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哄笑声从一排屋舍后面传来,云英眼前一亮,敢情方才寻找的方向就发生了根本性的错误,这个时辰根本就没人待在“教室”内。

“一、二、三、四、五、六…二十八、二十九、…哎呀…”

伴随着整齐的数数声和哀叹声,云英总算是转过屋舍见着了一个开阔的平地,有些类似练武场。围墙边上的大树下放置着标靶,更夸张的是还放了一个武器架子,上面刀枪剑戟看着还蛮专业的。

可就在这专业的场子另一边,一群起码十来个半大小子穿着各异,围成了一个小圈子。

云英还在纳闷这些人这时候凑在这里干什么,人群中央便传出一声叫嚷:“哎呀什么?本少爷说过的啊,要是我踢毽子的数量过了二十五今儿就该轮到周建邦请客了啊,别想赖账。”

外围立刻有人接话:“周建邦,我们可都没吃饭等着你请客呢。”

转眼便有一个年约十二三的少年从人群里抢先走了出来。满脸恼色:“真是奇了怪了,昨日长海都还只提了十一个,今儿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随后人群里又出来个身材略显壮硕的少年垫脚伸手揽了那抱怨少年的肩嘻嘻笑道:“周建邦。我可是冲着你赌的二十五个来的,没瞧见本少爷都快累死了吗?”若是仔细一看。还能瞧见这少年眼中的算计捉狭一闪而没。

虽然身材比几个月前瘦了起码十来斤,云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后出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李家小少爷李长海是也。他一只手揽着那叫周建邦的倒霉鬼,一只手捏着一个鸡毛毽子上下抛接,嘴角微微勾着,看上去倒是比以前顺眼了不少。

将这份顺眼归结到了他的慷慨大方不墨迹上,云英见着熟人还是觉得挺幸运的。转了这许久可不想再耽搁了,想也没想便扬手招呼道:“李长海、李少爷。”

这一叫,十来个少年的眼神齐刷刷的往她看来,云英可没有这个时代土生土长女子那么保守。对上这数双或是考究或是不屑的眼神丝毫未怯场,反倒状若未觉的又冲着已经看到她的李长海笑了笑:“李少爷,请问你知道关平在哪吗?”

“哦,原来是找关平的。”今日被李长海算计着要请一大帮子同窗吃饭的周建邦夸张的哦了一声,反手占着身高优势搭上李长海肩膀:“听人叫你我还以为是你家给你安排的红袖添香。谁知道一看这‘红袖’丑成这副模样;再一听,即便是丑丫头也不是找你的。”

“你怎么在这?”好歹也是做过一场交易,得了不少好处,李长海收了嘴角的笑扫了眼云英身后,随即皱眉问道。心里却是为云英比几个月前高了些许却是瘦了不少的身形起了莫名其妙的气来。好好的拿了银子都不知道买些好的补一补吗?跟那叫花子似的,也不怕被乡勇当成花子给送到边城挖界河去。

“我来给关平哥送饭。”云英提了提手中的食盒,示意李长海看清楚,又追问道:“前面那一排是你们的教舍吧?全都没人,我不知道该在哪找他。”

“珍味居的食盒?”周建邦等人立马不淡定了,“长海,这丑丫头是谁啊?能吃得起珍味居的饭菜还穿成这幅模样?关平能吃得起珍味居的饭菜犯得着趁咱们午休的时候去给山长打扫院子吗?”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附和无数。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些人你一句“丑丫头”,我一句“穷丫头”毫不掩饰的张口就来,李长海突然就觉得心里火往上窜,伸手入怀掏了银袋出来倒了一锭银子塞在一个矮瘦少年手中,对周建邦嗤道:“你们不都说饿了吗?还不赶紧去食堂用饭!待会儿晚了可就没菜了。”

矮瘦少年眼神闪了闪,会意的伸手将银子示意众人看到,并带头转身往和云英相反的方向跑,一面跑一面说道:“李长海出银子请咱们吃饭,先到的可以随意点菜咯。”

他一跑,后面便有三四个原本就是凑在几位富家少爷身边混吃喝的家伙跟着跑了起来,周建邦看看远走的几人、又看看没动作的李长海和云英,跺了跺脚,也跟着剩下的几人跟着跑向了食堂。

