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头这才发现顾八娘似乎不是假装,撑着c翻到了一边,“八娘,你咋啦?”

“我肚子疼…”顾八娘抱着肚子在c上翻了身蜷缩成一团,眼泪包也包不住。

“那咋办?”乔木头愣愣的站在原地,什么性致都给压了回去。

要是顾八娘现在有力气站起来肯定狠狠地啐乔木头一口:你他娘的是男人还是我是男人?你媳妇都疼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在一边问咋办?

正文、063 后娘有孕

乔木头和顾八娘进房纠缠的时候云英其实就已经带着弟妹回了家,可以想象两间草棚子的隔音效果能好到哪去?

在云英看来,大人吵架最好避着小孩子些,小孩子天性敏感,搞不好影响的就是一生。可没想到,她刚刚打发了远根和曼儿重新回关家,还没等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便听得屋里的声音吵架声变了调,粗重的呼吸让她第一时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饶她再世为人也臊得满面通红,手里的东西继续提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正在她忍不住想要转身逃走的时候,屋里的声音变了调,起初她还以为是人家夫妻两个的小情趣,越发不齿这两人丝毫不顾身份和地方就乱来的行径。

可随即,乔木头一声高过一声的“咋办”让她察觉了事情不对劲,顾不得合不合规矩,云英毫不犹豫地从洞开的木门冲了进去。

一眼便见着c上捂着肚子蜷成一团的顾八娘,衣衫褪了一半,发丝被汗水黏在脸上凌乱不堪。乔木头光着上半身只知道在原地左右打转,没一点实质性的动作。

“爹,你赶紧去三婶婆家请她老人家来一趟吧。”云英放下手里的木盆子,推了团团转的乔木头一把,乔木头这才如大梦初醒,快步往外跑去。

云英也跟着出门取了被太阳晒热的水,在杨氏到来之前也只有暂时让顾八娘能舒服一点了。这个时候,云英心中满满的都是无力感,落后的地方自然没有良好的医疗条件,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村里根本就没办法得到有效的医治。云英有事想到杨氏也是因着杨氏能辨别些许草药治疗伤风咳嗽一类的小毛病。

没多会儿,杨氏就被乔木头拉着风风火火的回来了,身后还带着远根和曼儿两个满面惊惶的小尾巴。

“木头媳妇是哪里不舒服?之前有啥预兆没有?”杨氏欺身到了云英身边,帮顾八娘掩好了衣襟。

见着杨氏,顾八娘的心也定了几分,脸色一红,瞪向门口的乔木头。委屈埋怨道:“这日子没法子过了,乔木头他竟然冲我扔板凳!”

“不是没打着你吗?”乔木头蹲在屋角,摸了摸空空的腰间,闷声回道。

“没打着也吓着了!你还…你还压着我肚子了,我叫你让开你还不听。哎哟…”说着说着,顾八娘又掉了眼泪呻吟起来。

“我…不是也气嘛,在地里累了一天回家冷锅冷灶的…”正说到这儿,端着水出门倒的云英恰好经过他身边,乔木头顿时就像是找到了出气口似的,毫无预兆反手一巴掌就照着云英脸颊甩了过去:“都是你这作死的丫头片子。成天不见人影的瞎混…”

不说云英根本没料到这飞来的横祸。就是c边上坐着的杨氏也措手不及。想要救援已是为时已晚,硬生生看着云英被这一巴掌扇得几乎是“飞”扑在了门槛上,手里拿的木盆子也飞出老远。

“木头你才作死呢!”杨氏动作也不慢,飞快的拖住了乔木头的手臂。挡住了他继续往云英方向走的步伐。

“六姐…呜呜…”原本在院里的龙凤胎被这一幕给惊呆了。没分家的时候云英也会被打,可出手的向来都是李氏和罗氏,乔木头一般只有抱着脑袋缩在一边的份儿。

云英只觉着半边脸都没了知觉,确切来说,是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

远根和曼儿一左一右拉扯着她的身体才让她有了意识,肩膀因为撞在了门框上仿若有万千根钢针同时在往里面扎;被乔木头直接打中的左脸又热又烫又麻,百般滋味简直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木头!有话你好好说干嘛打孩子?”那厢,杨氏气得在乔木头的手臂上使劲得掐,眼瞅着云英小小的身子在地上蠕动着半天没爬起来也跟着心疼。可乔木头还是一副气势汹汹准备再给云英几下的样子让她完全不敢松手。生怕乔木头手下没分寸,到时候遭殃的可能还有陪在云英身边的两个小的。

