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月亲自盛了一碗汤递过去,淡淡说,“我陪你坐会儿,你满满吃…都来吃了,不能再失约。”

顾北月这是怕她不吃饭,劝说她妈?

秦敏呵呵笑起来,如实说,“你不吃,我也会吃的呀,我真饿了。这汤是鲜菌菇汤,热过之后,味道差了不少,但是还是蛮好喝的,你要不要试一碗?”

顾北月微微一愣,视线落在秦敏脸上。

秦敏这才收敛笑容,意识到自己可能话太多了。也怪了,她在人前都很沉稳淡定的,怎么就在顾北月面前沉不住呢?

秦敏心想,自己一定是睡迷糊了。她暗暗告诉自己,日后还是小心点为好,毕竟是生活在一起的人,打扰到这位大恩人的清净,就不好了。

顾北月只觉得秦敏和平素似乎有些不一样,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秦敏道了谢,低头安静喝汤,没敢再看他。

“秦大小姐,我明日就会启程赶往医城。”顾北月淡淡开了口,“刚刚外出是去看了一个病人,情况复杂危险。我打算亲自送到医城去,交给沈副院。”

秦敏抬起头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顾北月本就只告假一个半月,从宁州赶去医城,路途遥远,而且带了病人也走不快。如此一趟来回,可不止一个半月的时间。

“一路小心,若是时间紧,不必再过来,直接会云宁去。”秦敏认真说,“孩子的事情,我会安排妥当,放心。”

他们这一回南下,正是为了生孩子的事情。

顾北月抱养了一个男婴,都已经快周岁了,和她假产的时间对不上,相差了近一年。

顾北月打算让她在南边生产,而后以传染病为由,让她常年待在江南养病,直到孩子大了一些,三四岁的时候再带回云宁去。毕竟,孩子三到五岁这段时间,并不好分辨年龄。

顾北月承诺,这几年里,必会让她揪出秦家那位下毒之人。

如此安排,秦敏也是乐意的,她正好能自在几年。待回到云宁,既不用装怀孕,又不用装瘸腿,还能到医学院里当差,日子就没那么多约束了。

“辛苦了。”顾北月客气地说。

“应该的。”秦敏笑道。

顾北月并没有坐多久,秦敏一碗汤都还没喝完呢,他就要启程了。

“外头冷,不比送。早些休息吧。”顾北月淡淡说。

秦敏原本都蛮淡然的,可也不知道怎么着,看到顾北月孤独的身影远去,她忍不住追了过去,“还是送送吧,大年夜的。”

顾北月也没拒绝,两人并肩而行,安安静静地走到了大门口。

“秦大小姐,留步。”顾北月淡淡说。

“院长大人,一路平安。”秦敏认真说。

顾北月都走了,却又回头过来,说道,“秦大小姐,烟花我带了,放在你屋里茶几上。”

秦敏挥了挥手,客气地说,“多谢!”

知道顾北月的身影消失在寒冷的夜色中,秦敏从放下手,径自嘀咕了一句,“饭都没吃,怎么还留了饭钱?”

她回到屋里去,果然看到了顾北月留下的烟花,她愣了一会儿,忽然大急,“芍药,快,拿火折子来,咱们去放烟火!”

她好着急,转身就跑,一不小心就给门槛绊倒了,重重摔在地上。

婢女芍药见状,连忙过来扶,“小姐,你怎么了呀?摔哪了?疼吗?”

她爬起来,顾不上疼,夺了婢女的火折子,就往院子里跑去,很快就点燃了烟火。

随着砰砰砰的声响,天空绽放出绚烂的花儿。

她就站在漫天的烟火之下,仰着头笑了,“好美…”

顾北月还未走远,他回头看去,见天空烟火璀璨,绚烂美好。

他停了下来,直到所有烟火都消失了,从转身离开。

这一别,要多久才能相见呢?

顾北月渐行渐远,秦敏站在院子里,看着一地的灰烬,发愣。

芍药拉着她上下打量,“小姐,你刚刚伤哪了呀?疼吗?”

“小姐,你的腿痊愈没多久,不能摔呀!”

“小姐,你说你这是着急什么呀?”

由着芍药念叨,许久,秦敏吵她看去,喃喃道,“芍药,我…舍不得他。”

芍药愣了下,回答道,“小姐,奴婢也舍不得姑爷呀!这大过年的…姑爷真是好人。”

秦敏盯着芍药看了好久,最后无奈地笑了,什么都没多说,径自回屋去。

芍药,这个笨丫头!