正文、060 睚眦必报

待得别人呼喝一声散完之际,云英再向李长海迈了一步:“刚才我听他们说关平哥在帮山长打扫院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李长海瞟了她晶亮的眼睛一眼,收回目光看向了围墙外的蓝天,突然觉着大树上的蝉鸣真是扰人,顺手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上了漆的玩具枪,也不知道在哪倒腾了两下,前端的木条便飞了出去,也不知有没有打中知了,总之只听得扑棱棱声音后知了又在更远的树上开始叫唤。

云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中的复杂版篾条枪,发现刚才见着豪华版的鸡毛毽子简直弱爆了,这才是腾云朝工匠劳动智慧的最佳体现,那等简陋的小玩意儿摇身一变形象顿时就高大上起来。

云英的这个痴傻表情总算让李长海心里的烦躁消下去了几分,斜睨着她轻哼道:“跟我来。”说罢,沿着墙壁从树荫间往另外一个方向迈动了步伐。

云英一愣之后喜笑颜开的跟着小跑步跟上,这才发现前方的背影高了一截,也不知道是不是瘦了点的缘故,怕气氛太冷,云英没话找话问道:“李小少爷最近很忙吗?”

“李长海。”李长海头也不回的说了三个字,脚步倒是慢了些许。

“啊?”云英不解他自己叫自己名字干嘛?而且和自己的问题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不用叫我小少爷,叫我李长海。”李长海说了这句之后不忘咕哝了一句:“你又不是我家丫鬟下人,干嘛叫得那么殷勤?”

正好,云英也不想这么明确得提醒自己生活在一个有多悲催的世界里,能够自欺欺人一日,她绝度会认真埋头当一日鸵鸟的,很快便腆着脸从善如流的问了句:“李长海,我看你好像瘦了些,最近是吃不好还是睡不好?”

“谁说我吃不好睡不好了,我一顿能吃下三大碗白饭。”李长海抬高了声音说话时还是能听出他的变声期仍在继续。听似怒色的埋怨,嘴角却是止不住悄悄上扬。

沿着墙壁走了大概五分钟,云英便瞧见了一排一排的小巧院落,两两相对,但都有矮墙绿树相隔,有的门开着,有的掩得死死的。李长海领着她径直走到了最尾端的一扇门前。

“这里是山长的住所?”云英轻声说道,来到这静谧中透着庄严的“教师宿舍区”,由心而发的尊敬便使得她也束手束脚起来。

李长海皱了皱眉头,轻轻嗯了一声。伸手就推开了院门。

院门到对面的两间正房之间是两丈来宽的石板院子。右边一颗枝叶繁茂的银杏树下砌了石桌子和石凳子。左边是一间有着开阔窗子的小厨房。

“这里怎么没人?关平哥是不是已经做完事情离开了?要不我们再去前面找找。”云英瞅着对面两间房门都紧闭着,害怕是山长正在午休,放轻了声音小声问道。

李长海却是理都没理会她的问询,指了指石桌子的方向:“你去那等我会儿。”

云英暗想李长海是不是要去门上问问关平现在去了哪里。便依言去桌子边上坐好,顺手也将食盒放桌上,在这院落的银杏树下基本感受不到外面的炎热,让人忽略了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七月伏天。

李长海转身自顾自从厨房里拿了碗筷,一屁股坐在了石凳子上,二话不说的就揭了食盒盖子先伸手去抓了摆在最上头的红焖鸡入口。

云英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快,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拿手开吃,他手里明明就有筷子好不好!再想伸手去夺食盒却被他抱着食盒闪到了一边。

“你骗我!”云英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里肯定不是山长的住处。作为特权阶级。这一排排小别墅似的宿舍指不定只是“学生宿舍”。

云英猜得极是,这儿还正是学生宿舍。有钱人家的子弟自然不可能去和别人挤大通铺,在建校之初,镇西将军便着人在每个学校修建了这样一排学生宿舍,比起山长和先生们住的地方只是面积小了一些。别的可不遑多让。这个举措也大大的拉升了书院的收入,使得书院能够在一定的基础上资助一些真正的寒门子弟。

李长海见云英反应过来也没半点心虚,反倒是理直气壮的哼了一句:“我有告诉过你要带你找姓关的小子吗?”别以为他就会忘了被云英连着骗了两次的惨痛经历,他李长海还没在别人身上吃过瘪。

