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儿看着他,迟迟不说话,泪眼婆娑,意识迷糊,并没有完全清醒。

“乖,你告诉爹爹,为什么?你怕什么?”龙非夜又问。

睿儿发抖得更厉害了,那种表情,就像是人不能的畏惧。看得龙非夜的心都抽痛了起来。

龙非夜还是耐着性子,认真问,“睿儿,你怕爹爹,是吗?你告诉爹爹,是,还是不是?”

小睿儿还是仅仅咬着唇,不开口,但是,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摇头。

龙非夜岂止一次这样问过睿儿呀,睿儿每一次都是摇头。

无论是白天清醒的时候,还是夜里醒来,迷迷糊糊哭闹的时候,他都是摇头的。

可是,他最本能的反应,明明就是害怕!

“那你怕什么?”龙非夜急得都忘了此时此刻的睿儿并非完全清醒的。

这夜闹呢。

孩子是意识是不清晰的,明日醒来也不会记得的。

睿儿不出声了,他盯着爹爹看,泪汪汪的眼神尽是无辜和胆怯,可是,他竟如果又伸手,搂住了爹爹的脖子,紧紧地搂着,似乎永远都不会放开。

龙非夜知道自己应该把小睿儿推开的,可是,他终究没有忍住。他亦是又拥抱了睿儿一会,大手将睿儿护在怀中,天塌了,他都能为睿儿永远顶着。

睿儿清醒的时候,让他抱会哭闹会恐惧,是本能地反应。

可是,如此夜闹,毫无清晰意识,所有的反应,也是最真实,最本能的反应呀!

原来,睿儿是想让他抱的!

睿儿清醒的时候,因为那莫名的恐惧,隐忍了多少?

一如自己当年,看着冰冷无情的母妃,唯一的至亲,他又隐忍了多少?

那种隐忍的感觉,就像是在熬。熬到长大,熬到没掉那种渴望。

可是,当年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还没熬到长大,父皇和母妃就都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

留下的人,只认他东秦太子的身份,只当他是一个不会悲伤,不会思念的人,把父皇和母后的所有责任全都加注在他肩上!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孤零零地活着,冷冷清清地活着,因为他只有下属,没有家人,没有亲人!

龙非夜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回想起当年的那些事情了。他埋头在睿儿肩上,重重地在睿儿身上印了一吻。

他低声发誓,“轩辕睿,不怕!爹爹不会走,爹爹永远都等你,等你不怕爹爹了。”

他说罢,毅然拉开小睿儿的手,把小睿儿交给刚刚赶到的赵嬷嬷。

小睿儿虽然紧抱着他,却颤抖得非常厉害,这里头必定是有原因的。若是让小睿儿再恐惧下去,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只能狠心!

赵嬷嬷抱住小睿儿,可谁知道,小睿儿竟依旧嚎啕大哭。

赵嬷嬷都有些不知所措,小主子夜里除了要爹娘之外,就是要她一个了。

其实,赵嬷嬷刚刚一直都守在小主子身旁的,就是防着小主子醒来见着顾七少会闹腾。她刚刚只是有事走开了。

“小主子,你瞧瞧老奴,是嬷嬷也!你瞧瞧!”

“小主子,你醒醒,天亮了,该醒啦。”

赵嬷嬷一边哄,一边示意徐东临把灯笼提近,照在小主子脸上。

夜闹夜闹的孩子安抚不了,只能让他清醒。

无奈,小睿儿还是哭。就像是顾七少怀中那样,使劲哭,使劲挣扎。

小睿儿的力气可大了,赵嬷嬷站着都抱不住,一个不小心,就让小睿儿滑落了下来。

小睿儿一滑落下来,就转身朝龙非夜扑过来,死死地保住他的双腿,哭着求,“爹爹,要爹爹…爹爹抱…”

这一幕,看的赵嬷嬷都落泪了,徐东临别过头去不敢看,偷偷地揩掉眼角的泪水。

顾七少越看越心疼,越看越糊涂。

他气呼呼地催,“龙非夜,你干什么?你再不抱,老子就抢人了!”