有连夜饭,也有烟火,顾北月和秦敏这勉强算是过了除夕夜了吧。

有一个人的除夕夜,没有连夜饭,也没有烟火,只有酒。

他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宁承。

在冬乌国北边的草地上,篝火熊熊燃烧,火光冲天,冬乌国的汉子们并不畏寒冷,一个个都穿着狐皮马甲,围在篝火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宁承就混迹其中,他的穿着打扮和冬乌国的汉子们没有多大区别,他身上的好双劲和冬乌族的汉子们也没有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冬乌族汉子们吃肉,宁承只喝酒。

若非认真看,谁都看不出来这家伙是狄族的主子,曾经镇北大将军。

酒欢时候,周遭的帐篷里走出了一个个女奴隶来,其中一人坐到了宁承身旁…

第1233章 新春番外:阿承

坐到宁承身旁来的女奴金发碧眼,身材火爆,并不像是冬乌族人,反倒像是玄空大陆西边的袒塔族人。

冬乌族的奴隶商涉足玄空大陆并不奇怪,不似云空大陆禁止奴隶买卖,玄空大陆的奴隶买卖倒是非常自由。奴隶和仆人不一样,奴隶永远都没有自由,供主人无偿使用,自由杀戮,奴隶的子女后代也永远都是奴隶;而仆人则不一样,仆人有工钱可领,只要约满便可随时离开。奴隶的买卖,收益可观。

据说宁承了解,冬乌族最大的奴隶商并非本族之人,而是玄空大陆人氏。

宁承离开北历之后就南下了,打算在游历江南,把江南那几个有名气的酒庄都走一边,然后挑个好地方自己开个酒庄。

可谁知道!

龙非夜那厮居然把云空大陆大的酒庄都给控制了,害得他不仅仅没法开酒庄,就连喝好酒的地儿都找不着了。

他知道龙非夜是在逼他现身,可是,他偏不。

如果那次赌约算是坑了龙非夜一把,他乐意背负不信用的恶名,让龙非夜记恨一辈子!

没酒喝的他只能北上,逃出龙非夜的势力范围,到冬乌国来。冬乌国的酒都是烈酒,倒是很合他胃口。

既然都到冬乌族来了,他闲着也无聊,便亲自追查起金子的身世,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和冬乌族最大的奴隶商乐正混到了一块。

乐正来自玄空大陆,是个武学废材,在玄空大陆混不下去,二十来岁就到冬乌族组建流北商会,从事奴隶买卖,而今六十多岁了,还未婚娶,膝下也无子女。

近年来,他老人家一直都在寻觅继承人。

若是别人,或许花上几年的时间都未必能得到乐正的垂青,可是,宁承好歹也云空商会的主子,既然有钱财又有经商的头脑,要得到乐正的喜爱并不难。

宁承所在的这片草原,正是乐正的势力范围,而此时,乐正就坐在宁承对面,醉意朦胧地看着他,周遭十多人皆是乐正的心腹。

宁承对奴隶买卖没兴趣,当初金子半玩笑半认真要跟他合作倒卖奴隶,也曾提出把生意做到玄空大陆去,宁承都没答应。

虽然乐正的奴隶买卖非常暴利,而且能借机结交到玄空大陆那边不少权贵,可是,宁承还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没了狄族的使命在身,他自在多了,他要多大的商业帝国,都可以自己亲手打下,不比接人家的盘子。

他找到把金子从冬乌国卖出去的人,然后逆寻而上就发现了疑点。

如果是冬乌族本国的奴隶,一般都是由小奴隶贩子会从各奴隶主手里得到“货源”然后经过几手买卖,卖到大的奴隶商手中,在由奴隶商卖出冬乌国,卖到云空大陆,或者玄空大陆。

这些奴隶,大多是冬乌国人。冬乌国是奴隶制的国度。奴隶身份的人占到了总人口的三分之二,奴隶永远都是奴隶,奴隶的后代也永远都是奴隶,没有翻身的机会,他们一出生就会被烙上奴隶标志的烙印。只要主人不需要他们,就会为他们开出一张卖身契,把他们一道卖掉。

还有一部分奴隶,是来自云空大陆和玄空大陆,或者被拐骗,或者被收养,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卖身者。这些人到冬乌国来倒几手,卖到奴隶主手里,烙到冬乌国特有的奴隶标志,开出卖身契再转卖出去,价格就不一样了。

一般来说,无论是冬乌族的奴隶,还是外来的奴隶,都只会在冬乌族的奴隶贩,奴隶商之间买卖上三四次。

可是,宁承发现,金子的卖身契在冬乌族奴隶贩和奴隶商之间就买卖了足足十次。金子最开始是从乐正手下一个恭叔的人手里卖出来,但是,恭叔是从哪个奴隶主手中买到金子的,金子的卖身契又是哪个奴隶主开的。宁承全都追查不到。

恭叔已经过世,宁承便混入了流北商会中来。

他追查恭叔经手的奴隶买卖,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同时,他也查遍了整个冬乌族,并没有找到第二个通晓兽语的人。他开始怀疑,金子并非冬乌族人,而是玄空大陆人氏。恭叔之前的买卖记录应该是被人为毁掉的。这里头必有猫腻。