“你…”云英气得跺脚,她也是被太阳给晒晕了,怎么就忘了和李长海还有前仇旧恨了呢?有心想要转身就走,又怕在书院再走个几遭也见不着关平。

“我什么啊我?这是珍味居的饭菜吗?正好本少爷被关了这几天也馋了,花了多少钱,你说吧。”李长海本来想把这话说得豪气万丈的,可上午教了弓马骑射折腾了半天,后来他还为着算计周建邦那小子拖着一帮人没去食堂,反倒聚在练武场踢了二十多个毽子,这下想不饿都难,刚说到珍味居饭菜腹间就传出来一阵咕噜噜声响,分贝还不小。

“这是我自己做的,不怕被毒死你就吃吧。”云英认栽,就当是前面戏弄李长海两次的赔礼吧,听着李长海发出她再熟悉不过的饿肚子声音,她也不想再和他争论不休,省得等赌气拿着东西找着关平之际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关平还有没有时间吃冷掉了的食物。

“你做的?”李长海更不信了,腹中的饥饿让他无暇多想,干脆将食盒一一揭开。

食盒分为三层,最上面那层用土陶小焖锅装了小半锅的红焖鸡,顾忌这儿的人还不熟悉辣椒的味道,云英只是加了些许代替胡椒提辣味,焖鸡里没土豆可放便用山药取代,吃起来唇齿留香。

第二层放着青椒肉丝和碎青椒煎蛋、第三层放着凉拌猪肉和一盘白饭。

青椒肉丝和碎青椒煎蛋也是李长海没见过的,而且青椒和这两者搭配炒出来看上去无论色泽和卖相都不差,特别是煎蛋上青黄交加,只是看一眼就让他口里的唾沫不断分泌。

凉拌猪肉,云英用的是猪肘部位的瘦肉,搭配了芝麻、芹菜和青葱,这道菜可是她为了体现辣椒的特点特意原汁原味的呈现了辣子的厉害之处,看上去见不着辣椒末的踪迹,吃起来那滋味可是…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食盒里可没有备上汤水,李长海顿时就被火辣辣的口感给害得暴跳起来,还好平日里他就倾向于辛味重的菜肴才没被辣得眼泪鼻涕横飞。

云英其实就等着这一刻呢,见状手脚飞快的重新将凉拌菜装进食盒:“很难吃是吧?我就知道我这手艺难登大雅之堂,也只有让关平哥勉为其难帮着消灭掉了。”

“等等…”李长海等嘴里最初的那股子辣味下去,回味当中滋味才觉得意犹未尽,哪里容得云英收拾东西走人。

更何况,这是云英亲手做给关平吃的!这个讯息让李长海内心的不服输越发的抬头,就算真的是毒药,他也要吃掉。这时候的李长海浑然不知这种心态是什么缘故,或许就算他曾经察觉到了也被他归结到了和关平不睦的报复上去不会多想。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云英见证什么叫“风卷残云”的时间。李长海妄称大家少爷,吃饭的模样和那街边流浪汉接到一盒饭的姿态差不了多少,整个人都快埋首在了饭菜里,也没了时间和精力来注意云英惊讶的表情。

虽然是被辣得满头大汗,李长海却是顾不上擦一下;而且据云英观察,他筷子伸向凉拌菜的频率越来越密集,到了最后竟然舍弃了他最先看好的鸡蛋和青椒肉丝,只着重两样加了红油的菜品,直至到了后面两样红油菜品被消灭个精光才勉为其难的吃了两筷子青椒肉丝,都是尽量避开了青椒。

“你挑食?”云英很客观的评判道。从李长海身上,她也算知道了关平的好养。除了猪下水,关平什么都吃,而且下筷子的频率几乎都一般,从他身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

而李长海则不同,常年混迹于珍味居这样的酒楼,对于吃食肯定有他的一套心得体会,这么给面子的举动是不是意味着辣椒能够很快得被珍味居推出市场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虽然刘二掌柜毫不犹豫的就买了全部的辣椒,可云英没经过验证始终觉得心里没谱,生怕珍味居买了辣椒后没有销路。

“什么挑食?这什么东西,味道怪怪的。”吃得肚儿圆的李长海摸了摸圆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懒洋洋的用筷子挑了两根青椒在云英面前示意。

“这叫青椒。红了以后就能做成调料弄成这两道菜品。”云英指了指锃亮的空碗盘,凉菜的汁水都被李长海给吃个干净,这人,习惯了辣味后简直没当那是辣椒。

“为什么不全都等红了再用来做菜,非得没成熟的时候就摘了它。”李长海舔了舔嘴,盯着还剩了点残汤的红焖鸡,考虑是不是再弄点白饭进去拌上一拌,貌似味道真的挺不错。

正文、061 远贵献计

云英没给李长海解释为什么辣椒青的红的都能吃,说起来怕是再给两个小时也不一定足够。收拾了碗筷找了水清洗干净装好,待会儿出去还得给人家珍味居还回去的。

李长海这时候突然想起一事来,“呃,乔云英,你用过午膳没?”