乔木头此时已是将今天的一切不顺都归结到了云英的身上,要是云英做好了饭菜他回来就有吃的哪里会冲着顾八娘发火,没冲着顾八娘发火顾八娘就不会生气,顾八娘不生气他就不用去拉扯。不拉扯顾八娘就不会受罪。念及此,乔木头满眼通红得甩开了杨氏,顺手抄了先前那根打顾八娘没打着的板凳就想往云英背上砸:

“作死的赔钱货,养着不知道帮着做活儿,不如打死算了。”

这句话是李氏和罗氏教训云英几个姐姐常用的话,久而久之,乔木头便记得牢牢的。但李氏和罗氏都是女人,嘴上骂得再厉害,出手也是留了几分力,可乔木头不知道当中的关节,也不会顾忌什么留不留力气,那模样根本就是不把云英给打死不罢休。

云英刚刚被远根和曼儿搀扶着翻了个身就对上乔木头通红的眼眸和狰狞的表情,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这具身体是这个男人的女儿没错,但眼前这男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云英觉得,身体的某部分在乔木头如此绝情的眼神下渐渐消逝,颤抖着身体不退反进:罢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让这绝情的一板凳斩断她和乔木头的父女情分吧!

“木头哥…”就连顾八娘也被吓得一哆嗦尖叫出声,乔木头顿了顿,趁着他一顿的时间,杨氏赶紧见缝插针:“木头,你再吓八娘,孩子就保不住了!”

嘭——

虽然乔木头收了力气,板凳还是砸向了云英,可云英一点都没觉着痛,睁开眼睛却见着远根咬紧牙关泪捷于眶。

“七哥…”曼儿都快被吓傻了,一只手都还扶着云英,另一只手伸出去捏着远根的撑在墙上的手臂。

“没事,七哥是男子汉,一点都不疼。”远根小大人模样想对曼儿露出个笃定的笑容,却是被后背的剧痛弄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远根。”云英伸手揽了远根入怀,眼角余光看到乔木头已是头也不回的奔向了c边,唯有杨氏对她露出心疼担忧的笑脸。

“呜呜…,六姐、七哥,曼儿不要爹了…”曼儿小声哭着帮远根抹去眼角露出的眼泪,小姑娘对自家爹爹本就没什么感情,亲眼见着乔木头的暴行心里立时便留下了阴影。

“曼儿不哭。”云英忍着脸上和肩上的疼痛,小声地安慰着曼儿;她怀里的远根也极有哥哥风范得拍着曼儿手臂示意自己很好。

不管乔木头那一下有没有收力,远根这毫不犹豫趴在云英身上的举动深深撼动着云英,这一双弟妹也不枉她白疼爱一阵,云英腾出一只手摁住胸口位置她特意让刘二掌柜准备的五十两小额银票,暗暗决定,今后,乔木头于她便是路人。当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路人”也是有可能对人造成伤害的。

“三婶,方才你说啥?”乔木头浑然不知这一打失去了多少,全身心都在c上也愣愣发傻的顾八娘身上。

“你没听清又走过来干嘛?反正你又要有儿女了,有本事现在去把她们姐弟三个捂死也免得占了你们的窝吃了你们的饭。”杨氏翻了翻白眼,有心想要丢下这烂摊子不管又怕云英三个再受了委屈,只好在言语上对乔木头和顾八娘挤兑一番。

“三婶,你是说…”顾八娘捂着小腹欣喜若狂,随即想到方才疼成那副模样不由紧张地又追问了一句:“你刚才说孩子会保不住?”

