一禁术,荼毒生灵无数。你可看见那方圆百里寸草不生,都被你焚了个干净!”

“为除大患,偶尔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诡辩!你仗着体内的伏神珠胡作非为,本座多年被被你欺瞒,如今已将此事禀告佛祖,你气数将尽,不如好好思过!”话音一落,西王母出手敏捷,将一道如来咒贴在了天帝的帝冠上。刹那间,无数金丝像是迸发的烟花一样散开来,形成一只笼子将天帝困住。

“将他带回瑶池,听候佛祖发落。”西王母拂袖转身,正欲上车,看见被捆绑的梵心正在暗暗挣扎。西王母惋惜地摇摇头,对天后说:“这孩子太让我失望了。”

天后望了望梵心,担忧地问:“王母娘娘打算如何处置她?”

西王母重新倚着宝座,阖眼道:“到底是你的孩子,我能舍得怎样对她,就带她回去罢,希望瑶池的水土能净化她的心灵。”

天后微微颔首谢过西王母,目送浩浩荡荡的队伍往西天远去。最终唯独留下她环顾这满目苍夷的青宫。

天上的须臾,凡间的数日。在昆仑苦等了这些天,大家也都熬不住了,纷纷想去一探究竟,但个个都成了凡人,唯一还能上天界的只剩恬墨了。可他偏偏是魔。

小天荪在院子里苦练腾云驾雾,可召来召去,只有稍许的云雾肯听他的话,根本飞不起来。直到灵力耗得差不多了,他才肯歇着,第二天又继续练。

恬墨看不见,但靠一双耳朵能听到许多。譬如这个时候正是半夜里,一个小家伙蹑手蹑脚走到了他的床边。他隔着床帐问:“做什么?”

小天荪吓一跳,稍微收了收神,伸手掀开帐子,弱弱地恳求道:“你带我去天界找爹娘好不好?我很担心他们。”

恬墨坐起身,迟疑着偏过头朝着小天荪的方向,说:“可是我看不见。”

“我能看见,我帮你指路。”

“那你要紧紧拉着我,不能松手。”

“好。”小天荪毅然牵住了恬墨的手,黑暗中一对晶莹的眼珠忽闪忽闪地极其认真,“我给你带上了龙须草,你不会被抓住的。”

恬墨灿烂地笑了,摸着他的头说:“乖儿子,我们现在就走。”

小天荪顿时摆上了臭脸,撇开头嘀咕着:“谁是你儿子…”

恬墨凭着感觉从云河潜入了天界,但是经过一场大战,这里很多地方变了样。小天荪时不时喊:“小心前面有石头!”

“往左。”

恬墨摇头,“错了,往左是归心阁。”

“不对,往左是纤云宫。”小天荪气势十足,还鄙夷地瞪着他。

恬墨耸耸肩,“好吧,我们去纤云宫看看。”

两人刚从云河里爬上岸,却遇上了一队巡逻的天兵。恬墨飞快地抱着小天荪隐身藏在一座倒塌的假山后。巡逻兵却好像发现了什么,迟迟不肯走,一直在附近徘徊。恬墨离开了昆仑之后便元气不足,旧伤复发,只怕维持不了多久。他把心一横,放下小天荪,低声交代:“他们是认得你的,你就去让他们带你找爹娘。”

“那你呢?”

“我在这里等着。”

小天荪急迫地想要见到玉衡和若荪,便一口答应了,“好,我先去找他们,然后再回来告诉你。”说着,将一把龙须草塞给恬墨,转身跑了出去。

“咦,这不是小天吗?”

“我来找我娘亲,她在哪里?”

天兵们面面相觑,有一人说道:“你娘在青宫里。”

“那我爹呢?”

“和她在一起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迷路了。你们带我去好不好?”

“那走吧。”

恬墨仔细听着他们谈话,终于松了口气,虚弱地歪在一片废墟中。岂料一名天兵无故回头望了一眼,恰巧望见若隐若现的一具身影躲在那里,立刻折了回去,大喝:“此处危险,大家布阵!”

哗哗的兵器出鞘的声音整齐利落,恬墨心中无把握,却仍然孤注一掷,跃身而起,与他们打斗起来。他双眼蒙着黑布,仅靠耳朵判断方位和招式,几个回合便落了下风。

小天荪站在远处吓呆了,眼见恬墨身陷困境、步履维艰,他冲过去抱着一个天兵的腿大叫:“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他的眼睛看不见你们不要打他!”

为首的天兵喝道:“先把他绑起来,禀告天后!”