“午膳?我从来没用过午膳。”云英说这话的时候其实真的没那感慨的心思,甚至还在心里寻思着这下子不差钱了回村子是不是也该给家里改善改善生活弄成一日三餐,中午一顿不说大鱼大肉,好歹加两个饼子下碗面条什么的吧。

没成想李长海听到这话后愧疚心大起,闷头回房取了一盒子没开封的点心出来:“喏,这个是从县城一品轩里带回来的点心,你拿去填填肚子吧。”

“是交换吗?”云英不客气的笑纳了。说真的,她准备的饭菜原本就是打算见着关平后一起分享的,谁知道被这睚眦必报的李长海给半路截胡了。

“你说是便是吧。”填饱了肚子,李长海的心情正好,突然听外面似乎有人说着什么,便没继续和云英计较,反倒仿若不经意的问道:“最近你弟弟妹妹有没有多出什么新鲜玩意儿啊?”

云英想着最近远根正好为人师,教她和曼儿念书写字正起劲,加上她闲暇时间都投身到了西山那片辣椒地上,倒是真的没寻思再做什么。老实得摇了摇头:“没。”

砰——

李长海院子的木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关平略红着俊脸冲了进来,看清云英果然在此处松了一口气之余飞快地护到她身前和李长海对峙。

“姓关的,你不是山长口中最有希望成秀才老爷的好学生么?要是被他知道你竟然做出不请自入这么没规矩的举动你说会怎样?”李长海瞄了一眼院门外并没探头探脑的人,好整以暇地抄手嗤道。

关平脸上现出一丝犹豫的裂痕,就在他正想说什么之时,他身后的云英勉强冒出了一个脑袋,勾唇对李长海笑道:“你不说谁还会知道?要是最后那什么山长知道了肯定就是你告的密!李少爷想必不会这么没品做个背后论人是非的人吧。”

“本少爷当然不是那等小人!”李长海遇上云英调侃的眼神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说完之后才懊恼地发现自己上了当。鼓了鼓腮帮子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关平这才发现方才是他太过急躁了,差点上了李长海的当。李长海是纨绔少爷没错。但向来不屑用卑鄙手段行事,还算光明正大。理了理因为急急跑来乱掉的衣摆,关平对李长海行了个半礼:“多谢长海兄帮忙照顾云英了。”

那模样,倒像是云英和他是一家子似的,李长海觉得关平这个礼行得让他浑身都不舒坦,轻哼了一声,也不管关平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便转身往院外走去,不忘撇清关系道:“谁耐烦帮忙了?”

关平在书院一直属于“勤工俭学”的那一种,今日和往常一样收拾了山长杂乱的书房往校舍去时遇上了周建邦身边的一个跟班,那人因着经常让关平帮忙指点学问。便趁着周建邦等人都不在之时小声给关平形容了云英的形貌。关平听后立即在书院里找了一圈。后来才想起那位同窗说过李长海最后留在原地。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才来到了从未涉足的单人校舍区。

李长海离开后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转身紧张道:“你跑来书院干什么?是不是我娘…”

“不是不是,你可别乱猜。”云英连忙否定:“是我今天找珍味居的刘二叔商定了西山头那片辣椒的事情,想让你在书院请上三日假帮我把辣椒全摘了。”

“那毒红果真的有人会出银子买?”关平还是习惯叫毒红果。辣椒这词汇也不知道云英从哪听来的。

云英只好又将和刘二掌柜商谈的细节都和关平说上一遍,还要劳烦他帮忙做事,云英将卖了多少钱也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遍,末了生怕关平别扭的自尊心又作祟,还不忘补充道:“西山的辣椒没你发现这笔银子指定是没戏。更何况之后的锄草施肥你没帮着少做,就算是平分你也应该有二百五十两的。”