正检视顾八娘气色的乔木头闻言转身“啪”的一下跪在了杨氏面前:“三婶,你可要帮八娘保住这孩子啊。”

“怎么?八娘的孩子就是你的,那三个就不是。”看房门口那抱在一块小声低泣的娃杨氏就觉得心酸鼻子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上冒。

“三婶,我的孩子究竟怎么了?三婶,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我给你跪下磕头了…”顾八娘这时候竟然挣扎着在c上翻身跪着给杨氏磕头,此举吓得乔木头连忙起身抱着她,“八娘,你要小心肚里的儿子。”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起小心来,真不知道先前兴致大起的时候谁在那儿死活不顾的硬来。

两人闹的这一出,杨氏只有战战兢兢地避到了一边,气急败坏的暴喝道:

“你当真是不要命了吗?你不过是疼了一下就有人把孩子往死里打给你出气,要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是不是就该给苕花三个收尸啦。赶紧躺着你就没事!刚才干啥去了?气血涌动,还磕着肚子?躺在c上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杨氏这一阵骂才彻底让顾八娘安静了下来,乔木头也难得的轻言细语安慰了几句。杨氏看不得他们两人的做派,转身瞧了眼窗边,却是见着一盆子还微微冒着热气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盆白面做的什么东西,一个个元宝似的看着都喜人。

正文、064 暗下决心

杨氏见着了窗下矮凳上的一盆应该是吃食的东西,突然想起刚才乔木头和顾八娘对骂以及打云英时说的的那些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木盆厉声喊了乔木头:“你长眼睛没?瞅瞅那是啥?你做活儿了不起啊,也不问清楚就冲着这个发脾气、冲那个练手劲的,看见那是啥没?白面啊!李家村哪个男人做了活儿回家能吃上白面的?”

“我们家哪来的白面?”乔木头正着急了顾八娘的身子,扫了一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后断然回了头,帮顾八娘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后不忘体贴的问了句:“你身子不舒服一直在屋里歇着,那不是到现在也没吃东西?”

“没。这几日一直都恹恹的没精神,我不知道怀上了,难怪午时一睡就睡到了晚上你回家…”顾八娘虽说也是二十八岁的人了,这当娘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被杨氏提醒了才想起自个儿的月事都快迟了俩月,抚着肚子心不在焉的精神有些恍惚。

“苕花,还不赶紧给你娘做饭去。茶花你嚎什么嚎?就要多个弟弟了可是喜事,再嚎小心我揍你。”不知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真的没了长辈管束,乔木头说话明显拉长了许多,都能一口气憋出两句话来了。

远根护云英的时候用的肩背位置,加上乔木头临时收了一半多力道,缓了这么一会儿也没那么疼了,勉强起身端着窗下的饺子送到c边,恭恭敬敬道:“爹、顾姨,这是六姐在关平哥家做一天的活儿换回来的吃食。我和曼儿都大了,还是留给弟弟吃吧。”

乔木头的神色这才缓了缓,接过木盆“唔”了一声,这时候才想起刚才那么一下是打在了远根的背上。有心想要问一句要不要紧的,可远根已经转了身向着杨氏,嘴角严肃的线条让乔木头顿时噤了声。

“三婶婆。我和曼儿扶不起来六姐,你帮我送六姐回房好不好?”说着。远根的声音就带着哭意,在乔木头面前强壮的冷漠坚强对上一直真心疼爱他们的杨氏就有些兜不住了。

“好,有什么不好的。”杨氏看着这样懂事的孩子心疼得直掉眼泪,可想起刚才乔木头骂人的那些话又生生地收了回去,拍了拍顾八娘的手叮嘱道:“你在c上歇上几天,只要没来红应该就没事,要是来红的话就让木头送你去镇上找大夫瞧瞧。”确定了顾八娘是怀孕后杨氏就仔细看过她身下。并没发现有什么水渍或是闻到羊水味儿。

说罢也不理会乔木头让她多说几句的渴盼眼神,暗自为死去的小罗氏不值。小罗氏生养了这么八个孩子也没见着他紧张过一回,只会蹲在墙角捶头,当着李氏的面连对小罗氏说句话都不敢。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被杨氏抱到另一间屋子的云英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说话都漏风变调,惹得杨氏和龙凤胎又跟着掉了眼泪。云英受不了这伤悲春秋的气氛,忙捂着肩膀咿咿呀呀痛呼起来。不过一捂上去,假痛立马变成了真痛。

