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拢了顾北月,对玺理事将来进入长老会也大有助益。

谁知道,顾北月竟敬酒不吃吃罚酒,没有任何解释,直接点了头,“是,而且晚辈至今还是认可王妃娘娘的诊断。”

“你!”玺理事始料未及,老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他走近顾北月,冷森森低声,“顾太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爷爷已经过世很久了,你现在和医学院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么说来,玺理事承认自己诬陷王妃娘娘,心虚了,害怕医学院追究此事的?”顾北月煞是认真反问。

看似个单薄文弱,温和谦逊的公子,可该不客气的时候,顾北月从来不会给谁留脸面。

玺理事非但被拒绝了,还外加一顿羞辱,高高在上的他,一向得晚辈敬重,吹捧,何曾受过这种气,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迟迟都说不出来。

天徽皇帝也没想到顾北月会这样坚持,要知道,顾北月在太医院这么多年,见识了后宫前朝多少明争暗斗,面对的诱惑拉拢也不少,他向来孑然一身,不为任何人为何事所动,如今,他这么帮着韩芸汐,有心向秦王,还是被韩芸汐下了什么迷yao呢?

不管怎么说,就冲他今日这几句话,天徽皇帝就没有打算再留他了。

“来人,顾太医玩忽职守,助纣为虐,知错不改,一并打入天牢!”

韩芸汐还反驳了几句,顾太医就连一个冤字都没喊,他只是怜悯地看了榻上昏迷不醒的龙天墨一眼,便任由禁卫军押了出去。

玺理事看着顾北月远去的背影,气归气,终究还是叹息了,“如此年纪轻轻的,浪费了。”

“医学院那边…”天徽皇帝欲言又止,他更关心的这件事。

“皇上放心,太子殿下这病,除了老臣,谁都医不好,哪怕是长老会的人来了,也都没有发言权。”

没有两把刷子,玺理事也不敢为天徽皇帝办这种事。

天徽皇帝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而,他一出东宫,就迎面遇到匆匆闻讯而来的太后,这也说明韩芸汐和顾北月获罪入狱的消息,传得非常快。

苏娘的事情,太后耿耿于怀至今,天徽皇帝让她修养,不必再费心,谁知道她才休息没几天呢,她最宝贝的孙儿就出事了。

长平已经去了,失去一次联姻的好时机,而皇后又时好时坏的,如今她就剩下太子一人了呀,虽说其他皇子也是亲孙儿,可是太子毕竟是皇后所出,毕竟是国舅府的将来呀!

太子一旦失势,国舅府必败。

“皇帝,到底怎么回事?墨儿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又病发?”太后认真质问道。

“旧疾复发,幸亏有玺理事在,否则后果不可设想。”天徽皇帝淡淡感慨。

他面对的是亲生母亲,却没说实话,二十多年前,这位母亲一心一意助他争皇位,而二十多年后,她的心便都在太子身上了。

帝王家的无情,既是夫妻无情,后宫中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也是兄弟无情,多少手足相仇相残相杀;更是父母无情,父与子,母与子终究有争利的一日。

天徽皇帝虽然立龙天墨为太子,而且花费了无数精力悉心栽培,但是,龙天墨会变,时局也在变。

天徽皇帝如今五十不到,心中自有一个算盘的。

“不是毒瘤吗?解毒了不就好了,怎么会复发?”太后追问道,如果嗅不出这里头的猫腻,她也枉为天徽皇帝的母后了。

“确实是误诊,母后若不相信,就亲自过去瞧瞧吧,朕还有急务要处理,就不陪母后了。”天徽皇帝依旧很恭训。

太后是聪明人,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没好再怀疑,只问道,“那玺理事能治好天墨吗?”

“需要些时日,母后放心吧。”

天徽皇帝这话对于太后来说,也算是一剂强心剂了,她这才点了点头,“皇帝你去忙吧,我过去瞧瞧那可怜的孩子。”

消息自然是传出宫的,天一亮便朝野哗然,韩芸汐不是第一次入狱,但是,在皇帝大动作之后人心惶惶的节骨眼上,因为太子而入狱,傻瓜都知道,这一次,事态严重。

秦王府那边,昨晚上韩芸汐离开之后,赵嬷嬷就不顾她的交待,到处找秦王殿下了,可惜没找到。

此时,龙非夜就在孤苑里,对此事,他了如指掌。

唐离坐在他身旁,偏头看过来,打趣地笑道,“秦王殿下,你可把王妃娘娘拖累惨了,还不设法救人?”

见识了韩芸汐的能耐和勇气之后,唐离还是蛮喜欣赏她的,只是,那个女人毕竟身份不明。龙非夜其实追查韩芸汐也有段时间了,无奈,他几次想和他探讨探讨韩芸汐的身世问题,这家伙都是避而不答。

所以,唐离只能跟她保持距离了。

玺理事一口咬定误诊,如今能救人的,也就只有医学院的人。

龙非夜在医学院没有什么人脉,但是,他在药城有人呀。

医药医药,医离了药,速手无策;药离了医,废物一堆,药城和医城,那可是向来一家亲的!