“那好,这银子就算我们平分。你等一等,我这就找山长说去,等到下个休沐日后再来书院。”想着自己的打算。关平捏了捏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拳头,认下了云英分出来的二百五十两银子。

关平带着云英七弯八拐又来到了一个院落区,很识趣的选择了在入口处等着关平出来。

这一等没等着关平,倒是等着了两个她想也没想到的人物:乔远贵和乔远福。乔远贵是她大伯家的堂哥,今年十五岁;乔远福是罗氏的小儿子。今年才十岁,但据说念书的天份最高。这两人在云英原本的记忆力几乎没什么印象,可见没交恶也没交好。

乔远福最先发现了在银杏树下百无聊奈的云英,“苕花?!”

乔远贵心里不知道正想着什么,扫了一眼路边数蚂蚁的云英轻声嗤道:“怎么可能?苕花怎么会在书院里?”

“苕花!”乔远福大声唤道。

云英虽然改了名儿,但李家村里许多人还是叫她的旧名字,循着本尊刻在骨子里的反应她还是会很自然的应上一声,这次也不例外,她立即抬头回了句:“哎,谁叫我…”

不用继续问谁了,她已经看见长相偏阴柔,目光闪烁的乔远贵和十来岁就傲气冲天的乔远福,犹豫了片刻后低声打了招呼:“远贵哥,远福哥。”心道怎的这么晦气,眼看着不管是李长海还是关平带她走的地方都是连个鬼影都没的道路,谁曾想就在要出书院的时候遇上了这两人。这才后知后觉得想要掐自己一把,想着来书院便来了,完全没意识到还有两个堂兄也在这儿念书。

“你怎么在这?”这是乔远福关心的焦点,问了之后突然眼睛一亮:“是不是祖爷让你带了银子来找山长说名额的事儿?”

乡试是每年都有一次,今年正好赶在了县试之前,按照惯例,每个书院都可以多提五个名额,乔远福年纪虽小志向倒是不想,一心想要超越别人口中的神童关平,做个十岁的童生刷新神童记录。可惜先生说他学问不够,劝他等两年再考,他哪里服气?在他眼里,就是自家堂哥乔远贵那点本事都被先生说可以再次下场试试,祖爷可说自己的本事比堂哥强了几分,怎么会不够?

乔远贵毕竟是十五岁的人了,看事情怎么也比乔远福看得远,没等云英搭话便嗤道:“远福你都想的啥?上次回家奶不是都说了银钱不够了吗?难道这短短几天就能找着银子了。”更何况,就算找着了奶也不可能找苕花一个丫头送到书院里来吧。

当然,后面一句他当着云英还是留了口的,不过那眼神红果果透露的不屑云英可不会错看。收回目光看向地面,云英嗫嚅着回道:“不是祖爷让我来的。”

“那你来干什么?”乔远贵咄咄逼人地问道,从小耳渲目染,对云英一家他向来没什么感情。

“我来…”云英绞尽脑汁一时也想不出个打发了这两人的理由来,拿套着破口布鞋的脚使命地在地上蹬,打算蹬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算了。真到了突发状况发生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智商并没有因为穿越而增加多少,她还是只适合谋定而后动,一切按照计划中的行事历来。

“云英是帮我娘给我带口信来的!不知两位学弟可有疑问?”关平对上乔家这两兄弟又是一副云英没见过的面孔,形似贾氏的威严端肃很容易让人心里打怵。

关平!乔远贵和乔远福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书院里不怎么讲究年纪,讲究的是“达者为先”,关平现在身处整个书院最高的班级,对还在中级班挣扎的乔家两兄弟来说的确有骄傲的本钱,他们也不得不低头认输。