杨氏让远根出门打了冷水。她和曼儿小心的帮着云英理开了衣襟,这才发现云英整个左肩全都青紫一片肿得老高。

“作孽哦!这死木头脑袋里想的都是些啥?瞧孩子这肩膀,万一手臂要废了咋办?不行,我得说说他去。”抹去了眼角的泪杨氏就打算起身,结果被云英用右手给拉住了。

“三婶婆。别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教训子女天经地义。大不了以后我机灵点别留在原地多挨几下。”而且,在乔家,除了杨氏对女孩子尚还有些疼惜之外,没人会觉得一个她这么个丫头片子被打还需要讨说法的。

“嗯,三婶婆不去。以后他们还要六姐照顾,我也会护着六姐。”远根重重的捏了云英手掌一下,示意他是和云英站在一边的。

“让三婶婆去骂爹,贾婶做的饺子不让他吃。”曼儿一直倚在高粱杆子的墙边,听着墙那边顾八娘轻言细语的让乔木头也吃饺子的话后小姑娘握着拳头恨恨的要求道。

经过三个人这么插科打诨,杨氏也想到了这事她真还不好出面,要是万一传到李氏的耳朵了怕又是一场更大的风波,倒不如就如云英说的便好。叹了一口气,起身往屋外走:“我去河边找点药草,你们两个帮你们六姐吹吹就不疼了。”

有杨氏的吩咐,两个孩子趴在云英左边,一个吹脸上、一个吹肩膀,倒奇迹般的让云英觉着没那么疼了,浑浑噩噩得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云英便睡到嗓子火烧火燎的才睁开眼睛,耳朵边上立马传来了曼儿沙哑的问候:“六姐,这下你睡足了吗?”

“水…”云英发现自己的声音比曼儿的还小还沙哑,头晕晕的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哇…”曼儿却是突然大声哭着往外跑去:“七哥、七哥,六姐真的没死,她说‘水’了。”

过了许久,远根和曼儿又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卷了进来,远根对上云英虽然疲惫但至少清亮的眸子时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几步赶到c前掏出一根竹筒放在云英嘴边,哽咽道:“六姐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贾婶说你今天要是再不醒就让关平哥送你去镇上看大夫。不要去看大夫好不好?看大夫的病都是治不好会死的。”

在远根和曼儿这样小孩子的认知当中,村里但凡有谁是草药治不好、神婆跳不好的人送到镇上看大夫后都会死去,死去就是永远也见不着、永远也摸不着的意思,已经成为两个小的身心依靠的云英又怎么能去看大夫呢?

“六姐没事了。”云英清了清嗓子,只觉得肚子饿得慌,看看外面阴暗的天色,估计自己是从昨晚睡到了今晚,还真够骇人的,难怪吓得一双弟妹这幅模样。

“昨天三婶婆找了草药给你敷在肩上和脸上,你睡着了没醒,三婶婆就回家了。今天早上你一直睡,怎么都叫不醒。爹走了后我去找贾婶过来看过你,贾婶说你是发烧,让我去找了酒给你擦身子,说要是你晚上没醒就得去看大夫。”远根简单的将这两日的事情说了下,压根没提他和曼儿的恐惧和担忧有多煎熬。

即便他不说,云英也能感受到他和曼儿现下的小心翼翼,心酸之余更是下定了决心不再让他们再经历这种惊怕交加的时刻。听说贾婶都被惊动了,却是没听到乔木头和顾八娘的反应,云英心知肚明的没多问。

她没问,不代表隔壁的人不问她啊!

云英经常能听到隔壁的呼吸重不重,隔壁自然能听见这边小声的唧唧喳,还没等姐弟三个说上几句话,那边顾八娘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云英醒了吧,帮我把这饼子热一热。关平娘也不知道做软和点,硬硬的怎么吃啊?”

“顾姨,曼儿给你煮鸡蛋吃。”在云英说话之前,曼儿抹抹泪摇着小辫子跑了出去,沉重的背影让云英看出了她的成长,但这成长却是云英最不乐见的一种。

不一会儿,曼儿黑着小脸蛋又笑着进来了,手中捏着三个烤得乌漆抹黑的烙饼,献宝似的举到云英的面前:“这饼子是早上贾婶来的时候给顾姨做的。贾婶还带让七哥去芳芳家买了十个鸡蛋送给我们,说是晚上顾姨不吃饼子就煮白鸡蛋给她吃。贾婶怎么什么都知道?”