一旁,楚西风也一直侯着,就等秦王殿下下令了。

可谁知道,龙非夜却不着急,意味深长地说,“本王倒想看看,顾北月有多大的能耐。”

这话一出,楚西风和唐离相视了一眼,似心照不宣,都没说什么。

龙非夜虽然不急着救人,但是,当日中午,却高调地出现在大理寺牢房里,探监!

第224章 蓬荜生辉的大理寺

秦王殿下何曾到过大理寺,又何曾探监过谁了?

秦王妃入狱一事已经炒得沸沸扬扬,太子还在医治中,皇上尚未定罪,所有人最关注的当然是秦王的动静了,可谁知道,他连进宫都没有,直接来探监了。

大理寺卿欧阳大人当然是天徽皇帝的人,只是,面对秦王殿下,他也不敢怠慢分毫,以秦王殿下的心计和手腕,分分钟可以削了他头顶的乌纱帽。

在天徽皇帝和秦王殿下之间,即便是他这种三品大员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原本韩芸汐和顾北月被分开关在一般的牢房里,按照对待一般犯人的规格来对待,欧阳大人甚至准备好了刑房,侯着等天徽皇帝下审讯令。

一听到秦王殿下来,欧阳大人果断将他们安排到了天牢干净舒适的牢房,一人一间,相隔一道铁栅门,以最高规格伺候。

之所以说龙非夜高调探监,那是因为他还未到大理寺之前,就先令人把要探监的消息报过来,这就意味着…大理寺需要正式接待。

带有秦王府尊贵标志的马车高调地停在大理寺正门大门口,龙非夜一袭华服,踩着奴才的后背优雅地走下来,俊逸孤冷,尊贵不可侵犯。

大理寺大大小小所有门都敞开,欧阳大人率全体官员于台阶下跪拜,恭迎,可谓是一片壮观,整个帝都想不知道秦王来探监都难了。

这哪里是探监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秦王殿下来大理寺视察工作呢!

然而,龙非夜并没有将这份恭敬放在眼中,他从欧阳大人身旁走过,只冷冷道,“还不带路?”

“是是!”欧阳大人连忙起身,亲自带路,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看秦王殿下,却硬生生被他冷肃的气场所震慑,头都不敢抬。

龙非夜一路上什么话都没问,直接到牢房,却很不巧远远就撞见韩芸汐正趴在铁栅门上和顾北月低语,两人交头接耳,甚是亲昵。

他戛然止步,不动声色看着。秦王殿下也会吃醋吗?这个令天下无数女人为之疯狂的男人,也需要吃醋吗?

跟在一旁的欧阳大人等人谁也摸不清状况,都不敢出声,欧阳大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抬头,就瞄了龙非夜一眼,立马一身冷汗,不敢再抬头了!

天晓得那是一张怎样霜寒的脸呀!

欧阳大人都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安排牢房是对是错了。

静寂之中,空气都紧绷了起来。

直到韩芸汐自己不经意间转头看过来,看到他们,众人才都松一口气,好像她再不看过来,就会有大事发生。

韩芸汐始料未及,她天快亮才进来,半天的时间龙非夜就来了,她知道赵嬷嬷不说,这家伙也会很快知晓这件事,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到这里来。

她刚刚还和顾北月在商议,这件事除了药城的人出面,估计谁都帮不了他们。

龙非夜心里应该也是很清楚的吧。

他和药城王家私交甚好,如果让王公出面找药城长老会,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事情,韩芸汐并没有和顾北月提及。她只纳闷着,这家伙不去王家,反倒来这里,做什么呢?

当然,不管他来做什么,总之,他来了,她就一定安全了,韩芸汐眼底的惊喜并没有藏好,从铄亮的眸光里露了出来。

“参见秦王殿下。”

顾北月行礼,韩芸汐喃喃道,“殿下…”

龙非夜没出声,一走近,欧阳大人便连忙上前要开锁,岂料,龙非夜非但没有进去的意思,竟还冷冷质问,“欧阳大人,皇上钦点的要犯,没有皇上的命令,谁准你开锁的?”

呃…

这话一出,众人皆怔,就连韩芸汐也怔住了,不懂他什么意思。

顾北月站在阴影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龙非夜没让他平身,他始终保持着行礼的动作。

欧阳大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退回来,“是是,殿下教训得是,下官失职。”

龙非夜不进去,总不能就这样站着吧,欧阳大人连忙令人搬来座椅,让他在牢房外坐着,茶水糕点焚香一样都没少。

龙非夜慵懒懒坐下,并不急着说话,他不出声,不明情况的韩芸汐并不会开口,这可急坏了欧阳大人。

他纠结呀!