“走吧云英。多谢你走这么远的山路来告诉我我娘的情形,我已经向山长告了假,这就回家照顾娘亲。”关平这话是说给乔家两兄弟听的,他就不信这两个会找山长求证真假。

关平摆明了不将乔远贵兄弟放在眼里,看也不看他俩,自顾自的和颜悦色邀请云英和他一起坐牛车回家。云英也乐得配合,她也没打算和两位堂兄假惺惺的“兄友妹恭”。

等看不到关平和云英的身影后,乔远贵和乔远福这才齐齐哼出声,一前一后往前面的校舍走去,沿路说起刚才在先生那探得的消息都是一脸忿忿。

“远贵哥,你都接着考了两年了,要不今年你别考让我下场试试!”说着说着,乔远福突然带着几分试探的开了口,兄弟俩之间的气氛一时凝住。

正文、062 夫妻争吵

乔远贵十一岁入学,前年十三岁时下场败北、去年十四岁再次败北,今年听先生的意思还是会让他下场试上一试,但前提条件是需要给先生几两银子的“润口费”。

乔远福也想参考,先生虽然说他学问不够,但并未拒绝说让他下场一试,话里话外,只要给银子,今年多的五个名额里就能有他乔远福的名字。

前些日子就为着这童生试乔家很是折腾了些日子,最后李氏才说勉强能拿出五两银子,当中二两还是秋收后乔远芳出嫁的嫁妆银子。先生伸手,一二两银子肯定是不够,怎么说让一个人下场也得五两,也难怪乔远福忍不住提出了个自私的想法。

眼看着前面转弯就到了校舍旁的青石板小路,乔远贵干脆站住了脚步,心里虽说是脏话狠话骂了个遍,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兄友弟恭的微笑:“远福是说笑吧?”

“什么说笑?”乔远福十岁的身高只到乔远贵的肩膀,但气势上却是丝毫不输,双手抄在胸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傲气:“祖爷不是说我的文章比你作得好,与其让你再浪费一年机会,不如让我下场夺个童生回家,也让咱祖爷乐一乐。”

“祖爷还说远根的天资比我们都好,那是不是也该让远根进场试一试?”乔远贵生得一双阴沉的三角眼,此时嘴角微微带笑,看起来嘲讽味道十足。

“说什么呢,草根才六岁!”乔远福反驳后才发现堂兄是拿他的年纪说事呢,不以为然的嗤道:“有志不在年高!关平能十一岁考童生,我为什么不能十岁下场考试?先生常说关平家里有人教导所以才能那么厉害,难道我们家就没人教导了吗?未必然关家那死鬼猎户还比祖爷的学识高?”

其实乔远贵一直都觉得乔百胜不过尔尔,七十多岁的老童生批改的文章能够和书院里的先生相比吗?只是“孝道”一词早已深入这个朝代每个人的骨髓当中,乔远贵遇上堂弟这么说总不可能说了心里的实话吧!眼珠儿转了几转,猛地想了个折衷的法子:

“不如我们都下场考一考!拿不准乔家还能一口气出两个童生来。”

“这是个好主意!”乔远福也拍手叫绝,随之而来的又是担忧:“可家里的银子…”

“难道你忘了咱们家缺银子可以找谁要了吗?”乔远贵看向之前云英和关平消失的方向,嘴角阴沉笑容阳光了几分。

“对啊!我怎么忘了三叔家。不是都卖了五个了吗。再多一个又何妨。”卖自己的堂姐妹,这样的话在乔远福说来就像是讨论天气一样的云淡风轻。随即又想到云英的长相和年纪,面露愁容的抓了抓脑袋问道:

“可苕花能卖钱吗?长得差,脸上还留了伤,年纪也小了点吧?”

说起买卖奴仆下人来,又不得不提一句镇西将军的善举,为了杜绝不良事件发生,百家集的奴仆买卖多半发生在孩子十一岁左右,一方面固然是好调教,另一方面孩子基本上晓了事。若是他自己不愿卖身为奴还可以和人牙子说上一说。若是能卖成活契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年纪小又怎么样?你没看她那见不得人的样。到时候让她顶了远慧的户籍,年纪够了自然就能买卖了。至于长相什么的,我可是知道有个地方只要是个女的,买去好好养养也是能赚银子的。”乔远贵既然起了心思卖云英。办法是一个一个的往外蹦。

“苕花应该不会找人牙子闹吧?毕竟事情闹大了可不好。”乔远福想要卖姐妹,骨子里还是有些害怕被官兵查证上门。

“你别以为苕花改了个云英的名儿就真的变得有主见了。到时候把远根远远的调开,未必然三叔还敢说什么不成。”乔远贵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为了自个儿的前程,想必家里人会同意这个办法的吧。

兄弟俩不知道在乔远贵背后的屋舍拐角处正站了一个人,将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个遍,拧眉想了许久后又微微笑着迈着八字步转身往校舍走去。

乔木头这个做三叔的也不知道两个亲侄子在背后敢于如此算计自家,最近他正忙着收获地里春天种下的高粱,待得他忙碌了一天回家时却见着满屋子的冷清以及冷锅冷灶。再“木头”的人也拉长了一张脸。