饼子虽然烤焦了,但姐弟三个就着凉水也吃得香极了,在她们心里,三个人快快乐乐的吃焦饼子也比隔壁顾八娘一个人吃水煮蛋强。

到了晚上,竟然还有惊喜等着云英。乔木头回家也是享受了曼儿的水煮蛋,等乔木头吃了水煮蛋去池塘那边收拾养了几个月的鸡时,远根突然塞了一团什么到云英的嘴边,嗅着空气中浓郁的甜香,云英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咬了一口。

软、糯、香、甜!云英发誓,这是她穿越后吃到最好吃的东西,比以前在珍味居吃到的那些点心都好。很快的,她便想起了东西的来历。昨天回家不是还笑纳了李长海一盒点心吗,回家后为了抓紧时间就和关平上西山摘辣椒,晚饭则是贾氏拿手的白面饺子,吃了饺子后回家就忘了点心这茬。天气这么热,也不知道这点心怎么保存到现在的。

旁边,曼儿像只小仓鼠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平分后的点心,眼睛亮闪闪得满是满足:“六姐,要是以后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就好了。”

云英咽下去一口,学着曼儿压低了声音承诺道:“六姐会让你有这么一天的,吃到你都不愿吃。”

“六姐,关平哥让你好好养病,他说他一个人五天也做得完。”远根凑在云英耳朵边上小声说道,末了又多问了一句:“六姐,你和关平哥做什么?我能帮忙吗?”

不到七岁的小崽子,即使他们想帮忙云英也不想有使用童工之嫌,当然,她自己被她大方的抛到了一边,坚决地拍了拍远根的脑袋:“远根,你现在能帮六姐的就是好好念书,教会了我和曼儿识字。今后出人头地才是真正的帮了六姐。”

远根跟着乔百胜念了小半年的书,比一般六七岁的孩子懂事得多,已经知道了这是个等级森严的世界,想要真的出人头地那就只有努力考科举,听着云英小声的叮嘱在黑暗中紧紧握拳,重重点头:“六姐,远根知道了。”

正文、065 乔家密商

当然,人到的这么齐整并非有谁召集,男人们倒说有参与议事的本钱,一群女人则纯属好奇心作祟想看热闹。

全家人现在关注中心正是坐在八仙桌下首的乔远福。距离上一次卖掉乔木头家的菊花不过半年多一点时间,乔远福便在晚上的饭桌上提起了他也要下场考上一考童生试,他可只有十岁,全家人一时便轰动了,不过现下就等着上首的乔百胜发话。

这一沉默就是小半个时辰,轰动之后谁都想起了家中现状,哪里还有银钱拿给乔远福“试试”?

特别是小李氏,女儿要出嫁,媳妇要生孩子,儿子要参考,哪样都要银钱。若是乔远福刚才说的事儿老爷子同意了,这家里的银钱还能剩着自己的么?

生怕老爷子嘴一张就同意了这事,忙给乔石头使眼色,可惜石头就是石头,哪里有乔榔头那份机灵巧变,眼色倒是看见了,可憨厚的他明显理解错了小李氏的初衷,想着自家老是占公中的便宜,这时候是该好好的表个态。于是抖了抖烟袋子,轻咳了两声道:

“远福真是好样的,既然先生都说了你有天分,那是咱家的大喜事。咱家虽然分了家,可有了大事都是一家子凑一块想办法,这次你远贵哥考试的银钱你奶凑凑勉强够了,你要是也要去的话咱们再想想法子,想想法子。”

乔远福面色一喜,像模像样地给乔石头行了个大礼:“远福在这里谢过大伯了!”