恬墨不屑一顾地轻哼了声,还欲与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但看见小天荪晶亮的眼神,他莫名其妙地没了斗志,任凭他们将他的双手绑在身后也毫不反抗。

小天荪飞快跑过去,见恬墨衣裳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竟是浓浓的黑血,他浑身抖了起来,喏喏问:“为什么流血了?你什么时候受伤的?”

恬墨抿唇一笑,摇摇头说:“不碍事,小伤而已。”

天兵瞪着他们二人,道:“如今天界一团乱,内忧外患,这个小鬼也一起关起来,等待天后发落。”

第八章风残霜清-3 结局

漆黑的囚室只有小小的一扇天窗,但今夜的月光和星光格外灿烂,一缕缕投进来。

恬墨的伤口一直在涔血,他解开衣带,掀开一层层的衣裳,露出腹部一道溃烂的伤疤。小天荪装作不经意看过去,这一看却被吓得不轻,那伤还是他造成的。当时他听了梵心的教唆,用风刃伤了大魔头,原想根本伤不了那么厉害的魔头,哪里知道对方根本不闪躲,生生挨住了这一下。

小天荪慢吞吞走过去,不敢看他的伤,半眯着眼问:“为什么还没好?”

恬墨以法术自愈,但虚弱得没有几分力气了。他靠在墙角用力喘着气答:“迟迟未愈,没想到一离开昆仑竟恶化得这样快。”

小天荪慢慢蹲下去,鼓起勇气直面那伤疤,“那要怎么办?”

恬墨语气轻快道:“落在天帝手里,我也别想活命了。不如死在这里,倒也清净。”

小天荪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眉间那点金砂凸了起来,隐约泛着光泽。他从恬墨身上掏出那些龙须草,嚼碎了以后和着唾沫一起敷在恬墨伤口上,说:“这是娘教我的。”

火辣辣发疼的伤口忽然被凉凉的东西盖住了,减轻了疼痛。恬墨舒了一口气,浑身放松了下来。小天荪见他好像舒服些了,就使劲嚼龙须草,嚼碎了吐在手心里,再顺着那道长长的伤口敷上去。

“是不是不疼了?”

恬墨听着孩子干净的声音满足地点点头,笑道:“真是我的好儿子。”

小天荪又拉长了脸不吱声了,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画圈圈。

过了不久,守卫的天兵打开铁链子,朝里喊:“小天,你出来罢,天后娘娘让你去见爹娘。”

小家伙一骨碌爬起来窜到门口,仰着头巴巴望着人家,指指身后的恬墨,“那他呢?”

“你就别管他了,快跟我走。”

小天荪脚像是被钉住了,回头看着恬墨不肯走。

恬墨似乎察觉到了那种目光,咧嘴笑了,“去啊,不是很想见你爹娘么?快去。”

天兵有些不耐烦,强行将孩子拖走,沉重的铁链垂下来哐啷直响。恬墨竖起耳朵听,这里已经只剩他自己了,于是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囚室里睡起觉来。

殿里一只大鼎烧着三昧真火,雪白的墙壁都被映上了火光的颜色。玉衡牵着小天荪来到床边,两人的衣裳也被映成红彤彤的,很是喜庆。若荪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没有说话。

她中了寒冰毒,虽然挽住了性命,但从此浑身冰寒,无法在天界住下去,必须去温暖的凡间生活。小天荪听玉衡说了以后十分高兴,窃窃道:“反正我不喜欢天界,我们以后就一直住在昆仑好了。”

这会小天荪感觉到她手心的寒意,却高兴不起来了,忧伤地看着面无血色的若荪,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呢?你们都伤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吗?”

若荪吃力地支起身子,笑道:“傻孩子,怎么会是因为你呢?”

小天荪懊恼地垂着头:“可是大魔头的伤是我弄的,我不知道会那么严重。”

若荪环顾左右,“恬墨来了?他在哪里?”

玉衡轻声答:“被囚禁了。毕竟他是天魔,以防万一,天后命人将他关在了囚室。”

若荪气促道:“他与天帝大战以后元神受了重创,不能离开昆仑,如今却来天界做什么?”

小天荪像做了错事一样小声说:“是我想找你们,他才带我上来。”

玉衡拾了件厚厚的狐裘给若荪披上,“你别想多了,好好养伤。”

若荪沉默了,疲惫地依偎在玉衡怀里,一把将小天荪也揽了过来。三个人紧紧抱成一团。

静谧的青宫忽然之间传来悦耳的声音,琼瑶仙子在空中飞舞,大声喊道:“魔军闯进来救走了恬墨,正往神魔井撤退,不过被如来佛拦住了。”

窗户吱悠开了,玉衡的头探了出来,“如来佛怎么会来此?”