往天云英都会在酉时左右准时回家准备晚饭,这日却是因为挂心西山上的辣椒,正和关平忙得手忙脚乱。顾八娘前两天都去了地里帮忙,可后来实在受不了那个热,便回家关在屋里做绣活。在云英看来。家里有顾八娘这大人在,晚一顿回家做饭也无妨。

殊不知顾八娘今日午后做了一会儿绣活后只觉得犯困,便上床窝着去了,等听见外面声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了许多;腹中传来的饿意告诉她是该用晚饭的时辰了。

掀开房门,迎接她的不是云英忙碌的小身影,而是乔木头踢着板凳发气乒乒乓乓地响。

“木头哥,你干什么呢?吵得我都睡不着了。”仗着年轻漂亮,顾八娘娇嗔了一声,随即转头四下找了找:“云英和远根他们呢?怎么没见着人?”

嘭——

回答她的是乔木头摔过来的板凳,顾八娘连忙将身子往门框便一缩,堪堪躲开了飞来的凳子,瞪圆了眼睛心有余悸地抬高了声音:“乔木头,你发什么疯?”那一下要是打实了可不只是毁容这么简单。

“在家不做饭,我拿你来干什么?”乔木头经过这三四个月的分家生活洗礼,总算不如以前那么木讷了,只是说出来的话硬邦邦的还是像木头。

还没摸清楚情况的顾八娘顿时就炸了!这么久以来,乔木头对她可是千依百顺,岳氏大伯娘也给她说过这男人必须得“拿住”否则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当即捡了板凳顺手就还给了乔木头:“好你个乔木头,你倒是好意思说娶我干什么来了?我现在先问问你,我嫁你给有个啥?嫁过来就做人后娘不说,还住这么两间破棚子。破棚子也就算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怎么算?买一匹布回来想裁一件衣裳穿都被你娘找借口拿走了,要不是我还有点嫁妆银子,这一大家子都不知道饿死多久了!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我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也好,至少不用每天晚上还要被你折腾得死去活来…”

顾八娘倒是有做泼妇的潜质,一撒泼连晚上那点事都搬出来说了,囧得乔木头老脸发红,忙三两步上前捂了顾八娘嘴,“小声点…”

顾八娘伸手使劲将乔木头的手掌拉开,继续骂道:“大声点又怎么样?荒山野岭的连个说话的邻居都没一个你还怕被谁听了去?竟敢对我摔板凳,我回娘家了我。”

说着转身就奔着c下的大红漆箱子去,里面装着她的衣裳鞋袜。

“别,”乔木头这下慌了,顾八娘骂的一字一句都戳进了他心里,愧疚一上来怎么能让顾八娘就这么回娘家,回头他不被人唾沫星子淹死才怪。为了不让顾八娘拿东西,乔木头死死的箍着顾八娘的腰肢往怀里搂:“八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乔木头人虽然瘦弱矮小,毕竟是个男人,下了力气又岂是顾八娘一个弱女子能挣开的。七月的天气人本来就穿得薄,顾八娘刚才都还在午睡,不过在肚兜外加了一件薄薄的衫子;乔木头也好不了多少,只着了件坎肩。两人这么抱着一块动来动去,衣裳不乱才怪,不一会儿上半身就几乎“果成”相对,擦着擦着两人的呼吸也变了。

乔木头兴头向来就大,不然也不会惹得顾八娘那么骂了,当即就拦腰送了顾八娘到c上,顺势压了下去,张嘴就啃。

“乔木头,你干什么,起来给我说清楚!”顾八娘这儿还没消气呢,弯了腿挡住了乔木头的动作。

乔木头干脆就着这姿势用力将顾八娘的腿往腹部压,并不说话,伸手一抓甩开了她的肚兜,又伸手向她裤带解去。

“乔木头,你压着我肚子了,好疼。”顾八娘此时突然脸色一变,尖声叫着将乔木头往外推。

“八娘乖乖的,给木头哥吧。”乔木头喘着粗气不以为意地继续往下压。

“真的,真的,我肚子好痛…”顾八娘抵御乔木头的双手回收,死死压着自个儿的小腹,双腿也用力往外蹬,粉色的脸蛋变得苍白,额上和脸颊也都浮现了大滴大滴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