小李氏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人说话女人靠边”的家规,“唰”的一下冲到了乔石头的身边,说话之际面上又恢复了柔和之色,“远福,你大伯只是说想想法子,你先别忙着道谢。咱们两家子里数过你爹和你远宏哥会挣银子。你大伯不过就是个闷头做事的料,关键还是要看你爹现在有多少银子,你爷和奶对你的帮补也有限。”

乔远福的打算事先压根没和他商量过。这孩子打从五岁启蒙开始乔百胜就觉得他有天分,一直都养在乔百胜的身边。和亲爹娘倒不是那么亲。可又有哪个父母又不盼望子女成才,听乔远福说书院的先生也说他能够下场一试,罗氏已是心里狂喜,要不是诸多长辈在场,她早已经搂了乔远福入怀心啊肝啊的叫上了,饶是如此,她也是激动地狠狠掐了身畔的乔远芬好几把。

然而小李氏开口的话让她顿觉事情不对劲。忍不住就反唇驳道:“大嫂这话说得可不在理。木头分出去之后咱们两家不是说好了分家不分事儿吗?前几天你不是都还找了我到婆婆面前说让榔头给远芳出一半的嫁妆吗?而且婆婆还说了会拿出以前公中的银子给穆氏生孩子吗?至于参加童生试的事情咱爷早些年不都说了只要孩子有出息,银钱大家凑,福气也大家享么?怎的轮到远贵就行得通,到了咱们远福这儿就成了公公婆婆帮补一点了!”

罗氏可没说亏心话。乔家自从乔木头一家出去后也是分分合合闹了好几回,无奈小李氏需要用银钱的地方太多,李氏又一心相护,乔成银便压着老二乔榔头每月必须像以前那样交出挣来的银钱存在公中。好在乔远宏年岁渐大得攒钱娶媳妇,他的那份乔成银也不好挤出来。东拼西凑的。眼看着小李氏家接二连三的事情倒是能应付过去,然而乔远福这么神来一笔就让人捉襟见肘没法子应付了。五六两银子,可不是五六十个大钱。

“你…”小李氏毕竟理亏,说了一个字儿后只能委屈得望向了阴沉着一张脸的李氏,期望自个儿的亲姑姑能够出来做主。

李氏怎么说?两边都是亲孙子。小李氏家接下来可是三起大事。罗氏家这么几年就提出了这么一茬,要是她真的偏向了小李氏一家,以后乔榔头的那份工钱估计说什么也掏不出来了。

“大前天,李顺是不是送了聘礼来?都送了些啥?”一直没说话的乔百胜突然张开眼睛看向乔成银一字一句的问道。

李顺便是李家村的村长,小李氏家的老大乔远芳便是和李村长家的二儿子李楠定下的亲事,前几日李家送了年月来,按照规矩,娶媳妇的大定礼也一起抬进了乔家。别的什么衣裳料子粮食啥的就算了,李村长家的身份不一般,定礼当中指定是有现钱的,数目多少,那就只有接东西的乔成银和李氏知道。

“这个…”乔成银小心的看了眼一旁的李氏。

“没骨头的东西,白养了你一场,怎能让无知妇人主事。”乔百胜一看便知道事情都是李氏再办,气得拿了手边上的拐杖就想打人。

“这个是人家远芳的聘礼,我都拿给远芳娘留给她做嫁妆了,银子也都给了她做压箱银子。”李氏还是心疼自个儿男人,知道乔成银说什么也不会避开乔百胜的拐杖,在拐杖落下之前抢着说了聘礼的去处。

“婆婆啊,你之前让我们家榔头预支了三个月工钱的时候不就是要给远芳放压箱银子的吗?还说等收了聘礼就还给我们的。”罗氏一脸惊愕的叫道:“之前单单是给芳儿准备能够配上村长家门第的嫁妆就几乎掏空了家底,咱们远宏和远芬的亲事也都耽搁着,您怎么背着我们就把银子又给了芳儿?这样的嫁妆就是嫁里长也足够了啊。”

“别吵!再吵就滚出去。”乔百胜听罗氏说着说着就成了嚎哭,太阳穴青筋跳动之余手里的拐杖干脆在八仙桌上重重一敲。好在八仙桌质地不错,不然还经不起乔百胜时不时就这么来一下。

罗氏还想知道后续事情如何,只得捂着口唇抽噎着猛摇头,示意她不会再叫唤了;见罗氏这模样,乔远福不禁也添了几分恼恨,恨李氏太偏心只顾着小李氏一家,毕竟是小孩子,眼角湿润,委屈地对乔百胜撒了娇:“祖爷,你老人家可要为福儿做主。”

要说乔远慧是李氏最疼爱的孙女,乔远福就是乔百胜心目中的“神童”,不然也纵不出他那身傲气。听他带了哭音的哀求,乔百胜下意识得点了点头,直接换了乔石头:“聘礼银子是多少?你们家大丫头的压箱银子是多少?”