顾七少都恨不得冲过去,把小睿儿护到怀里去。

龙非夜俯瞰着儿子,不停地揉他的小脑袋,终是轻叹。

他没做声,抱起了小睿儿来,便踩了轻功,往水仙院方向急速飞了过去。

小睿儿一路都不哭,可颤抖却没有停止过。

龙非夜很清楚,这一回之后,他是不会再抱睿儿了,除非睿儿不再怕他。

他特别通往水仙院的路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可是,路在长又有什么用?

他的速度非常之快,没一会儿他就抵达水仙院,把小睿儿抱到温暖的茶室里去。

小睿儿似睡非睡,不哭不闹,窝在他怀中一直发抖。

龙非夜方才至今,紧锁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他将睿儿放到床榻上去,小睿儿一嗅到熟悉的气息,一看到娘亲,一边低呜着,一边爬到娘亲身旁去,自己找了个位置挨着娘亲身旁趴着,撅起了小屁股,侧脸贴在被耨上,安静了下来。

似伤心,又似委屈,安静了一会儿,他又抽了抽鼻子,低呜了几声,从彻底安静下来,睡着了。

此时此刻的睿儿,没有白日里的脾气,高冷,就像一只黏人的小屁虫。

龙非夜站在一旁看着,看着睿儿纯净如莲的睡颜,看韩芸汐熟睡的模样,明明难过,明明无可奈何,可却嘴角却又忍不住泛起浅淡的弧度来,是温暖,是幸福。

很多时候,苦难只因为孤独。

若有至亲,若有至爱相伴,再苦再难的事都不会觉得苦觉得难了吧?

龙非夜找来毯子,小心翼翼替睿儿盖上。他就在睿儿和韩芸汐身旁倚坐下来,靠在高枕上。

这母子俩的睡颜,龙非夜是百看不厌。看着看着,他陷入了沉思。

原本见小睿儿各个方面都正常,他和韩芸汐都打算再等个一年半载,或许小睿儿再长大一些,就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可今夜,看着如此无助的儿子,他的心像是被撕裂一样,疼得呼吸都难受。

顾北月曾经说过,这可能跟他身上的杀气有关系,越厉害的内功,杀气越重,小孩子是最敏感的,而睿儿可能过于敏感了。

或许,他得上天山一趟,或者得想办法见一见韩尘,韩尘对噬情之力或许比师父更了解一些。

除夕之夜,龙非夜就这样依靠着妻儿身旁,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唐离也守着妻女,正安眠。

雪越下越大,七号茶庄一片寂静,只剩下北风的呼啸声。

顾七少已经回到熙和院里了,此时,他正浸泡在茶汤池中。他靠着在岸边,仰着头,大大咧咧展开双臂放在岸边。

汤水及胸膛,身体恢复一年多,他的胸肌分明,肩背精炼,性感得令人想入非非,再配上这张绝美倾城的容貌,简直就是只极品妖孽。

他闭着眼睛,任由雪花飘落在脸上,肩上,再雪花把他整张脸都遮掩掉之前,他轻笑,“又一年喽…第一年过去了,呵呵!”

又一年喽,他的年纪可以往上加了。

第一年…他重获新生的第一年。

将来,还会有好多好多年。

七号茶庄归于夜的寂静,这会儿,顾北月从刚刚回到住处。

建国之后,顾北月是满朝文武中最忙碌的一个了,也得益于这几个月的忙碌,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能空闲。

毕竟太子还太小,还不能算是懂事的年纪,需要教导的并不多,而太医院也重建好,各职位都安排妥当。

至于将医城和药城收归太医院同一管辖一事,毕竟是大事,急不得,他还在准备。

他以秦敏身体不好,要避寒为理由,同龙非夜告了假,带着秦敏南下。

第1232章 新春番外:不舍

顾北月带了秦敏南下,在江南名城宁州买了一座幽静的小宅邸,住了下来。

除了两人各自贴身的仆从之外,再没用雇任何仆从。

在这宅子里,秦敏不用像在云宁那样,在肚子里塞衣服,假装怀孕;更不必装残废,一直坐在轮椅上。

一切都变得轻松了好多,除了她身旁的小婢女之外,谁都不知道她双腿恢复之后,多么想暴走一圈呀!