秦王殿下这种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该识时务地避让开,让秦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单独说说话呢?还是该继续守在这里,听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欧阳大人,皇上把人关到大理寺,此案可是你主审?”终于,龙非夜开了口。

“是。”欧阳大人不敢多透露,心下暗叫苦,秦王哪里是来探监的,简直就是来审他的嘛。

“何时开审呢?”龙非夜再问。

“下官也在等皇上的命令。”欧阳大人是真的不知道。

“按律,可否保释秦王妃,直到开审?”龙非夜又问。

原来龙非夜是来保释她出去的呀,算这家伙还有点人情味,韩芸汐一颗心都放了下来。

“殿下,按律…皇上钦点的要犯,无法保释,除非…”

欧阳大人还未说完,龙非夜便抬手示意他不必解释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欧阳大人倒是秉公之人,值得嘉奖。”

欧阳大人受宠若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韩芸汐却始料未及,拢起了眉头直勾勾看着龙非夜。

他到底为何而来!?

龙非夜眸光平静,正继续要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通报,“荣亲王到…”

荣亲王!

荣亲王何许人也?

天宁爵位有王、公、侯、伯、子、男六等,王为皇族嫡亲,一字王号为亲王,两字王号为郡王。

论地位,荣亲王和秦王同为亲王,但是,论辈分,秦王和天徽皇帝都得唤荣亲王一声,皇叔。

荣亲王正是先帝的亲弟弟!

荣亲王是助先帝打江山的第一功臣,先帝登基之后,他急流勇退,主动隐退,鲜少干涉朝政,虽有名无权,可是在皇族中声望极高,当年先帝在世时,他算是先帝身旁最说得上话的人。

在当年的皇位争夺中,即便各方势力都极力拉拢,可是荣亲王始终保持中立,并没有偏倚哪位皇子。

如今天宁已是天徽皇帝的天下,这位当初拒绝过天徽皇帝的老亲王,却依旧有说话的份量,不管是天徽皇帝还是秦王,见了他老人家,都得恭恭敬敬称呼一声皇叔。

谁能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荣亲王会来?他为何而来?

难不成是天徽皇帝请来震慑秦王殿下的?然而,这似乎不太可能,要知道,当年皇位之争,荣亲王虽然没有出面,但是,他心里最疼的还是秦王殿下呀。

欧阳大人正要去迎,荣亲王却已经过来了。

粗眉飞入鬓,双眸炯有神,虽年事已高,双鬓花白,却华贵天成,威风凛凛,一袭儒袍,完全掩不住半生戎马的肃杀威严之气。

韩芸汐听闻这位荣亲王的大名已久,天宁诸王,除了龙非夜,也就这位老亲王最为尊贵。

今儿个刮的是什么风,竟把天宁最尊贵的王都给刮来,大理寺蓬荜生金辉呀!

别人不知道荣亲王为何会出面,韩芸汐心中却有数,看样子苏娘的事情是传到这位老亲王耳朵里了。

龙非夜起身来,甚至恭敬,“皇叔,好久不见。”

韩芸汐跟着众人行大礼,“拜见荣亲王,荣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荣亲王压根就没把韩芸汐放眼中,看都没看她一眼,在龙非夜的位置上坐下,“非夜,本王刚刚听说这事,过来瞧瞧,不会妨碍着你们吧?”

龙非夜没正面回答,冷冷道,“韩芸汐,还不谢皇叔关心?”

韩芸汐言谢,谁知荣亲王并不领谢,毫不客气冷笑,“本王是因太子而来,专程来瞧瞧怎样下作的女人敢行骗到宫里去,谋害太子!”

这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寂静。

韩芸汐握起了双拳,正要反驳,谁知,龙非夜却道,“若非太后救命恩人的女儿,皇上能轻信了她?只可惜…”

龙非夜没说下去,只是讥讽地轻轻而笑。

韩芸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才后知后觉,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是来探监来保释她的,而是来表明立场,跟她划清界限的!

因为,苏娘的事情,因为朝中的大变动,因为太子的病,因为荣亲王都出面了,所以,他要弃车保帅了吗?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韩芸汐紧紧咬着牙关,对龙非夜的愤怒都压过了对荣亲王的不满,她不愿意相信。

因为他早就知道总有一日是要将她丢出来的,所以,之前才会拒绝和她坦诚所有秘密吗?

她果真是一直都一腔情愿,韩芸汐第一次发现自己傻得可怜。

龙非夜的态度让荣亲王也很意外,然而,荣亲王是成精的老人家,并非好吓唬的犊子。

“韩从安已误诊过一次,如今又出这等事,依本王看,非诛了韩族以儆效尤不可!”他冷冷说道。

韩家,是韩芸汐最介意的吧,没想到龙非夜竟附和,“定案之后,必要严惩。本王今日来也是特意来交待欧阳大人的,不必顾忌本王的面子,一切遵循律法。”

他说着,顿了下才又道,“欧阳大人倒是秉公之人,本王刚刚还夸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