这个数目乔石头哪里知晓,一向都是李氏带着小李氏置办的,困惑地摸了摸后脑勺,转向了小李氏。

“我知道。衣裳料子、首饰绢花什么的除开,村长家拿给远芳姐姐的聘礼就是五两银子;之前远芳姐的压箱银子也是五两银子。”因为经常在一起绣花,乔远芳和乔远芬的年纪相差又不大,乔远芬对乔远芳的一切都有着无与伦比的攀比心理;小李氏捂得再严,这些详细数目还是瞒不过乔远芬这妮子的小心思。大咧咧的这么一报,直接阻绝了小李氏想要隐瞒的企图。

乔远芬曝出的数字不但震惊了全家,更是让小李氏一脉诸人各生心思。就为了乔远芳出嫁,小李氏竟然舍得给十两银子压箱底,甘氏和穆氏看小李氏这个婆婆的眼神也都带着不善。

“哼!”乔百胜重重得哼了一声,“这银子给一个丫头片子傍身是不是多了点!嫁进去能帮着李家传宗接代难道还怕站不住脚吗?这银子,就拿出来给远贵和远福考童生试去吧。”

这决定一下,乔远芳首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奶,我不嫁人了。”

“爹,人家村长媳妇送了这么五两聘礼来还不是知道我们家不单单有您老这么个童生,下头可还有两个念书的小子呢。要是被别人知道远芳出嫁连压箱底的银子都没,咱们乔家的脸往哪搁?人家董家那些人昨日都还在成银面前说酸话,说咱们乔家家大业大的,这次大孙女出门子指定会给压箱重礼的。”嫁进乔家几十年,李氏对乔百胜那点好面子的心态是一清二楚;而董家作为和乔家一起搬进李家村的外来户,谁家过得好一直都是两家太爷暗战的资本;一直以来,乔百胜就靠着多了个童生的称号压制了董家一头。可这两年,董家人大有银钱上反超的势头,依着乔百胜的性子,这个脸面他是必须挣的。

果然,乔百胜一听董家在打听乔远芳的嫁妆银子脸色就是一变:“董家那老头子在气我抢了他的重孙女婿呢,也不想想就他一个泥腿子也想和我堂堂腾云朝开国童生比?妄想。这十两银子不能动,我倒是要让姓董的看看,别以为去行了那等投机倒把之事便能压我们家一头。”

李氏松了一口气,点头应是;那厢刚刚得了准信面露喜色的乔远福顿时又不依了:“祖爷!那福儿怎么办?”

乔榔头和罗氏脸色也变得和乔远福一样难看,倒是乔远宏眼珠儿一转,捂了捂腰带,小声道:“远福多求求奶,奶能想法子让远贵考了这么几年童生试,没道理咱们天资聪慧的远福一次都不能去吧?我常听书院那些有学问的先生说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要是远福这第一次这么有信心却去不成,下一次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信心了。”

“正是这个道理。福儿要是今年不能下场试试,一定会无心念书的,待得明年学业荒废,就算能去估计也只有铩羽而归的份了。”乔远福沮丧无比的垂着头,眼神却是贼亮贼亮地和哥哥做了个交换。

正文、066 卖了苕花

“反正家里总共就五两银子!远贵今年不能耽搁,远海家的再过俩月就要生孩子了,我都还寻思着家里这茬高粱得卖掉一半才能给穆氏请稳婆呢。你们说咋办吧!”李氏也光棍,直接抖了这家底了后缩在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不管下头怎么闹都不松口。

乔榔头前面就预支了几个月的工钱,哪里还能再拿出二两银子来;乔远宏倒是有二两银子的私房,可为着自己那点一己之私肯定也是将枪口对准了小李氏等人一阵炮轰。

看似和乐的一家子为着银钱闹得不可开交,乔百胜毕竟有那么大年纪了,听这些小辈你指责我、我谩骂你的不合景象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的跳,一颗心也跟着往上窜,就像要从喉咙里窜出来似的。