在云宁顾府有种种顾忌,而且,以顾北月谨慎的性子,她也不敢放肆,只能忍了。

隐瞒双腿的事情继续坐在轮椅上,既是她的想法,也是顾北月的意思。

她想查出到底是谁对她下的毒手,而顾北月则想揪出秦家的内鬼,借机改变医城几大家族相安无事的局面。

顾北月虽为院长,但是要将医学院收归朝廷管辖,并非易事。他需要契机,更需要医城里几大家族支持,或自愿支持,或被迫支持。

在云宁顾府的时候,有些时候需要做戏,她和顾北月的交集还多一些,而到了宁州,她和顾北月基本就各自过各自的了。

顾北月是特别安静的人,无论人前人后。

她则不然,她喜欢安静,只是不喜欢人多闹腾喧哗而已。

她在人前缄默,万事心中有数却都不说破,不争辩,装傻、低调。

她在私下里其实并不是一个安静温柔的女子,而是个挺能折腾的人。

她喜欢研究针术,能自己打造金针;

喜欢在院子里种满花草,弄得一身泥都不介意;

喜欢把房间布置得干干净净的美美的,偶尔还会变化一下家居摆设;

喜欢亲自做糕点,在火房里一呆就是一下午;

喜欢抚琴喜欢作画,最近还在学跳舞;

她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了热爱的人儿,喜欢安静,却能在自己独立的小世界里活得很热闹。

她待人极好,却也是有脾气的,较真起来脾气并小。

她的性子看起来和顾北月很像,可实际上还是很不一样的。

顾北月安静得会让她觉得闷,她也知道自己的生活习惯可能会打扰到顾北月。

在云宁顾家,她都以顾北月为先,尽量的配合,尽量的不打扰。

毕竟,她是他的“丈夫”,是她一生最幸运最安全的归宿,是解救她离开秦家的恩人。

到了宁州,她就自在多了。

一来,没有熟人来拜访,打扰,宁州的那些地方官,她和顾北月都不比给面子,不见就是不见。

二来,宁州这宅邸不大,却又两个独立的院落,她和顾北月都不比多顾虑,从入住的第一天起,就一人住一个院子,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除夕的前一日,顾北月说要过来跟她一道吃饭,秦敏也巧合要过去邀他。

两人相视微笑,顾北月说,“天黑便过来,简单就好,不比多准备。”

秦敏打趣地说,“能买些烟火当饭钱吗?”

顾北月笑着答应了。

秦敏准备了一桌饭菜,不多,却道道都是她的拿手好菜。

她以一个招待一个志同道合的医界好友的心情,等顾北月。

要知道,从她双腿废了之后,她就再没有朋友了,能说话的只有身旁的小婢女。

可惜,天黑的时候,顾北月的仆从却过来说,顾北月有急事出去了。

秦敏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顾北月独自一人过来,他身形如影,小无声息落在屋外。

只见屋门敞开,屋内一桌饭菜都凉掉了,秦敏正趴在饭桌上睡觉,她的婢女靠在一旁柱子上,打着盹。

顾北月进门来,见一桌饭菜都没动筷,眉头便蹙了起来。

这时候,婢女迷糊中醒来,见着了他,顿是惊声,“姑爷!”

秦敏立马抬起头来,睡眼迷糊地盯着顾北月看,有些懵。

“秦大小姐,抱歉,让你等久了。”顾北月温和地说。

秦敏这次缓过神来,拍了拍脸,连忙起身来,“院长大人,见外了。你还没吃饭吧?”

她让婢女赶紧去热饭菜,顾北月并没有拦下。

当婢女把饭菜都热好了,顾北月才说,“我在外面吃过了,你吃吧,大年夜的,不吃东西要饿一年的。”

秦敏一愣,随即就噗哧笑了,“院长大人,这是骗小孩的话,你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