“西王母请来的,原是要召集众神去凌霄宝殿议事,不料途中碰见了魔军。你们快去罢,情形危急。”说完,琼瑶仙子又赶去通知其他宫里的人。

若荪方才已经下床换好了衣裳,预备去恳求天后让她见恬墨一面,看来是不用多此一举了。如来佛祖不远而来定是有大事发生,若荪与玉衡相视一眼,带着小天荪往神魔井赶去。

途中遇上各路神仙,因前几日的神魔大战令天界有所伤亡,皆是面色凝重,不苟言笑。大概都得到了消息,纷纷前往神魔井支援兵力,不过到那一看,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激烈,双方对峙,并未动手。

如来佛祖高高坐在空中,俯瞰众生。金光万丈,令人心生虔诚。

神魔井旁魔军簇拥,恬墨由两名随从搀扶着,被层层魔军保护起来。他眼上蒙着黑布,面色憔悴,勉强支撑着气势令旁人不敢看轻了他。

若荪裹着狐裘蹒跚前行,一心想要再往前走能看得清楚些,但是被玉衡拉住了。他提醒道:“前边危险,你如今再不能逞强了。”

西王母从辇车上慢慢走下来,高声说:“正巧都来齐了,索性就在这里宣布。”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都静静候着西王母的下文。

“四千年前,斐清私犯魔界,抢夺魔界宝物,引发神魔之间的仇怨争斗无休无止。后利用伏神珠的魔性迷惑众神,顺利登上帝位。此次神魔大战,斐清为报一己之仇罔顾天帝职责,使出天界禁术,造成凡间生灵涂炭。经由如来佛祖指示,本座已将斐清的内丹精元剔除,贬为凡人。”

众神都面面相觑,天帝被贬为凡人,那以后群神无首可如何是好?

西王母一击掌,身后的仙姑拖着一只锦盒走上前,一直走到魔军的将领面前,将锦盒打开。一颗黝黑却又透着光的珠子终于现世,便是传说中的伏神珠。

西王母道:“今日,在如来佛祖的见证下,本座亲自将伏神珠物归原主。”

将领小心翼翼接过锦盒,转身呈给恬墨。魔军内有小小的不安和骚动,经历过数次战争,他们实在不敢轻信天界会这样善罢甘休。

西王母莫名其妙地干笑了两声,补充道:“不过,有个条件。”

恬墨伸手抓起伏神珠在手里把玩,问:“什么条件?”

“伏神珠已归还,待你们离去之后,如来佛祖将封印神魔井,从今以后,我们神魔之间老死不相往来,永不相犯!”

封印神魔井,老死不相往来,永不相犯。

作为魔界的统治者,恬墨清楚,这是最好的结果。可是,作为普普通通的生灵,他将失去一切。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要维护魔界的安宁,也要成全她的幸福。凭着微妙的感觉,他转向了她,嘴角微微一翘,答道:“好,本座在如来佛祖面前立誓,从今以后,魔界永不犯天界,有违此誓者,永失所爱!”

若荪遥遥望着他,永失所爱四个字犹如狂风在她心底掀起滔天巨浪。他所认为世间最凄惨的下场,竟是永失所爱。她从来不知道,爱在他的心里被摆在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魔尚且能爱得如此纯粹,神为何总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如来颔首微笑,平放在双膝上的金指轻轻一捏,“你们走罢,我要开始封印神魔井。”

将领见恬墨朝着某个方向迟迟不动弹,便唤道:“天魔?我们走罢。”

恬墨笑一笑,转身走了。他被众人簇拥着,蹒跚而去。

刹那间风起云涌,飞沙走石。如来口中轻念而出的咒语形成巨大的漩涡,一点点将神魔井摧毁。

若荪眼里飞进了沙子,微红,流泪。

小天荪埋首在玉衡怀里瑟瑟发抖,什么都不敢看。小孩子总会以为没看见的事情就没有发生,无异于掩耳盗铃。可是当一切尘埃落定,他睁眼一看,神魔井完完全全消失了,不剩一点痕迹。他有些懵,听不清西王母和如来佛祖在讲什么,直到神仙们都渐渐散去了,他轻轻问了声:“我们再也见不到大魔头了么?”

玉衡答:“嗯,再也见不到了,小天,你想哭吗?”

小天荪拼命摇头:“见不到最好,这样他就抢不走娘了。”

玉衡淡淡一笑,牵着孩子随众神一道散去。小天荪回头喊:“娘亲!”玉衡却头也不回,牵着他一直往前走,说:“就让她一个人呆一会。”

淡漠的黄昏,映照着天河边一抹孤零零的剪影。天空忽然挂上了晚霞,将她的白衣染成霓裳的颜色。自她任天孙以来,晚霞总是这样凄楚而哀怨的,旁人看不出来,他却知道。

尾声

莲花开满池,清酒溢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