“祖爷…”只有乔远贵一直没开口说话暗暗观察家中这名存实亡的一家之主,眼看着乔百胜的脸色变坏,吓得大呼了一声冲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他。

这下子,一家子才慌了起来。好在村里的老人时不时就会遇上这样的状况,打的打冷水,弄布巾的弄布巾,总算是拉回来乔百胜一条老命。靠坐在太师椅上的乔百胜无比的虚弱,可他也不甘就这么放着问题不管,这不是他一家之主的本色。

乔远贵便是在这时候狠狠地踩了乔远福一脚,手掌在八仙桌上摁了摁。

木头!乔远福眼前一亮,一撩书生袍就跪在了地上:“祖爷,都是福儿不孝!为了福儿的事情让祖爷操心了。其实福儿有个想法,但又怕说出来被人说大逆不道。”

乔远福可算得上乔家这一辈中长得最好的男丁,眉清目秀、皮肤白皙,一副愧疚伤心的模样跪在地上立马让乔百胜即使身子不爽利也想要亲自扶了他起身。

乔远贵忙伸手阻止了乔百胜的动作,故作怒气的喝骂地上的乔远福道:“远福你是做什么?既然知道大逆不道还提什么?”

“无妨。福儿有什么办法但说无妨,若是有人说你大逆不道,你大可说是老夫教予你的。”乔百胜还真是老了。连话都没听乔远福说就将脚给垫得老高。或者说,他本人真的对乔远福溺爱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程度。

“三叔家的苕花让陆嬢嬢领走不是就有…”乔远福话还没说完,山头的乔百胜身体往后就是重重一倒,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的抢救,但却没一个人责备乔远福的提议“大逆不道”。

乔百胜这次没立刻醒来。被送到了里间歇着。可外面乔成银等人却没因此散会,反倒是李氏屁股一撅坐到了原本乔百胜的位置,“刚才你们祖爷说远福的话都说他教的。这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没人反对那就是默认。这不仅仅是乔家的惯例,既然没人搭话,李氏歇了口气自然就接着说了下去:“咱们家老爷子发了话,为了咱家的前程,木头家也该尽尽心意,以后等远贵和远福有出息,他家也享福不是?手心手背谁不是肉呢?你看你们祖爷其实也不忍心,说出了这样的话都气出毛病了!”

一句话的功夫,明明是乔远福这个做侄子的想要卖自个儿叔叔的亲生女儿。立马就变成了乔百胜老爷子为了这个家禅精竭虑,要是乔木头不愿意的话,指定这大不孝的帽子就得扣在他头上。

底下人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说话,看来又是默认了李氏的说法。这种“我一开口,谁与争锋”的优越感一直都是李氏追寻的最高境界,见状很是满意的继续吩咐道:“今儿天晚了。明儿早上福儿亲自去请你家三叔和三婶来一趟。”

乔远福自然躬身应是。这时候,怀了身子的穆氏犹豫着咕哝道:“苕花不是还不到十岁么?”不到十岁的孩童人牙子是不会出大价钱买卖的。

本来想要散场的诸人又因为这句话留了下来,乔榔头不禁面露紧张,要是苕花卖不成,远福的童生试可就真的没门啦。

“可以让苕花顶了我慧姐的户籍啊!”镇西将军颁布的户籍令纵然严苛。但十三岁以下的孩童特征都不明显,所以乔远慧以下这些孩子的户籍上都只有姓名和年纪,并没有长相特征一项,倒是成就了乔远福钻空子的借口。

“我才不要和苕菜花换名字!”这下子轮到乔远慧不服了,想着自己的名字要被苕菜花那样的丑丫头占着就是一阵腻烦。

“傻丫头,你不是觉得‘乔云英’这名儿好听吗?要是和苕花换了,这名字不就成了你的。到时候你姐成了村长家媳妇,咱们找村长帮忙重新把你过继回来不就成了。”李氏慈爱地说着她的打算,话里话外,云英就像是她掌中的猎物似的。

说服了乔远慧,似乎就没有别的难题了,刚才都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一家子又其乐融融地散了开去,仿若晚上笼罩在正房里的阴霾不过是个幻觉。