要追查出金子真正的身世,就必须先弄清楚,金子是怎么沦为奴隶,被卖到冬乌国的。

夜已深,酒酣时,众人皆醉,宁承看似也醉了,其实清醒得很。

乐正赏给在场每一个人的女奴,都是冬乌族的姑娘,偏偏送给宁承一位异族女子。到底是特殊福利,还是试探,就不得而知了。

这金发碧眼的美人似乎很清楚宁承的喜好,一过来就拿起一坛酒,仰头就喝。

周遭的人纷纷看过来,起哄。

宁承坐在地上,身体后仰,挑眉看着这美人喝酒,一脸饶有兴致。

即便他瞎掉一眼,戴了眼罩,可是,这一点儿都印象他的英俊、贵气,就是那只眼睛,邪惑起来以轻易就能摄人心魂。他冷邪一笑,便迷倒了在场所有女奴。

金发美人喝完酒,随手便将酒坛子摔碎在一旁。

她一手搭上宁承的肩膀,另一手拎来一坛酒,倾身缓缓朝宁承身上贴近,那妖娆的身段,魅惑的动作,立马引来一阵口哨声。

宁承朝周遭起哄的人看了一眼,笑得更灿烂了,他大呵一声,“喝!”

他一扬头张嘴,金发美人便跨腿坐到他身上,将酒水倒入他口中。

宁承大口喝酒,也任由溢出的酒水打湿他的脸,他的头发,他的衣裳,畅快而肆意。

很快,一坛子酒就喝光了,金发美人刚丢掉酒坛子,原本后仰的宁承忽然就倾身而前,一下子就金发美人扑到在地上。

这下,周遭的尖叫声,口哨声更热闹了。

醉醺醺的乐正也大笑起来,“好酒量!”

宁承看去,随手抓了一坛子酒就砸过去,在场的其他人就算醉得太厉害,也不敢对乐正如此无礼。

但是,宁承敢!

乐正接住了酒,更开心了,大口喝起来。

宁承的实现回到金发美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他抓来酒,就往美人嘴里灌。

他这一举动,正迎合了在场众人的恶趣味,起哄声越来越大。

金发美人被灌了一坛酒之后,彻底醉了,就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缠上宁承不放,手探入宁承衣中,似要为他宽衣解带。

宁承故意将她的手用力扯开,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说,“美人儿,不急,呵呵,爷晚上一定好好伺候你!”

他说着,起身来,一手搂住金发美人的腰,一手提起一坛酒,同乐正挥了挥手,转身就往不远处的帐篷走去。

乐正哈哈大笑,搂着一个女奴,让兄弟们继续喝。

没一会儿,众人便都抱着美人归,散了。

这时候,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悄无声息地走入了乐正所住的帐篷。

乐正并没有醉,被他带进来的女奴就跪在他身后帮他按摩。

灯火之下,只见这年轻女子一身干练的黑衣,容貌姣好,一双标志性的丹凤眼,十分好看。

她不是别人,正是乐正最疼爱的干女儿,流北商会的大小姐乐乐。很多不明情况的人,都把乐乐当做是乐正的亲生女儿。

她让女奴退下,亲自为干爹按摩。

“爹爹,我给阿承安排的女奴挺好的吧?”乐乐问道。宁承以孤儿的身份进入流北商会,没有姓只有名,大家都唤他阿承。

“好不好,得他用过了从知道,哈哈!”乐正笑呵呵地说。

乐乐噗哧笑出来,“男人不都好那一口?我保证宁承一定会把人留下的。我回头卖一个给爹爹,要是不好用,三倍赔偿。要是好用,我就卖爹爹一些补品,免得爹爹爷爷操劳,伤了身。”

“你这丫头,干脆去当老鸨算了。”乐正把乐乐拉到面前来,蹙眉训她,“你再这么胡闹,小心嫁不出去!”

乐正是十分相信宁承了,可是乐乐对宁承心有戒备,所以想安排人到他身旁监视他。

为了保证宁承会留下那个女奴,乐乐特意找了那个金发碧眼的美人莎秋,莎秋不仅仅长得好看,榻上的功夫也是了得的。

“嫁不出去正好,爹爹把流北商会送给我,爹爹享福去,我保证每年都孝敬爹爹大把银子!”乐乐开心地说。

要知道,流北商会里无数人想掌控这摊生意,却都不敢表露,乐乐却从来都不避讳。

或许,也正是因为她如此敢想敢说敢做,乐正才会疼爱她吧。

乐正拉来乐乐的手,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闺女,爹爹认真问你一句,阿承这小子,如何?”

“样样都好,就是独眼瞎,来路不明。”乐乐想都不想就回答。

“如果查明了来路,证明他对流北商会没有什么异心,你可愿嫁给他?”乐正又问。

乐正有心把生意传给乐乐,可是乐乐终究是个女子。做奴隶买卖的基本都是男人,乐乐跟那帮人汉子们周旋,多少还是要吃亏的。若是她能嫁给阿承,两人共同这张流北商会,他也就可以放心归隐,回到他原本的家族去了。

离家数十年,终究是要落叶归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